向朝陽的母親又換工作地點了!
這已是今年來的第四次,而托她媽的福,她也轉了四次學。
斑中生那!哪有高中生像她一樣轉那麼多學校的?如果加上從小到大的次數,她簡直可以去報名參加「全球轉學最多次學生」的金氏世界紀錄了!
不是她愛說,也不知道她這位年紀不小的老媽是染上了什麼流浪癖,沒別的嗜好,就喜歡搬家,好像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就會長瘡一樣,全沒個定性,害得她也不得不練就一身超強的適應能力,到哪里都能隨遇而安,以不變應萬變。
這大概是老媽的「善變」所帶給她唯一的好處了。
沒錯,她的適應力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十秒鐘能交到朋友,三分鐘內就能把行李打包,無論人到哪里,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相信連古時候跑江湖賣藝的都沒她這等好能耐。
只是,她的日子當然不會真的糟到像賣藝者要睡路邊的窘境,相反的,因為她母親特殊工作的關系,住的多半不差,水準甚至還在普通人之上。這也是當老媽提到她新工作地點可能又會是戶豪宅時,她一點興奮的心情都沒有的關系。
能請得起老媽當「管家」的多半是閑錢很多的人家,她也見怪不怪了,什麼大場面沒見過?無論是南部的望族,中部的暴發戶,還是北部的政要大亨,她早就習以為常,照樣大大方方地住在人家家里,照樣把「管家的女兒」這個角色扮演得中規中矩,從沒羨慕過,也沒嫉妒過。
不過,令她感到厭煩的,則是每到一個新學校就得向同學解釋她老媽的職業,畢竟,一般人對「管家」的觀念還停留在洗衣、煮飯、看家、帶小阿的刻板印象。
可是她媽可不是一般所謂的歐巴桑,而是學過廚藝、護理、營養學、心理學……
等,並領有美國特有執照的「專業管家」,許多政經界的高層人士或是一些國內外富商均透過管道,經常指名要她老媽當管家,但她那位以「滾石不生苔」為座右銘的母親通常最多只願簽約一年,時間一到就走人,也不管主人多麼賞識她的能力,再多的薪資也留不住她。
有個這麼有個性的母親,她豈能不注定有個漂泊的人生?
嘖,「漂泊」,听起來像是滿浪漫的,以前的朋友就曾經無知地崇拜她居無定所的日子,真是可笑哪!現在她只要看見文章上提到什麼「流浪」、「放逐」這種字眼就會暈倒。
沒有人能了解她的辛酸,或許連她那位天真的老媽也無法體會她的心情,在她善解人意、體貼溫馴的表面下,她對「安定」兩字有著什麼樣的向往與執著……也罷,再多的抱怨也改變不了事實,反正她就快要擺月兌這種無根的生活了,等到高中畢業,考上大學,她就住校,再也不跟著老媽「走江湖」,老媽不累,她可累了。
是啊,她覺得好累,所以她無論轉到哪個學校都很用功念書,說好听點是要早日獨立自主,說難听點則是想快點月兌離她老媽,安安穩穩地把腳固定在某個定點,別再像和誰玩捉迷藏般過日子。
誰說不是呢?老媽的樣子的確像在躲避什麼,可她從她那里向來問不出什麼,她老媽天真歸天真,不想說的事守得卻很緊,在試探了多年後,她早已放棄尋求答案了……雖然她曾經懷疑是否和她那個從未謀面的父親有關。
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盼望老媽的這個新工作能做久一點,她也高二了,再繼續這樣轉學下去,搞不好考上大學的機會就這麼給轉掉……「媽,這次你會在這家做多久?」利用搭車往新東家的時候,她特地問個清楚,這已是每次母親換工作地點時她必問的問題。
「還不知道,那家的老爺人在國外,是透過越洋電話和我聯絡,他說等我見過了他的孫子之後,由我自己決定要待多久。」向鴻玲浮起滿意的微笑,在這一行她是個專家,但很少人這麼尊重她的意願。
「所以今天才算是真正的面試?」向朝陽是不太了解她母親的優越感啦,因為她沒和其他的「管家」相處過,也無從比較,只是老媽在這一行的口碑好像不錯,所以才能一直有工作做,維持生活的開銷。
「是的,而且是我面試那些孩子。」向鴻玲笑著道。
「那個老爺還真給你面子呢!」向朝陽撇撇嘴。就是有人這麼奉承她母親,感覺上好像變成了她這個做女兒的不識貨。
「是啊,他人真好。」向鴻玲直覺得這次的工作會非常愉快。
「那他今天會在嗎?」向朝陽看著車窗外天空急速累積的烏雲,隨口問道。
「不一定,倒是听說那四個孩子會在家等我。」向鴻玲模了模梳得整齊的利落短發,並指示計程車司機右轉往一條坡路。
「四個孩子?」向朝陽在心中描繪四個小阿的形象。
也許又是刁鑽傲慢又頑皮的有錢小少爺,別人都服侍不了,才想找老媽來的吧?
她在心中暗暗忖度,這種情形以前也有過,但她老媽也的確有一套,兩三下把那些勢利小表制得服服帖帖,因此今天的情況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真正該擔心的,也許是等一下的那場大雷雨,看看那天空,活像惡魔要出巡一樣,昏暗得嚇人。
「是啊,那老爺有四個寶貝孫子,听說都長得很優秀呢!」向鴻玲看著山雨欲來的氣候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哪家的家長不稱贊自己家的孩子的?」向朝陽嘟囔著。現代的父母都太寵孩子了,才會讓這一輩的小阿無法無天。
「朝陽,等一下要表現得禮貌一點哦!」向鴻玲拍拍她的手叮嚀。
「我懂,我幾時給你出過紕漏了?」她淡淡道。
「你是個乖孩子,記住,我們得以最光鮮亮麗的樣子登場……」向鴻玲握緊拳頭,自我打氣。
是是是,光鮮亮麗,特地叫她穿上這件小洋裝,無非就是面子上的虛榮嘛!但老媽偏要說這是「基本的禮貌」。
向朝陽看看自己難得的淑女打扮,再看看開始落下的豆大雨點,忽然覺得這件唯一的名貴洋裝可能不保……不久,雨勢變大,連風也變強,車子往坡路上一直前進,幾乎看不見前方的景物。
一道閃電劈開暗沉得像黑夜的天空,在乍亮的那一剎那,她看見坡路盡頭一幢依山勢起伏而建的日式建築,掩映在濃密的枝椏間,那灰色的飛檐仿佛與烏雲融為一色,遠遠望去,活像是座被廢棄已久的日本大神社。
「媽,那幢房子……」她心中一驚,囁嚅地指著那幢老屋。
「啊,就是那里,那就是軒轅家的古屋!」向鴻玲喜道,要計程車司機直接開到大門口停下。
不會吧?她未來就是要往在這幢陰氣森森的老房子里?這和她印象中的「大富人家」委實差太多了!
向朝陽忐忑地下車、從後車廂拿出她的小行李,用力撐著一把根本擋不住風雨的小傘,心情和天氣一樣急轉直下。
老實說,這樣的暴風雨再搭配這樣的房子,實在像透了恐怖電影中的情節,不知死活的主角正一步步走向充滿危險與驚悚的陷阱,而在屋里等待著她們的,也許是一群披著人皮的惡鬼……媽呀!愈想她心里愈發毛。
向朝陽沒來由打了個哆嗦,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貫穿全身。
「媽,你確定是這里?」雨勢幾乎將她的聲音淹沒,她只好大聲喊道。
「不會錯啦!這個區域就只有軒轅這戶人家而已。」付了車錢,向鴻玲拖著皮箱到門口按門鈴,對講機傳來問話,不久,木制的大門緩緩敞開。
什麼?這附近都沒其他住家?大台北地區怎麼會有這麼偏僻的地方?
向朝陽一听心中更打了個哆嗦,老媽這次會不會挑上了間鬼屋啊?東家姓「軒轅」這種老得像古跡的姓氏,怎麼想都不對勁……「朝陽,發什麼呆,快走了!」
向鴻玲的套裝和鞋子都濕了,她向女兒叫道,努力撐著傘,將皮箱拖進大門。
「哦。」向朝陽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她身後,心想這場風雨該不會是老天刻意的警告吧!
一進門,她們母女倆又傻眼了,從大門到房子之間還有將近一百公尺的距離,平整的石板路旁全是修剪得整齊美觀的日式造景,然疾風暴而已把她們全身打得又濕又疼,實在沒多余的力氣去欣賞周遭的一切。
「我的天!憊要走進去……」從大門走到主屋的客廳,保證成了落湯雞,根本別提什麼「光鮮亮麗」了。
「快走,朝陽,雨更大了!」向鴻玲小跑步往主屋,手里的傘已被刮得開了傘報。
向朝陽緊跟在母親身後,天空中雷聲隆隆,听起來亂嚇人的。
終于,她們跌跌撞撞地沖進了主屋的前廊,還未喘過氣來,大門就被打開,玄關處,兩排僕役打扮的人分列兩旁,恭迎著她們進入客廳。
「向小姐,請進。」
向朝陽瞪著這夸張的陣仗,他們竟在她們最狼狽的時候用這種方式歡迎她們的到來?
糗大了……
「謝謝。」向鴻玲馬上就恢復笑臉,她深深吸一口氣,朝那些僕役點點頭,月兌下低跟的包鞋,穿上人家備好的室內拖鞋,踩著從頭往下滴的水,抬頭挺胸地走入玄關。
天!憊要月兌鞋?這家人全中了日本鬼子的毒嗎?
不僅房子蓋成這樣,連生活起居也完全日本化,哈日族和這里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向朝陽邊蹙眉嘀咕,邊彎腰褪去涼鞋,她知道此刻她和母親的模樣一定非常糟,但再糟也得去面對主人,即使此刻頭發濕答答地粘在頭皮上,即使那身漂亮的小白洋裝已變得像塊破布掛在身上……唉!要怪,都得怪這該死的天氣!
「少爺們已經在洋廳里等候了,請。」一位僕役領著她們繞過一個大屏風,沿著一條長廊來到一間與日本風迥異的歐化大客廳。
廳里的大型落地窗前,四個人以不同的姿勢站著,向朝陽還來不及看清他們的長相,一道閃電便直劈而下,倏地,所有的燈都滅了,整個大廳陷入了空前的黑暗!
冷冽的黑暗中,有人開口說話了,那低沉的嗓音,猶如冥府來的招魂聲。
「歡迎你們到來,向小姐。」
就在此時,狂風乍起,吹得他們身後的落地窗嘎嘎作響,緊接著又是一道如魔鬼鞭痕的閃電劃破黑暗,隨著電光乍閃,那一瞬間,她發誓她清楚地看見了那四個人的背上仿佛都長著黑色的羽翼,而在他們俊美的臉上,正露出一種看見獵物般、令人驚悸的微笑……惡魔!
她瞠大雙眼,難以置信地倒抽一口氣。
天,難不成真的來到惡魔之家?
在這真幻難辨的一刻,也許是她的耳朵有問題,也許是她的腦袋被嚇糊了,那雷電暴雨夾著鳳嘯聲,听來簡直就像在說著——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來……
電來了,照亮整個大廳,也清晰地照出那四個人的臉孔與身形。向朝陽定眼一看,這才發現方才的可怕影像全是錯覺!
落地窗簾造成的奇幻,再加上她的想象力作祟,總之,沒有翅膀,沒有冷笑,更沒有什麼詭橘的聲音,那四人其實長得俊美出塵,高挑頎長,每個人大概都有一八○公分以上,而且正以親切有禮的表情向她和她母親微笑著……
「歡迎!倍迎!向小姐,我們四人就是軒轅廣的孫子。」四人之中的一個走向前,剪得整齊淨爽的短發瓖著一張英氣懾人且成熟優雅的臉龐。
「你們好,我听軒轅先生提過了,你就是老大天旭吧?」向鴻玲朝他微笑點頭。
什麼?這四人就是老媽口中的「孩子」?
向朝陽詫異極了,心中事先想好的小表頭模樣一一粉碎。
老媽的形容詞用法太差勁了,什麼「四個孩子」?
這四人根本都是大人了!她暗暗咕噥著。
「是的,我是天旭,今年二十六歲。」他微笑頷首,身上米色便裝將他特有的貴族氣質襯托得更顯目。
「我是老二地-,你好。今年二十四歲。」另一位自我介紹道。他的發型微卷,模樣與日本那個叫反町隆史的明星有那麼一點相像,略長的劉海垂落兩腮,其中還挑染了一些淡褐色,後腦的發尾沿著頸子的幅度披垂而下,再搭上灰色針織棉衫,整體看來隨性而灑月兌。
他和老大屬于不同的典型,一個是菁英,一個卻是浪子,可是就俊帥度來說兩人則是難分軒輊。向朝陽細細地打量他們之後做了以上結論。
「晦,我叫人曜,排行第三。二十一歲。」軒轅人曜撥了撥長發,雙手環在胸前,聲音沙啞模糊,表情似笑非笑。
向朝陽盯著她,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在雜志上才能看見的超級美女!
尖尖的臉蛋,五官精致奪人,寬大的白色絲質襯衫及一條緊身長褲展現她隨性的個性美,一頭長發烏黑亮澤,發尾則打了些層次,慵懶中帶點冷淡,不過語氣仍然相當客氣。
面對這樣修長的絕色靚女,大概任何人的呼吸都會亂掉!
最後,向朝陽的目光移向第四個人,當她和他四目相對時,一種怪異的感覺倏地攫住她的心頭,說不上來是好是壞,是喜是哀,她只是直覺得……不安,毫無道理,類似神經質的緊張感脹滿全身,就像察覺有人躲在暗處跟蹤自己時腎上腺素立刻激增的備戰狀態……那人看著她,慢慢勾起一抹微笑,年輕的臉上頓時洋溢著動人的光彩,有如日光般燦爛,涼鳳般清爽……這一笑,把她的所有緊繃都笑散了。
「我是軒轅家最小的,叫海昕,今年十八歲,就讀維揚高中三年級。」軒轅海听雙手交疊在身前,秀氣地朝向朝陽及她母親欠身致意。
他看來很縴細,俊俏的臉蛋和白淨的膚色讓人聯想到古時候的江南書生,留著時下男孩最流行的簡單性格的短發,微亂卻有型,身穿白棉T恤與牛仔褲,干淨得讓人打心眼里喜歡。
而最重要的是他的笑容,他的笑,用「女性殺手」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既有男孩的純真,又有男人的性感,若真的拿來當征服女人的武器,必定所向無敵!
向朝陽暗想,若是與他熟稔些,她會建議他去拍牙膏的廣告,否則那口整齊的白牙就太暴殄了。
「啊,真高興能認識你們,我叫向鴻玲,是你們的新管家,這位是我女兒,她叫朝陽,今後請多多指教。」向鴻玲設想到軒轅廣的孫子比她想象的還要出色,歡喜的心情沖淡不少被雨淋濕的沮喪。
「你好,朝陽。」軒轅天旭親切地道。
一下子,向朝陽成為八只眼楮匯聚的焦點,她懊惱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在這麼英竣美麗又體面的四人面前,她這一身濕態簡直就像小丑似的,丟盡自己的臉。
「朝陽,人家在問候你呢!」向鴻玲提醒女兒。
「你們好。」她僵硬地點點頭,可恨的雨水竟在這時又滴下好幾滴。嗅!讓她死了算了!
「朝陽十六歲,剛要升高二。」向鴻玲補充道。
「那正好可以轉進維揚中學,也好和海昕就近照應。」軒轅天旭說著轉向軒轅海昕,又道︰「你說是不是?
埃昕。」
「是啊,上學能有個伴的確好多了。」軒轅海昕盯著向朝陽,愉快地回答。他的聲音輕揚順耳,與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年輕。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笑容讓向朝陽的頭皮一繃,那種奇異的感覺再度揚起。
奇怪,她奇準無比的直覺從沒出過錯,怎麼今天卻不斷地亂發信號?
「那太好了,朝陽,明天媽就去幫你辦入學,早點到學校,這樣你比較能跟上進度。」向鴻玲也希望朝陽早點適應新環境,並和新家的成員打成一片。
「是。」向朝陽沒意見,反正換學校她已經換得麻木了,讀哪一間都一樣。
「至于有關你要待多久的事,我們坐下來談……啊,真是失禮,我竟然沒注意到你們全身都濕透了,讓下人帶你們先去我為你們準備好的房間換件衣裳,好嗎?」
軒轅天旭似乎這時才驚見她們一身的狼狽,立刻招來一名僕佣,體貼地讓她們先把行李收拾好。
「的確,我和小女是該換個衣裳……」向鴻玲干笑幾聲,對地上的水漬抱歉不已。
向朝陽沒好氣地吁了一口氣,不是她多心,她總覺得他們好像是故意讓她們站那麼久的……不過這個想法一下子又被她否定了,真是,才剛見面,她怎麼可以以小人之心懷疑這些溫文有禮的俊男美女呢?
一位僕佣來領她們到房間,向朝陽在離去前忍不住必頭又看了他們一眼,不小心和軒轅海昕的視線對上,心中一凜,立刻收回亂逛的目光。
那個人只比她大一歲,又長得這麼亮眼,要她和他讀同一間學校,兩人同進同出,怎麼想都不太妥當……要適應新環境的第一招,就是別讓自己太出風頭,當個平凡小民才交得到朋友,可是和軒轅海昕這種人走在一起,不成為注目焦點才怪。
唉!希望別惹出什麼麻煩才好。她未雨綢繆地想著。
離開洋化的客廳,繞過四方形的回廊及天井,她們來到一間干淨雅致的大和室,約有三十個榻榻米大,里頭有兩張床墊、小桌椅,還有一間設備齊全的衛浴,及一個可以瀏覽山色的小陽台,一進門,調得恰到好處的空調就讓人覺得舒服極了。
「哇!他們是不是日本人哪?這時代了還有榻榻米?」向朝陽覺得自己好像來到日本一樣。
「不是,只是軒轅老爺受日本教育,對日本的一切都很有感情,所以生活才會這麼日本化。」向鴻玲很快地月兌掉一身濕衣裳,換上輕便洋裝。
向朝陽也迫不及待地沖了個澡,吹千頭發,又換了件牛仔褲和無袖小襯衫。
「老媽,你說四個‘孩子’,我還以為會是四個小朋友呢!」恢復干爽的她坐在床墊上,邊看著向鴻玲梳頭邊埋怨。
其實她母親並不難看,四十出頭的女人沒多少人能像她這樣不用太保養看起來還和三十來歲一樣,魚尾紋是免不了的,可是臉部肌膚不見松弛,身材亦未走樣,到現在還有著玲瓏有致的曲線,這點就不容易。
「是孩子沒錯啊!天旭也才二十六歲而已。」向鴻玲笑著說。
「是噢,二十六歲的孩子!當心讓他听見會瞪你。」
真是的,有哪個二十六歲的男人願意讓人稱自己是個「孩子」的?
「像他那麼有教養的男孩,是不會瞪人的,朝陽。」
向鴻玲打理好自己,站起身,嘴里又自言自語道︰「我不懂,他們看來明明這麼親切,為什麼會換過十多個管家……」
「他們換過十多個管家了?」向朝陽一驚。
「是啊,听說我是第十六個!」向鴻玲的笑容中好奇多過緊張。
「十六個?」肯定有問題!向朝陽立刻警戒地想。
「是啊,很奇怪吧?」
「該不會是那四個人其實很難纏……」她頗有見地地猜測。
「怎麼會呢,那四個孩子都這麼好,不會是他們的因素的。」才見過一次面,向鴻玲就開始替他們說話了。
「是嗎……」值得懷疑喔!
「別胡思亂想了,走吧,我還得和他們簽約呢。」向鴻玲樂觀地搖搖頭。
「我能不能不出去?」此時,她莫名地想避開那四個太過俊美非凡的人類。
「這樣太沒禮貌了,一起走,況且,你不想先和海昕熟稔一下嗎?」向鴻玲將她從床上拉起,走出房間。
「沒必要和誰太熟的,反正你又待不久。」她月兌口說出了深埋在心里的話。
向鴻玲定住腳步,回頭看她,眼中有心疼及無奈。
「朝陽,我知道你一直在忍耐我的任性,可是我有我的苦衷,你將來會明白……」
「我現在就想明白,只是你一直逃避我的問題。」她靜靜地看著母親。
「現在別提這個,先讓我把工作談妥再說,好嗎?」
向鴻玲閃躲著她的眼光,再度避開話題。
又是這樣,她倒要看母親要搪塞到什麼時候才跟她說明。
向朝陽沒再追問,靜默地跟在她背後走回廳堂。
大廳中,軒轅家四兄妹正規矩地坐在軟墊上,等候她們,向鴻玲接下來和他們聊得頗為愉快,談了將近一個鐘頭,就在和樂的氣氛中,她答應簽下兩年的約期。
兩年!
破紀錄了!一直沒開口的向朝陽驚愕不已,看來這群「孩子」給母親的印象好得不得了。
「一想到這幢屋子要多兩位女士,我們就非常興奮,平常就我們四人,感覺好無聊,相信有你們加入,生活會變得更有趣。」軒轅天旭粲然一笑。
「哪里,我們也很向往熱鬧的家庭生活,往後,請多多擔待了。」向鴻玲也開心地笑著。
「希望朝陽也能很快與我們成為朋友……」軒轅地-主動與沉默的向朝陽攀談。
「謝謝,我會努力。」她愣了愣,隨即虛應地擠出一個微笑。
朋友這種東西得靠時間培養的,像她這種「游牧民族」,交上的朋友通常交情不會太深,這種情況正合乎那句「相識滿天下,知心有幾人」,滿悲哀的……
簽完約,談話結束,向鴻玲便開始去熟悉房子,並與所有的僕佣開會,了解軒轅家每個人的作息與喜好,向朝陽看她忙得不亦樂乎,也不打擾她,一個人慢慢踱回臥室,順便瀏覽一下這間歐日合璧的怪房子。
這時,雨也停了,那陣暴風雨來得急去得快,太陽一下子又從雲後露出來,大地又回復了原有的光明,日光從天井上方灑下,正好照映在那一方人造的魚池中。
向朝陽立在天井旁,遮著眼仰頭看,烏雲散去,蔚藍的天空顯得如此可愛,感覺上,之前那場大雷雨仿佛不曾發生過。
這天氣的變化速度未免太快了吧!幸好人不會像老天這麼容易變臉……她暗暗慶幸著。
只不過,如果她知道她走進了什麼樣的家庭,就會發現自己慶幸得太快了一一
待向家母女一走,和藹儒雅的笑臉忽然從軒轅家四個人的臉上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各種譏誚及使壞的表情。
「五十分!身材、長相都不及格。」軒轅地-冷哼道。
「你說誰啊?老的還是年輕的?」軒轅天旭從口袋里拿出煙,叼在嘴間,利落地點上火,一改他剛才彬彬有禮的模樣。
「當然是年輕的,誰還理那個老太婆啊?」軒轅地-撥了撥前額的頭發,吊兒郎當地翻翻白眼。
「呵,看她們淋成那副呆樣實在好笑,這場雨下得太妙了。」軒轅海昕坐在沙發椅的扶手道,天使般的俊臉上卻溢滿邪氣的笑容。
「向朝陽……名字取得不錯,只可惜人長得不怎樣。」軒轅人曜將腳蹺在桌上,頭一仰,長發披散而下,美好的側影沿著鼻梁到頸部,一個喉結明顯地凸出。
向朝陽眼中的性感美女原來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陰沉冷酷、脾氣很糟的男人!
「那小丫頭誤認你是女人了,人曜。」軒轅天旭吐出一口煙,好笑地道。
「哼!」軒轅人曜的脾氣和他的外貌正好成反比,他重重哼了一口氣,以展示對向朝陽的沒眼光不爽。
「那來設計一下她,如何?」軒轅地-壞心眼地提議。
「嘿,別動她,她是我的獵物。」軒轅海昕立刻抗議,他那張混合著男孩與男人的臉上正綻放著惡作劇的光芒。
「你該不會是看上那丫頭了吧?」軒轅天旭眯起眼,意有所指。
「她正好對我的胃口,別看她一副沒意見的好脾氣模樣,但我看得出她是個倔強的女孩,她那雙充滿好奇與挑釁的雙瞳,挑起了我的興趣了……」
「是嗎?你倒觀察得挺詳細的,不過那丫頭落進你手里,相信也不會太好過了。」軒轅天旭太了解老四的惡質個性了,他整人不整到對方跪地求饒是不會罷休的。
「她和你讀同校真是個不幸。」軒轅地-笑得幸災樂禍。
「怎麼會不幸呢?那將會是件非常好玩的事哩……」軒轅海昕咧嘴一笑,那笑容要是讓向朝陽看見了,鐵定會昏倒。
「至于那個老太婆……」軒轅地-性格的臉上全寫著算計。
「雖然已經四十四歲了,不過風韻猶存,听說她一直在變換工作地點,我想,這點值得咱們查清楚,或者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說不定。」軒轅天旭詭異地挑起眉。
「啊,有趣!」其他三人都笑了。
「的確有趣,遇上我們四魔王,算她們倒霉!」軒轅人曜冷冽地勾起唇角,那美艷的模樣還真像蛇蠍。
「臭老頭這次派對母女來監視我們,省省吧!我賭她們待不到一個月。」軒轅地踢低笑。
「我賭三個星期!」軒轅天旭道。
「喂,這次玩久一點嘛!棒了一個月才找來新管家,別急著趕走,免得日子太沉悶了,你們說是嗎?」軒轅海昕年紀最小,但心腸之毒大概是四人之最。
「也對。」三人異口同聲。
「所以,就讓我好好來‘招待’她們吧……」軒轅海昕樂得摩拳擦掌。
天!這個軒轅古屋,果真是個住了惡魔的恐怖之家嗎?
進了這里,遇上了四個戴著人皮面具的惡魔兄弟,向朝陽母女還能有活路嗎?
接下來,可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