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柏馭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居然從眼角的余光,看到某個沿著牆角緩緩爬行的物體。
那個物體太過巨大,以至于他沒辦法說服自己那只是一只蟑螂。
不,那當然不是什麼蟑螂,而是一個把渾圓的小翹得半天高的女人!
而那只蟑螂——不,是那個小的主人,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發現了,還很努力地往門口的方向爬呀爬。
這女人好大的膽子!
陸柏馭臉一沉,當場大喝︰「站住!」
他一喊,可把所有與會的股東們嚇了一大跳,但他們不知道他是叫誰站住,因此皆面面相覷。
听到那聲大喝,康如璇當場一愣,有種很不妙的感覺,讓她不敢抬頭。
不過就算不用抬頭,她也能感覺到那道強烈的瞪視……
不過,那不可能是在叫她吧?因為她是用爬的,不是用「站」的啊,哈哈。
她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然後假裝沒听到那聲大喝,依舊四肢並用,繼續往前爬爬爬……
「妳還爬!我叫妳停下來,妳沒听見嗎?!」
陸柏馭一肚子火,她在耍白痴嗎?
這下康如璇終于肯定他就是在叫她,沒辦法,她只好放棄逃跑計劃,乖乖站起來。
「請問,您是在叫我嗎?」她擺出最可愛的笑臉,決定裝傻到底。
「欸?!」在場的其它人看到她,全都嚇了一大跳。「妳是打哪冒出來的?」
「嘿嘿,我嘛……」
「說!妳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里?」陸柏馭厲聲質問。
她在重要的會議時刻藏匿在會議室里,非奸即盜。
「我……嘿嘿……嘿……」康如璇當然完全答不出來,只能傻笑。
「快說!」那可怕的男人又是一聲大吼,差點把她嚇出心髒病。
「我……說就說嘛,干嘛那麼凶?」
梆得大聲就贏嗎?要編故事,她還會輸嗎?
「我……我是公司里的員工啦!我是上來送文件的,因為才剛來這里上班沒多久,不認識路所以走錯了,不慎闖進會議室,正想出去時,大家就走進來,我不好意思讓大家看見我,所以才會躲在盆栽後面。」
她眨著大眼,甜滋滋地微笑……
美女的撒嬌就像鎮定劑,馬上讓大家的警戒心降到零。
「喔……原來如此!」那群色瞇瞇的老頭們紛紛點頭稱是。
只可惜,有個討厭鬼根本不上當,一心想揪出她的真面目。
「妳是我們公司的員工?哼!」這聲冷哼,代表陸柏馭壓根不信。「好,那妳說說,妳是哪個部門的員工?」
「啊……我、我是海外事業營業部……」
康如璇是只剛出社會沒幾個月的菜鳥,從沒在大企業上過班,連里頭有什麼部門都不知道,不過她想起很久前看過一部日劇,里頭正好有這個部門,便立刻抓出來用。
「我們公司沒有海外事業營業部這個部門!」陸柏馭冷冷地回答,把她的答案甩回她臉上。
他雖然才剛上任,但公司里的各個部門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啊呀,我說錯了,其實是……國內……國內事務營業部。」她額頭冒汗,繼續亂掰。
「我們公司也沒有國內事務營業部!」
「那——你們公司到底有什麼部門啊?」康如璇咧開嘴,好無辜地笑著。
「少跟我耍嘴皮!」一道雷劈下,吼得康如璇耳根發疼。
「說,妳到底是誰?是什麼人派妳來的?」
陸柏馭可以確定,眼前這個一直跟他裝白痴的女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間諜。
「我……」
面對咄咄逼人的凶神惡煞,康如璇窘紅著臉答不出來,她惱羞成怒,不顧一切就當場把他的惡行抖了出來。
「我是來找你算帳的啦!」
康如璇白女敕的手指頭指向他的鼻子,氣呼呼地控訴道︰「你這個婬亂無德的渾蛋!把我表妹的肚子搞大之後就想拍拍走人嗎?告訴你,沒那麼簡單!」
「搞大肚子?!」當場整間會議室一片嘩然,頃刻間,所有夾雜著懷疑、不信和鄙夷的眼神,全部向陸柏馭直射而去。
「我——」那些眼神,讓向來沉穩冷肅的陸柏馭有口難言,當場漲紅了臉。「不是的!我、我沒有……」
他氣到結巴,但卻使他看起來讓人感覺心虛。
「我……我真的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面對股東們質疑的目光,陸柏馭有如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你還敢狡辯?!你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不是嗎?」
「是又如何?」
「你在國外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哼!有膽子做,卻沒膽子承認嗎?「不要告訴我你在國外這幾年,都是過著清心寡欲的修道士生活。」
「我——」陸柏馭的臉又倏然漲紅了。「我是不是過著修道士的生活,與妳無關!」
這女人以為她是誰?他在國外有沒有交過女朋友,還得跟她報備嗎?
「厚厚,心虛了吼!你也知道羞恥嘛,哼哼!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就想不認帳了嗎?」
「妳這女人到底在胡說什麼?!」陸柏馭惱火極了,真想用膠帶黏住她的嘴,看她還能怎樣信口雌黃。
「我說副總,如果這女孩的指控是真的,那我們不能信任你,公司的未來,不能交到一個亂搞男女關系又不負責任的年輕人身上!」
一部分非他們父子派系的股東在此時落井下石,趁機要他說清楚講明白。
「我絕對沒有做出她所指控的事!」陸柏馭大聲澄清。
他雖不敢自詡為柳下惠,但也不是處處留「種」的渾蛋,要說有女人懷了他的孩子,他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你還敢狡辯?!」真是有夠無恥!「好,那我就拿出你的罪證讓你看!」
為了讓他俯首認罪,康如璇從包包里取出隨身攜帶的犯罪證據——從表妹那里拿來的照片,她大步走到陸柏馭面前,用力甩在會議桌上。
「你自己看看,看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哼,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這是?」陸柏馭一看,頓時傻眼。
這——這算什麼罪證?它充其量只是一張照片!
如果是什麼果照、婬照也就算了,偏偏它還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大合照。
「這只是我們家族的合照,算得上什麼「罪證」?」陸柏馭嗤笑。
難不成照片上的每個男人都是「嫌疑犯」?
「我表妹把這張照片拿給我,親口告訴我孩子的父親就是你。」
最帥的除了他還有誰?他還想否認!
虧他長得人模人樣,卻是畏首畏尾的渾蛋。
「妳表妹是誰?居然敢毀謗我的名譽,叫她當面和我對質!」陸柏馭懶得跟她廢話,直接要求對質。
「不行!我怎能讓我表妹受到二度傷害?」
她那可憐脆弱的表妹,見到這混蛋一定會哭得暈厥過去,她怎麼忍心那麼做?
「不敢來?是心虛吧!」陸柏馭冷笑。「像妳們「這樣」的女人,每年我們家族總要打發好幾個。」
像妳們「這樣」的女人?
怎樣的女人?
這句話里明顯帶著利刺,康如璇神經再大條都听得出其中不屑與嘲諷的意味。
「你在暗示什麼?做人不要太超過喔,不要逼我們采取法律行動!」
康如璇握緊小拳頭,隱忍著想沖上去揍他一拳的沖動。
「隨時歡迎!」陸柏馭還真怕她不去。「如果沒有其它的事,可否請妳離開這里,讓我們繼續開會?」
他還有要事,懶得跟她抬杠磨牙。
「你——」他那副懶得理她的模樣激怒了康如璇,她忍不住沖口而出。「好!我就找我表妹來,我們當場把話說清楚!」
陸柏馭的辦公室里,氣氛沉默詭譎,里頭的三個人瞪大眼,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對看著。
陸柏馭雙手環胸,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對指控他「始亂終棄」的表姊妹,拜康如璇所賜,他的會議中止了,現在他有的是時間跟她們慢慢耗。
「就是他對不對?小如,不用怕,妳說,表姊會替妳做主!」表妹已經來了,看他這回如何狡辯!康如璇得意地等著揭發他的真面目。
終于,她的表妹停止打量,緩緩開口了。
但她卻說——
「不是的,表姊。」
「咦,什麼?!」康如璇傻住。
「妳搞錯了,不是他!」康如璇的表妹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她翻翻白眼,露出快昏倒的表情。「我不是已經告訴過妳是誰了嗎?妳怎麼還是找錯人!」
「妳說最帥的男人啊,難道不是他嗎?」康如璇顫抖的手指,指向照片里傲然站立的男人。
「當然不是——唔,沒錯,他也很帥啦,但是沒有我的前達令帥。」康如璇的表妹用一種遺憾的眼神盯著照片里的陸柏馭。
「那、那個對妳始亂終棄的渾蛋到底是誰?!」康如璇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找錯了人,幾乎要放聲尖叫。
「就是他嘛!」康如璇的表妹有些不耐地以縴縴玉指朝照片一指,康如璇定楮一瞧,眼珠子差點飛出來。
「是他?!」
康如璇自認不是「外貌協會」的會員,但此時她真的好想仰天長嘯——這、這算哪門子的帥男啊?!
身材肥腫不說,還一臉流里流氣的樣子,帥?!表妹到底是看上他哪一點啊!
刺激太大,康如璇覺得自己快瘋了。
「那是我堂弟,陸勝馭,和我同年。」陸柏馭涼涼地補充。
「哎,表姊,沒關系啦。反正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追究,再說,我已經把孩子拿掉了,現在也有了新男友,過去的事就算了。」
康如璇的表妹一派輕松,和不久前那個哭得肝腸寸斷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欸?!可是——」表妹的態度差距太大,康如璇幾乎以為自己認錯表妹了。
「啊,我和男朋友約好要去看電影,要先走了。掰掰!」
說完,笑如春風的表妹揮揮手,飄然而去,留下康如璇一人。
「等等!小如——等——」
康如璇的表妹走得比跑還要快,早已不見人影。
康如璇張大嘴,完全傻眼。
許久後,她才有膽子將視線慢慢轉回來,但一望見那張鐵青的面孔,她只覺得背脊陣陣發寒。
「呃……你都听到了,原來這一切全是個誤會啊……哈哈,真對不起啊,原來是我搞錯了!不過現在誤會解開就好!誤會解開就好!」她擠出僵硬的假笑,非常努力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想你應該還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哈哈,你慢慢忙吧……」
康如璇一面說著,一面緩緩轉身,以非常自然流暢的動作往門口走去。
但她才剛跨出一步,背後便傳來陰森冷肅的低聲命令。
「給、我、站、住!」
「呃!」康如璇一顫,背脊又是一涼。
「哈、哈,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嗎?」
她轉過頭,試圖用最甜美可愛的笑容化解死對頭的怒氣,但顯然毫無效果。
她的笑容是很可愛沒錯啦,可是被人誣賴的氣憤,可不是隨便露出幾個可愛的笑容就能打發的。
「吩咐?」陸柏馭笑得更森冷了。「妳毀了我最重要的會議,還在大股東面前誣賴我、破壞我的名譽,現在妳打算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她還能怎麼處理啦?誤會都已經造成了,要讓時光倒流也不可能啊!
嗚嗚,都怪表妹沒說明白,她也笨得沒問清楚,才會搞出這個大烏龍。
這男人看來一臉精明相,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她誰不好惹,偏偏去惹到他,嗚嗚,這下要怎麼辦啦?
「那——你說要怎麼解決?」康如璇垮下小臉,難過得都快哭了。「不然我請你吃一頓飯算是賠罪,你說好嗎?」
「請我吃一頓飯?」陸柏馭瞇起眼,藏住里頭迸射而出的凶光。
她也太看扁他陸柏馭了吧?他一生的清譽,就只值一頓飯?
康如璇搞不清楚狀況,還以為他的重復是表示有興趣的意思,一顆小腦袋像點頭女圭女圭一樣上下猛點著。
「對啊對啊,看你要吃什麼都行。」
他們這些富豪動輒龍蝦鮑魚燕窩魚翅,她一個剛出社會沒多久的小菜鳥,扁扁的荷包哪負擔得起這些?
但是花錢消災,她惹出這樣的大麻煩,他不告她就不錯了,比起吃上毀壞名譽的官司,錢也就不算什麼了。
瞧她一臉心疼的窮酸樣,陸柏馭抓到了她的弱點。
錢,就是她的弱點吧?想必她是個口袋空空的窮光蛋,才會一副怕他吃垮的樣子!
斑哼,很好,他找到了報復她的好辦法了!她愈不讓他吃,他偏要吃垮她。
「妳要請我吃飯?也好,那我就不再追究,讓妳請吃一頓,算是接受妳的歉意了。」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平和的表情,康如璇立刻大喜。
「太好了!你想吃什麼你說,我一定請客。」
沒想到一頓飯就能解決她所惹出來的麻煩,看來他沒想象中那麼難纏嘛,都是她誤會他了。
原來他也是個心胸寬大的大好人啊!她感激得差點沒痛哭流涕。
「我真的想吃什麼都行嗎?」他雙手插進口袋里,一派輕松瀟灑地問。
「當然當然!你想吃什麼盡避說,我一定想辦法替你弄來。」她點頭如搗蒜。
「好,我就告訴妳我想吃什麼,我想吃的是——滿漢全席。」
「喔,滿漢全席啊——好,哈哈、哈——什麼,滿漢全席?!」
原本還傻傻以為他頂多點份高檔牛排的康如璇,驚駭得幾乎連眼珠子都彈出來了。
是……是她以為的那種滿漢全席嗎?「請……請問,是哪種滿漢全席?」
她一開口,一雙利眸立刻惡狠狠地掃來。
「妳認為世上有幾種滿漢全席?妳不會愚蠢到以為我說的是泡面吧?」
他的眼神充分地達到告知的責任︰要是妳真敢弄碗泡面來,我就告死妳!他當然不是真的想吃,之所以要她請吃滿漢全席,只是想刁難她。
「我……當然不會。」康如璇很勉強地擠出笑容,背後冷汗直流。
滿漢全席算是「一、頓、飯」嗎?
據說滿漢全席共有好幾百道料理,即使三餐狂吃猛吃,整套餐大概也要吃上好幾天,況且滿漢全席所使用的食材珍奇,所費不貲,她一個剛出社會沒多久的小菜鳥哪付得起?
他嘴里說不追究,但根本就是打算逼死她嘛!她握緊小拳頭,氣憤地漲紅臉。
「辦不到是嗎?」陸柏馭一聲冷笑,二話不說拿起桌上的電話。
「喂喂!你、你要做什麼?!」康如璇驚駭地大聲問道。
「做什麼?當然是打電話報警!」難不成還請八人大轎抬她回去嗎?
「打電話報警?!」康如璇整張小臉都嚇白了。「不、不要這樣啦!」
她可以想見明天社會版的頭條新聞是——女子涉嫌毀謗知名企業少東,被求償巨款……
嗚嗚,滿漢全席雖貴,但好歹不用坐牢,也不用登上社會版新聞,丟臉丟回老家,更重要的是,不會被老總開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保住堡作,錢總能慢慢賺回來,可是一旦進了牢房,很可能將來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看來只好花錢消災了,誰教她沒查清楚,就莽莽撞撞地來找人家算帳呢?
「妳現在打算怎麼辦?請我吃一頓,還是要我報警呢?」
看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像啞巴吞了黃蓮的痛苦表情,讓陸柏馭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心里有著說不出的痛快。
耙惹到他頭上,就得有心理準備,他絕對不可能善罷罷休的。
「我……請你吃滿漢全席好了。」康如璇的眼淚都快滾下來了。
雖然她還不知道要多少錢,但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絕對不便宜,她是只菜鳥,荷包扁扁、戶頭空空,要她一下子拿出一大筆錢辦滿漢全席,除非是去搶銀行或去借錢。
但她不想搶銀行,也不想去借錢,只好苦著小臉拜托道︰「滿漢全席這麼貴,我實在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可不可以分期付款,一次請你吃一道菜就好?」
「分期付款?」陸柏馭瞇起了眼。
她以為是電視購物嗎?他哪有這麼多閑工夫陪她耗?每次一道菜,幾百道菜得吃上幾天?就算一天一道也要好幾個月!
「不行!」他忙得很,況且那樣就沒了折磨她的樂趣。
「拜托啦!」她咬著女敕紅的唇,苦著小臉哀求。
她的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讓陸柏馭的心有片刻動搖,不過語氣還是冷硬地拒絕。「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嗚……」康如璇的眼淚真的滾了下來。
她真的沒錢,只能去坐牢了。
「那,你去告我好了!」她嗚咽地哭嚷著。
她不是想耍賴,是真的無計可施了。
見她滴下眼淚,原本雙手環胸看好戲的陸柏馭,突然感覺自己像個惡人。
可惡!明明是她的錯,他為什麼要覺得愧疚?只因為她掉了幾滴眼淚?
他恨自己心軟,但卻實在無法對她那張梨花帶淚的小臉視若無睹。
「唔,好吧,每次一道菜就每次一道菜!」他有些尷尬地不耐吼道。「不過,妳每周至少得提供一道菜——除非我沒空,否則就視同妳違反承諾,我將立刻提出告訴!」
「我知道了,謝謝、謝謝你!」康如璇感激涕零。
雖然每周一道菜,一個月至少得提供四道菜,以她微薄的薪資還是負擔很重,不過比起一下子吐出一大筆錢,實在好太多了。
見她露出開懷的笑臉,陸柏馭也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不過他立即察覺到自己的失常,在她發現之前,立刻斂下那淺淺的笑容。
這女人有股可怕的魔力,能夠左右他的情緒。
他擰起眉,萬分不悅地發現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