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今晚有晚宴,是天神特地為滕霽舉辦的慶功宴,「神話」的重要成員幾乎都出席了,原本冷肅清幽的城堡一下子變得熱鬧喧嘩,天神還特地在會中向所有成員介紹滕霽這個魔王,讓眾人認識一下他這個「神話」最強的「兵器」!
不惑坐在位子上,盯著和天神交談甚歡,與之前判若兩人的滕霽,一顆心不斷地下沉。
那天,滕霽的傷經醫生治療後,她就立刻將他送回城堡,托「鬼天使」強化了細胞的福,他不但休養了三天就醒了,而且傷勢很快地痊愈。
但是,一如她所擔心的,醒來的不是她所期待的滕霽,也非之前听話的魔王,而是更壞、更狂、更令人畏懼的……惡魔!
「鬼天使」的毒性終于完全發揮,它把滕霽的靈魂整個吞噬了。
這雖然早在不惑的預料之中,可是她依然感到心驚,因為她在他身上已完全感受不到那個令她怦然心動的滕霽了……
這個全新的滕霽就像個惡魔的成熟體,他雖然狂傲不羈,陰森殘暴,但他懂得逢迎天神,利用人心,他會思考,會攻擊別人的弱點,會挑撥離間,大膽、狂妄、陰險、囂張……他等于吸收了滕霽本身靈活精明的個性,然後再將那些特質全部轉換成壞的一面……
天神非常喜歡這個全新的滕霽,直道他正是他所要的真正魔王,就連不亂也像只蒼蠅一樣常常黏在他身邊挑逗他,勾引他……
眼看著滕霽一步步向黑暗沉淪,她的情緒就愈來愈陰郁,因為她很清楚,這個結果並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她的心態。
當初,天神命令她擒拿滕霽的目的不就是把他變成魔王?如今成功了,她應該替天神高興,為什麼反而覺得心痛?
難道滕霽的消失,真的對她影響這麼大嗎?
她……真的這麼喜歡他?
已習慣用理性去思考任何事,面對突如其來的這份感情,她卻顯得慌亂失措,因為打從十年前那個事件之後,她就認定她不可能再愛任何人了,化名為「不惑」,冰封起自己的心,斷絕了所有的人性,決定跟著天神走上這條血腥偏執的道路……
但是,滕霽的出現吸引了她那顆對人世毫無留戀的心,他那獨特的身影,機智的談吐,靈捷的思緒,還有驚人的膽識,總是一再地激起她心中的戰火,他是她人生的棋局中難得遇見的對手,她忍不住想與他對弈,忍不住想和他一較高下,切磋腦力,忍不住想更認識他、了解他……
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她漸漸發現,他比她想像的更具危險性,因為他不僅擁有令她折服的能力,更可怕的是,他還擁有輕易擄獲人心的魅力。
在他們交手的這段過程里,他總會巧妙地化去她對他的敵意,讓她忽略了他們之間的對立,無形中,這一盤棋局中早已沒有殺機,敵友的界線變得模糊,她這才警覺,她已無法再單純的只把他當成對手,隨著那股莫名的悸動在她心里生根發芽,她的立場也開始動搖……
因此,當她看見滕霽不再是滕霽時,竟然會有著想喚醒滕霽的沖動,想把他變回原來的那個獨一無二的麒鱗王。
「不惑,你在發呆嗎?」
不亂乍響的驚呼聲把她陷在沉思中的思緒叫了回來,她冷冷地抬頭,不亂正一手親昵地勾著滕霽向她走來,一雙涂著厚重眼影的大眼直盯著她瞧;而滕霽,則一瞼詭異地望著她。
那雙狹長銳利的眼楮,是滕霽的,但那種眼神,不是滕霽看她的眼神……
「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她說著,起身走開。
現在,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這個不再擁有滕霽靈魂的男人。
「等一下,你在想什麼事?自從那天你和滕霽出任務回來之後,你就變得怪怪的……」不亂靠在滕霽肩上,故意叫住她。
「我在想……你還真有勇氣。」她回頭冷哼。
「勇氣?什麼意思?」不亂一呆。
「去照照鏡子吧!貝搭一個十九歲的大男孩,你還真不怕自己顯老。」她譏諷地丟下這句話,逕自離開宴會大廳。
「你……你說什麼?可惡的臭丫頭,你是在罵我老啊?我也才二十六歲而已耶!」不亂氣得大呼小叫,還不忘轉頭用那種會膩死人的聲音問滕霽︰「滕霽,你說,我看起會很老嗎?」
「當心點,你的皺紋跑出來了……」滕霽冒出這麼一句。
「什麼?」不亂嚇得立刻拿出鏡子。
不惑的腳步陡地一窒,滕霽這句話她也對不亂說過,怎麼她和他經常會有相同的想法和說詞呢?
輕蹙著眉,她的心更亂了。
沿著通道遠離嘈雜,她決定到圖書室去讓耳根清靜,不料才進圖書室沒多久,門被打開,滕霽竟然跟了進來。
「不惑,我正好有事找你……」
「出去,我沒空。」她轉身瞪著他。
「我看你不是沒空,而是想避開我吧!」他冷笑。
「我有什麼理由要避開你?」她蹙眉。
「理由很簡單,因為你怕……」他慢慢向她靠近。
「怕?我有什麼好怕的?」她雙手環在胸前,抬頭瞪著他。
「怕我擾亂你的心,怕你自己愈來愈喜歡我……喜歡那個叫麒麟王的我……」他湊近她,壞壞地笑了。
他的話令她驚愕地睜大雙眼。難道這家伙變成了……
「沒錯,「鬼天使」讓我變成了兩個人格,那個你喜歡的家伙,正在我的體內沉睡……」他幾乎立刻就看穿她的想法。
她臉色驟變,是因為滕霽本身的意志太強,所以導致他的人格分裂嗎?
「「他」很難纏,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壓制住「他」,現在,是我這個「魔王」在支配這副軀殼……」他邪氣地笑著。
瞪著他那勝利的姿態,她的心一陣陣抽痛。
是她把滕霽變成這樣的,是她……
「你這是什麼表情?為「他」傷心、難過嗎?」他眯起眼,口氣不悅。
她抿著雙唇,沒有回答,只想快點從這家伙身邊走開,但才轉身跨出一步又立刻被他攫住手臂,拉回他面前。
「不準走!」他冷哼。
「放手。」怒火在她冰冷的眼中燃起。
「為什麼你老是這麼冷漠?真可惜了你這張美麗的臉蛋……」他放肆地撫模著她的臉頰。
這動作令她胸口一緊,滕霽受傷時也同樣輕撫過她的臉,但是,同樣的人,同樣的指尖,卻給她完全不同的感覺。
那時,她怦然心動︰而現在,她只覺得厭惡惱怒……
傲無預警地,她突然出手揮向他的臉,他似乎早就預料到她的行動,輕捷地閃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臉色陰沉地盯著她戒指上的那根冰針。
「為什麼?為什麼你只喜歡他,卻不接受我?」他怒道。
「你不是滕霽!」她的聲音毫無溫度。
「錯了!我就是「他」,我是「他」的另一面,外人看不到的另一面!陰險、狡詐、警戒、善忌、不信任任何人、驕傲,狂妄、幼稚、自以為是、獨斷、佔有欲強……那小子可不像你所知道的那樣正派,他的內心其實也很黑暗,「我」就是那些黑暗的綜合體!」他抓住她的雙肩,低頭逼向她。
「我知道。」她清冷地看著他。
他怔了怔。
「我知道滕霽的內心有許多沖突,他不是聖人,他只有十九歲,但這些正面和負面的情緒是成就他這個人所必備的因素,只有兩者兼具,才是「他」,而你……不是他!」她忍不住替滕霽說話,卻也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
他被激怒了,俊臉揚起了猙獰的狠笑。
「是嗎?原來你分得這麼清楚,可見你有多在乎他,既然如此,我就用他這副軀殼來毀掉你對他的感情……」話未說完,他忽然抱緊她,低頭就想侵襲她的雙唇。
她大驚,奮力向後仰,曲起膝蓋猛撞他的下月復。
他向後一躍,腳尖在地毯上輕點,隨即又如閃電般竄了過來,動作之快,令她心驚。
她連忙向左避開,可是才要移動,他卻早一步來到她的左側,堵住她的去路,摟向她的腰,她以手肘阻擋他的侵犯,接著便是一連串的快拳。
但他卻應付得極為輕松,只見他左右閃避,她的手竟始終沾不到他的臉,到最後,竟被他長腿一絆,重心一下子失去平衡,向後仰倒,摔落地毯。
他的腿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夾扣住她的雙腿,她的手也被他困在地面,整個人就這麼被鎖住,動彈不得。
「你贏不了我的,不惑。」他譏笑道。
「那又如何?」她冷凝著臉。
「我要你成為我的人……」他說著慢慢地低下頭,嘴唇幾乎貼上她的唇瓣。
「那是不可能的。」她陰冷地說著,手腕一扭,戒指上的冰針倏地又伸長了十公分,正好直刺入他箝制住她的右腕。
「啊!」他痛呼一聲,收回手。
她乘機一揮,銳利的尖針劃破他的黑襯衫,逼得他松開另一只手,然後舉腳頂住他的胸膛,將他踹開。
他倒向一旁,她正想再補上一針,他卻突然神情一變,低喊︰「你想殺了我嗎?不惑。」
她的心驚跳了一下,瞪著他。「滕霽?」
「要醒來真不容易……我的頭……痛死了……」他揪扯著長發,不停喘氣。
「真的是你嗎?你還好吧?」她上前蹲在他身邊,滿臉關心地扶起他。
「還好……」他抬起頭,那雙湛黑的長眼突然狡光一閃。
她一凜,警覺得太遲,還來不及防備,就被他扭住右手,整個人陷進他強有力的雙臂之中。
「你……」她沒想到他居然會耍這種伎倆,「鬼天使」果然把他變得更狡猾了。
「真好騙哪!只要我稍微露出那小表的表情,你就自投羅網了……」他嘿然冷笑。
「放開我!」她一臉森寒。
「好不容易逮到你,我怎能錯過這個機會?」他騰出一只手,以指尖輕刷著她的唇。
「再踫我,我會殺了你!」她的目光如冰刀。
「你殺不了我的,因為,我是滕霽啊!」他嘲弄道。
「你不是……」
他沒讓她有機會反駁,立刻封住她的唇。
她大駭,拚命想避開,但他反而更牢牢地扣住她的後頸,瘋狂地吻她。
灼熱的氣息,炙人的體溫,她有一瞬間的迷眩,迷眩在這一記錯亂的吻中……
他不是滕霽,但同時又是滕霽,這個荒謬復雜的情況,誰能理得清?
甚至,她的心竟被他的熱吻挑動,以一種不曾有過的速度急遽狂跳。
也許在她的潛意識里也有另一個自己,早已幻想著這樣的接觸,那個自己,比她還要更早明白,明白她在初見滕霽的那一刻,就已陷入了情網……
突然間,扣緊她的手松開了,狂肆的吻變了,變得醇厚溫柔,變得雋永撩人,雖然霸氣依然,但多了一種深刻的情感。
她敏銳地瞪大眼楮,發現吻著她的這張表情也變了!
原本凶悍暴戾的模樣,不知何時已轉換成深邃的凝望……
他放開她的唇,微抬起頭盯著她,嘴角噙起一抹熟悉的調侃笑意。
滕霽!
她的心一下子彈跳到喉嚨,沒來由的,白皙的臉頰染上了粉紅。
「我該停止嗎?雖然我很氣另一個我搶先做了我最想做的事,但……現在我卻想繼續下去……可以嗎?」略帶喑啞的聲音充滿了迷人的誘惑。
她屏息著,忘了該說些什麼,因為她向來靈活的腦袋在他濃烈的注視下第一次一片空白。
他的黑瞳閃爍著一絲渴望,不等她回答,再一次將唇覆在她的唇上。
不一樣!
苞剛才一時的迷眩完全不同!
充滿了陽剛的主導意識,獨佔的,不容反抗,但同時卻又包含著憐惜與珍愛的情緒,強勢的作風下,那隱隱乍現的柔情竟比任何情話更能粉碎人心……
這才是她想要的吻,能熨燙她的心靈,能觸及她的孤寂,能照亮她的絕望,能化除她的冰冷,十年來,她第一次發現自己還能感覺,還有感覺,還活著……
只有滕霽才能走進她的心,只有他才能解開她對自己下的咒語,那個把「愛」封死的咒語……
滕霽雙手擁著她,輕吮著她的唇,像在品嘗什麼珍饉,舍不得一口吞噬,時而輕舌忝,時而深入,一寸寸地把她的氣息全數吸納,仿佛想將她的唇舌永遠留在他口中。
她微喘著氣,從沒想過一個吻可以讓人如痴如醉,更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像個女人一樣被一個吻輕易征服。
她為自己建立的冰山世界,正在悄然融解……
不知過了多久,這夢幻般的吻終于結束,兩人互相凝望著,感受著彼此的震撼和悸動,感受著兩人心髒相同的節奏和激蕩。
「真糟,我愈來愈不能控制我自己了……」他依然環著她的腰,一語雙關,而且眼中的火苗仍精鑠燦然。
她豈會听不出他的意思,臉頰微熱地避開他的眼神,低頭故意警告︰「小心點,失控可是一切亂源的開端……」
「是啊!我是得小心點,否則,可能會讓愛情誤了事。」他自嘲地笑了。
「你確定……讓你失控的是愛情嗎?」她抬頭,突然想確認答案。
「我非常確定,倒是你……似乎不太確定……或者該說,你害怕去確定。」他知道她仍在抗拒他,即使她的心已經被他攻陷。
「我……」她呆了呆,一陣啞口。
是的,雖然早已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潛意識中還是有股力量在阻止她走向他。
「沒關系,在感情上,我從不勉強別人。」他揚了揚眉,笑了。
「是嗎?我倒覺得你口頭上說不勉強,暗地里卻耍手段誘使別人向你掏心掏肺。」她輕哼。
「有嗎?」他的笑意加深。她可真了解他啊!
「五行麒麟不就是這樣被你搞定的?」她舉出最明顯的例子。
「呵……」他朗笑出聲。
「我可不會像他們一樣……」她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
「但我為什麼覺得,你已經像他們一樣了……」他笑著緩緩將她拉近,俯下頭。
她一驚,微微抗拒,輕斥︰「放開我!」
「真的不想讓我吻你,就阻止我。」他一副篤定的表情,仍向她那張犀利的紅唇逼近。
「你……」她還沒會意他口中挑釁的意味,唇瓣就再一次被他佔領。
比之前更熱切的吻幾乎燒掠她的每個細胞,全身的力量仿佛被他吸光了般,一點也使不出來……
她怎麼阻止?怎麼阻止連心也向他叛逃的自己?
他勝利地輕笑著,更加深入地吻著她,像是在宣示著自己的戰績,不放過她一絲自由的氣息,要她明白她已完完全全屬于他……
這個狂妄的男人……
她在心里嘆息,但如果少了這點狂氣,他就不是麒麟王了……
狂野的吻持續加溫,他們的唇舌緊緊交纏,兩顆靈魂不斷地產生共鳴,激發出蕩人心魂的波瀾,這一剎那,他們才深刻體驗,再怎麼聰明睿智,怎麼頑強狂狷,在愛神面前,都只是輸家!
許久許久,滕霽才甘心放開不惑,他捧著她的臉,氣息不穩地警告︰「听著,除了我以外,別讓任何人吻你,包括那個家伙!」
「那個家伙……是另一個你……」她喘著氣,差點被他的獨佔欲惹得莞爾。
「他不是我。」他皺眉。
「你該在意的是你的人格分裂,這問題很嚴重。」她看著他俊逸清朗的臉龐,突然感到憂心。
「「鬼天使」比我想像的還毒……」他攬起眉,下意識地揉著頭部。
「你的頭痛一直持續著嗎?」她盯著他,幾乎可以想像他費了多少力氣才轉醒。
「嗯,而且每次醒來的疼痛就更加劇烈。」他多少也猜得出來,情況並不樂觀。
「之前那三個實驗者在完全瘋狂前也經歷了劇烈的頭痛,最後……全變成了怪物。」她緊聲道,想起了那三名實驗者生不如死的煎熬過程,惴惴不安。
「那麼,我也快了吧?」他看著她。
她的心一悚,竟有些刺痛。
「如果我真的成了狂魔,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我會需要你的幫忙,不惑。」他忽然正色道。
她瞪大雙眼,立刻就猜到他的心思,凜然道︰「難道你……」
「與其變成天神的傀儡,成為他用來對付祥和會館的工具,不如選擇死亡。」他冷冷地道。
听他把死亡說得如此冷漠,她突然覺得呼吸一滯,不但心在痛,整個胸腔也隨之翻攪。
「到時,五行麒麟絕對下不了手,只有你……你才能辦得到。」他走近她,伸手撫著她的臉。
「你已經知道我對你的感覺,還要我做這種事?」看著他,她的喉嚨一陣緊縮。明知她愛上了他,他的要求更顯得殘酷。
「就因為知道,才相信你可以做得到,因為你絕對不會願意看著我成為一個冷血的怪物。」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低聲道。
「你忘了,我是天神的人,我不會背叛他的……」她蹙著眉。
「我願意賭賭看。」他嘴角微揚。
「所有的賭注,勝率只有一半。」她提醒他。
「是嗎?那我的運氣還真不錯,至今從未輸過。」他的指尖輕輕撥開她那黑如絲緞的長發。
「當心太驕傲是會得報應的,滕霽……」她吸口氣,緩和溢上胸口的那份酸澀。
「我已經得到報應了,因為我愛上了你,不是嗎?我等于是把命交到你手里……」他輕聲說著,輕得像在呢喃。
她呆住了!早已搖搖欲墜的心牆,終于倒塌……
他溫柔地看著她,真想再度擁她入懷,但是,圖書室的門突然被拉開,天神率領著不亂和幾名手下毫無預警地闖了進來。
「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滕霽,沒想到在「鬼天使」的控制下,你的意志竟然還存在,甚至還有空暇在這里騷擾不惑……」天神尖銳地冷笑,一雙下垂的邪眼不斷地瞄著他們兩人。
「嘖!真是太掃興了……」滕霽嘆口氣,一副被打擾的模樣。
「真讓人驚訝,你竟然會喜歡不惑這種冰冷無味的丫頭。」不亂沒想到,自己的花容月貌居然比不過不惑,滕霽這小子簡直是瞎了眼楮。
「當然,我對老女人實在提不起興趣。」滕霽譏諷地反擊。
「你說什麼?」不亂氣得快抓狂了。
「安靜點,不亂!」天神怒聲喝止她,隨即轉向不惑,眼中散發森冷的光芒。「不惑,當年我救了你,把你取名「不惑」,就是希望你不被任何東西所迷惑,你不會為了這個小子而胡涂吧?」
天神的話讓不惑被滕霽溫熱了的心又疾速冷卻。
在被關閉隔離的那一千多個日子里,她天逃詡在祈禱,祈禱有人能把她從那個牢籠救出去,把她帶離那個被遺棄孤立的地獄,可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的希望一點一點地落空,養父母再也沒來看過她一眼,她像是被整個世界遺忘,終日面對著那四面白色的厚牆,絕冷而孤寂……
那時,她就告訴自己,只要有人能把她從那里解救出去,不管他是誰,她將為他做任何事……
任何事!
結果,天神出現了,在她瀕臨瘋狂之際,在她想憤世自殘前,救了她!
所以,她立過誓要永遠跟隨天神,用她這一生來回報天神……
「你是真的救了她嗎?還是先把她推進地獄,再佯裝好心地伸出援手……」滕霽忽然開口。
「什麼?」天神臉色一變,瞪著他。
「我調查過,十年前,中毒事件發生時,你「正巧」也在那個城鎮出現呢……」滕霽冷冷地道。
不惑駭然僵立,滕霽在說什麼?十年前的那個事件發生時,天神人也在場?
滕霽轉向她,別有深意地一笑。
「小子,你別想用一些錯誤的訊息來干擾不惑。」天神怒斥。
「如果是錯誤的訊息,你又何必這麼緊張呢?」滕霽揚了揚眉,冷笑。
不惑盯著天神,怔忡沉思。
當年天神為什麼會出現在她居住的城鎮?是巧合,還是……
一個想法陡地冒了出來,她很不願去多想,可是,擱在心里十年的疑惑還是自動沿著這個想法往前追溯……
無知的弟弟為何會找到她的實驗室鑰匙?又為何知道那麼多藥品中哪個是毒液?
包令人費解的是,天神為何會知道她被關在觀護所?又為何會來救她?一般人對她這種懂得下毒的嫌犯根本不敢靠近,天神卻極為重視她,不但照顧她,撫養她,而且,還為她設立了一間研究室……
顯然,他早就知道她在藥理化學方面有所專長……
時間,地點,以及種種因果,在某方面都太吻合了!
她兀自發愣,天神卻已被滕霽惹火,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
「你真的是太囂張了!滕霽,我要把你徹底給毀掉,然後,讓你變成我最听話的一只狗……」天神被滕霽惹火,手一揮,不亂和其他手下們便紛紛拔出了腦波槍。
滕霽微蹙著眉,他體內那股魔王的黑暗力量早已蠢蠢欲動,若再被腦波槍擊中,以後他也許真的會任天神宰割。
「發射!」天神下令。
腦波槍齊向他射去,他敏捷地躍開,身形快如閃電,腦波槍幾乎瞄準不到他。
「不惑!抓住他!」天神大聲道。
不惑蹙眉,遲疑著。
她該怎麼做?該相信誰?
「你敢違抗我嗎?下惑!」天神怒吼。
她的大腦依舊混亂,但身體已習慣性地听命行事,在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前,她已沖向滕霽,以一記靈活的旋踢堵住他的閃避。
就這麼一滯,數把腦波槍同時擊中滕霽,他的頭一陣巨痛,身子抖震了一下,整個人向前倒下。
滕霽!
在心里大喊,她頓時醒悟自己做了什麼,臉色大變,上前扶住他。
「記住……我對你說的話,不惑……一切……拜托……你了……」他用殘余的力氣握住她的手,困難地把話說完,終于昏厥倒下。
但是,幾乎不到一秒,他的眼楮又立即睜開,緩緩坐起,然後,他的臉浮起了一絲邪獰的笑意。
她大驚,甩開他的手,瞪著這張魔王的臉龐。
看看她做了什麼?她竟又把這個惡魔放了出來……
「真是謝謝你啊……那小表……再也不能出來作怪了,他已經完全消失了……哈哈哈……」魔王仰頭狂笑。
完全消失?滕霽……再也不會出現了?
她的臉色刷白,心痛得無法呼吸。
「太好了!你終于擺月兌他了!」天神大喜。
「沒錯,再也沒有人能束縛我了,天神,日後,整個世界都將被我們踩在腳底下。」魔王站起身,走到天神面前,滿臉狂肆的得意。
「沒錯,不過,現在你有一項更重要的任務,我的魔王。」天神狡獪地對著他道。
「什麼任務?」
「先去收拾一下城堡外那三位來自祥和會館的不速之客吧!去給金麒麟、土麒麟和火麒麟三人一個特大號的驚喜。」天神惡狠地笑著,把他殺戮用的長刀丟給他。
不惑雙眉暗暗蹙起。
五行麒麟竟然找來了!
「五行麒麟來了三只啊!這可有趣了,就讓我來陪他們玩玩吧!」他接過長刀,渾身漲滿殺氣,冷笑地大步跨出圖書室。
「不惑,一起去看個熱鬧吧!我相信,等一下的對決一定非常精采。」天神看了她一眼,故意說道。
「是。」她冷硬地應了一聲,跟著天神往城堡外走去。
不亂來到她身邊,嘲諷道︰「你看起來好像心神不寧哦!怎麼,擔心滕小表和五行麒麟自相殘殺嗎?這戲碼一個月前你不也策劃過?當時你可不是這種表情哪……」
她沒有理會不亂的挑釁,靜靜地往前走。
「原來你終究也是個凡人,也有七情六欲,我還以為……」不亂話說到一半突然感到冷鋒撲面,聲音戛然而止。
不惑的冰針已抵住她的喉嚨,針尖還深陷她頸項的肌膚。
「你再羅唆,我就讓你變成啞巴。」不惑森然地警告,殺氣乍現。
「你……」不亂的手早已握住大衣內的槍,可是還是慢了一步,該死的每次都慢了一步。可惡!
不惑收起冰針,冷凝著小臉,舉步又往前行,不過,雖然她外表看來木然冷漠,但她的心的確已紛亂如麻,因為她已可以預見,一場同袍相殘的局面即將發生,滕霽最不希望見到的情景,將二度上演……
而他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就這樣把一切托付給她,他真以為她會幫他嗎?幫他阻止他去傷害他的夥伴?
你會的!
仿佛听見滕霽篤定的聲音,她腳下微-,心中一陣抽緊,猛回神,才發現那是她自己心里的回答。
她的理智仍在猶豫,她的心卻早已做了選擇。
她無法對滕霽的事置之不理,他如果真的成了狂魔,如果真的深中「鬼天使」的毒而喪失了理性,那麼,她會幫他的,幫他終結掉那個不屬于他的靈魂!
同時,也終結她心里那份不該有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