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率真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楮,看著周遭的景象,已經分不清楚,這到底是事實還是夢境。
耳邊傳來隆隆的引擎聲,狹窄而設計奇特的床和房間,以及那種怪異的虛浮靶
這是……飛機?
從沉沉的黑暗中蘇醒過來,愣了好半晌,她才驚覺自己在一架私人飛機上!
而且,正在飛往不知名的目的地。
「你終于醒了。」黑衣男子像尊雕像般佇立在床前,一樣是那副冷颼颼的酷樣。
「我現在在哪里?你要帶我去哪里?你是誰?到底想干什麼?」她驚惶失措地從床上坐起,望著他,急聲追問︰心中第一個想法就是她被眼前這個男人綁架了。
她認得出來,這個男子正是最後出現在她家的那個奇怪的男人,手段殘酷,冷漠無情,而且還像鬼魅一樣來去無蹤。
老天!被這種人抓住,下場貶如何?
她抖著手揪緊衣領,簡直要嚇掉了魂,
「臉頰紅腫,輕微腦震蕩,挨了打還拚命亂胞,你真的不要命了……幸而沒什麼大礙,不過,資料卻顯示你貧血,以及……營養不良?」
那男子沒有回答她的任何問題,逕自念著手中一張類似檢驗報告,只是,當他念到最後一項時,似乎有些詫異,目光從報告移向她的臉龐。
「在號稱富饒寶島的台灣,居然還會有人營養不良?你的日子,真的過得那麼苦嗎?」他挑眉冷啐。
「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快放我回去!」她焦急地大嚷,這時候哪有什麼心情談論什麼營養問題。
「冷靜點,你的身體狀況非常差,醫生囑咐得好好休養。」他不疾不徐地安撫。
「我不想休養,我只想立刻回家!快放我回去,我爸他——我爸——」她想起猝死的父親,眼眶泛紅,聲音也不禁哽咽。
她得回去確認一下,也許他只是一時停止呼吸,也許……
「你父親已經死了,他的後事,我已請人處理了。」他面無表情,輕描淡寫地截斷她的話,仿佛死掉的不過是一只動物,而不是一個人。
她愣了一下,隨即激動地哭喊︰「處……處理?你怎麼處理?把他隨便丟在哪個水溝?還是路旁?還是海里?」
「放心,我已照著他的心願,請人將他和你母親的骨灰安置在山上那個風景優美的望海園里了,日後你想看他們,隨時可以去。」
臉上還掛著淚,她卻呆住了!
這個人……為什麼會知道媽的事?又為什麼會知道爸爸的心願?那個望海園曾是爸爸和媽媽熱戀時說好死後要一起合葬之地,為什麼這個陌生人會知道這麼私密的事?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對我家的事了如指掌?」她驚恐地瞪著他,背脊一陣發涼。
「你應該餓了,我去幫你準備……」他沒有解釋,逕自合上手中的資料,轉身走開。
「等等,你回答我,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我……明明一無所有,如果你想綁票勒贖,就應該找個更值錢的……」她焦慮不安地叫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轉身澄清,「我並沒有抓你,我是在保護你。」
「保護我?為什麼?」她愣了一下。
那男子緩緩踱回床沿,低頭看著她,眉心向中問聚攏,反問︰「你真的不知道原因?」
隨著他的逼近,一股懾人的氣勢迎面撲來,她有些害怕,縮回床內,僵硬地猛搖頭。
這個男子比之前闖入她家的那三個流氓更令她心驚膽戰,即使他此刻看來沒什麼殺氣,也聞不出敵意,但她親眼目睹他殺人的狠辣與殘酷,心里很清楚他有多危險,一旦惹火了他,說不定下個被殺的就是她。
男子原本冷調的神情突然變得有點困惑,微偏苦頭,似是在思索什麼。
她趁他移開視線之際,偷偷端詳著他,想將他看得更仔細些。
他有一張年輕冷絕的俊臉,有如冰雕出來的一樣,五官充斥著令人寒顫的凌厲,雙層如飛劍,雙眼細長如薄刃,挺鼻似刀鋒,唇形下沉,仿佛從來沒笑過。
他的身材高挑修長,卻穿著一身刺繡著奇特圖騰的黑衣黑褲黑靴,上衣立領寬袖,衣長至大腿,腰間還系著-條長長的寬布,更加強調了他矯健扎實的陽剛曲線和清冽冷肅的魄力。
除了衣著不太尋常,口音不像台灣人,這個男人還蓄了一頭烏黑得發亮的長發,發長及腰,整齊地束在後頸,只有劉海和耳鬢的幾絡發絲,垂覆在他冷峻的臉上,勾勒著他那份獨特不凡的輪廓相貌,還有那股奇異如古代修煉者的淡然。
他長得很俊,卻也很冷,不論是神情、語氣,還有動作,都冷得讓人打顫。
他讓她想起了武俠小說里的人物,那種功夫高深莫測、正邪難測的獨行俠上,只是,這樣的人出現在二十一世紀,不但不合時直,甚至還有點說不出的詭異,
那男子將目光拉回,一雙冷凜如深海的黑瞳直盯著她,沉吟了半晌,才喃喃自語。
「我不懂……她,為什麼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你……」
「她?你……你在說誰?」她奇道。
「你身旁的那個東西,那應該不是你的吧?」他的目光移向她枕邊的那顆黑玉
「你說這顆石頭?」她怔了怔,轉頭看著枕旁的黑石,將它拿起,心中不免納悶這石頭竟然沒弄丟,還跟著她上了飛機。
「對。」他眼中光芒一閃。石頭……這女孩竟把它說成了石頭!
「這是……我同學的,這是她借我的……」她把黑玉石握住,想起了傅止靜,一種恐慌沒來由地劃過心頭。
「借你?為什麼?」他擰起雙眉,臉色微沉。
「我……我也不知道,她出國前,說是把這顆石頭暫時借放在我這里……」她小心地解釋,不懂他為何這麼在意這顆黑石。
「借放?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隨便借放……那丫頭到底在想什麼?真是令人難以理解。」他沉吟。
「你……認識傅止靜?」她詫異地問,戒心頓時少了一半。
如果這個人認識博止靜,那她就不需要太緊張了……
等等,也不能太大意,認識不等于是同道,說不定他和傅止靜有過節什麼的,那就更糟了。
她-顆心放下又上提,忐忑不安。
「不,還沒正式認識,只不過知道她這個人很久了,也正準備去見她……大家都以為她會是「主人」,以為……就在她滿十八歲時會召集我們所有人……」他又攬起眉來,似乎有點困惑。
主人……?
「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和傅止靜是什麼關系?」她听不太懂他在說什麼。
「傅止靜沒告訴你有關「令牌」的事嗎?」他不答反問。
「令牌?什麼令牌?」她睜大雙眼,茫然地看著他。
「她把「英雄令」給了你,卻什麼都沒說?」他的眉心擰得更深更緊。
「你究竟在說什麼?什麼是「英雄令」?」她真的完全被搞胡涂了。
他看著她好半晌,很無奈地搖搖頭,「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
她受不了再這樣像傻瓜一樣搞不清楚狀況,心煩氣躁地低吼︰「對,我什麼都不知道,也听不懂你在說什麼,所以,能不能麻煩你一次把話說清楚?」
他挑了挑眉,盯著她的小臉。
憊以為新主人是個愛跑步的膽小表呢,原來也是有睥氣的……
「你手里拿著的那顆黑玉石,就是「英雄令」,它能號令「六韜館」、「長生部」和「金銀閣」三大組織的所有成員,誰擁有它,誰就是這三大組織的主人。」他簡扼說明,
「什麼?」她愣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什麼是「六韜館」?什麼又是「長生部」?「金銀閣」?
「原本這塊令牌是傅止靜所有,但現在落到你手中,你就是我們三大組織的主人。」他接著道。
常率真並不笨,她只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搞得頭昏腦脹,但現在听了這個男子的話,她的腦袋自動匯整听見的種種資料,然後,整理出一個令人驚奇的頭緒。
「你的意思是……這顆石頭……是種……類似什麼「信物」,誰得到這顆石頭,誰就是什麼三個組織的……主人?」
「是的,只要你擁有英雄令,三大組織所有成員都任憑你差遣。」他正色道。
常率真屏住氣息,睜大雙眼,依他的說法,傅止靜給她的這顆石頭,難不成就像是武俠小說里常提到的那種什麼號令天下的「令牌」?
不會吧……
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會有這種事?
「你……該不是在開玩笑吧?」她看看他,又低頭看著手中黑得發亮的黑玉石,總覺得太過荒謬……
「這種事怎能隨便開玩笑?」他不悅地拉下俊臉。
「可是……既然這顆石頭這麼重要,為什麼傅止靜要借我?」她心下疑惑,卻匆地想到傅止靜一臉促狹古怪的笑容。
這是-個奇跡!
暗止靜當時那麼說,原來不是開玩笑?
「這我也不明白,不過,我們從不過問這種事,不論是誰,只要手中有英雄令,就是我們的主人。」他斂起雙眉,一臉嚴正。
「你們?你……也是三大組織其中之一嗎?」她怔怔地望著他,多少從他口中听出他和這個石頭也有關系。
「沒錯,我叫無敵,隸屬六韜館,此次前來,除了確認你的身分,更要護衛你的安全。」他鄭重地自我介紹並說明來意。
「無……敵?這是個姓名嗎?」竟然有人叫做無敵?太囂張了吧!常率真愕然地暗忖著。
「是。I
「那麼……六韜館又是什麼?」她腦中冒出一大堆的問題。
「三大組織中,六韜館乃武術之家,以往專精中國武學兵器,但這二十年來也已開始研究西方先進武器,館內成員三百人,個個都是功夫好手。」他的解釋相當精簡。
「武術之家?武館嗎?專門教人武功的?」她愣了愣,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印象是少林寺。
「如果你想進一步了解,等抵達六韜館之後,再由我們首領親自為你解答。」
「首領?原來……六韜館還有個首領?」她惴惴地問。
那個首領,不知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三大組織各有其王,稱之為「首領」,這名稱從明末清初沿用至今。」
「從明朝末年到現在?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三大組織已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她驚愕地問。
「是的。」
「我的天啊……你們到底都是些什麼來歷……?」她惴惴不安地盯著他。
所謂的六韜館、三大組織,是善?還是惡?是好?還是壞?
她煩亂憂慮地想著,無敵則一副不怎麼想再聊下去的表情,瞄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我們應該快到了,你準備一下。」
她臉色微變,猛地想起他剛才說的話,急道︰「等等……你剛剛說……抵達六韜館?我們現在正要去六韜館嗎?」
「是,這世上有太多人想得到英雄令,如果讓外人得知這令牌在你手中,不但你的生命安全堪虞,還會引來一堆紛爭,所以,三大組織的首領們決議先將你帶回六韜館,接受我們的保護。」無敵解釋道。
「那……六韜館在哪里?」她不安地看著灰蒙蒙的窗外。
「黃山。」
「黃……黃山?中國的……黃山?」她瞪大雙眼。
「是。」無敵點點頭。
「別……別開玩笑了!我怎麼能去那麼遠的地方?我還得上課,我還有一堆事要解決,還有-堆麻煩的債……」她大聲驚呼。
原來……這架飛機正要飛往中國安徽……
老天!她到底是遇上了什麼狀況?居然要被帶去只有在地理課本和旅游節目上看過的一座奇山?
「這些你根本不需擔心,成了英雄令的主人,只要你開口,任何問題我們都會幫你解決。」
她再次呆住了。
無敵說得煞有介事,但她並非完全相信,畢竟,這一切都太過奇怪了,什麼六韜館,什麼英雄令,這些東西,理應只有小說里才會出現,既不切實際,更不可思議。
驀地,一種驚懼的感覺攫住了她,她向來講究邏輯的思路下了一個結論——
也許,這種種說詞都只是個騙局?!
是人口販子假借這麼一顆石頭來拐騙人的詭計?
「不……我哪里也不去,這顆石頭請你還給傅止靜,我不要了,也不想當什麼「主人」,請馬上讓我回台灣……我要回去……」她急急忙忙下床,想將黑玉石交給無敵,但剛要起身走步,腳下突然虛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大概是之前和那些流氓的扭打,以及受驚嚇的壓力,此時全透過身體釋放出來,她的四肢又酸又痛,一點也使不上力。
無敵一個箭步跨過來扶起她,手勁輕而穩,強而柔,她一怔,依稀記得上次昏倒前也是被這樣一雙有力的臂膀抱住。
強悍,卻又有著溫柔的尊重……
沒來由的,她的心微微晃動了一下。
「你的身體狀況真的很差,請多保重,我不希望我奉命帶回去的,是個贏弱不堪的主人。」無敵蹙著眉峰。
「可是,我並不是令牌的真正擁有者,博止靜只說借我一年……」她仰頭望著高大的他,邊推開他邊急著說明。
「不論是一年,一個月,還是一天,只要英雄令在你手中,你就是我們的主人。
「我才不想當你們的主人,你幫我還給傅止靜……」她將黑玉石遞出去。
無敵沒有接手,反而戒慎地將雙手移到後腰,後退一步。
「根據組織鐵紀,組織任何成員皆不得踫觸英雄令,所以,你還是將令牌收好,乖乖地當一年的英雄令主人,等一年後再親自還給傅止靜吧。」
「你們不能踫?」多奇怪……
「當年是為了斷絕組織成員私藏令牌,制造混亂,才有此規定,」他解釋道。
「是嗎……」
「總之,請你將令牌收好?」
「可是……」
「又可是?這是你的口頭禪嗎?」他冷哼。
她一愣,被他冰冷的眼神將未出門的話瞪了回去。
「好了,不過是一年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請你回床上躺好,記得系上安全帶,我去準備你的餐食。」他不再多說,轉身走出艙房。
一年……
當一年的英雄令主人?
常率真怔怔地握著英雄令,實在無法想像,接下來的一年會發生什麼事。
如果無敵的說法屬實,那麼,傅止靜似乎給了她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非常非常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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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英雄令已經不在傅家了?」一個約莫五十歲,卻有著滿頭白發的中年男子憤怒地斥問。
「是的,听說……傅家大小姐把它當成禮物送人了。」報告的人惶恐地道。
「胡扯!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會送人?」中年男子拍桌立起。
「這……我們也覺得奇怪,但經我們查證,傅家大小姐真的把英雄令送給了她的同班同學……」
「你以為傅攘之的女兒會是個笨蛋嗎?」
「可是傅家真的因此而鬧得不可收拾,傅家大小姐好像怕挨罵,一溜煙地逃到英國去了。」
「這會不會是他們故意使詐?想混淆視听,支開這些年來不斷騷擾他們的覬覦者?」中年男子擰緊了眉頭沉吟。
「董事長,這消息千真萬確,我們甚至得知,目前擁有英雄令的是一個叫做常率真的女孩,她是傅家大小姐的同班同學,好像因為家境很差,傅大小姐才會把英雄令送給她……」來人接著又道。
「真有這種事?傅家丫頭是瘋了不成?難道傅攘之和馮小-就這樣任憑她胡來?」中年男子一臉納悶,簡直無法理解。
當年,為了英雄令爭得你死我活,他可不相信傅攘之會這麼輕易就把英雄令交給別人。
這點,從傅攘之這十八年來拚命隱瞞英雄令就在他手中的事,就可以明白他有多麼小心翼翼。
但現在是怎麼回事?他女兒竟然將傅家和馮家視為生命的英雄令送給了同學?
據他所知,傅家丫頭傅止靜可不是個傻妞,可是,一個正常人怎麼會做出這麼離譜的事?
左思右想,整件事都透著點古怪,但他又無法說出怪在哪里。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董事長,比起傅家,那個叫常率真的女孩應該更容易應付才對。」
「你懂什麼?我們要應付的可不是令牌主人,而是其背後的那三個唯令牌是從的組織,依我看,六韜館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中年男子擰眉。
英雄令之所以可怕,正是因為那三個組織,其中,尤以六韜館的武力最是驚人,這也是這些年來傅家都能安然無事的主要原因,在六韜館滴水不漏的保護下,即使有人得知英雄令就在傅家,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因此,想奪得英雄令根本難如登天。
「是,那里傳來消息,六韜館也已得知常率真的事,並且派了一個重量級人物親自下山接常率真回山上。」
「哦?他們想將新主人帶回黃山?」他挑了挑眉。
「是的。」
「呵……那太好了,我多年來埋的伏兵終于能派上用場了……」他冷笑道。
「他正等著您進一步指示,」
「傳我的訊息上去,叫他想辦法從姓常的丫頭手上把令牌奪回來。」他命令道。
「是,我馬上去聯絡。」
手下退去,他獨自抽著煙,望著窗外,露出了陰鷙的微笑。
他苦等了十八年,現在,機會終于來了。
這-次,他勢在必得,再也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得到英雄令。
再也沒有人……即使是老天爺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