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炯心來到倪澈的住所時,怒氣還未消;她用力敲著門,小臉又臭又皺。
門打開,倪激神色冷漠地盯著她,「你來干什麼?」
「我快被我爺爺氣瘋了!他竟然把你趕出來,沒半點醫德的昏老頭!我告訴他我要來照顧你,不回去了。」葉切心沒注意到他的表情,閃過他,徑自走進門內。
「你回去吧!把你的衣物收一收,回藥鋪去。」倪激果著上身,肩上只披著一件襯衫,態度淡然。
「你的傷還沒好,我來照顧你。」她站到他面前,認真地說。
「不用了。這點傷不需要人照顧,你走吧!」他將對她的感覺收藏起來,不再流露。
「干什麼趕我?我為了來這里,還和爺爺翻臉也!」她蹙眉看著他,總覺得他變得不太一樣。
「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和你在一起,老是受傷,這種冒險的事我不敢再領教了。」他從口袋掏出一根煙,點上火,不耐煩地吐氣。
「你會抽煙?」她愣住了,才一夜而已,怎麼他的個性全走樣了?眼前的他流里流氣,看起來好陌生。
「關于我這個人,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他冷笑。
「阿澈,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會變得這麼……奇怪?」她睜大眼,百思不解。
「這才是最真實的我,陰險、狡檜、專門用溫和親切的面具騙人,只有你看不出來而已。」他也開始討厭起自己了。
「是嗎?」
「是的,而且我對女人的客氣溫柔全是裝模作樣。我呢,喜新厭舊,太過纏人的女人我最受不了,所以你請回吧!我等一下就要回新加坡了」他熄了煙,走進臥室整理行李。
「可是你昨天不是這樣說的啊,你明明說你喜歡我。」她直率地說著。
她是被他昨夜那一吻與那句話喚醒心中的感情,但是,他現在卻說她很煩?
「我說我喜歡你?」什麼時候的事?倪澈暗驚。睡夢中,嘴反而比心誠實?
「是啊,難道你不記得了?」葉炯心臉微紅,瞪著他。
「小姐,男人在作夢時說的話千萬別信,因為睡著時的男人只是個野獸,沒有任何理智可言。」他譏諷地笑著。
「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她的眉擰得更緊了。
「拜托,你別煩我了,行嗎?我不是你想像中的好人,我說不定還是你最討厭的人!」他背對著她,每說一個字,心就重一分。
「我不討厭你啊!我昨晚失眠了一夜,怎麼都睡不著,壁虎說那種感覺就是愛情,他說我一定是愛上你了。」她坦白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倪撤心中一顫,僵住了。
她愛上他?老天!被成昨日,他一定會立刻給她一個吻,可是,听過葉虛懷的話後,這句話卻變成了負擔……
「我後來想想,我對在美國的男性朋友從來都沒有像現在一樣,一想到你胸口就會中窒悶難受,明明不舒服,可是又很開心,這種毛病,一定就是愛情!」她盯著他的背繼續說。
「夠了!什麼愛情不愛情的?少土了!你那是生了病,回去叫你爺爺給你開個藥方吃,別來吵我。別以為男人嘴里說喜歡就是愛了,這兩者之間還有很大的距離。」他存心要她走,只好說狠話。
「你…」她真的胡涂了,他是說真的假的?
「我陪你對付唐泰隆純粹是閑著沒事,你也別因為我受傷而愧疚。我如果需要照顧,隨手打個電話就會有成打的女人等著過來了,不需要你。」他冷傲地阻著她。
成打的女人?葉炯心臉色一變,芳心被突然涌上的酸楚吞沒。
「是不是我爺爺跟你說了什麼,你才故意這樣對我?」
她直視著他,總覺得事有蹊蹺。
「他沒說什麼,他只是比你厲害,一眼就看穿我對你居心不良。」這倒是事實。
「你對我居心不良?」
「當然,出門在外,有個女人可以溫存,當個假期情人,兩人白天一起玩,夜里睡一張床,這才有意思……」
「你不是這種人!」她打斷他。
「那你以為我是哪種人?你連我是不是真的叫倪澈都不知道,還能知道我是哪種人?」他逼近她,陰笑。
「起碼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她一本正經地說。
「哈!這年頭好人壞人的界定太模糊了,你的標準在哪里?」他訕笑著。
「我憑直覺就能知道……」
「直覺?天,女人真是直覺的生物,是非全都交由直覺判斷,真可笑。」
「你是怎麼了,今天一直和我吵架?」她睜圓了眼,耐性漸漸減低。
「因為我看到你就心煩。就火大,我對你膩了!」他不客氣地大吼。
「你……」她後退一步,心全垮了。
「回去!我被你煩得傷口又痛了!懊死!」他低斥一聲。
淚水在她的眼眶打轉,但她倔強地忍住,以干啞的聲音狂喊︰「好,我走!讓你耳根清靜!以後你就別再找我,去和你成打的女人廝混吧!」
她沖進自己的房間,又氣又苦地將所有衣服往背包塞。
沒想到好心居然換來這種下場,虧她還為了他和爺爺吵架,虧她還為了他失眠一夜……臭倪澈!不喜歡就別吻人家嘛,可惡!
倪澈閉上眼楮,覺得好累。演這出戲比受傷還讓他大氣大傷。
「別故意留下東西好籍機回來。」他走到門邊,惡意地又補一句。
「放心,我還沒那麼無聊!」她拉上背包拉鏈,背著背包走向他。
倪澈微微側身讓她通過,兩人擦肩的瞬間,他聞到她身上清爽的氣息,心陡地亂紛紛。
真讓她走出這道門,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倪澈倚在門邊,訝異自己對她的感情遠超過他的想像。
她還沒走,他已犯起相思。
葉炯心走到大門前,握住門把,突然頓住,半晌才低著頭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故意這麼趕我有什麼隱情,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這個夏天……很高興能認識你!」
「炯心……」她知道他在演戲?」他心一震,面具在轉眼間瓦解。
她雖大而化之,可是並不笨,而他愛上的不也就是她的大智若愚與爽朗率真?
「因為認識你,我終于知道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麼苦的事……再見!」打開門,她的聲音夾雜著哽咽與離愁。
就是這句話,讓他先前的努力功虧一簣。
「炯心!」他沖動地上前一把拉住她。
她一回頭,原來如太陽般燦爛的臉上掛了兩行淚,清澈的淚水毫不隱藏地映出一顆被情整傷了的心。
倪澈想也不想地將她抱住,心擰得發疼。
為什麼要退縮?他自問著。好不容易喜歡一個女人,又要將她逼走,他何必為了葉虛懷的一番話犧牲他的愛?
至少,他的婚事並非不能改變。方天艾是個明理的人,他可以和她談談,不是嗎?
他不要再為縱橫幫而錯失自己的幸福。
「抱歉…」他在她耳畔輕喃。
「你好差勁…故意氣我……」她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委屈地掉下更多眼淚。
「對不起,不這樣做,你就不會回藥鋪。再和我在一起,可能得面對許多危險,你爺爺他……」。
「我從不怕危險!」她仰起頭,一臉堅毅。
「可是我怕!一想到你昨晚差點中彈,我的心就揪成一團。」他捧起她的臉,嘆一口氣。
「真的嗎?你會擔心我嗎?」她怔怔地問。
「是啊!擔心得都快休克了!」他深摯地回答。
「那表示……你對我有一點點喜歡?」她破涕為笑,欣喜地追問。
「如果只有一點點,我也不用傷腦筋了。」他無奈地笑著。
「騙人!你剛剛還說我很煩,你膩了!」她嘟起嘴,立刻翻舊帳。
「你明知道我在撒謊。」唉,真拿她沒轍。
「我怎麼分得請你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謊言?」她佯作發怒,心中卻暗暗竊喜。「不喜歡你就不會吻你了!」他還分得清昨夜的真幻。
那個吻……是他真心的告白。
他記得那個吻?葉炯心覺得火辣的熱氣轟然攻向她的雙額。
「吻?你吻過我嗎?」她撇著嘴反問。
「難道你忘了?」他眉一挑。
「對,全都忘了!」
「真的?」
「可能是技巧太差,沒什麼滋味,所以讓人記不得。」
她損人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小嘴就被他的封住,一口氣提也不是、放也不是,硬生生地梗在胸腔。
這個吻來得突然,也火熱逼人。薄懲的意味雖濃,但兩唇相貼的剎那,倪澈已被她青女敕的氣息奪走所有心思,忍不成左手挽住她的後頸,給個綿密纏綿的長吻。
片刻後,他微微拾頭,呼吸濁重地問︰「如何?想起來了嗎?」
「沒有!」她滿臉通紅,雙眼盈波,卻猶然不承認。
他又一次低頭攫住她的唇,加深了吻,舌尖伸進她口中撩撥。她被這親密的動作驚得想後退,他則堵住她的退路,不讓她抽身,一個翻轉將她按在牆上,急切地撫平她的驚惶……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放開她,兩人都從窒息的邊緣活回來。
時炯心靠在牆上喘息,黑瞳澄亮地瞪著他。
這就是愛嗎?讓人一下子哭泣,一下子喜悅,一下子痛楚得心碎,一下子又快樂得幾乎爆炸……
「還是記不起來?」他低下頭,與她額抵著額,留戀著她所吐納的氣息。
她羞怯一笑,調皮地搖搖頭。
「那可能要換一種方式了……」他暗示地揚起嘴角。
「什麼方式?」她盯著他深透翻亮的黑瞳,心如小鹿亂撞。
他低頭用吻回答她,左手輕輕地將她的罩衫拉起,撫模著她酥胸上那兩只滑女敕的豐盈。
「阿澈……」她有點慌,但又不希望他停下來。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他神魂顛倒地低喊。
「嗯!我不怕…」話雖如此,她輕顫的雙腿已泄露了她對這件接觸的生女敕。
「讓你變成我的,就不會有任何人或事阻止我愛你。」他像在自言自語,沿著她的頸子吻下鎖骨,邊吻邊說。
葉炯心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被他撫過的地方都-一覺醒,沉睡多年的女性細胞一個個都在歌頌著愛情。
他抬起頭,再度將她擁緊,吻住她的唇瓣,掌心在她的背脊來回摩挲著。
她慢慢懂得回應他的吻,學他用舌尖在他口里輕撩,沒想到這動作卻更刺激了他的。他低吟一聲,拉著她進了臥室,抱住她跌落床墊,狂吻著她、探索著她。
沒多久,她全身的衣服被丟到一旁,倪澈的雙手揉搓著她的雙峰,吻如細雪般落下,愛憐地吮遍她每一寸肌膚。
這種銷魂蝕骨的撫模讓她顫動不已,她環抱著他的臂膀,才發現他其實不瘦,每一處肌理線條都充滿魄力,散發著陽剛的男性氣息。
相擁所探出的火花將他們的意識焚燒殆盡,漲滿的主宰了一切,她幾乎要融進他的懷里了……
「我愛你,炯心。」他輕聲低煙。
「我知道……」她依在他懷里,信任地說,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離開我……」他褪去年褲,以從未有過的熱情擁住她縴細白皙的嬌軀,手從她的小骯往下游移。
往下游移。
「嗯……」她低吟一聲,在迷亂中給了承諾。
在兩人體內流竄的熱火終于引燃狂燒,他在她的驚喘與申吟聲中要了她,將她變成了他的女人,然後,他們同時被快感的激流推進游渦,在彼此的懷抱里滅頂……
此後,沒有任何人能將他們分開了。倪澈在事後擁著她,安心地閉上眼楮。
葉炯心突然醒了!
她睡到一半,莫名覺得心顫了幾下,被一抹無言的恐慌驚醒,因而彈坐起來。
「怎麼了?」倪澈立刻睜開眼楮。
「我…我覺得不安……」她怔仲地說。
「別擔心,我會去和你爺爺說清楚。」他拉下她,攏住她的肩,吻她的發鬢。
听他這麼說,葉炯心才恍然回神自己與他做了什麼事,小臉紅得像朵薔薇。
‘哦…我不是在說那個啦!」她埋進他頸間,有點羞。在他懷里,她不自覺就變成了小女人,原來那個悍然直率的葉炯心已不見了。
「什麼這個那個?你把我吵醒就為了統口令?」他輕笑,拂開她前額的發絲。
「不是嘛!我只是好像听見爺爺在叫我。」她解釋。
「叫你回去?」
「不,叫我快走。」她蹙著眉,心仍然懸著。睡夢中,像是親人間的聯系,爺爺那聲「炯心,快走!」劃破夜空,在她的耳邊激蕩著。
「你一定是作夢了,讓我替你壓壓驚。」倪激笑著翻個身,將她壓在身下,柔柔地吻她。
懊甜蜜的吻……時炯心閉眼享受他的安撫。驀地,一陣冰涼貼向她的胸口,她伸手一模,是倪澈戴在脖子上的那塊金牌。
「這是什麼?我之前就看你一直戴著。」她好奇地問。
倪澈知道事實早晚要對她說清楚,于是吸了一口氣道︰「听著,炯心,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鈴鈴」
倏然響起的電話鈴打斷了他的話。倪澈心一驚,晚上十二點多會有誰打電話來?何況,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在這里。
他跳起來接電話,神色戒備。
「喂?」
「我知道葉虛懷的孫女在你那里。你告訴她,要葉虛懷和他徒弟活命,就親自到縱橫幫分舵來。至于你,小子,你最好也一起來,咱們的帳還沒算清呢!」唐泰隆粗嘎的聲音大刺刺地傳過來。
「你倒厲害,查得出我們的地方。」倪澈沉聲道。
「哼!搬濱是我的地盤,要找只螞蟻都沒問題,逞論你們這兩只老鼠!」唐泰隆惡狠地奸笑。
「好,你等著,我們是有帳還沒算清。」倪澈撂下話後就掛上電話。
他不急著治康泰隆,唐泰隆倒先找上門來了!也好,也該將事情做個了結了。
「什麼事?」葉炯心心驚地問。
「唐泰隆查出你的身分,抓走了你爺爺和守宮。」他下床迅速穿上衣服。
「他……那渾球抓走了爺爺?」她失聲大喊。
「把衣服穿上,我們去分舵看看。」他沒時間告訴她他的身分,現在救人要緊。
葉炯心氣急敗壞地穿上衣褲,跟著倪澈沖出大門。
午夜的涼風有海水的咸味和船塢的油味,這是典型的港口氣味。葉炯心猛然發現,她自從來到橫濱,一直沒有仔細去了解這里的一切,只是用她的立場在看爺爺和整個中華街,不管他們的想法與觀感;直接就找唐泰隆的碴,用暴力解決暴力,結果。終干把爺爺害慘……
「別擔心,這件事我會擺平。」倪澈安慰她。
「怎麼擺平?姓唐的絕不會讓我們好過的。」她咬牙切齒地道。
「我也不會讓他好過。」倪澈冷笑。
葉炯心困惑地看他一眼,還是樂觀不起來。
縱橫幫分舵的大門開敞著,葉炯心和倪澈一到門口,就看見兩排黑衣人守在門外,那陣勢的確夠嚇人。
但葉炯心可不是被人唬大的,她大步沖進去,朗聲大罵︰「姓唐的,把我爺爺放出來!」
早就好整以暇坐在大皮沙發上的唐泰隆有些意外她這麼年輕,眼珠子直在她身上打轉。
「呵呵呵,你這臭丫頭終于來了。我倒要看看你多行,每次淨壞我的事,我還以為是哪來的女人敢和我作對,沒想到是葉老頭的孫女。」唐泰隆一臉賊笑。
「你把我爺爺怎麼了?」她怒斥。
「你爺爺?哼,這會兒懂得關心你爺爺啦?早知道惹了我唐泰隆沒好下場,你就該認分地在藥鋪里磨藥,別來強出頭。」唐泰隆冷哼。
「廢話說完了吧?大肥豬,快把我爺爺交出來,否則我會再一次燒了你這個分舵。」她雙手叉腰,不屑地撇開頭。
「喝!你這臭丫頭好大的口氣。你想燒我這分舵?別作夢了,你和你爺爺今晚都別想活著離開!至干那間小藥鋪,我自會找人接收。」
「王八蛋,你憑什麼在這里作威作福?」她氣得想上前揍他那張大餅臉。
「冷靜點,炯心。」倪澈適時制止她。
「是啊,還是這個小憋子懂事……雖然我一直查不出你的來歷,不過我也不會放過你。」唐泰隆指著倪澈說。
「夠了。葉虛懷和他的徒兒呢?」倪澈收起玩鬧的心態,不再偽裝斯文,堅毅的五官瞬間冷凝了許多,那份統馭眾人的威勢逐漸展現。
「帶出來。」唐泰隆一揮手,葉虛懷和守宮就被四個大漢架了出來。
葉炯心看著被打得渾身是傷且奄奄一息的葉虛懷和守宮,駭然得幾乎大哭。
「爺爺!壁虎!」她叫著奔向前。
「站住。」唐泰隆身邊的人攔住她。
守宮已經不省人事,葉虛懷則還算清醒。他虛弱地抬起頭,看見她,有氣無力地說︰「傻丫頭,你還來,怎麼不逃呢?走得越遠越好……」
淚水在葉炯心的眼中打轉,原來她不是作夢,真的是爺爺叫她快走……
「事情是我起的頭,我怎麼能走?爺爺,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痛心地喊。
「少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你們這群人敢和我縱橫幫作對,真是向天借了狗膽!今天我不好好回饋你們,未免讓別人小臂了縱橫幫。」唐泰隆陰騖地笑著。
「蠢豬,你想怎麼樣?」葉炯心潑辣地大罵。
「我想怎麼樣?哼!我要你月兌光光陪老子上床,要葉虛懷和這位小弟做我的奴才,听我使喚;還有你…」他指著倪澈,「我要在你身上割幾十刀,讓你慢慢流血而死
「你作夢!」葉炯心搶著反駁。
倪澈忽然笑了,他冷眼盯著唐泰陵,「像你這種人渣,是誰讓你當上分舵主的?你這身肉和骨只配去海里喂鯊魚,活著太浪費這美好的空氣了。」
「你說什麼?」唐泰隆見他出言無狀,氣得站起來。
「我啊,徹頭徹尾瞧不起你。」倪澈一臉鄙夷。
「媽的,還敢放肆,繪我宰了他!」他揮手命令。
「你們敢?」倪澈冷傲的氣勢震懾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那些黑衣手下不由自主地躊躇不前。
「怕什麼?把他綁起來!我要親自捅他幾刀!」唐泰隆氣瘋了。
「是!」一群人蜂擁而上。
「不要!阿澈…」葉炯心焦急地大喊。
倪激看著逐漸向他圍攏的人群,毫不在意他冷笑,頎長高挑的身影顯得凜不可犯。
他等的人也該到了…
「住手。」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外面傳入,阻止所有人進一步行動。
「是誰?誰敢喊住手?給我出來!」唐泰隆氣得跳腳大罵。
「我。」一個身形瘦小、身穿黑色短褂唐裝的男人閃了進來。只見他在幾秒內連續出手,赤手空拳將所有圍在倪澈身邊的人-一打退,護在倪澈的右方。
「你是誰?」唐泰隆瞳目怒問。
「縱橫幫總舵內八堂,擎北。」那人簡扼地說。
「擎……擎北!總舵主的貼身護衛?」唐泰隆傻了眼。
在這要命的時刻,總舵的人竟然來了?
懊不會是來調查他的吧?他心中惴惴不安。
「沒錯。」擎北冷漠地看他一眼。
「不知擎北您……大駕光臨有何要事?」唐泰隆抱敬地向前詢問,示意手下將葉虛懷等一干人全都帶下去。
「誰都不準走,我是來找總舵主的。」擎北低喝一聲,所有分舵成員動也不敢功。
「總舵主?他回…他也來了嗎?」唐泰隆心驚肉跳地問。
「他不就正站在你面前嗎?」擎北寒著臉責備,轉而恭敬地朝倪澈行禮,「總舵主,讓您受驚了。」
「什麼?!」唐泰隆一抬眼,在他正前方的倪澈正露出詭異難測的微笑。
不會吧!
就算天在這時塌了下來,唐泰隆也不會比現在更驚懼。總舵主就是被他口口聲聲說要親自捅幾刀的男人?!這下子,就算玉皇大帶下凡都救不了他了!
縱橫幫的成條︰作亂者死、犯上者死,販毒走私者死
他一下子觸犯了這麼多條死罪,倒寧願被天壓死干脆。
「怎麼不吭氣了?唐分舵主,你不是要捅我嗎?」倪澈頭微偏,嘴角笑吟吟,眼神寒颶颶地走到他面前。
「是總舵主就得有令牌……」他聲音發顫,猶作垂死掙扎。
「你說的是這個嗎?」倪澈從脖子上摘下那只金色令牌,在他面前晃啊蔽的。
金、銀、黑、白四色令牌是縱橫幫四位首腦才有的信物,見牌如見人,能號令全球的縱橫幫成員。而其中尤以金色令牌最尊貴,因為那正是縱橫幫總舵主的身分表征。
在場所有的縱橫幫成員一見到令牌,再無懷疑,同時抱拳低頭,恭敬地朗聲道︰
「總舵主!」
一時之間,浩大的聲勢更烘托了倪澈的不凡地位,他以王者之姿,掃視過眾人後,才緩緩地說︰「各位弟兄免禮。」
「謝總舵主。」又是齊聲同發,聲浪奪人。
葉炯心從方才就驚憚得失了神,如今又被眼下的敬稱聲震得回魂。她萬萬沒想到,她愛上的人竟然就是縱橫幫的總舵主,是唐泰隆的頂頭上司,是被她罵得狗血淋頭的黑幫老大……
天大的欺騙!
倪澈從一開始就在騙她!
只有葉虛懷不感到意外。他早就懷疑倪澈的來歷,看見方夭艾寄來的喜帖後,他更肯定他的真實身分。
「唐分舵主,這下子你相信了吧?」倪澈轉向唐泰隆,仍然帶著笑臉,只不過,那笑臉竟讓人不由得打顫。
‘哦…哦……」唐泰隆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
「還想不想捅我出出氣?來啊,我正等著呢!」倪澈張開雙臂,擺明作弄。
「屬下……屬下不敢……」唐泰隆抖聲回答。
「不敢?你唐泰隆憊有不敢的事嗎?自以為天高皇帝遠管不到你,就自立為霸主了?」他語調一轉,變得凌厲。
咚的一聲,唐泰隆被嚇得跪倒在地。
「干嘛怕成這樣?你不是說我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足為懼嗎?」倪激盯著他一字字帶刺
「屬下……屬下……」總舵主連他說過的話都記得一清二楚!唐泰隆抖瑟得冷汗直流,眼冒金星。
「憑你這種貨色,沒有人撐腰應該是無法成氣候的,是不是?」倪澈走到他身邊,雙手環在胸前,側身問他。
唐泰隆哪還敢開口,與外人勾結叛幫的事一承認,他就完了。
「那個教唆你做這一切的人在哪里?說!」倪澈沉聲低喝,眼中閃過森然殺機。
這個倪澈是剛剛抱著她,說他愛她的那個男人嗎?
葉炯心瞪大眼看著換上一張新面孔的倪澈,驚覺自己對他了解得太少了。她只看見他嘻皮笑臉又機伶的一面,但眼前的他卻散發著號令萬人的魄力,沉穩、敏銳、果斷、甚至……精練得駭人!
她早听說過縱橫幫的原形是一堆海盜,倪澈的樣子不正像個狂野俊厲的海盜頭子?
「沒有……沒有這個人……」唐泰隆矢口否認。
「沒有?」倪澈眯起眼,朝擎北使個眼色。擎北一腳踢向唐泰隆的肚子,痛得他癱軟成泥。
「啊!饒命,我……我……我只知道他叫‘狂龍’,三年來他沒露過瞼,連打電話來聲音都經過特殊處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誰…」他驚聲哀求,據實以告。
狂龍?
縱橫幫為一海盜組織,多年來,「龍」一直是幫里膜拜的對象。這人自稱狂龍,敢情真的是沖著他們而來?
倪澈皺了皺眉,沉吟著。「擎北,這兩天,去查查唐泰隆的電話紀錄。」
「是。」
「先把他關起來,我要親自帶回總舵審問。」倪澈不想讓葉炯心他們看見他審人的場面。
「是!」唐泰隆被一群黑衣人帶了下去。
正事辦完,倪澈轉頭面向擎北,「你怎麼找到我的?」
「護印的情報網幫的忙。」擎北恭敬地說。
「阿浩?他就見不得我優閑幾天嗎?」他哼道,揮手示意手下將葉虛懷和守宮扶到沙發上。
「總舵主,您已失蹤不只幾天。統領他們全都焦急不已,請盡速跟我回去,離您的就任儀式與訂婚典禮已不到七天……」擎北勸道。
「閉嘴!」倪澈厲喝一聲,目光自然地看向葉炯心。該死!被擎北這麼一說,這下子更難向她解釋了!
葉炯心坐在葉虛懷身旁,听見「訂婚典禮」四個字,登時目瞪口呆。
知道倪澈是縱橫幫的老大已經夠讓她氣憤的了,現在再得知他就要訂婚,雙重打擊讓她錯鄂得無法思考。
「炯心!」倪澈原想親口告訴她的,誰知擎北會先冒出這些話,看見她俏臉慢慢結霜,他就知道他已失去她的信任。
「你要訂婚了?」她瞪著他,心一截截地沉入冰海。
「听我說,炯心,這件事——」握住她的肩,他焦急地想說清楚。
「夠了!你這個騙子!」她尖叫地掙開他的手。
滿懷的愛在一瞬間轉化為恨意,倔強的她氣得握緊了拳頭;若非擎北說溜嘴,他究竟還想騙她多久?
見她受創的表情,倪澈心也跟著擰痛,用力抓緊她的手臂。
「炯心,冷靜點,听我說。我訂婚的事全是我父親作的主,我根本沒有意願要娶對方……」
「我不想听!不想听!」她捂住耳朵,狂怒地搖頭。
「炯心!」他大喊。
「你從一開始就在撒謊!除了姓名,所有的一切都是欺騙!你是我最痛恨的縱橫幫頭目,還假惺惺地陪我對付唐泰隆,你根本伸根手指就能捏死他,卻隱藏身分耍得我團團轉……而且……而且還瞞著我你有婚約的事實,玩弄我的感情和真心,你…你這個流氓!鋇蛋!惡棍!」葉炯心氣哭了。怎樣才能挽救一顆被硬生生砸碎的心?他實在太過分了!
「炯心!我對你是認真的……」倪澈承受不了她的淚。水,一把抱住她,只盼她能理性地听他解釋。
「玩了我,又和別的女人訂婚叫認真?少騙人了!」她死命推開他,又氣又傷心。
「我沒有玩弄你…」他要怎樣才能讓她好好听他把話說完?
「讓開!我要回藥鋪去了。爺爺和守宮拜你們之賜受了傷,到頭來,我們神農藥鋪還是被擊敗了,不僅傷了人,還輸了心。倪總舵主,你狠!」葉炯心吸口氣,凝結的聲音讓人感到陣陣寒意。
面對她的指控,倪澈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那冰冷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想離開他?
不!她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只能是他的人!
焦灼不安中,他自己都沒發現他骨血里海盜般的霸道依舊主宰著他的思維。
「我等你平靜一點再對你說明一切。炯心,現在我先送你們回去。」他振作精神,暫且壓下波濤洶涌的情緒。
「不敢勞您大駕,倪總舵主,派下人送我們回去我就感激不盡了。」葉炯心冷漠又生疏地說。
「擎北,你帶守宮,我們陪他們去醫院。」不能被她的話影響,她正在氣頭上,讓她發泄一下就好了。倪澈調整心律,如此告訴自己。
「是。」擎北二話不說,扛起守宮。
「我都說不要你送了!放手,別踫我爺爺!」看見倪澈扶起葉虛懷,葉炯心立刻上前阻止。
「炯心,別這樣!你爺爺受了重傷,得盡快醫治。」他一手搭在她肩上,希望她冷靜。
「叫別人開車,我不要你跟!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她瞪著他,強硬地架開他的手。
倪澈被她的目光鎮住了,她是當真的,不听他任何解釋,就這樣定他的罪……
「你們開車送他們去醫院。」擎北替主子下令。
「是。」手下們忙將葉虛懷和守宮扶進門外的轎車。
葉炯心頭也不回地跟上車,直到車子開出中華街,她都沒有再看倪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