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鬼地方?居然有這種恐怖的女人,簡直像母夜叉一樣!」
瞿亞焱第一次像只下水道的老鼠,被人拿污水潑,向來生活得像歐洲貴族的他,根本無法想象,一個年僅十九歲的女孩,竟然住在這種連鬼都嫌棄的地方!
「你說的母夜叉,是這個鬼地方的房東太太。」
馮曉澄淡淡地回答,決定用冷漠來對抗這個霸道的臭男人。
「你為什麼要住在這種髒亂破舊的地方?外頭比這里好的房子滿街都是!」
瞿亞焱皺眉打量馮曉澄的房間,里頭的裝潢和這間房子一樣簡陋,不過干淨整潔許多,除了必須的電器、寢具、衣服和書籍、CD之外,幾乎沒有多余的物品。
「因為這里租金便宜。」一個月的租金才兩千元,讓她省下不少錢去看電影。
「租金會比安全重要嗎?」瞿亞焱忍不住想罵她。「樓下那道鐵門根本形同虛設,我隨便一推就開了,而且這里的出人分子那麼復雜,要是心懷不軌的歹徒闖人,你還有命在嗎?」
她能安然活到現在,簡直是奇跡!
「我的生死安危,不勞閣下操心!」她冷冷地回嘴。
瞿亞焱不理會她的冷言冷語,像是罵上癮似的,繼續數落道︰「還有——你一個女孩子家,居然在外游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你怕壞人找不到你是吧?」
「我是去小吃店打工,不是在外游蕩,請你搞清楚!」她氣得用白眼瞪他。
「你真的想錢想瘋了,還是怎麼回事?已經兼了四個家教,居然還去小吃店打工?」
他不禁要想,她是不是欠下大筆債務,所以才需要用這種方法不要命的賺錢還債?
「我說過了,不用你管!」
馮曉澄力持鎮定的假面具掉了下來,她扯開喉嚨,恣意發泄胸中的怒氣之後,立即緊閉著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何必為了這種小事跟他爭執?
她深吸一口氣,待胸中激蕩的情緒平靜之後,才恢復冷漠的神情,轉身面對他。
「你為什麼要來?那天你可以說佔盡了一切的便宜,那二十萬我一毛也沒拿,你為什麼還要來打擾我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
「為什麼不拿那張支票?如果你拿了那張支票,我們就銀貨兩訖,誰也不欠誰,我自然不會再來騷擾你。」
銀貨兩訖?他竟敢用這種可惡的字眼來侮辱她?
馮曉澄自認不是一個愛生氣的女人,可是每每听到這些侮辱人的話,便忍不住胸口暴增的怒氣。
「很抱歉,你那些臭錢,我還不看在眼里!請你出去,方便的話,順便帶上門,我很累、想休息了。」
今晚她連趕四節家教,下課之後還到小吃店打工兩個小時,此刻馮曉澄真的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你的臉色看起來的確不好,瘦了很多,是不是飲食不正常、又睡眠不足?你這麼大的人了,難道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嗎?」
瞿亞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像老媽子一樣嘮嘮叨叨,不過只要一看到她宛若楊柳的柔弱身軀,他就忍不住焦急、生氣。
「與你無關!」她彎身到櫥櫃里找泡面,餓了一整天,要是再不吃點東西,她怕自己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你平常就吃這種東西度日?」瞿亞焱一看到那碗號稱「便利食品」的泡面,好不容易克制的怒火又爆發了。
「你就是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才會瘦得不成人形!」
馮曉澄沒理會他的怒吼,徑自拆開外包裝、倒人調味料。
「泡面對身體不好,你是個大學生,難道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馮曉澄還是充耳不聞,把熱水倒進碗里後,便擱在一旁等面條泡軟。
瞿亞焱取出支票本和筆,迅速寫下一筆金額,然後撕下來交給她。
「這是五十萬元支票,你收下之後,生活可以過得比現在好幾十倍,最起碼,不用再吃泡面度日。」
「我不是妓女,不拿賣身錢!」她憤恨地瞪著他,仿佛跟那張支票有天大的仇恨。
「我沒有拿你當妓女看的意思!」瞿亞焱放柔語氣,耐心解釋道︰「我知道你有經濟上的困難,所以才好心拿五十萬資助你,你就當是朋友借給你的,只是不用還罷了。」
「我不需要!」
「你要是不拿,我會無法安心的。」他不習慣平白佔人便宜,更討厭虧欠人的感覺。
「原來你是為了哄騙自己薄弱的良心,才會強迫我收下那筆錢!」她譏諷的冷笑道︰「謝謝你的‘好意’,我說過,我一毛錢都不需要!」
「你為什麼要這麼頑固?你明明需要這筆錢的!」
他從沒見過這麼頑固的女人,瞧她長得清柔秀氣,一副可愛小女人的模樣,為什麼脾氣這麼硬,像萬年花崗石,敲都敲不碎。
「因為我討厭你用錢來收買我的自尊!我不是賣身的妓女,莫名其妙失身已經夠可憐了,不要再拿那些錢來侮辱我!」
「我也說過,我沒有那種意思!如果我有任何言語失當的地方,讓你產生誤會,那是我的不對,不過我真的沒把你當成賣身的妓女。」
彬許一開始,他曾誤認她是貪婪無恥的淘金女郎,可是在見識過她的高傲的自尊之後,他已經慢慢更正先前錯誤的想法。
見他軟下口氣,她一個人想吵也吵不起來。
「那天晚上的事,是一場天大的錯誤,所以請你回去吧!讓我們忘了這一切,這樣或許我會好過一點。」
「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她一再拒他于千里之外,讓向來高高在上、受人尊崇的他非常不是滋味,覺得面子掛不住。
她躲他像在躲一只討厭的臭蟲!
「我只是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再接觸,如果能夠不見面的話,最好永遠不要再見面。」
惟有這樣,她才能徹底忘記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你真的不肯收這筆錢?」
「沒錯!你拿走吧。」
見她心意堅定,瞿亞焱只得無奈地收回支票。
「我會再來的!」
我會再來!
這樣的話,听起來就像為自己找個完美退場理由的說辭,所以馮曉澄壓根兒不認為瞿亞焱會再出現在她面前。
畢竟能夠省下五十萬「遮羞費」,他應該很開心才對吧!
所以當他再度出現時,她愣了將近半分鐘,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確實是他。
「嗨!」
瞿亞焱穿著一襲米色的長大衣,站在她的住處樓下朝她揮手,干淨的氣質斯文儒雅。
不過她知道那斯文只是表面的假相,其實他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
「想不想喝杯熱咖啡?」他呼著霧氣問。
最近冷鋒過境,天氣陡然降到十度以下,只要是正常人都會想來杯熱飲,尤其是一杯滾燙又香濃的咖啡。
「謝謝,不用了!」她舌忝舌忝唇瓣,僵硬的回絕,小心不讓心動的表情浮現在臉上。
瞿亞焱微微一笑,看出她眼底的渴望。
「可是我很想喝咖啡呢!一起去吧?你就當陪我喝,正好我也有些話想告訴你。」
「你想說什麼?」馮曉澄警覺地望著他。
「和我們之間的糾葛有關。如何?賞個臉,喝杯咖啡吧?」
她沒有正面回答,只說︰「附近有間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屋,走路過去大約需要五分鐘。」
「好,那我們走路過去就行了。」
兩人肩並著肩,沉默地走著,到了那間溫馨的小咖啡屋,瞿亞焱點了一杯無糖的曼特寧,馮曉澄則點了一杯最愛的卡布奇諾,還要侍者加很多牛女乃。
「何不點拿鐵?」瞿亞焱建議。
「可是……我很喜歡卡布奇諾上頭的肉桂粉。」如果只能有一種選擇的話,她希望有雙重享受。
瞿亞焱搖頭失笑,對侍者說︰「麻煩給她兩杯咖啡。一杯卡布奇諾,一杯拿鐵。」
等了一會兒,三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送上來了,馮曉澄珍惜地捧著杯子,無比享受的喝完卡布奇諾,然後再小口、小口的品嘗拿鐵香醇的口感。
餅了今天,她大概得等上大半年,才有機會再到咖啡屋喝一杯熱騰騰的現煮咖?
瞿亞焱慢慢啜飲無糖的曼特寧,滿臉興味的盯著她。
發現他直盯著她看,她的雙頰立即染上羞赧的紅霞。
「你說有話想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
「我是想告訴你,我想到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的方法了。」他語帶得意的瞅著她。
「什麼方法?」
「我問你,除了兼家教、在小吃店打工,你還有其他的工作對不對?」
他也是後來再次請人調查才知道,她根本是搶錢一族嘛!除了家教和小吃店的工作之外,她還利用假日幫公寓大樓洗樓梯,偶爾還幫在服飾店工作的同學代班,賺取代班費。
甚至,她還替懶得寫功課的同學代筆寫作業,一份三百元,據說生意還不錯。
他想,如果搶銀行不用坐牢的話,她恐怕會毫不遲疑的帶頭沖去。
「沒錯。」她點點頭,沒有否認。
「這樣吧!你辭掉那些工作,到我的公司來打工,我就給你五十萬,你只要在有空的時候過來幫忙就行了。這麼一來,那五十萬你不算白收、我也不算沒給,你說這樣好不好?」
「不好!」她立即反對。「這樣和我收下那五十萬支票,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原先那五十萬是我給你的賠償金,不過你已經退還給我了,所以那五十萬已經一筆勾消。現在我給你的五十萬,是未來你替我打工的酬勞,兩筆金額的數目雖然一樣,可是意義完全不同。」他條條有理的分析道。
「你少騙我了,哪有工讀生的工資這麼高?」她不是笨蛋,當然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當然有!只要你肯努力工作,薪資再高,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
「你到底在做什麼樣的工作?」瞧他把金錢看得像流水一樣,要多少就有多少。
「說好听一點,我是股市理財分析師,說難听一點,我是股市投機分子,專靠炒作買賣股票過日子。」
「股市理財分析師?」這麼一說,她好像曾在報章雜志上看過他的相片。「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瞿亞焱。」
「啊!是你?」
只手顛覆股市,人稱「神腦」的股市之神,竟然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俊雅的男子。
「想起來了?」瞿亞焱澀然一笑。「我還算小有一點知名度,報社和財訊雜志常會來訪問我,偶爾也會上電視,做做股市分析。」
他相信,只要她知道他是瞿亞焱,接下來就會竭盡所能、旁敲側擊的從他嘴里挖出下一波大漲的股票名單,這種例子他見過太多次,可以說屢試不爽。
大家關注的全是他手上操縱的股票,沒有人在乎瞿亞焱這個人!
「我知道,我看過幾次你的專訪。」她說得有點心虛。
其實她都是只瞄一眼就轉台,她不懂股票,也沒錢玩股票,所以根本不關心股市是漲是跌。
「如何?你願意到我的公司來打工嗎?」他輕啜一口咖啡,閑適的問,似乎料定了她不可能拒絕。
能在「神腦」瞿亞焱的手下工作,就好比挖到一座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金山,和未來所能獲知的股市情報相比,那五十萬就像九牛一毛,根本不足以掛齒。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找我?我不是學商的,對股票買賣也不在行,你不怕我搞砸了你的事業嗎?」她疑惑地蹙起秀眉。
「這點你可以放心,我敢用你,自然有我的把握。我請你來,主要是替我處理一些文書方面的工作,我常使用電腦,可是非常討厭打字,早想請個人來幫我做Keyin的工作,現在看來,你正是最適合的人選。」
他合理的解釋,逐漸動搖她的決心。
他提出的條件太過優厚,讓人很難拒絕。
而且先前她不願意接受他的支票,是因為那是一筆「賣身錢」,如果她到他的公司去打工的話,就不算白拿他的錢了。
如此一來,她不但會有一大筆進帳,還會有更多屬于自己的私人時間,可以看遍所有她想看的電影。
「打工的期限,到什麼時候為止?」
她得先問清楚,萬一期限是一輩子,那她豈不是虧大了?
「原則上,五十萬是一年的工資,如果一年後你還有興趣的話,我可以續聘,價碼我們再商量。」
「好,我去!」她沒有考慮太久便答應了。
一年五十萬的薪資,她得兼多少家教才能賺到?
她一直夢想坐在百老匯的歌劇院里,聆听那永垂不朽的經典歌劇,還有眾星雲集的好萊塢,更是她夢寐以求的影劇國度……
有了這些錢,她就能實現自己的夢想了。
「很好!」他滿意的點點頭,沉聲下令︰「听著現在我這個老板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你必須立刻搬離那個老鼠窩!」
「什麼老鼠窩?」說得真難听!
那間房子不過破了點、舊了點、髒了點,就被他說成老鼠窩,未免太過分了。
「難道不是嗎?總之你先搬出來,我會另外找間房子給你。」
「奇怪,我住在哪里,好像與你無關吧?」他未免管得太多了!
瞿亞焱也知道自己干涉太多,她根本不領情,不過他就是無法坐視她繼續住在那間毫無安全可言的房子里,他必須拯救她月兌離那個人間地獄。
「你原先住的地方太危險,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公司的名譽也會連帶受到影響,我不能拿公司的信譽來開玩笑。」
他知道要是不這麼說,倔強的她一定會反對。
「我……」果然,一提到公司的名譽,她就無話可辯駁了。
她可以任性妄為,卻不能影響到公司的整體形象,況且她也實在受夠那位怪房東,能夠搬離那里,自然再好不過了。
「你明白公司的立場就好!」
瞿亞焱掏出信用卡結帳,起身說︰「回去收拾東西吧,明天我再帶你去看房子。」
「什麼?曉澄,你要退掉所有的家教?為什麼?」
趙之弘沖出家教中心的櫃台,震驚的問道。
「對不起!趙之弘,我知道臨時決定退掉這些家教,一定給你們帶來很大的困擾,可是我真的有其他的事,沒辦法繼續上課了。」馮曉澄歉疚地說。
「可是……一定得辭掉家教嗎?」
家教是他們之間惟一的聯系,一但終止合作關系,趙之弘知道,自己再也沒有理由纏著她,他們會像其他的同學一樣,見面時閑聊幾句,偶爾和大家一起出去吃吃東西,就只是普通朋友,其他的,什麼也不是……
他不要這樣!他貪心的想要更多。
「曉澄,你知道嗎?我對你……我一直很喜歡你。」
馮曉澄愣了愣,隨即笑著說︰「我知道,我也很喜歡你呀!大家都很喜歡你,你是個大好人,熱心助人,這些日子多虧有你幫忙,我才能安然度過許多難關。」
「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趙之弘漲紅了臉,面帶羞赧的低吼︰「我愛你,很愛你!」
馮曉澄睜大眼,檀口微張,許久之後才爆出大笑。
「真是的!趙之弘,你就是愛開玩笑,不跟你鬧,我有事先走了,改天有空再請你吃飯,算是向你陪罪。掰-!」
「曉澄!」
馮曉澄假裝沒听到他的呼喚,飛快轉身跑出家教中心。
她靠在電線桿旁,拍著胸口劇烈喘息。
懊險!幸好躲過他的深情告白,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她不是瞎子,早就從他的眼眸中發現那抹愛戀的深情,只是她對他始終沒有男女情愫,有的只是類似好哥兒們的感情。
簡單、率直,沒有壓力、沒有負擔,不是很好嗎?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企圖改變這一切?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做只會讓他們之間的友情變質,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真誠交心、坦率無偽了?
「馮曉澄!」
一只大掌放在她肩上,嚇得她差點跳起來。
原以為是趙之弘不死心,又追了出來,但抬頭一看,才發現是瞿亞焱。
「你為什麼進去那麼久,還跑得喘吁吁的?」他不高興的質問。
他好心在載她去公司途中特地繞過來,讓她當面向家教中心請辭,沒想到她卻不許他進去,只讓他在外頭等,活像他見不得人似的!
「沒什麼!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們走吧!」
見她刻意回避問題,他也懶得繼續追問。
反正那是她的事,他壓根兒不想管!
卑雖如此,他還是難掩心頭的不悅,不喜歡她有秘密瞞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