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艾獨自一人來到盤龍居後花園外的一個大石上。這是她最近找到的好地方,不僅有高樹遮蔭,聞得到花香,而且能听到海潮的聲音。
她肯定盤龍居離海非常近,或者只要想辦法走出花園,就能到海邊。
但是,到了海邊又如何?
她一不會游泳,二不會閉氣,一落水就死定了,搞不好回到家時已成一縷溺斃的幽魂……
嘆了好長一口氣,她解開長長的辮子,任溫熱的風吹拂著一頭長發,下巴枕在膝上,盤算著該怎麼與家人聯系。
算算日子,回春號應該已經靠岸了。中醫之航一結束,她遲遲末歸必定會引起方家大亂,要是爺爺因此病發,她一定會懊惱至死。
但到目前為止,她還是想不出半點法子月兌離倪湛的掌控。
七天的期限已過,她如期地讓倪湛站了起來;這幾天他進步神速,不僅能走幾步,更能撐著拐杖自己走出臥室。她在他臉上發現了無言的喜悅,雖然他沒有任何感謝字眼,對她也時好時壞,可是她仍忍不住替他高興。尤其在看見他站立起來的那一刻,她感動得好想哭!
那時,他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讓她心悸不已,仿佛一條即將干渴在沙地的魚又重回大海的懷抱。他擁住她時的輕顫,比任何言詞都要震撼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情緒,以往她對病奔一直維持著適當的距離,有關心,但適可而止,她知道唯有這樣才能豁達面對許許多多的死亡。
然而面對倪湛,她忽然發現自己拿捏不準適當的距離。他是狂霸、冷峻又尖酸,個性陰晴不定,以慣有的嚴酷面具保護自己,但事實上他的心靈同時被自卑與自負拉扯著,那份沉痛,她竟然都能體會。
他靠輪椅代步的形象常會莫名刺痛她的心,她第一次這麼急著要治好一個病奔;他要她七天內醫好他的威脅雖是主因,可是真正讓她鑽研藥方和療法的動力,卻是一份強烈的不忍!
不忍看見一代梟雄坐困愁城,不忍看他放棄一切,更不忍見他孤獨的眼神。
在她眼中,他是只孤獨的狂龍,在命運的撥弄下,被迫失去他的世界。
他身上悲劇英雄的色彩太濃烈了,和倪澈一比,好像老天早已注定他的失敗。
搖搖頭,方天艾從大石上爬下來,對自己太過關心倪湛有點不知所措。可能是他的侵略模糊了她平時對他人設下的界線,她隱隱感受到,她對他除了不忍,似乎還有著某種她不太敢去想的情緒。
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更非惋惜;若是硬要找出適當的字眼,她願意接受「心疼」這兩個字。
因為不忍,所以心疼。這種說法比較讓她安心。
只是,她的心情絕對不能讓倪湛知曉,他以折磨她為樂,要是讓他知道了她的想法,絕對會惹來一場譏笑。
對他而言,別人的痛苦正是他快樂的泉源,說到底,他根本就是個惡棍。
唉!心疼一個對她心懷不軌的惡棍無異是婦人之仁,她奇怪自己的理智怎麼會任憑她對倪湛這種海盜有了好感?這要不得的心態究竟是因何而起?
正沉思間,她听見背後響起一陣熟悉的輪轉聲,一回頭,果然看見倪湛來到她身後。
「倪湛?」他在監視她?
「你躲在這里做什麼?在想逃走的路徑嗎?」倪湛冷凝著臉,坐在輪椅上慢慢移近她。
「休息一下,不可以嗎?」方天艾嘆了一口氣。她費盡心力治好他的腿,但他對待她的態度並末好轉,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沒有我允許,誰準你休息的?」倪湛的口氣也很差。自從听過櫻井鈴子那番話後,他的心就沒有平靜過。兩天來他常會暗地端詳方天艾,想確定自己對她的感覺到底是什麼。雖然他一再告訴自己她不過是他的囚犯,但他還是理不清她在他心中的重量,因為他常會陷入想讓她痛苦,又想擁抱她的矛盾情結之中。
像剛才,他找遍了盤龍居都不見她人影時,急得恨不得一掌捏死她;而現在,她俏生生地立在他眼前,長發飄逸,白衫清麗,整個人美得讓他屏息……
她對他施了什麼法?為什麼會這樣迷惑著他的心?
「對一個治好你腿疾的人,你就不能施舍些好語氣?」她戲謔地盯著他,笑意在眼中流轉。
「才做了點事,就想邀功了?」他眉一挑,眼角的戾氣化為一抹奚落。
「我只不過想請你修正一下你的態度。」她淡淡地道。
「我是你的主人,我要怎麼待你是我的自由。」他反譏一笑。
「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是我的病人。」她更正他的用詞。
他被她抬杠的調調惹得微慍,突然從輪椅上站起來,伸手拽住她的縴腕,「我討厭扮演病人的角色,你也別以為治好我的腿之後就能享受特別待遇。」
「哇!我一時忘了你的腿好了,現在你要欺負人更容易了。」她愕然地抬頭看著他欺近,嘴上猶不放過他。
「是啊,多虧了你。」他被她驚訝的模樣逗得揚起一抹微笑。
方天艾怔怔地看著他千載難逢的笑容,差點窒息在他俊美無儔的眉眼之間。
習慣了他冷峻嚴厲的表情,她從不知道他的笑臉是這麼讓人驚心動魄,這麼……扣人心弦。
兩人似乎都感受到一股奇異的電流在彼此體內激蕩,他們的視線一度膠著,方天艾被他看得心跳如擂鼓,咚咚地響徹她的耳膜。
她對自己猛然出現的征兆感到害怕,因為在他的凝視下,她恍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會對難以捉模的他感到心疼。
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不願、更不敢去揭開謎底。
「你如果常常微笑,我相信女人會像蒼蠅一樣黏上來。」為了緩和與他之間的詭異氣息,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
「你在贊美我嗎?」他的手趁她不注意,悄悄掬起她披泄在背後的細柔發絲,低垂著眼險,仔細逡巡她的五官。細眉清朗,明眸如星;姣美的小臉上經常掛著平靜的微笑,惟一會使她失去鎮定的事,就是吻她!
他喜歡看她慌亂的模樣,更忘不了吻她的感覺。這幾天,他對她的渴望早已泛濫成災,他想要她,想用她來填補他心中空虛已久的大洞,可是,她像早已測出他的意圖般,老是躲著他,連復健也都由石剛來做,她只負責監督與指導。今天她更大膽,竟然一早就躲到這個花園角落,沒到他房里去報到。
懊死!
她愈想逃離,他就愈想得到她,他可沒多余的耐性陪她玩捉迷藏的游戲。
「啊,原來你听出來了。」他的動作引起她的警戒,她拉緊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別當我是呆子!」他冷哼著,情不自禁地將她圈在胸前。
「倪湛?」她吃了一驚,橫起手臂阻擋他的侵略。
「我要吻你。」他直接表態。
「別這樣!」她急忙別開臉,耳根燒得通紅。
「別動!」他低喝。
「你這樣會引起櫻井小姐的誤會!」她繼續掙扎。前夜她就看出櫻並鈴子的不悅,她可不想成為她的眼中釘。
「我吻你干他人什麼事?」她愈是抵抗,他愈不放開她。
「櫻井小姐是你的情人啊!」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櫻井鈴子深愛著倪湛。
「誰說的?」他抬起頭反問。
「難道不是?」
「她只是我的伙伴,我的金主,以及陪我上床的女人。」他毫無感情地道。
「那還不叫情人?」她怒氣乍起,完全搞不懂他的想法。櫻井鈴子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嗎?
「當然不!因為我不愛她!」他表情認真且嚴肅。
「可是她愛你啊……」她忍不住低嚷。
「那又如何?她愛我我就得愛她嗎?愛情中可沒這種可笑的規則!」他冷冷一笑,一點也不以為然。
「但是……」她也知道感情不能強求,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怨不得誰,而且倪湛和櫻井鈴子之間復雜的關系已不能用單純的感情來衡量;但是,她就是氣不過他那種態度。
「像你愛倪澈,倪澈就愛你了嗎?到頭來,他不也娶了別的女人,把你一腳踢開。」他隨口比喻,言詞中有他自己也沒發現的酸味。
「這哪能相提並論?我根本不愛倪澈。」听他胡亂舉例,她立刻蹙眉反駁。
「是嗎?」他眼楮一亮,沒來由地感到釋懷。
「當然。」她沒好氣地撇開頭。
「那……傳言中的上官浚呢?他才是你的新歡?」抓到她後,他就听說了有關她和上官浚的流言。
「你到底想刺探什麼?我喜歡誰與你無關吧?」她不想再接受不必要的質問。
「誰說無關?我總得知道我的女人有沒有愛上別人,她的心,是不是還未被其他人佔據。」他被她的語氣惹火,手一攏,將她的身體拉近。
「啊……放手!我才不是你的女人!」她扭動身軀,最氣他這種強霸的行為。
「就快是了。」他說著,握住她的下巴,牢牢地印上熱吻。
她睜大眼楮,一下子失了方寸。他就這樣在光天化日下強吻她?
倪湛才不管什麼場跋,他只想盡快將她變成他的人,他要讓她再也離不開他。
狂肆的佔領方天艾,倪湛火燙的雙唇毫不留情地掠奪著她的心靈。為了伯自己輕易向他降服,方天艾拼命推擠他的胸膛,情急之下,腿用力一端,正好命中他的膝蓋。
「啊!」他痛呼一聲,放開她,人往一旁倒下。
「倪湛!」她驚覺自己傷到他的腿,擔憂地跨前一步想扶住他,結果因承受不了他的重量,兩人雙雙倒向花叢邊的草皮,揚起幾片花瓣與草葉。
她喘息著撐起上身,焦急地查看他腿上的傷勢,滿臉不安地問道︰「怎樣?痛嗎?讓我看看……」
他伏在地上沒動,口中發出低吟,狀似痛苦異常。
「對不起,倪湛,我一時不小心才會……」她擔心又自責,生怕將他好不容易才有轉機的腿又踢傷。
「你以為道歉就沒事了嗎?」他慢慢抬起臉,眉心糾結成團,似在忍著極大的創痛。
「什麼?」她不斷輕壓他的「足三里」穴,不明所以。
「竟敢踢我,你是愈來愈大膽了!」他瞪著她幾秒,然後毫無預警地扳住她的肩,一個翻轉,將她壓在身下,眼中閃過惡作劇的陰笑。「傷了我,你要付的代價更高了。」
「你…你故意的?」她霍地明白自己上當,氣憤不已。
「誰說故意,你踢人挺痛的。不過看在你為我焦灼緊張的份上,我就溫柔一點好了。」他輕笑一聲,慢慢覆上她的唇瓣。
這一回,他不再激烈霸佔,而是改以輕柔戰略,細密如雪的吻讓情竇初綻的方天艾幾乎招架不住。
這是倪湛嗎?她好詫異,那醉死人的吻法比任何強迫都要可伯!她在他溫熱的挑逗中,不知不覺地張開了口,允許他觸及心靈的最深處,完全忘了要抽身。
他的手劃過她迷人的雙峰,隔著衣物,他依舊能想象她身上凝脂般的細微光滑。他的漸漸增強,尤其在得到她怯怯的回應時,他沸騰的血液幾乎將血管沖爆,全身焚燒。
「我要你……」他用力扯開她的前襟,往下探到白玉般的酥胸前,以唇輕吻著那教人心神俱蕩的蓓蕾,意志力已面臨崩塌的邊緣。再這麼下去,他會在草地上就要了她。
我該推開他的……方天艾迷迷糊糊地想著,可是她的身子好像已不是自己的,大腦的命令傳不到四肢,只剩下僅存的一點理智在空著急。
不可以!不可以……當倪湛的唇含住她的胸尖,她以為自己會尖叫,可是耳邊傳來的聲音竟是噥喃的嬌吟,那陌生的音調立刻把她從欲海中嚇醒!
老天爺!她在干什麼?
她氣急敗壞地想坐起,倪湛卻又一手將她壓回去,再一次封住她的口。
熱流從他的唇導入她的體內,那可媲美好幾百萬伏特的電流電得她全身酥麻。她在意亂情迷之際,早巳失去了抵抗的意念,完全融化在倪湛的撫模之下。
她不得不承認,心里早已被他悄悄進駐,他的狂放不羈、陰沉難測都深深烙在她不曾為誰開啟的心扉間。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開始對他有了特別的情感,或許在第一次不小心看見他脆弱冷寂的一面時,她就淪陷了。
倪湛在緊要關頭急急煞住,不舍地離開她的紅唇,啞聲道︰「我已經等不下去了,今晚過來我房里。」
她雙眼迷茫地瞪著他,還未從感官奔騰的天地中回神。
「去你房里?」
「是的,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他前額抵住她的額,半長的黑發垂落,如簾幕般圈住他們對視的臉。
「像……櫻井鈴子那樣?你想把我變成另一個櫻井鈴子?」她的意識終于歸位,立刻尖銳地反問。
「不,你不一樣……我要你一輩子都待在我身邊。」他意有所指。經過這一吻,他已覺悟到方天艾對他是何種意義。
他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想留住一個女人,她的一顰一笑左右著他的呼吸與視線,他甚至無法忍受沒看見她的那種空虛……
這種情緒是什麼?似乎已不足以解釋他對她的熱中,折磨與懲罰早已成了可笑的藉口,他心里清楚,什麼才是他如此在乎她的主因。
「不!我不要!」她被他斬釘截鐵的語氣嚇壞了,他那篤定的眼神教她不安,他難道要永遠囚禁她?
「你沒有選擇的余地!!方天艾,我要定你了!」他的堅定不容錯辨,更不容反抗。
「為什麼?你已經有櫻井鈴子了,為什麼還要為難我?我治好你的腿難道不能讓你那見鬼的受損自尊稍微復原嗎?」隱藏在她體內悶燒的怒火爆發了!她一直認為他起碼還有點良心,在她付出心血讓他再次站立起來之後,能化解掉他對她的恨意。可是她錯了!他貪得無厭,利用她的醫術之後,還想得到她的身體,完全不顧她的想法,只知道一味地奪取,好像不把她掏空他永遠不會甘心!
餅分!她偏偏還對這樣一個土匪動了心!
懊死的不忍,該死的心疼!像他這種人,早該一年前就死在橫濱港的海水里!
倪湛聳起兩道眉,眼前怒焰沖天的女人是那個沉靜如天女的方天艾嗎?
原來,她也有脾氣。
「我可以不要任何人、任何東西,但我就是要你!」他重復一次他的執著。
「什麼意思?」她听得心頭咚咚亂跳,他這話有其他含義嗎?
「你不認為像我這樣的人非常需要醫生隨侍在側嗎?你就是最好的人選。」他不想泄漏自己心中對她真正的感情,驕傲的他不容許自己隨便向一個女人低頭。
方天艾听得有氣,原來,他根本只是需要個醫生時時替他保養他的腿。
「你需要的不是醫生,你需要的只是你的自尊,因為你的自卑正好和你的自尊互相殘殺,所以你的心靈才永無寧日。」她恨恨地推開他,跳起身。
「住口!」他被激怒了。
「我不會留下來的,我要想辦法回新加坡,有人還在等我。和你比起來,他比你更需要我……」一想到爺爺病弱的身體,她就更加焦怒;要是爺爺有個差池,她絕不會原諒倪湛。
「你哪里也不能去!從你踏上暴風島的那刻,你就屬于我了。」他誤解她指的人是上官浚,臉色倏地蒙上層風雪,心中像被強酸從頭到尾侵蝕過一樣。
除了他,他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接觸別的男人!
「我才不屬于你!我不屬于任何人。」她氣得頭頂幾乎冒火。
「你抗議也沒用,吻你時你的反應出奇的好,我敢肯定你的身體也需要我……」他直勾勾盯著她,惡劣地笑著。
「亂講!」她心虛地張大眼,口中否認,但心里已無所適從。
「你臉紅了。」他還是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你……」她驚恐地捂住雙頰,他要是知道她對他動了情,她僅存的尊嚴必定碎成一團。
「你是我的,方天艾,永遠都是!」他像在宣判她的未來。
「不是!不是!」她倒抽一口氣,轉身沖向通往里屋的長廊。
倪湛抿緊唇,獨自坐在草皮上,握緊拳頭。
他這一生曾經擁許多東西,可是到頭來卻一樣樣失去。如今他已一無所有,縱橫幫沒有他立足之地,暴風島的一切是櫻井鈴子的財物,他孑然一身,原以為再也無所懼、無所畏。
可是,方天艾在這時候走進他絕望的心,替他開了一扇希望之門,讓他能月兌離深不見底的苦海。她那恬淡的笑容與冷靜的性情,莫名地羈絆住他、牽扯著他,她讓他的心再度有了感覺,懂得喜怒與痛快,重新感受到恨之外的種種情緒……
所以,他不會輕易罷手的。方天艾注定是他的人,即便她不願意,他也會證實這一點——
入夜後,方天艾拼命躲著倪湛。他在後花園篤定的語氣把她嚇壞了,他要她,而且絕無妥協的余地,那份強硬與堅持讓她光想就渾身打顫。
她不會讓他得逞的,他若想拿她來滿足他的,除非她死!盡避她的心已被他佔領,可是她並不想成為他的女奴,這字眼,太羞辱人了。
可是,盤龍居就這麼點大,她再怎麼躲也躲不過他的耳目;當她決定早點上床安歇時,石剛就來請她到倪湛房里去了。
「我不去,石剛,死都不去。」她怒叫著。
石剛沒有表情,只是走向她,二話不說就扛起她。
「放我下來!你竟助紂為虐,任他欺壓女人嗎?」她驚憤交雜,不停地揮拳踢腿。
石剛高壯的身軀絲毫不受影響,扛著她就往倪湛房間走去。
「不要!我不要去!放我下來,听到沒有?」她恐懼地尖叫著。
門開了,坐在床沿的倪湛听見她的叫聲,只是冷冷一笑。「要看你這麼失態地亂叫還真不容易。」
她被石剛丟在床上,頭一昏,還來不及反唇相譏,倪湛的身體已經壓了過來。
「走開!」她喝道。
「沒錯,石剛,你出去,別打擾我們。」他挑了挑眉笑道。
「不!石剛,你別走,帶我出去!」她驚慌地喊住石剛。
石剛沒回頭,他還分得清該听誰的命令。
房間里很快地只剩下倪湛和方天艾,他斜躺在她身旁,掏起她的秀發輕嗅著,意態閑適,仿佛等著享用什麼美食。
她想要坐起,但脖子一涼,倪湛手里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薄刀,正抵住她的頸脈。
「別亂動,雖然我不太喜歡用刀傷人……」他以眼代手,巡視著即將屬于他的美麗嬌軀。
「你是這樣報答救腿恩人的?」她氣得咬牙切齒。
「這樣不好嗎?帶給你美好的一夜……」他調笑地將刀子往下移動,來到她的白衫領口。
「我的夜晚不需要你一樣美好。」她怒目反斥。
「那是你還未嘗過什麼才是真正的歡愉。」他一使勁,刀子一截截挑破她的前襟。
「我……我不希罕那種歡愉!」她焦急地看著即將的前胸,完全慌了手腳。
「但我希罕!我想知道,和你相融在一起是什麼滋味。」他移近她,嘴慢慢往她鎖骨吻去。
「不……你不可以這樣……你若用強,我會恨你……」是的,他若強要了她,她對他才興起的好感必定會煙消雲散!
「那就恨吧!能讓一個女人記恨,總好過被她遺忘。」他的刀已將她的前襟全都解開,白衫內的胸衣也已被切斷。他的手輕柔地刷過她身上最美的高峰,呼吸為之一窒。
她的肌膚嬌女敕得一如嬰兒,如絲的觸感讓人神魂顛倒。
「不要……」她身子顫抖著,有恐懼,有不安,更有令她害怕的某種情愫。她怕被他挑起她暗藏的感情,那是她一直不願去多想的矛盾。她的心早已不听使喚,要是連身體都被掠奪,那她如何還能活下去?
「你在發抖,方天艾,你不是不怕我嗎?怎麼現在卻變得軟弱了?」他嘲弄地抬起頭,目光鎖住她的表情。
「我發抖不是因為怕,而是氣!我說真的,你要是敢對我亂來,我會恨你一輩子!」她細眉糾得好緊,眼中燃著怒火。
「哦?那如果……我並不是強迫你呢?如果,你也非常投入呢?」他惡意地笑著,慢慢壓下,以舌尖輕挑她的唇瓣。
她倒抽一口氣,被他的話和行動驚住了。
他想激起她的欲火?
「我才不會……」她大聲反駁。
「現在說太早了,方天艾。今天在後花園,你的表現和你的說詞可不一樣。」他輕咬著她的耳垂,調侃地說。
她臉紅了!是的,在後花園,她被吻得心魂俱失,但那不表示她就會臣服于他。
「我會讓你在我懷里申吟求饒的,方天艾,到那時候,你再來決定要不要很我。」他說完,手已展開攻勢,輕攏起她的細腰,慢慢往下移去。
「不!放開我!」她掙扎地大喊,怕自己會真像他說的那樣,到時他一定會用最惡毒的話來羞辱她,一定會的。
「對你,我永遠都不打算放手了。」他將刀子收進抽屜。就在這空檔,方天艾從床上一躍而起,準備月兌逃。他眼明手快地張手一攔,身形迅速地擋在她面前,將她推回大床,冷笑道︰「我該謝謝你讓我的行動不再遲鈍。」
她瞪著他如豹的眼神,忽然覺得自己不該費心治好他,那無異是將利齒送還給一只野獸一樣,自尋死路。
「你就用這種方式謝我?」她恨恨地道。
「呵呵呵……那是因為我太重視你了。從來沒有女人能激起我征服的意念,你是第一個。」他攫住她的下巴,湊上唇又是一記輕舌忝。
「請問我該感到榮幸嗎?」她強忍住身體上的反應,怒斥著。
倪湛突然啄了一下她的小嘴,悶笑道︰「你知道你最讓我欣賞的是什麼嗎?一個弱質女流,卻有張伶牙俐口,若非和你相處,我還不知道楚楚動人的你是這麼強悍。」
「我很抱歉這項特質引起你的好奇。」她伸手擦去他留在她嘴上的吻痕。
他抓住她的手,被她這個動作惹怒。
「你愈是排斥我,我就愈想得到你,今晚你是我的了。」不管天塌了也好,被她恨一輩子也好,他就是不放過她,他要她成為他的一部分,永遠跟著他。
「你——」接下來,她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
他的唇封住了她,揭去她的衣裳,將她牢牢地壓在床上,以她想象不到的溫柔挑弄著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撩動她的所有感官,在她驚惶無助的時候,一舉就進佔了她的心,卸除了她頑強的抵抗。
方天艾完全不知所措,原以為他會以強暴的方式折磨她,但他卻出乎意外地沒有半點粗野的行為。他的吻夾帶著濃烈的酒味,薰得她無法思考,每一個細微的吸吮、探索,都極具挑逗意味,尤其他的手……有如帶著靜電般,撫模到哪里,哪里就會一陣酥麻。
再這樣下去,她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是存心要她嘗嘗這種情火焚身的滋味!可是腦子清楚,她四肢卻動不了,他的吻有魔力,被吻上就動彈不得,只能任他予取予求,只能像棉絮般任他宰割……
倪湛其實也受到莫大的刺激,他的每一個細胞都急著要她,渾身欲火,情潮翻騰,恨不能立刻就佔有她。可是,他卻不想用這麼急切又惡劣的方式得到她,他要听她低吟,听她在他懷里吶喊,听她呼喚他的名字……
他吻著她的酥胸,她被這親密的接觸嚇得睜大眼楮,拼命閃躲,但他不讓她有退路,再一次吻住她,使盡全力撩撥她的欲火,讓她為他熾烈燃燒。
不久,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方天艾被體內飛竄的火嚇得縮起身體,這個感官世界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可是她卻一下子就投入其中,甚至一點也不想抽身離開。
倪湛抱著她,看她咬牙忍住棒聲,心火燎燒地命令︰「叫我的名字!天艾,呼喚我的名字!」
「我……」她就快崩潰了,自制碎成一片片,再也拼不起來。
「喊我!天艾……」倪湛的自制力也已達到極限。
「倪湛……倪湛……」她忘情地喚他的名字。
「啊——」倪湛終是全面佔領了她,從此,她的心靈將成為他的殖民地,再也無自由可言!
「你是我的了……」他釋放出所有的能量,在高潮時如此向老天宣誓。
他們交纏的身體和諧地律動著,彼此的汗水與氣息已凝在一起;但方天艾的淚卻成串地滴落,她覺得羞愧,覺得自我厭惡,氣自己竟情不自禁地沉溺在里。倪湛利用她心中的弱點,讓她自動投懷送抱,引她走向毀滅,而她居然明知是個深淵也往里跳……
明知在地獄等她的絕對不是天使,她還是墮落了。
就因為對倪湛動了心,她被自己的感情出賣……
「你哭了?為什麼?」倪湛側躺在她身邊,伸手拭去她的淚,心里被重重地撞擊著。
「因為我恨我自己!」她閉起眼楮,低啞地喊。
「成為我的女人這麼痛苦嗎?」他沉聲問。
「沒錯!我覺得自己好污穢!」她睜開眼瞪他。
倪湛臉色一變,滿腔柔情霎時化為烏有,尖銳冷例的話月兌口而出︰「是嗎?那你就帶著這層洗不掉的污穢跟我下地獄去吧!」
「我恨你!」她尖叫著掄拳捶他。
「那正好,我也不指望你會喜歡我,這樣往後的日子才不會太枯燥。」他冷笑地抓住她的手腕,嘴角的線條變得嚴酷。
「我曾以為你還有點良心,才會努力醫好你的雙腿,想挽救你的自尊……可是我錯了!你終究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你根本沒有靈魂,又哪來的良心?現在你得到我了,那又如何?我的心你一樣留不住,如果你以為強取襖奪就能擁有一切,那你身邊的人早晚都會棄你而去!」她搖頭低喃。
「你說什麼?」她非要把他才剛剛萌芽的情懷全都除盡才高興嗎?
「我不會再留下來,即使是跳海尋死,也好過成為你的欲奴。」眼淚再一次不听使喚地灑落,她奮力一掙,披穿起白長衫,踉蹌沖出他的懷抱。
「沒有我允許,你連死都別想!」他厲聲威喝。
「是嗎?那我就試給你看!」她丟下這句話後,匆匆回到自己的房內,埋首在枕頭上啜泣,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