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絕倫發現,周脈脈非常安靜,要不是听過她開口,他還真會以為她只是個洋女圭女圭,一個漂亮得不像真人的洋女圭女圭。
擺亮的長發綁成公主頭,一身米白色的羊毛小洋裝,在武家財團的私人飛機上,她始終像個小媳婦一樣縮在她的座位上,默默地吃著餐食,或是閉眼休憩,雖然看起來很有教養,但她從不主動說話,也不加入聊天,那副自閉的模樣可把武絕倫給惹得有些冒火了。
她這麼悶,以後怎麼打理整個祥和會館?不懂得和他人交際應酬,光長得好看有個屁用?
包令他不爽的是,她的眼瞼老是低低垂著,不看任何人,尤其不看他,每次快要對上他的目光之前她就會急著避開,這小動作看得他火氣橫生。
這女孩別別扭扭的,究竟在搞什麼鬼?
憋了半天,他忍不住走向她,一在她對面的座椅上坐下,長腿還很囂張地高高蹺起。
「喂,你這是干什麼?沒有人告訴你避開別人的眼楮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你不高興我來接你也沒必要把氣氛搞得這麼糟吧?」他一開口就是不客氣的數落。
周脈脈被他嚇了一跳,很快地坐直,一臉慌張。
「對不起,我並沒有刻意……我是說……你能專程來接我……已是我的榮幸……」她惶恐地辯稱。
她之所以避著他,是因為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而且她有點怕他,怕他渾身上下那股壓迫性的氣勢,怕他剛猛灼人的語氣,更怕他那雙仿佛會勾攝魂魄的眼楮……
所以她不想和他太接近,深怕太靠近他自己就會在他強烈的氣息下燃燒成灰。
武絕倫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恐懼,不禁怔了一下,立刻想起她在她母親面前也是這種倉皇害怕的神情。
她的膽子未免也太小了吧?才說她一句她就嚇成這樣。
「少爺,周小姐一定是因為獨自一人要到上海,才會顯得有些不安,你別嚇著她。」黑亮看得出來周脈脈在武絕倫面前根本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可憐的女孩,她遇上武絕倫算她運氣不好,如果換成其他麒麟,也許她會自在點,因為有勇氣敢主動和武絕倫聊天的人少之又少,這個才二十歲的小子年紀雖輕,但全身充斥著黑街的霸氣以及傲視群雄的狂妄,他聰明果決,膽識過人,就他所知,武家的成員對他可是服氣得不得了,而幽冥會對這位年少首腦同樣敬畏有加,一般人在他面前,氣勢早就沒了。
「我哪有嚇她?我只是受不了她這樣悶不吭聲的,好像誰惹了她似的。」武絕倫啐道。
「那你口氣也緩和一點,剛才活像在罵人似的。」黑亮搖搖頭,隨即對周脈脈笑道︰「周小姐,你別介意,我家少爺沒什麼惡意的,他說話口氣經常這樣,我們都習慣了。」
周脈脈微微松了一口氣,轉頭對著黑亮感激一笑。
她知道黑亮和白野都是武絕倫的隨從,白野身形高挑瘦削,冷漠尖酸,幸而此刻他正在駕駛飛機,可以不用面對他。
但黑亮卻不一樣,他有一張黝黑樸實的臉孔,身材中等,感覺上親切溫和,讓人沒有壓迫感。
武絕倫見周脈脈對黑亮微笑,心里頗不是滋味,難道在她眼里他真是個凶神惡煞嗎?連說個話她都緊張兮兮,真無趣!
「喂!版訴我,你和滕霽怎麼認識的?」他一手托著側臉,盯著她,很想知道她和滕霽熟識的經過。
「我……我只是在一場飯局見過他……」她半垂著眼睫,只敢把目光放在他黑亮的皮靴上,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你和滕霽單獨吃飯?」他很難想像滕霽那種人會陪個女孩吃飯。
「不,有好多人在場,我和我母親一起參加。」她低聲解釋。
「你的意思是,你和滕霽只見過一次面?」他微愕。
「嗯。」她點點頭。
「只見過一次面他就決定和你結婚?」他輕蹙濃眉。
「是。」
「之後你們就沒有再踫過面?」他又問。
「沒有。」
「滕霽到底在搞什麼?婚姻大事他這麼隨便就決定?」他納悶地咕噥。
「或者麒麟王對周小姐一見鐘情啊!」黑亮插嘴道。
「打死我也不相信那小子會來這一套。」他冷哼。周脈脈的確很美,但他總覺得滕霽喜歡的應該不是這種類型的女孩。
周脈脈尷尬地把頭垂得更低,她也很想知道麒麟王滕霽為什麼要娶她,那天有許多女孩參加飯局,個個都背景雄厚,不是名門政要之女,就是財團富豪千金,可是滕霽一眼就看中她,而且還主動問她的名字,然後,幾天之後,她就听母親說婚事敲定了。
也難怪武絕倫會起疑,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相信滕霽會愛上她,那個獨特的長袍男子有雙比冰還冷的眼楮,那種人,若非不懂愛,就是不需要愛……
所以,她根本就不了解滕霽娶她的原因何在。
但,也因為不懂,所以才更加不安。
「愛情這種事是很難說的,天知道你會什麼時候栽進去。」黑亮笑道。
「那是軟弱的人才會栽進愛情里,我就不會。」武絕倫自負地冷笑。
見五行麒麟一個個被愛神捕獲,他也只能替他們的未來哀悼,在他的想法中,一生只被一個女人綁住簡直就是自投羅網的愚蠢行為,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及時行樂,什麼天長地久,海枯石爛,不過是騙騙女人的詞令罷了。
「我知道,像你這種不缺女人的家伙是不可能相信愛情的。」黑亮揶揄地道。
「反正男人女人要的都一樣,感覺對了就在一起,淡了就分開,這樣大家不是很輕松嗎?干嘛硬要綁在一起?多累啊?」他輕蔑地一笑,突然放下長腿,身子向前傾,眯起眼,帶著嘲諷無禮的惡意笑容質問周脈脈︰「話說回來,你會答應這門婚事大概也和愛情無關吧?」
周脈脈呆了呆,臉頰泛紅,窘迫得不知該如何回答。「我……我……」
「錢的用處還真大啊!是不是?它甚至還能買個妻子。」他譏笑地睥睨著她,故意讓她難堪。
別麒麟居然是這麼可惡的家伙!說話夾槍帶棍的,實在太傷人了。
「我……我承認我是因為錢的關系才答應婚事,但是麒麟王對我家的恩惠,我一定會回報,努力當他稱職的妻子,為他奉獻一生,忠誠地守在他身邊……」她眼眶微紅,鼓起勇氣回嘴。
「奉獻?真可笑,你這種說法簡直把他當神,不是丈夫。」他嘲弄地冷笑。
「他願意出手挽救了元世電子,對我來說就等于是神……」她抬起頭,認真地道。
她這種把滕霽捧得半天高的說法莫名地惹毛了武絕倫,他皺起英挺的雙眉,冷哼道︰「夠了,你要把滕霽當成什麼一點都不關我的事,不過憑你也想當祥和會館的女主人,可還差得遠呢!」
憊沒到上海就被人毫不留情地否定資格,她薄弱的自尊應聲破裂。
「我……我知道自己太年輕,不符合你們的期望……但我會努力……」她的聲音哽咽,水氣已在眼眶里打轉。
不能哭!母親交代過,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可以哭!
她謹記母親的教誨,拚命將淚水忍住。
「努力?光努力有什麼用?像你這樣膽小又愛哭的女人,根本不配統領五大家族,你別以為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就能唬弄所有人,滕霽中了什麼邪我不知道,可是我們五行麒麟可不吃你這一套。」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把她惹哭。
「少爺!」黑亮對他的行徑頗感詫異,平常武絕倫雖然對人不見得客氣,但和女人在一起時他也不曾如此惡言相向過,為什麼偏偏要這樣對待周脈脈?
淚終于還是飆出了周脈脈的眼眶,她趕緊低下頭,急忙想從皮包里拿出手絹拭淚,可是手沒拿穩,手絹飛下地毯,正好落在武絕倫的腳邊。
正彎身想撿起手絹,可是也不知武絕倫是否是故意的,竟然長腳一伸,佯裝要站起,卻正好踩在那條白色手絹上。
她呆住了!從小到大,她從未受過這種羞辱……
她不懂,他為什麼會這麼討厭她?她哪里招惹他了嗎?
彪身微微顫抖,她難過得把臉埋進雙掌掌心,無聲地啜泣起來。
「少爺!你……」黑亮看不下去了,武絕倫等于是把對滕霽的不滿全發泄在周脈脈身上。
「嘖!真煩,黑亮,叫白野把飛機開快一點,我可不想和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一直窩在同一架飛機上。」武絕倫大聲呼斥,大步走開,回到他的專屬空間。
擺亮看了周脈脈一眼,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只能搖頭嘆氣。
他太清楚武絕倫與滕霽之間的心結,滕霽這次派武絕倫來接周脈脈,根本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武絕倫狂肆地回到他的座位,心里其實並不痛快,沒事去欺侮一個弱女子也實在太過幼稚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對周脈脈發火,即使她是滕霽未來的妻子,他也沒理由拿她開刀啊!
自厭地吐了一大口氣,他無聊地打開電視螢幕,正想玩點江洵設計的電玩游戲解悶,突然飛機重重地晃動了一下。
他微愕,還未開口質問,飛機接著又開始劇烈搖蔽。
「啊──」機上的女服務員驚叫著。
周脈脈嚇得坐直身體,沾滿淚痕的小臉瞬間刷白。
「白野,怎麼回事?」武絕倫抓起對講機與駕駛艙的白野對話。
「飛機其中一個推進器故障了,看來我們得找地方迫降!」白野報告狀況。
「迫降?Shit!現在飛機在太平洋上空,能迫降在哪里?」他擰著眉,瞪著飛機位置指示圖。
「我們剛進入夏威夷群島的領空,看來只有挑個島迫降了……」白野的聲音听來不太樂觀。
擺亮在這時匆匆走進來,擔憂地看著他。
「檀香山機場呢?能不能在那里降落?」武絕倫冷靜地問。
「飛機可能撐不到檀香山機場……」
「嗯……」武絕倫飛快地看著縮在座位上的周脈脈,飛快衡量著整個危急狀況。
就在這時,飛機又是一陣震動,然後,整架飛機竟往下直降。
「糟!飛機機翼也出現狀況,可能連迫降都會有問題……」白野緊急報告。
「啊!」周脈脈嚇得尖叫出聲。
武絕倫抓緊座椅,飛快瞄了她一眼,臉色一沉。
Shit!怎麼會遇上這種狀況,真可惡……
「少爺,再待下去太危險了,你帶著周小姐先跳傘吧!」白野建議。
「什麼?要我帶著那個女人跳傘?」武絕倫嫌惡地聳起雙眉。
「不行,白野,這樣做太冒險了……」黑亮抓起對講機大喝。
「留在飛機上更危險,少爺的任務是‘平安’帶著周小姐回上海,整個夏威夷群島將近一百三十個島嶼,這附近應該有幾個小島可以上岸。」白野又道。
白野的話提醒了武絕倫,他想起滕霽要他「毫發無損」地帶周脈脈回去時的那種挑釁的神情,一股氣又冒上胸口。
「好,準備跳傘裝備。」他寧可冒險,也不想讓滕霽有機會譏笑他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但是……」黑亮仍然有點擔心。
「這總比墜毀來得安全,別廢話了,快準備,必要時,放棄這架飛機,所有人跳機逃生。」他說罷便走向周脈脈,一把將她拉起。
「你……你要……要做什麼?」她睜大美麗的雙眸,顫聲問。
「飛機出了狀況,你和我一起跳傘。」他帶著她走向機尾,已有一名服務員將特殊的跳傘裝備衣準備好。
「跳……跳傘?可是我……不會啊……」她驚恐不已。
「想活命就照我的話做,直接把這件衣服穿上。」他將一件厚重的連身衣丟給她。
這可是江洵研發出來的救命衣,能阻隔水、冷空氣及大氣壓力,頭套內附帶的小型氧氣筒可以維持約十五分鐘的氧氣,背後的降落傘包具有調整方向的功能,穿上這件衣裳跳傘,只要操縱得當,就算降落在海上也有飄浮作用,可以支撐四個小時等待救援。
目前,全世界已有許多富豪高價購買這個自保裝備備用,許多航空公司對這項產品也大感興趣,正積極與江洵旗下的公司接觸。
正因為信賴這項裝備,他才會決定帶著周脈脈往下跳。
周脈脈抖著手接住,小臉嚇成死灰,從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種可怕的險況,十八年來,她在父親的細心保護下從未經過任何危險,豈料一離開美國就面臨此番險境。
報了好幾分鐘,她才在服務員的協助下套上那重達十公斤的裝備,抬眼一看,武絕倫也已經著裝就緒,正盯著她,不停地嘀咕。
「嘖,我這架飛機飛了數千趟,從沒出過狀況,偏偏你一上機就出事,真是個掃把星!」
她滿心恐慌無助,雙腿發軟,只能傻傻地任他指責怪罪。
飛機高度不斷下降,當進入適當區域,白野立刻以擴音器大喊︰「可以了!」
武絕倫轉頭對著黑亮道︰「人命比飛機重要,如果不行,全體一起逃離,別管這架飛機了,懂嗎?」
「是。」黑亮點點頭。
「我會主動和你們聯絡,如果大家平安,就在檀香山會合,若是沒見到我,就找祥和會館派人救援。」他又道。
「是。」
說罷,他打個手勢,黑亮將安全門打開,霎時,一道冰冷強勁的風灌入機艙,差點把周脈脈掃向後方。
她雙手緊緊抱住一根安全桿,一看見機外的雲層和高度,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牙齒不停打顫,
不要……不要……她不要跳下去……死也不要……
她駭然地轉身,想也不想就往機艙里狂奔。
「Shit!喂!你給我過來!」武絕倫沒好氣地追過去,揪住她的手臂。
「我……我不要跳!我不敢跳!」她狂亂地大喊。她好怕!真的好怕!
「你這呆子,這架飛機很可能會墜機,你想死是不是?」他斥罵著將她拉到門邊。
「不要……不要……」她拚命抗拒。
倏地,飛機又是一陣迭宕,失速地往下墜,黑亮見情況不妙,焦急地吆喝︰「少爺!不行了!快走!」
武絕倫臉一沉,大手一撈,將周脈脈整個人帶向他懷里,然後,他用一道扣環將兩人的腰帶扣在一起。
「你……你要干什麼?」周脈脈大驚,急著想掙月兌。
「你如果不想摔死,就抱緊一點!」他不等她有心理準備,摟住她便沖出機門,往下跳落。
「啊──」
疾速的失重感讓周脈脈嚇得驚聲尖叫,但她听不見自己的吶喊,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之外,就剩下從武絕倫胸口傳來的一陣陣沉穩的鼓動,伴隨著她往下墜落,墜落……
意識迷糊之際,她只感到無邊的恐懼,仿佛就要被帶進黑暗的地獄,被武絕倫帶進那深不見底的可怕深淵……
「喂!醒來!你要昏到什麼時候!喂!周脈脈,你給我醒來!」
一聲聲嚴厲的呼喊由遠而近,仿佛穿越了厚重的銅牆鐵壁,把周脈脈驚散到天邊的意識給叫了回來。
睜開眼,立刻對上了一雙霸氣的眼楮,那雙瞳仁中此刻正充斥著不耐和慍怒。
她仍有些迷糊,好半晌,才喃喃地問︰「我……死了嗎?」
「什麼?拷,你還在作夢啊?快起來!」武絕倫怒啐一聲。
從飛機跳下,他就被她的尖叫聲差點刺穿耳膜,接著,這個膽小的丫頭不到幾秒就昏了過去,整個人就這麼掛在他身上,害他差點來不及拉開降落傘。
懊不容易安全降落在海面,他還拖著失去知覺的她游了將近三公里才來到這座小島,然後再費力地把她拉上岸,整個過程她大小姐兩眼一閉渾然不知,卻把他給累慘了。
真是!她簡直就像個瘟神,遇上她之後淨沒好事。
武絕倫凶惡的聲音讓周脈脈整個清醒過來,她想起自己從飛機上掉下來,那份驚恐又一次貫穿全身,余悸猶存,令她輕顫。
「起來,你最好月兌掉這身重裝。」他抬頭看著漸漸變暗的天色,大聲催促著她。
一上岸他就月兌掉裝備,連同身上的黑色高領衫也一並褪去,此刻美國進入冬季,但夏威夷群島的氣溫仍有二十五、六度,因此他身上只穿著一件黑色短衫,方便行動。
她困難地坐起,正要起身又跌坐回去,因為過度的緊繃造成肌肉酸軟,她的腿一使力就不停打顫。
「你一直窩在地上干什麼?」他輕斥。
「我……我的腿沒力……爬不起來……」她低聲囁嚅。
他瞪著她,沒好氣地伸手抓住她,像拎小雞一樣將她提了起來。
「啊!」她驚呼一聲。
「你真是個麻煩!」他眉頭擰緊,直接就粗魯地拉開她救命衣的拉鏈,毫不溫柔地幫她那件月兌掉沉重的裝備。
她嚇得不敢出聲,乖乖地任他卸下那重得要命的服裝,只是,當救命衣一月兌掉,武絕倫立刻爆出一聲低咒。
「Shit!你竟然穿著洋裝!在這種地方給我穿洋裝!」
她驚惶地看著自己的衣著,這身米白色名牌洋裝是母親特地幫她挑的,她離家時就穿上了,那時他也看見了,不是嗎?
「你待會兒被蚊蟲叮得滿頭包可別叫救命!」他冷冷地警告。
「我……」她覺得好委屈,誰曉得會遇上這種情況?她又不是專程要來這種荒涼的小島冒險,她是要去上海準備結婚,穿得美美的也有錯?
「好了!別-唆,快走吧!如果我沒猜錯,這個島應該是茂宜島附近的無人小島,我們先找個地方等待救援。」他說著逕自往前方的樹叢走去。
罷才降落時他就把這個小島大略看個清楚,這個島非常小,恐怕不會有人居住,原想打電話向祥和會館求援,偏偏他的手機又故障,無法撥號,因此只有被動地等待黑亮他們前來搜救了。
她驚慌害怕地跟上前,突然想起機上的人員,不禁擔心地詢問︰「那個……黑亮先生他們……沒事吧?」
「我沒听見飛機墜毀或爆炸的聲音,看來白野應該想辦法迫降了。」他回頭看她一眼,沒想到她竟然還會惦記著黑亮。
「是嗎?那就好……」知道機上的人沒事,她放心了。
「怎麼?你這麼關心黑亮啊?」他聲音有著連他也沒發覺的尖銳。
「呃……我只是……希望他們都平安……」她小聲地道。
「真是好心哪!」他諷刺冷笑。
她感覺得出他不太高興,但為什麼不高興她卻不明白,好像只要她一開口就會惹他生氣似的。
于是她不再吭聲,安靜地跟在他身後,可是他卻愈走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前方的叢林中。
「請……請等一下……等等我……」她驚恐地追上前,可是轉過一個彎,卻失去了他的蹤影。
她慌了,杵在原地,害怕地看著四周的蒼郁陰晦,急得幾乎哭出來。
「武先生!武絕倫先生!」她叫喊了幾聲,但沒有任何回應,只有沙沙的風聲在她耳邊吹拂。
武絕倫不見了?他……居然丟下她一個人?怎麼會……
「武絕倫先生!」鼓起勇氣往前探尋,她繼續大聲叫喊,但她的聲音驚擾了林中的鳥,突然之間,一群鳥兒從林木深處沖了出來,飛翅在她眼前翻拍,嚇得她連聲尖叫──
「啊──」
「安靜點!不過是幾只鳥你也嚇成這樣!」武絕倫不知又從哪里冒出來,嘴里叼了根煙,一臉惡作劇地看著她。
一看見他,她的心一寬,驚慌害怕全化為淚水,撲簌簌地流下來。
「又來了,你不要動不動就哭行不行?我最討厭哭哭啼啼的女人了!」他啐道,重重吐出一口煙。
「我……我以為你丟……丟下我……一個人走了……」她急忙擦掉臉上的淚,抽噎地道。
「誰教你慢吞吞的?等得我不耐煩。」他說是這麼說,不過剛才還真的是故意躲起來捉弄她,想看看她的反應。結果,這個膽小表果然哭了,真沒用!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低聲道歉。
「好了,快走,我發現前方有個山洞,先到那里休息。」他說著轉身就走。
這回周脈脈不敢再離他太遠,緊緊追隨在他身後,可是她身穿洋裝,腳踩中跟淑女鞋,要在這枝丫滿布、土石不平的樹林里穿梭簡直就是寸步難行,偏偏武絕倫像是故意整她似的,步伐又大又快,害她跟得氣喘吁吁,雙腿酸軟不說,白皙的手腳還被樹枝刮破了好幾道傷痕。
懊痛!可是她不敢喊出聲,咬著唇,硬是將委屈和淚水往肚里吞。
明明要到上海去的,為什麼會掉到這個小島上來?是老天爺在整她?還是父親冥冥之中在阻止這件婚事?
她愈走愈心酸,也益發想念慈愛的父親,要是父親還活著,她也不會落入這樣的險境……
武絕倫走在前方,看似毫不理會,其實一直注意著她的情況,他原以為懦弱的她會要求他走慢點,或是撒嬌哭鬧,可是她什麼話也沒說,硬是跟了上來。
不錯嘛!憊算有點骨氣。
他嘴角微勾,稍微放慢了腳步。
夕陽西沉,天色暗了下來,蚊蟲也愈來愈多,周脈脈開始覺得全身發癢,好像有幾千只蚊子同時叮咬她似的,她邊走邊抓,幾乎快走不下去。
由于分神抓癢,她沒注意到左方有個大窪地,不慎一腳踩了進去,整個人一滑,摔進水坑。
「哇!」她驚叫一聲,坐在水坑里,濺得滿身泥水,那件昂貴的名牌米白色洋裝就此泡湯。
武絕倫愕然轉頭,看她一身狼狽,忍不住大笑出聲。
「哈哈哈……」
她瞪視著他,終于明了武絕倫是個壞心眼,惡劣又幼稚的男人!他以整她為樂,毫無同情心,他根本是個壞蛋!
「都幾歲了走路還會摔跤,你也真離譜。」他譏笑著走到她面前,伸出乎要拉她起來。
她賭氣地撇過頭,不願接受他的幫助。
他眉峰一挑,惡質一笑。「哦?不領情?那好,你就坐在這里,我先走了!」
說完,他真的掉頭就走。
她低著頭,不想再被他逗著玩,索性就坐著不動,可是,一秒鐘、兩秒鐘過去,當他的腳步聲愈來愈遠,她才焦急地抬起頭,周圍樹影幢幢,陰暗得嚇人,她倒抽一口氣,暗罵自己干嘛挑這種地方這種時候和武絕倫賭氣,眼下她也只能依賴他了,不是嗎?
掙扎地爬起,她正要追上前去,倏地,一只手掌大的蜘蛛陡地落在她的手臂上,她全身一僵,寒毛直豎,接著,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從她口中迸出──
「啊──」
這不尋常的驚駭叫聲讓武絕倫臉色微變,他原路沖回來,看見她手上那只大得嚇人的斑斕毒蜘蛛,隨即大喝一聲︰「別動!」
她瞪大雙眼,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哪里還動得了?
武絕倫從腰間抽出一條長鞭,輕輕一抖,長鞭像靈蛇一樣竄出,準確地襲向她手臂上的蜘蛛,不偏不倚地將蜘蛛打掉,卻沒有傷到她絲毫。
「你啊……」蜘蛛被擊落,他正想好好罵她幾句,不料才一開口,她就整個人沖向他,撲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的腰,隱忍了多時的驚怕全化為淚水。
「哇!」她在他懷里放聲大哭。
他一怔,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亂了心神,她那縴細的肩膀微微抽動,柔軟的身體緊緊依著他,雙手則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環抱住他不放……
這一瞬,他的心好像也同時被千萬條絲繩纏住,窒悶得無法呼吸,心跳卻在缺氧的此刻以不該有的速度強烈鼓動。
敝了,又不是沒和女人抱過,他的艷史打十四歲開始至今沒停過,各式各樣的女人早就模透嘗遍,對于女人的肢體踫觸也向來習以為常,可是,周脈脈這種既不蛇纏妖嬈、又無嬌媚勾引的抱法竟會引發他心底的騷動,牽動他心中一縷憐惜之情……
周脈脈純粹是反射動作,無意識地抱住武絕倫純粹是嚇壞了,她受夠了這個蠻荒地帶,她好想回家,回到那個沒有蟲子、沒有恐懼的家里,哪里都不想去了……
武絕倫的手差點就要摟住她的肩膀輕拍安撫了,但他的理智適時地提醒了他──
這個女人他不能踫!
打死都不能踫!
「喂!被了沒?你要抱多久啊?」暗喘口氣,他收收心,佯裝不耐地哼道。
她一愣,這才驚覺自己竟抱著武絕倫大哭特哭,當真丟臉死了!
「抱歉……我……」慌張羞愧地放開手,她立刻向後彈跳,尷尬得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
「你該不會是故意對我投懷送抱想勾引我吧?」他挑挑眉,壞壞地又想挖苦她了。
「不……不是!你別誤會,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我沒有……」她急得拚命否認,小腦袋瓜搖得都坑諳了。
他盯著她,見她一臉羞急,一身米白色洋裝被泥水染成咖啡色,美麗的小臉和秀發全被泥水沾得髒污不堪,縴細的腿和手臂被蚊蟲叮咬得紅腫點點,簡直像個落難的小鮑主,可憐得讓人不忍心再折騰她。
「算了算了,別說了,再待下去你會被蚊蟲吸干你的血,快走吧!」他口氣不再那麼惡劣。
「是。」她連忙應了一聲,但才走了幾步,就發現自己右腳膝蓋有些刺痛,低頭一看,原來剛才跌倒時擦出了不小的傷口。
「怎麼了?」他發覺她的姿勢蹣跚。
「沒事。」她不敢說明,就怕又要惹來他的訕笑。
他低睨她一眼,豈會看不出她受了傷,白皙的膝蓋混著泥水和血絲,讓他整個眉峰擰蹙。
真該死!她這一受傷,他回去可難交代了。
「傷口要清理一下才不會發炎,先找個地方休息。」他說著伸手一抓,直接扣著她的手腕,往前方不遠的山洞走去。
她微愣,沒想到他會好心地牽著她一起走,雖然動作粗魯了些,但是,但是……卻莫名地讓她安心不少。
這個人……也許沒有她想像的壞……
怯怯地抬起頭偷覷著他高大帥氣的背影,她的心跳加速,手腕被他握緊之處陡地熱了起來,而她的臉頰也隨之微微發燙。
她不懂自己干嘛要臉紅,她只知道,這個陰郁蠻荒的小島似乎不再那麼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