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峽谷,眼前豁然開朗,留守的山寨弟兄听聞馬隊歸來,紛紛沖出屋外,欣喜迎接。
「老大!」馬隊一接近,眾人紛紛高聲喊道。
「嗯。」為首的男子躍下高大的栗色駿馬,精銳的雙眸環視四周。「寨里一切可安好?」
「啟稟老大,寨里一切安好。」
「老大,這回收獲如何?」有人忍不住問。
「全在這兒了!」被稱為老大的祁昊將肩上所負的布包解下,攤開來豪邁地往地上一倒,白花花的金子、銀子、亮晃晃的鐲子、指環、珍珠鏈子、翡翠,滾得一地都是。
「哇!」在場的人紛紛睜大眼,垂涎地瞧著那些銀子和首飾。「老大這回真是成果豐碩啊!」
祁昊的拜把兄弟涂大柱驕傲地道︰「哎,你不曉得!本來呢,搶到的黃金珠寶更多吶!但是咱們老大見那——啊!」
啪!
突然地,有人在他頭上用力拍了一掌。
「誰讓你這麼多話?進去了!」
「嗚……」涂大柱模模腫起一個小包的腦袋瓜,只敢在心里嘀嘀咕咕,嘴巴卻閉得緊緊的,不敢再多話了。
其實不用涂大柱說,一班兄弟也知道八成是老大的老毛病又犯了,非得灑點銀兩出去不可,不過老大有這樣的癖好,他們也沒啥不滿,還覺得挺光榮的。哈哈!
祁昊板著臭臉,走向前方的屋子,大手卻不由自主探向胸口的口袋里,那里收藏著一束發。
這是在林子里時,從那名美麗且有勇氣與他對抗的女子發上割下來的。
一撫到那束滑膩的發絲,他臉上的表情不禁變得柔和。
她明明感到害怕,卻仍鼓起勇氣,揚起下巴對抗他,想起她故意裝得威嚴、還板起小臉,義正詞嚴教訓他的可愛模樣,他竟忍不住輕笑起來。
有趣的小女人!
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怎麼會到白眉山這偏僻的地方來呢?
瞧她一身貴氣,還有那排場架式,他便明白,她是他永遠也摘不到的月亮,但她卻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或許,他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她,但他永遠不會忘記她的。
想到這兒,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輕嘆。
下午,白眉山寨難得清閑。
清晨突襲回來的弟兄們正在酣然補眠,而沒出任務的弟兄們也坐在前廳里打盹兒,一切是這麼寧靜美好,但——
突然幾只飛鳥受驚竄飛,發出刺耳的鳴叫,然後一名守哨的山寨成員,神色慌張地奔入寨中。
「老大!老大!」
「搞什麼鬼?」在前廳里打盹的人懶洋洋地睜開眼,不耐煩地瞧了那人一眼。「有什麼事?」
「老大呢?大事不好了!」
「什麼大事不好了?」听到發生大事,所有人嚇得瞌睡蟲全飛了。
「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什麼不知道怎麼說?你就快說啊!」
附近的弟兄全圍了過來,焦急地催促道。
「就是——哎喲!老大人呢?我還是親自跟老大說比較要緊!」
「你說什麼啊你——」
「搞什麼鬼啊?這麼吵!」涂大柱被吵醒了,打著呵欠走出來。
「大柱,老大呢?」那人還是慌著要找祁昊。
「你找老大做什麼?」涂大柱瞇起眼問。
「哎!就是——」
「到底有什麼事?!」祁昊終于出現了,神情不爽地問。
他原本在房中睡得正好,卻被騷動聲吵醒,這才臭著臉出來查看。
「啊!老大來了!」
「老大!」前來報訊的人看見祁昊,差點沒高興得哭出來。「老大,不好了!山下來了一輛馬車,朝山里放話,說要見您哪!」
「這還需要通報嗎?打發他們走便是了!」祁昊不耐煩地瞪大眼。
他是隨便誰都能見的嗎?又不是戲班子里的花旦!這種小事也需要鬧得整座寨子雞飛狗跳來請示他嗎?啐!
「不是啊,老大!來的人、來的人……身分不一樣啊!」那人彷佛受到驚嚇,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好。
「什麼身分不一樣,難不成是皇帝老子來了不成?」旁邊有人訕笑。
他分明就是膽小嘛!
「雖然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來的人是……是咱們大理皇朝的長公主,沐澐公主啊。」
剎那間,廳里一片寂靜。然後陡然地,喧嘩聲四起。
「沐澐公主?!真的假的?她來干什麼?」
「她說,咱們老大已經被皇帝指為她的駙馬,希望老大隨她回宮完婚。」
「我什麼?!」祁昊本來無聊得想打呵欠,听到他後頭所說的話,張大的嘴瞬間僵住。
「老大您被指為沐澐公主的駙馬了。」那人又重復了一次。
祁昊還是呆愣著,半晌,手掌突然往後一翻,猝不及防地甩了涂大柱一耳光。
啪!好響亮的一掌。
「哎喲!」涂大柱莫名其妙被偷襲,摀著臉頰,錯愕地看著祁昊。「老大,您作啥打我呀?」
「會痛?」
「當然會痛啊!」要不是因為他是老大,涂大柱早回他十個巴掌,讓他知道痛不痛。
「既然會痛,那就不是我在作夢。」祁昊撫著下巴沉吟。
這麼說,他真的被選為駙馬了?
「喂!老大……」涂大柱摀著臉,一臉哭笑不得。
「奇怪!咱們是土匪,不是王公貴族耶,皇帝老子為啥要指名老大當駙馬?」有人提出疑問。
「這個嘛……」這個問題考倒大家了。
一群平常沒在用腦的人,抱著頭,努力思考起來。
「可能是因為……因為沐澐公主長得很丑吧?」這是他們唯一能想到,又說得通的解釋。
因為太丑,丑到全國上下找不到一個人肯娶她,皇帝老爺沒辦法,只好找上老大。認為老大是個土匪,公主肯嫁他是天大的恩賜,他一定不會推辭,所以才把她扔到白眉山寨來要老大接收。
不然誰願意把好好的公主嫁給土匪呢?
「肯定是!」旁邊的人連聲附和。
「我曾听聞長公主已年過二十,卻尚未婚配,當時就覺得奇怪,原來是有問題啊!」那人顫抖地道。
一般女子若生得好,不用等到十四、五歲就讓人訂走啦!
「說不定她丑得像猴子。」有人猜測。
「搞不好胖得像豬。」有人訕笑。
「天哪!」
無數道同情的目光,同時落在祁昊身上。
祁昊的臉色比誰都難看,要他娶一個沒見過面的公主就算了,那公主搞不好還丑得像猴子、胖得像豬,這種事誰能接受?
不再遲疑,祁昊怒聲吼道︰「她在哪兒?我要去見她!」
他要勸她盡快滾回宮去,別妄想他會娶她!
「老大!您真要去見她啊?這不妥當吧!」旁邊的兄弟緊張了。
「是啊!萬一她見到老大您這樣英姿颯爽,立刻撲上來,那該怎麼辦?老大的貞節不就不保了?」
「可是——老大還有貞節嗎?」有人提出疑問。
「說得也是!哈哈哈……」
啪!啪!
響亮的兩個巴掌,落在他們頭頂上。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祁昊陰森地靠近他們。
「沒……沒什麼。」兩人手摀著腦袋,忍著差點飆出的淚,很有默契地同時搖頭。
「哼!我現在就下山去!」祁昊衣襬一甩,翻身上馬,朝山下疾馳而去。
「老大,等等我們!我們也去,替您壯膽哪!」
一伙弟兄們立即躍上馬匹,隨後追去。
其實老大一身是膽,哪還需要他們壯膽呢?他們不過是想趁機湊熱鬧罷了!
山不在高,有山則名。
白眉山不算高,但山勢險峻,林木茂密,小徑繁多,錯綜復雜,若非熟悉山路之人,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更何況,山上還住著一批盜匪,誰敢貿然上山?
因為不敢魯莽地闖上山,所以沐澐一行人在山腳下暫歇,就駐扎在溪流邊,等待祁昊給予回應。
雖然先前在密林里听了那位老翁的控訴,讓沐澐曾有過片刻的驚恐與退卻,但最後,她還是鼓足勇氣,命令馬車繼續前進。
出宮前,父皇帶著哀切懇求的病容,她不敢或忘。既是父皇的請求,那麼即便是犧牲她的終身幸福,她也會順利達成使命。
「公主,請用絹帕。」
青虹把繡著精美蘭花的絹帕沾濕後遞過來,好讓沐澐擦擦臉龐。
「好。」沐澐接過來,輕輕擦拭花瓣般細致的臉頰。
山林間的微風吹來,吹拂在沾濕的肌膚上,帶來些許清涼感,沐澐終于有心思好好瞧瞧四周的風景。
「這兒的風景,倒是挺美的。」
瞧這奇石崢嶸嶙峋,林木蒼勁翠綠,清澈的溪流潺潺湲湲,在宮中,幾時曾見過這樣的美景?沐澐微瞇起眼,不由得瞧呆了。
青虹卻沒她這種賞景的閑情逸致,她面色哀愁地問︰「公主,您真要听從皇上的旨意,嫁給那個土匪頭子嗎?」
乍听到皇上頒布的聖旨時,她簡直嚇呆了,公主與土匪?這怎麼可能啊?皇上是不是腦子壞了?
當然她只敢在心里這麼想著。
而更令她驚訝的是,沐澐竟然絲毫沒有反抗,立即出宮來到白眉山。
沐澐回過頭,凝眸望著自己的婢女。「要是不嫁,就不會到這里來了。」
「可他是土匪啊!」
「是山賊也好,是土匪也罷,總之,這是父皇的命令,我不會逃避。」她早已允諾,要完成這個使命。
當然,接旨時她也很驚慌恐懼,但她身為長公主,有她應盡的責任,不能夠退縮。
「可是……」
青虹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那馬蹄聲雜沓急促,引來侍衛們的警戒。
「保護公主!」大家紛紛拔出刀來,團團護住沐澐。
那些馬匹的腳程快得不可思議,彷佛才剛听到馬蹄聲,一轉眼那幾人已自林中竄出,傲然在他們面前勒馬停下。
「是山里的馬賊!公主請小心!」侍衛們雙臂大張,擋在沐澐身前,讓沐澐瞧不清前頭的情形。
她歪著頭,努力從高大的侍衛們的空隙間打量,這才看見那個帶頭的男子。
他身材高大,渾身結實有力,爬滿半張臉的胡渣,讓人瞧不出真實的年齡,但他看來比她想象的年輕,一雙黝黑的眸子精銳有神。
當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眸朝她的方向望來時,本該感到驚恐害怕的沐澐,心口竟沒來由地劇烈竄動起來。
是他!今天在密林里遇見的那個人,他……
就是祁昊?!她的夫婿!
「這里是白眉山寨的地盤,你們在這里做什麼?」
祁昊躍下馬匹,兩腳大剌剌地跨開,雙手環胸,瞇眼打量這伙人。
那公主躲在後頭,讓他瞧不清她的臉,不過光看身材,倒是縴合度,至少沒胖得像豬。
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你就是祁昊?」方敬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神情倨傲的祁昊。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爺正是祁昊。」
「皇上親立聖旨,祁昊跪下接旨!」
方敬取出小心收藏在錦盒中的聖旨,身旁的人立刻全部跪下,準備聆听聖旨,就連貴為公主的沐澐都跪下了,以示對父皇聖旨的尊敬。
但他們面前,白眉山寨的幫眾卻像排大樹似的,依然站得直挺挺的,還露出詫異的表情看著他們。
「老大,這些人怎麼忽然矮了半截?」有人故意問。
「笨蛋!他們站得腳酸了,所以跪下去歇歇腳咩。」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