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阿靖!」
幾聲叫喚突地拉回他的思緒,蕭靖回過神,就看見大哥站在自己身前。
「什麼事?」他神情有些疲急的問。
蕭維皺起眉頭,關心的道︰「如果太累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必去……一想到戰青,他胸口一緊,反射性地溫言婉拒︰「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蕭維直覺有問題。小弟這些日子來大大的不對勁,雖然說他是很高興阿靖終于想通要來接手商事,但這樣日也拚夜也拚,卻把新婚還未滿半年的嬌妻冷落在家里,實在是奇怪至極,特別是早先阿靖明明一副疼她疼到骨子里的模樣,怎麼才短短兩、三個月,突然一切就變了?
阿靖忙于商行,甚至有好幾次沒回莊院,直接留在城里商行過夜,而那位弟媳,他前日在後院巧遇她時,卻見她臉色蒼白、消瘦不少,好似風一吹便會倒下似的。
「怎麼回事?」他決心問個清楚。
「什麼怎麼回事?」蕭靖佯裝不知的回問,一邊伸手翻回桌上帳薄。
「你和戰姑娘出了什麼問題?」
蕭靖听聞大哥對戰青的稱呼,只覺得十分刺耳,反射性的回道︰「她己經不是戰家的人了。」
「那好,你和你媳婦出了什麼間題?」蕭維心平氣和的再問。
「沒問題。」他淡然回答,觀而不見地看著帳上的黑字。
懊心關切,卻換來小弟的一臉冷,蕭維不禁雙眉微蹙,他仔細回想這兩個月小弟與弟媳間的相處情形,隱隱抓住了問題的所在。
他想也沒想便揚眉問道︰「她想家嗎?」
蕭靖臉一沉,一句話也沒回,但抓著帳冊的大手卻為之一緊,手背上的青筋隱隱浮現,帳冊幾乎要被他抓破。
看樣子,他猜的沒錯。
蕭維在一旁坐下,裝做沒發覺小弟難看的臉色,建議道︰「既然她想家,何不讓她回娘家住幾天?」
蕭靖持續沉默著,但臉色更黑了。
讓她回去,回海龍戰家?如果讓她回到那片廣闊的大海,她還會再回來嗎?
不!他不會讓她回去的!決不!
「弟媳嫁來幽州也有三個月了,是該讓她回去看看的,不是嗎?」蕭維見他不語,便又再提。
「現已入冬,雪路難行。」他僵著臉,硬找了個借口回絕。
「陸路雖不成,但河這尚未結冰,搭船由河出海應是不成問題。」蕭維淡淡提醒他。
找不到再拒絕的理由,蕭靖突地抬首怒瞪他。
蕭維直直回視小弟,說出重點,「她不快樂,對吧?」
他聞言心中一痛,卻仍嘴硬的道︰「就算真是如此,那又怎樣?世上不是什麼事都能盡如人意!」
蕭維雛眉搖了搖頭,勸道︰「你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必須讓她回——」
「她是我妻子,她必須待在這里!」蕭靖惱火地打斷他。
「但是她不快樂。」蕭維沒被他的火氣嚇到,只是平靜的說出事實。
「那也不關你的事!」蕭靖惱羞成怒,怒不可遏的低吼。
蕭維井未被他的話傷到,事實上,他難得見小弟這樣氣憤,甚至還失去冷靜,不禁感到有些……有趣?他壓下作弄小弟的念頭,只是直直回視著他,淡淡地、心平氣和地、一字一句地重復眾所周知的事實——
「她、不、快、樂。」
她不快樂。
蕭靖當然知道,他只是不肯去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因為那幾乎和她不愛他有著相同的意思。
她不愛他……蕭靖苦澀的干笑了兩聲,想起大哥臨走之前所說的話「阿靖,你是個聰明人,相信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要怎麼做。」蕭維站起身來,正色的說。
那時,他望著大哥嚴肅的神情,第一次感覺到……
不,不是第一次了,應該說他早就曾感覺到的,感覺到大哥與生懼來的沉穩與威嚴。
大哥在說完這句後,就離開了。
他看著兄長的背影,不禁心生感嘆。為何大哥就是不懂,他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所謂的當家,不是聰明或著有經商的才華就行的,更重要的是有安定人心的氣勢。
再者,大哥始終不明白,他們倆是兄弟,出自同一個娘胎,體內流著相同的血源,既然他這個小弟腦袋不差,做哥哥的又怎會差到哪去?只不過因為他年紀較輕,不用像大哥一樣從小便承受著極大壓力,很多事反而比較敢說,也因此較早開竅。
誰知道就是這個原由,反而讓他的光芒蓋過了處事沉穩的大哥。
阿靖,你是個聰明人……這句話再次回蕩在腦海之中,蕭靖還是只能苦笑。
他是個聰明人嗎?
伸手將桌上放了足足有一個月、外頭縫上金漆松林的紫檜木盒打開,看著盒子要特地教人去燈造的金鏈,蕭靖心日莫名疼痛。
原本是打算在年里她生辰時送她的……蕭靖雙眼一黯,輕撫那條刻意雕成浪花的金鏈。怕只怕……到時她人己不在此了。
聰明人嗎?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眼中卻帶著苦澀。
如果可能,他寧願當個傻子。
然後看著她一日一日消瘦下去,看著她失去生氣、慢慢凋零嗎?他心中有個聲音質問道。這事實像一把刀,狠狠的剮下他心頭肉,教他痛得鮮血淋灕。
埃龍女——那是揚州城百姓喚她的方式。
他明知道的,明知道她是大海孕育出來的女子,天生便是要活躍于海上,他卻妄想與海爭,以為自己可以將她藏在懷里,卻沒想到龍女既是由海而生,離海上岸後又怎能生存?她生于海,所以渴求海的氣息,所以總是望著東方,所以無法忘卻那遼闊蔚藍的海洋,所以才會像是離了水的魚……逐漸死去。
這念頭讓蕭靖身子一震,心肺痛徹莫名,他知道她正在一點一滴的死去,一點一滴的死去……
蕭靖手一緊,將金鏈從盒中拿出來握在掌中。大哥沒說錯,他的確知道該如何做。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肯承認不肯面對而己。
如今,該是面對事實的時候了。
蕭靖雙瞳幽淒,深吸口氣,趁著自己的良心和勇氣還沒消退之前,舉步走出商行,走進飄著片片瑞雪的大街,翻身上馬往城外莊院而去。
當戰青看到他滿身風霜白雪地進門時,已是萬分訝異;在她迎上前,替他褪下沾滿霜雪的大氅卻被他突然緊緊擁入懷中時,更是惶惑下己。
他發上眉捎肩上都沾染著些許白雪。
「怎……怎麼了?」她昂首,鼻尖沾到他衣上的雪。
「沒……」他埋首在她頸項間,啞聲干笑道,「沒事……」
听到他的笑聲,她才松了口氣,但仍隱隱覺得不對勁。可是他將臉埋在她肩上,她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是以也只能信了他的說辭。
「你變得好瘦……」他在她耳釁低要說道,聲音仍是干啞。懷中的人兒瘦得教他心痛不已,而這一點,更加深了讓她回去的決心。
「是嗎?」她垂下眼瞼,勉強扯出一抹微笑,輕推了推他的胸膛,柔聲帶開話題道︰「你大氅上都是雪,我幫你褪下吧!」
他動也不動的,只是收緊了雙臂,舍不得放開她。
「蕭靖?」戰青不解地喚他。
他聞言深吸口氣,才倏地松開了手,退後一步,臉上帶著淡淡微笑。
她伸手去解他大氅上綁緊的繩結,在這過程中,他一直凝望著她,令她受寵若諒。他知不知道,他己經很久沒有這般正眼看她了?不過也因他這樣一反常態的舉動,教她心中更加不安了。
他突然伸手輕拂她的臉龐,微微一笑道︰「有雪。」
不知為何,他溫柔的微笑卻讓她莫名的心慌,戰青惶惑地抬首看他,卻見他睫毛上沾了些水,她以為是他眉上融化滑落的雪水,但在她想抬手替他拭去時,卻被他一把握住。
蕭靖拉著她的手,帶她來到床邊,微笑說道︰「我有東西要給你。」
被他這樣一拉,原本垂掛在她手上的大氅一個沒拿好,便掉在地上,「等等,你的衣——」
「別理它,反正髒了,下人會收的。」他阻止她回去撿那大氅。
她不解的看著他,卻見那睫上的水珠因顫動而落了下來,滑下他的面頰,看起來竟像是淚滴。
但,他在笑著,微微的笑著,笑的好溫柔、好溫柔戰青有些迷惘,只以為是自己太多心。
蕭靖要她坐在床上,然後在她面前一腳跪下,褪去她左腳的鞋。
「你……」戰青一臉茫然,不懂他想干嘛。
他從懷中拿出那條金鏈,仔細地戴在她赤果的足踝上。
「這是什麼?」
「給你的。」他以指月復細細摩挲那條服帖在她腳踝上的金鏈,深情的望著坐在床塌上的她,「答應我,永遠別把它解下來。」
「為什——」
「別問。」他傾身向前,伸手輕壓住她的唇,只是深深地凝視著她,再次要求︰「我只求這件事。」
她看著他,雖不懂他為何這麼悅,但仍是點了點頭。
他漾出一朵感傷的微笑,抱了她一下,「謝謝……」
「你是怎麼了?」他的反常,終于讓她忍不住開口詢問。
「沒,只是今日成交了一筆大生意,很高興。」他瞎扯了一個借口,在她頰上偷了個香吻才松開她,「我讓廚房弄些菜,咱們來好好慶祝一下。」他轉頭叫喚站在外頭的小三子,吩咐道︰「小三子,要廚房拿些酒菜來。」
「知道了。」小三子應聲,轉身往廚房跑去。
慶祝成交一筆大生意?真是這樣嗎?
戰青有些狐疑,但蕭靖不給她細想的機會,把她抱到自個兒腿上坐好,緊攬著她說︰「我很高興能娶到你。」是嗎?戰青臉紅了一紅,諒訝的看著他。其實他這些天的改變,還讓她以為他後海娶她了呢!
他環抱著她,緊握著她的小手,親親她的臉頰,假裝不經意的提起︰「對了,明天起商行將做總結算,我可能沒時間陪你,大哥……」他微微一頓,有些說不下去,但很快便恢復過來,強顏歡笑的說︰「大哥提議說,看你要不要趁這時回娘家住幾天?」
戰青聞言一疆,臉色慘白的低頭道︰「我不能……留在這里嗎?」
他心一緊,幾乎要把持不住、再度卑鄙地將她留下。
但,握在掌中的手腕是那般的細瘦,坐在他腿上的人兒是那般的輕如鳥羽,信些都提醒著他,繼續讓她留下的後果。
「你听我說,」蕭靖擁著她輕聲勸解道︰「二叔他們其實很擔心你的,當初我要帶你走,大伙兒是因為尊重你的意願,是以才未多加挽留。那兒……畢竟是你的娘家,你終究得回去看看的。」
她將頭枕在他肩上,小手緊攀著他的頸,低問︰「不能不去嗎?」
「別逃避,回去看看吧!」他環著她的腰,說出口的話像是勸她,更是在勸自己。
戰青沉默著,不發一語。
「你也擔心的,不是嗎?」他深吸口氣,雖然心痛的要命,還得裝出微笑,「你難道不擔心楚恨天在島上做了什麼?回去看看,就當是安自己的心,嗯?」
她當然擔心,怎能不擔心?
戰家船隊是她的心血結晶,縱使她被排拒于門外,可這些年來,那些船務早已深人她的骨血,每天從早到晚,她都在想、在擔心——
壩運計劃是否有順利進行?二叔的風濕有沒有再度發作?船隊是不是有按時在秋季出航南洋?去年遠航的船只是否已平安回航?年初派人建造的船只是不是己完工下水?
這些,總是在她的腦海里打轉,即使那早已不是她觸手可及的事……
雖是一閃而逝,他還是看見了她臉上動搖的神情,心頭不禁微微抽痛,卻只能再度勉強自己微笑勸她︰「回去看看,不過是幾天時間而已,要是你真不想待在那兒,可以立刻回來。」
說是這麼說,蕭靖卻很清楚只要她一回到海上,要再回來的可能性就幾近于無。他笑著說話,心卻在淌血。
戰青下意識的更向他偎近。不知從何時起,他的身影悄俏地溜進了她的心,逐漸佔鋸了一半位置。老實說,現在一天里,她倒有半天在想他。
所以……如果他願意和她一起,也許她會比較有勇氣。
戰青輕聲詢問︰「你……可以陪我去嗎?」
她這句話卻問得蕭靖心更痛,因為話中含意表明了她已打算回去。他的臉白了一白,苦笑的說出違心之論,「不行。」
他要是和她回去,一定會舍不得放手的,搞不好走不到半途他就會後悔,要船只打道回府。
他的拒絕讓戰青有些難過,她怯懦的說︰「我一個人……沒有辦法……」
蕭靖見狀,卻更加傷心愧疚。她原是那樣自信滿滿的女子,如今竟對自己失去了信心,變得如此畏縮。
天’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蕭靖自責地緊擁著她。嘎聲替她打氣,「傻瓜,你可以的!」
心在滴血啊,但若不放手,她永遠也不會快樂。
蕭靖緊摟著她,眼眶不覺有些濕潤,他將臉埋在她發中嗅聞著她秀發的香味,真想時間就此停止,永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已經身處船艙。
大船在水上輕晃,波浪輕輕拍打船身的聲音,還有因此而咿呀作響的木頭聲,這些是那麼的熟悉,熟悉的教她想落淚。
戰青從床上爬起,走出艙房,來到甲板,卻意外地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周?」她驚訝的看著現在應該在島上保護楚恨天的護衛。
「大小姐,」小周露出燦笑,「你醒了?」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記得昨晚她喝醉了,蕭靖緊緊懷抱著她,印象中好像听他說會要人通知戰家,但……
戰青迷惑的看著小周,他怎來得這麼快?
「我一直都在幽州。」小周頓了一頓,「昨晚蕭爺派人到咱們行里通知,說是大小姐想回島上,要咱們備船。」「行里?咱們在幽州還未設轉遠行啊。」她一臉納悶。
聞言,小周有些尷尬的轉開臉,看著河面回道︰「二叔和島上的兄弟不放心大小姐,所以讓我來這兒開設分行。」原來他們還是關心她的。戰青心一緊,淚意涌上眼眶,輕捂著嘴道︰「我還以為……以為……」
見她掉淚,可把小周這二楞子給嚇壞了,「大……大小姐……你……你你別哭……」戰青無法克制,只是用雙手捂著口鼻,淚水一串串的落了下來。
「怎……怎麼突然就哭起來了?」小周手足無措的,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忽然靈光一閃,揚眉怒問︰「是不是蕭爺他欺負你?」.她搖搖頭,仍是拚命掉淚,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偏偏小周腦袋轉不過來,只覺得自己說的沒錯。他越想越覺得是蕭靖欺負了她,否則她好好的一個人讓蕭靖帶了回去,怎麼才沒兩三個月身子就瘦成這祥?鐵定是在蕭家受了委屈!
他心頭火起,突地大聲說︰「大小姐,你別傷心,我這就去幫你討回公道!」
戰青聞言連忙拉住這沖動的家伙,淚眼迷蒙的道︰
「不……」
「大小姐,你別拉著我,當初蕭爺明明當著大伙兒的面拍胸脯保證會善待你,咱們才信了他,誰知他竟負了你,讓你受了委屈!」
「不是安皇搶玻閉角嗦臉是淚,對他這沖動的個性感到好氣又好笑,卻又萬分窩心。
「不見?」小周見她淚中帶笑,這才發現事情好像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只好滿臉納悶的問︰「那為什麼突然就哭了?大小姐不是因為受了委屈,所以才要回島上的嗎?」
「不是,他對我很好。」話說出口,戰青才真正體認到蕭靖對她有多好。回想起他這三個月來的細心呵護,她拭去面頰上的淚水,微微一笑道︰「他真的對我很好。」
「既然如此,大小姐怎還瘦成過樣?」小周還是有些不信,以為戰青是為蕭靖隱瞞事實。
「因為我……想家。」說著,淚水又滑落幾滴。她發現她真的是好想家,好想那片大海,好想船上這輕輕搖蔽的感覺,好想那咸咸的海風,好想島上的一切一切。
「呃?」小周搔搔頭,這才恍然大悟,干笑了幾聲,「原來如此。所以大小姐才會想回島上是吧?」
「對。」她微一點頭,卻突然想到島上的楚恨天,心頭不禁又惶惑起來……
她此番回去,是對還是錯呢?
戰青倚在船舷旁望著蔚藍大海沉思。雖然說大伙兒好像並不是真的舍棄了她,但她依然不是他們心中所想望的當家。
可教她迷惘的是,此刻的她竟對當家的位子興致不高,幾日前听到小周所說的話時,那喜極而泣的淚是為了大伙兒並未忘記她,而非是她仍有成為當家的希望。
如願回到了海上之後,她總是沒來由的想起蕭靖,好想好想他。
出海時,他們換搭早等在出海口的戰家船只,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她差點又因而落淚,大伙兒的熱情、關心和那些笨拙的問候,都教她感動不己。
但一開始回到海上的興奮,卻在她莫名想起蕭靖時,突然降溫。
他的身影總是在最沒道理的時候冒了出來,有時是在她和人說話說到一半時,有時是在她幫著大伙兒工作到一半時,有時是在她剛從床上醒來時,甚至有好幾次。她會有種錯覺以為他就在身後,但猛一回身,卻什麼人也沒有,然後她才想起,這里是茫茫大海,他不可能突然冒了出來。
可是,她還是想他,腦海中常常會浮現他溫柔的笑臉、體貼的動作,她想念他有力的臂膀、結實的胸膛、溫暖的懷抱,想念他低沉的嗓音,還有那天晚上他沙啞的低問「為什麼……」
「大小姐,你還好吧?」小周拿著一封信過來,就見戰青望著大海發愣。
「沒,我沒事。」她收起混亂的心神看向他,「有事嗎?」
「蕭爺交代等出海後,將這封信交給大小姐。」小周將信函遞給她。
信?他為,何寫信給她?什麼事不能用說的?
戰青下意識的接過信函,心中涌起一陣不安,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信封上是他親筆書寫的毛筆字,她瞪著那龍飛鳳舞的黑字,心口那股不安漸漸蔓延至胸月復。如果可能,她真的不想拆開來看。
「大小姐,你不看嗎?」小周見她不拆,一臉好奇的問。
她聞言一怔,連忙強扯出一絲笑容,「我……我到艙房里看。」她緊抓著信就往自個兒艙房里走,一進房就把門關了起來。
可進了房之後,她還是不想拆,只是坐在床塌上,環抱住膝頭,將信擺在腳趾頭前方,惶惑地盯著它看,好像它是什麼怪物一樣。
就這樣,幾個對辰過去了,她好想看他寫了些什麼,卻又不敢拆它。她幾乎想破了腦袋,還是不懂他為何要寫信給她,但心里頭卻隱隱知道,她絕對不會喜歡這封信的內容。
最後,好奇心終究戰勝了不安,她拆了信,在顫抖雙手的持握下,看究了那封信,當最後一個字落入眼中,信紙也自她手中滑落。
她一臉茫然的望著那滑落的信箋,腦子里一片空茫,直到它落在腳邊,開頭那幾個字再度映入眼中,她才漸漸有了感覺.
吾妻青兒如晤——
望著那六個字,她的瞳孔一陣收縮,先是心痛,跟著卻是更多的憤怒!
吾妻青兒如晤——
他寫這種信,竟然還在開頭叫的這麼親昵!他怎麼敢?怎麼敢?戰青緊握著拳頭,淚水涌上眼眶。他怎麼可以這樣?
就算那信上的文字再如何委婉,措辭再如何有禮,但那封信該死的、該死的就是一封休書!
他休了她!他竟然休了她!用的還是這種下三濫的方法!
被拋棄的委屈頓時布滿全身,「哇」地一聲,戰青抱著膝頭嚎啕大哭起來。
她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休了她?哭了好一陣子,起初的氣憤過後,她現在只剩滿月復的委屈和不懈。戰青哭紅了眼,臉上盡是斑斑淚痕,不懂自己是哪里做錯了。
他不要她。
他為什麼不要她了?為什麼?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腳邊的那封信,越想越傷心,一想到他不要她了,她的淚便怎麼也止不住地拼命涌出。
無法控制地,往事一暮幕涌上心頭,從和他在四海樓相遇,一直到在幽州的最後一夜,這幾個月來生活上的點點滴摘不停浮現。她原本是想找出自己哪里錯了,卻未料腦海中全是他的細心啊堡、他的溫柔體貼、他的伶惜疼寵「為什麼?」她緊抓著自己的雙臂,將臉埋在手臂上,只露出一雙哭紅了的眼,看著那張慷是奪命符的信箋,心肺又是一陣絞痛。
「為什麼……」她嗚咽的痛苦自問;未料這三個熟悉的字眼,卻像把鑰匙般解開了她心中另一個疑問。
戰青全身一震,雙眼倏地大睜,一手捂住了嘴。
可能嗎?她現在所想的事,里的可能嗎?
她听過的,她听過他以同樣悲慘的語氣問出相同的字句,在夜闌人靜時……
她先前一直不懂,不懂他問的是什麼,但忽然之間,她明白了,明白他問的究竟是什麼!這些日子的回憶一下子全沖進她腕海里,以前沒察覺到、沒看清的,她忽然在這瞬間全都明白了!
老天,她怎麼那麼傻、怎麼那麼自私、怎能那樣對他……
戰青環抱雙臂,微徽顫抖起來。天啊,她竟那樣無視于他,那樣敷衍他,龜縮在自己堅固的殼里不肯出來。
他對她那麼好,她卻將他的真情關在門外。
必想起他問那句「為什麼」時的聲音,她的心驀然疼痛起來。他問得那麼無奈、那麼不解、那麼不甘、那麼苦澀……
戰青倏地恐慌起來。天,現在還來得及嗎?那句話之中是否也包含了死心?她現在回應會不會太晚?可不可能她已傷他傷得太深,讓他死了心?所以他才要她回戰家來,才要……休了她。
不,不要!她咬著下唇,不肯讓那可能性給打敗。突地,一個稍大的浪打了過來,船顛簸了一下,她整個身子跟著一歪,忙伸出左手左腳穩定身形,腳踝上的金練因而發出聲響。
戰青瞪視著腳上那條金鏈,耳邊驀地響起他的聲音——
答應我,永遠別把它解下來……
她倏地握緊雙摹,下了決心。
她要回去!她要回去找他!直到此時她才知道,他在她心中的重量早已超過了一切,他的百般溫柔、萬千呵護,早已擄獲了她的心,更何況,這世上那麼多人,卻只有他最懂她呀!他是唯一一個會虛心向她請教船事的男人,也是唯一一個不因她是女子便看輕她能力的男人,更是唯一一個不因她是海龍戰家大小姐才娶她的男人!在他眼里,他看到的一直是戰青、是她這個人,而不是有著千萬身價的戰家大小姐!
「小周、小周!」毫無預兆地,她突然跳下了床,抹掉臉上的淚痕,轉身跑到船頭,抓著小周的衣襟大聲道︰
「快調轉船頭,改變航道!」
「啥?」小周反應不過來,一臉呆樣。
「我要回幽州去!快!」
「可是,大小姐——」
「少說廢話,叫你調頭你沒听到嗎?」她中氣十足的大喊。
「可是我們已經靠岸了。」小周有些為難的提醒她。
「啊?」戰青向兩旁一看,這才發現也們不知何時己回到島上,而她竟毫無所覺,還強逼大伙兒回轉幽州。
「呃,大小姐,你看要不要先上岸,休息一下再回航?」
見眾船員一臉傻佯的瞪著她瞧,戰青驀然紅了臉,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忙松開了小周的衣襟,尷尬地干咳兩聲,「咳咳,也好,我去找二叔。」說完,她就趕忙轉身下船。
幾位大漢對看一眼,戰青人才離開甲板,船上便爆出哄堂大笑。
戰青臉紅的跟什麼似的,假裝沒听到笑聲,加快腳步迅速離開。
她已經離開十八天了。
蕭靖坐在涼亭靠湖的石椅上,呆愣地望著天上緩緩飄下來的白雪。湖上早已結了薄薄的冰,默點白雪堆積在上頭,就像他同樣結了冰的心,上頭堆積著思念。
這里是她最愛待的地方,因為有水。她老是愛坐在這個地方,憑攔望著湖水、望著東方,想著海洋、想著戰家他的青啊,現在該是回到了出生的海洋了吧?該是回復了她的生氣、她的自信,回復了她那教人移不開視線的飛揚神采……
此刻的她正在做什麼妮?也許正打著赤腳,站在船上指揮若定。
他知道二叔沒那麼無知,楚恨天那種人也很有識人之明,絕不會放著戰青那樣的人才不用,即使她是名女子。
戰家的人本就未一概否決掉她的成就,那一切都是她自己在鑽牛角尖。也許是因為楚恨天出現的太過突然,加土她本就存有長年的心結,是以才會以為大伙兒的心都向著姓楚的,才會想不開,才會給了卑鄙無恥的他釩會,讓他乘機煽風點火。又義正嚴詞的去和戰家的人談判——他說服了所有的人,包括自己在內,說青和他回幽州才是最好的,誰知道……
蕭靖自嘲的想笑,卻連牽動嘴角的力氣也沒有,臉上有的只是疲倦,心上有的卻全都是她……
一輩子就愛過一名女子而已,沒想到卻輪得那麼慘。
那一日清晨,是他親手將酒醉沉睡的她抱上船的。途中他幾次想反悔,想抱著她回落霞居,不讓她走,但最後終究還是放手了,親眼看著那艘船將他心愛的人兒載走,離開他,回到汪洋大海去。
蕭情深吸口寒涼的空氣,向後靠在亭往上,閉上雙眼。他在腦海中描繪她的倩影,卻仿佛還能聞到她的氣息,仿佛還能感覺她身上的熱度,好似她近在眼前,好似他只要一伸手,便能擁她入懷……
但他知道,只要他一睜眼,她便會如夢般消逝,就算他真的伸手去抓,也抓不到她溫暖的身軀。所’池只能繼續閉著眼,假裝她真的近在眼前,在他觸手可及之處,從未離去。
突然,他听到越行越近的腳步聲,不禁微微蹙眉,以為是小三子或大哥又來嘮叨。但那腳步好輕,不像是男人的,倒像是……她的?
然後,鼻端忽然嗅聞到一絲大海的氣息,令他的心一緊。難道他對她的思念已經嚴重到會有幻听幻聞的地步?
他慨嘆口氣。如果是這樣也好,至少可以聞得到她,可以听得到她,可以感覺得到她站在身前,用那溫柔的小手輕觸他的臉頰……
輕觸?
他一愣,這才驚覺真的有只小手在輕撫他的臉,他倏地伸手抓住臉上那只手,確切的感覺到那柔荑的存在,卻仍是不敢睜開眼,拍一睜眼,會失望的發現眼前的人兒並不是她……
「我以為你睡著了。」
蕭靖心一震。這聲音一他不會錯認的!
他猛然睜開雙眼,看見那朝思慕想的人兒正站在眼前,一身勁裝,沒個姑娘家的樣,但……那的的確確是她,是那位他親手送上船的人、是那位他原以為再也無緣相見的女子。
蕭靖呆呆的、愣愣的、蠢蠢的、無法置信的看著她。
她的手仍被他緊抓著,戰青微側著頭,露出淺笑,掩飾眼中的不確定及些許慌亂,「怎麼,不識得我了?」
他仍坐著,背靠著石柱呆看她,一個字都葉不出來。
就在戰青因他的沉默而越來越沒信心,心中更加惶然沮喪時,他卻突地用力一扯,猛然將她帶入懷中。
戰青發現他緊抱著自己,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才穩了下來,她小手攀在他身上,終于松了口氣。
她原先還以為不成了呢,幸好他還是在乎她的。
「為什麼?」蕭靖將臉埋在她頸窩,激動沙啞的問。
他怎麼又問她「為什麼」?戰青無力的笑了笑,只輕聲反問他,「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回來?」見到她真的出現在眼前,他的心又苦又樂,樂的是她回來了,苦的卻是回來了又如何她在這里不快樂,他終究還是得送她離開,再一次經歷那種椎心的痛苦。
「你不想我回來,所以騙我上船,所以休了我?你不要我?」她將臉埋在他肩上,哽咽的問。
「不是!不是……」蕭靖痛苦的收緊了臂膀,根本不曉得再來一次,他是否還能放開。
「那是為了什麼?」她心痛的抬首,「為了什麼?」
「你……不快樂……」他啞聲回答,心中的感覺,除了失敗之外,還有更多的心痛。
听了他的答案,她只想一豢打昏自己。
戰青震懾地望著地,無法置信的問「因為這樣,所以你讓我走?」
蕭靖抱著她,本不想回答,卻見她流下淚來,只好深情款款的凝望著她,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嘎啞的承認道︰「因為這樣,所以我讓你走。」
戰青側坐在他腿上,雙手攀著他的頸,萬分感動的啞聲輕喃︰「對不起,我實在太傻了,競然盲目的看不清一切……」她深吸口氣,溫柔的看著他,「我回來,是因為我愛你。」
他有一瞬的呆滯,腦筋轉不過來,不由得稍稍松手,直至能看見她微笑的容顏,「你說什麼?」
「我愛你。」她淚中帶笑,趨前吻住他呆愣微張的薄唇。
她這句話說得小聲,蕭靖可听得萬分清楚,他抓緊了她的臂膀,一臉不敢相信地問︰「真的?」
「你好傻……」戰青忍住鼻酸,捧著他的臉微笑回道︰「當然是真的。」
他心中漲滿了對她的愛,本想重新將她擁入懷中,卻又在瞬間僵住,「可是你在這里並不快樂,你應該回去……」
「回去哪里?」她輕問。
他逼著自己說出自認對她好的話,「回家去、回海上上——」
她伸手輕壓在他唇上,笑著柔聲道︰「你不懂嗎?我己經到家了。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你的懷抱便是我最溫暖的大海。」
「這是夢嗎?」他無法置信的輕問,黑瞳中有著最溫柔的深情。
小兩口深情的互相凝望,亭外片片飛雪,亭內郎情妾意,突然有一人冷聲開口︰「恐怕不是。」
蕭靖一驚,忙坐直了身子,將戰青摟在懷里,瞪著那突然冒出來的男人。
楚恨天?他來干什麼?
誰知更教他訝異的還在後頭,戰青竟然開口喚了聲;
「哥。」
蕭靖諒訝的低頭看著懷中女子,卻見她臉上帶著笑容。怎麼,她不是還對楚恨天心存疙瘩嗎?
他腦袋還沒轉過來,就听楚恨天冷冷地對戰青道︰
「我已經和蕭維談好,他說只要蕭靖同意,他沒意見。」
「同意什麼?」蕭靖蹙眉問。
「同意他自己去搞定他的蕭家生意,至于你——」楚恨天斜睨著他,面無表情的說︰「得入贅戰家。」
「入贅?」他揚起眉,看著眼前的家伙。這姓楚的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是條件。」楚恨天冷冷的說。
「戰家應該不差我一個。」蕭靖揚眉,淡淡的挑釁。
「是不差,不過蕭家也不差你一個。你若想留下也行……」楚恨天嘴角微揚,指著戰青道︰「但她必須跟我回去。」
蕭靖擁著戰青的手一緊,防備的看著他道︰「她已經是蕭家的人了。」
「沒錯,但她也同樣是戰家的當家主子。」他淡然回答。
「什麼?」蕭靖愣了一下,他看向戰青,果真見她點了點頭。「怎麼會?」當家的不是應該是楚恨天嗎?
楚恨天開口道︰「我有自己的事業,這麼個月不過是應祁二爺的要求幫忙管理而已。」
他本來就無意去爭什麼當家位子,那時是听聞戰家海島被人攻打,他一時心軟才會順手打跑那些小埃盜,沒想到自己這張臉卻惹來麻煩,教島上的人認出他是前任當家的兒子。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太快,戰青回來的那一天,剛好他被底下的人弄得很火大,加上當時他對戰天那死老頭心中還存有一絲忿恨,巴不得這個倍受死老頭寵愛的小妹受點挫折,所以才會故意玩弄她。
誰曉得這丫頭經不起激,竟然跟著蕭靖這家伙跑了,害得他被島上的人怪罪,還硬要他接下當家位子。這三個月來他要應付原來那群手下,又要搞定戰家的四海航運,差點沒讓他累死在海龍島上。
所以這次見戰青回來,他立刻抓住柄會,要將當家位子還給她,豈科她卻為了蕭靖這家伙堅持要回幽州蕭家,他只好一起過來搞定這個家伙。
楚恨天一臉冷然的說;「你若不願幫青兒也行,她既有辦法管理戰家那麼多年,現在也應該沒有問題。」
斑,他就不當這姓蕭的舍得讓戰青一個人擔下海龍戰家這擔子。
丙然,蕭靖臉色微微一變,見戰青不安的望著自己,他只能低嘆一口氣道︰「大哥願意放手嗎?」
楚恨天唇角微揚,「他欠我一條命。」
蕭靖聞言一愣。是啊,他都忘了這回事了。
戰青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襟,他低頭一瞧,便見她一臉不安的道!「你若是不願就算了,我會再想辦法的。只是可能一年之中,我會有半年在南方。」
「傻瓜,我怎會不願?」他輕撫她的小臉,微微一笑,「反正我本來就沒打算繼續在蕭家待下去,只要有你在,天涯海角我都願意去……」
一旁的楚恨天听了,只冷哼一聲,便轉身離開涼亭,踏雪而去。
「那是我的!」黑船上突地冒出一聲稚女敕的童音。
「是我的!」另一個聲音不甘示弱的大喊。
「是我的!你是女孩子,不能上船,爹才不會把龍玉給你!」
「是我的!是我的!那是爹給我的!」小泵娘氣得臉紅脖子粗,生氣的推了小男孩一把,「臭不群!把龍玉還我!」
小男孩閃過,抓著青龍玉佩的右手高高舉著,昂首用鼻孔瞪她,「才不要!大伙兒都說龍玉是戰家男孩才能戴,你是女孩,你不可以戴!」
「男孩又怎樣?」她怒氣沖沖的罵他,「像你一樣不會游水,又會暈船,還不是一點用也沒有!」
「誰……誰說的?我……我才沒有!」戰不群小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的抗辯。「那你有膽從這里跳下去嗎?」戰青抓住弟弟的小辮子,立刻趾高氣揚的刺激他。
「跳……,」十歲的小不群看著船旁那深不見底的汪洋大海,突地膽怯起來。
「怎麼,不敢跳就說一聲,把龍玉還我!」戰青哼聲道,上前便要把龍玉搶回來。
被姐姐這樣瞧不起,頓時激起戰不群的愚勇,他大聲嚷道︰「跳就跳,有什麼了不起!」說完就真的爬過船舷,一翻身跳了下去。
沒想到他真的敢跳,戰青一呆,隨即想起那笨蛋小弟是個旱鴨子,學游水學了好幾年,不知為何就是學不會,他這一跳,不淹死才怪!
「戰不群,你這個大苯蛋!」她快速的翻過船舷,邊罵邊跳下海救他。
兩人在侮面激起白色的浪花,滑入海中的瞬間,她被眼前的泡沫遮住了視線,幸好不久泡沫便澈開了,被陽光照得清澈明亮的藍色大海中,就見右前方有著一陣混濁的海水,泡沫中露出了兩只亂踢的腳丫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誰的。
戰青手一劃、腳一蹬,便有如海魚般迅捷地游了過去。
她手一伸抓住了小弟頸後的衣領,拖著還在拼命掙扎的小笨蛋,游回船邊,誰知他掙扎的太厲害,都已經快到船邊了,兩手還在亂揮,抓著青龍玉的右手就這詳敲中了戰青的後腦勺,她一個吃痛,登時松了手腦袋昏沉的往海底沉了下去。
隱約中,還仿佛見到碧波蕩漾中,那青龍玉佩月兌離了小弟的手,緩緩隨地沉下海來,陽光穿過玉佩中的圓洞,金黃色的光線競像是從中將玉佩切了開來,被切開的龍玉向兩旁分開,跟著她看到了爹爹,在他抓住她的手之前,她便完全昏了過去……
「喏,這就是那另外一半。」祁士貞笑呵呵的從盒中拿出收藏己久的玉。「不群那小子先是敲到了你的腦袋,然後又敲到了船旁的鐵板,結果這玉便裂成了兩半。」
戰青一臉茫然的接過,「你是說,爹給我的是一整塊的?那……為什麼我不記得了?」
「你後腦彼敲到了,醒過來之後就忘了這一段原由,連龍玉的事都忘了,所以你爹就將那裂成一半的龍玉拿去打磨,做成玉-再給你,另一半便收了起來,打算等你將來嫁人時,再送給女婿,未料卻造成你這般誤會。」祁土貞搖搖頭,感嘆造化弄人。
蕭靖揍過頭來,感興趣的盯著戰青手里的玉-,「這麼說,這是要給我的羅?」
「是呀。」祁土貞笑了笑。
戰青看看蕭靖,又看看手上另一塊青龍-,唇邊浮現一朵微笑。她替地戴上那塊青龍-,環著他的頸項道︰
「戴上了,你就是戰家的人,不能後悔羅。」
他笑笑環著她的腰,抵著她額頭說︰「不會,我甘之如飴。」,眼看小兩掃就要吻上了,一旁的祁老頭笑啊扒地自動自發退了出去。
甲板上,就見遠方海天相接,近處帆影片片。
潮浪一次又一次的拍打著海岸及船身,海鳥邀游海天之間,不時發出幾聲鳴叫,就像小泵娘爭著要上船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