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君山。
蒼翠竹林中有一座竹子搭成的小屋,竹屋不華但潔淨雅致,屋內傳來淡淡茗茶清香混著竹林的香味,更令人覺得清爽。
屋里既有茶香,想當然耳屋主正在泡茶;一名大嬸從屋前提著一壺燒開的水進了門。
門一開,就見到兩人坐在竹椅上,一位是身穿白衫,看似中年的俠士,另一位是個縴弱姑娘。她雖作村姑樸素裝扮,仍難掩那與生俱來冷若冰霜的容顏,看上去更比一般姑娘家多了一份沉靜。而她,才是這竹林小屋的主人。
大嬸將那壺滾水送到桌上,方便小姐與客人再泡上一壺茶。
屋中的兩人繼續方才的談話,未因大嬸的進門而中止。
「要我治你徒弟可以,條件是他必須娶我。」白曉月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不見一絲姑娘家該有的尷尬。
有這款便宜的事!?齊白鳳看著這小泵娘,可被她大膽的言詞給嚇到了。
他知道自個兒徒弟長得是不錯,但名聲從長安傳到洞庭來?還讓人家姑娘執意嫁他?這也太厲害了吧!「世佷女,你誤會了,我是要找你父親鬼醫白磊,不是要你……」齊白鳳說不下去了,現在的姑娘越來越可怕了,瞧這小泵娘竟然直勾勾的看著他,臉上不興一絲波瀾。
「家父遠游去了,十年八年不會回來,前輩若有那時間,大可去找他。」
白曉月將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輕描淡寫的道︰「不過怕是風雲閣宋三爺的眼可等不了這麼久。」已經拖了這麼多年,再拖下去,他鐵定永無重見天日的希望。
白曉月知道這道理,齊白鳳當然也知道。他好不容易打听到昔日老友隱居洞庭的消息,便想請他替自己徒弟醫治雙眼,怎知又讓他撲了個空。
齊白鳳瞪著這小泵娘沉思半晌,他是不了解她為何執意要嫁青雲,但既然男未娶、女未嫁,要治眼的是徒弟,小泵娘要嫁的也是徒弟,怎麼說好象也是青雲自個兒的事。
「這樣吧,你先到長安去,讓青雲自個兒決定。」
「不行,我要前輩您的保證。」她早打听過了,宋青雲很听他師父齊白鳳的話。曉月臉上不動聲色,小手卻在水袖中緊握,她一定得嫁給他!
齊白鳳聞言呆了一下,隨即想到反正男人可以娶個三妻四妾嘛!到時若青雲不喜歡她,再娶也就是了;何況他是師父,幫徒兒訂個親是應該的。再說這白家姑娘又不是不能見人,長得還算清秀,就是有點冷漠,性子大膽了點。不過若和他那女徒弟杜念秋比起來可就好多了,至少這小泵娘還懂得詢問他這長輩一聲,不像念秋……唉,想到就頭痛!
「也好。既然如此,我修一封書信,你帶上長安風雲閣吧。」
就這樣,齊白鳳幫他第三個徒弟宋青雲訂下了這門親事。
曉月接過書信,送走了齊白鳳,至此才松了口氣。
「小姐,你這樣做……真的好嗎?」一旁大嬸憂心的詢問。
「我也不想,但爹爹不在,洞庭水寨的劉七一再來騷擾,遲早會將我強搶去。我不會武,又怎防得住他?」曉月臉上閃過一絲輕愁,恨自個兒生為女兒身,惹來這樁禍事。
「小姐,你大可去長安住些時候,不必犧牲自己的幸福呀。」
「林嬸,我自個兒上京,劉七仍是會騷擾君山這兒的人;我若嫁了風雲閣的宋青雲,多少會讓姓劉的有些顧忌。」這麼多年來,君山的人家都把她當成自家人,老老小小不是把她當女兒就是叫她聲曉月姊姊;沒想到今時今日,卻因為她被水寨的頭子看上了,欲要她做押寨夫人,導致君山人人被欺,捕魚的不能下水,務農的不能拿作物去鎮上買賣,更是三不五時便要被水寨的人威脅騷擾。
已經兩個月了,大家都苦在心里,見到她時總面露微笑,一點也不怪罪于她,但她心中不安啊!這般善良的人們,何苦受人欺壓?但要她嫁給劉七做押寨夫人,她又不甘。
她想要鑽研醫藥,想要行醫救人,想將她學了十多年的醫術用在正途之上,但若跟了劉七,這些希望都不可能實現,他只會將她關在寨中,等膩了便將她束之高閣,又去強搶民女,她會在那地方無用的終老一生。
所以她只能賭了。在今日一見齊老前輩,听聞他的要求時,她便決定要賭這一把--嫁給宋青雲。
「小姐,你不一定真要嫁那宋三爺啊!治好了他的雙眼,仍是可以要求風雲閣的保護不是?」林嬸皺眉直念,怎麼想就怎麼覺得小姐沒必要如此犧牲。
「君山的人就是把小姐當成自己人看,才不想小姐有個不好的歸宿,不願小姐當了劉七那渾人的小妾。如今你為了咱們要嫁給風雲閣那失明的三爺,這……
不是林嬸碎嘴,但教你去嫁個殘廢,這同樣讓咱們心疼哪!」
曉月听了,定定的看著她說︰「林嬸,若是毫無關系的人,有誰會為了遠在千里之外一群不相干的外人和劉七那種水賊惡霸結下梁子?就算是治好了雙眼,怎知他在復明之後不會反悔?我若嫁給了宋青雲,君山這兒的人就是他的岳家,岳家的人受了欺壓,他怎樣也不會不管。再說,我此回便是要去治他雙眼的。」她思前想後,只有嫁給宋青雲才是最保險的辦法。
林嬸還是一臉為難,「小姐,不是我不信小姐的醫術,但如果治不好呢?」
「治療的條件是他需先娶我,然後才開始醫治。如果治不好,我同樣也會是風雲閣的三夫人。」
曉月嘴角輕扯出一抹淡笑,「沒治好人家,但他給了君山保障,陪他一生也是應該的,不是嗎?」在她的想法中,是認為名滿天下的風雲閣三爺至今未娶便是因為他的眼疾,因此才會有以身相許的念頭;一來交換君山村民們的安全,二來則是听說宋青雲雖是個江湖人卻溫文爾雅,再且他既是齊老前輩的高徒,想必不會太過為難她鑽研醫理的興趣。
「小姐……」
「別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君山的大叔大嬸們都待曉月如親生女兒,今日又怎能再讓大家為我受這些無謂的苦難?何況江湖上都說宋青雲是個溫文儒雅的君子,他不會錯待我的,林嬸你就別再擔心了。」
「這……唉,都怪你爹,出門采藥一去就是一年多,到現在一點音訊也無,真不知他這爹到底是怎麼當的。」
「爹……有不得已的苦衷。」曉月望著青黃茶水中自個兒的倒影,淡淡的說著。
林嬸見她臉上不自覺的憂傷,也不好再說。听說小姐的爹十幾年前在江湖上也是挺有名氣的,後來不知為何,突然便帶著女兒隱居到洞庭君山來。
他個性古怪的緊,一天到晚待在屋子里,剛開始附近的居民都對他印象極為不好,君山的人沒人和他往來。後來在一次突來的傳染病中,他讓小姐帶了好幾帖藥給村人服用,沒想到一帖便見效,活人無數,此後人人便將他當成活菩薩,自動尊稱他女兒為小姐。
可那人依舊過他孤僻的生活,整天就在屋子里鑽研藥理,一張死人臉看到誰都沒有表情。倒是小姐從那次後便會三不五時到村子里走走,村人有了病痛也會找小姐看病。小姐雖然臉上也不常有明顯的情緒,但心地善良的緊。
村子里若有人病了,她總是會細心的照料,甚至徹夜不眠、衣不解帶的守護著病人,小小年紀就既聰慧又懂事;久而久之,君山的人是打從心底疼惜尊敬這位小姐。
再次看著出神望著茶水的小姐,林嬸只是又嘆口氣,搖搖頭便出去了。
像小姐這樣一個好姑娘,真的應該嫁個懂得疼惜她的夫君。
現在只希望那風雲閣的宋三爺能知道珍惜這塊寶……
六月,正是初夏。
在君山村民的掩護下,曉月避開了洞庭惡霸劉七的那群手下,改扮書生,踏上長安之行。
原本君山的大叔大嬸們是要讓幾名大哥護送她上京的,在她多番勸說下,才讓他們打消了念頭。她從小便跟著爹爹行走江湖,知道只要不惹是非、不管閑事,一般人是不會來招惹你的。何況她乘坐的是平民驛車,強盜土匪也不會想要打劫--在此盛世,誰會為了幾兩銀子、甚至只有幾串銅錢惹上官府?
今兒個是離開君山的第八天,到長安的路還有一半呢。越往北,官道旁的景物也漸漸由翠綠的紅土山林轉為廣闊的黃土平原,天氣也不再那麼濕熱;艷陽依舊高掛,但空氣卻變得較為干燥。
氣候又干又熱,讓驛車里的人個個熱得汗流挾背,有幾名莊稼漢干脆月兌下衣衫打著赤膊。
「白兄,這種大熱天,你穿這麼多不熱嗎?」一名在長江渡口驛站上車的大漢以蒲扇似的大手對著熱紅的臉直-風。
「心靜自然涼。」曉月淡淡的回答。其實她穿著這麼件書生長袍怎會不熱?但再熱她也不能像他們一樣月兌了上衣啊。
「啊?心怎麼能靜,靜了不就是停了,停了不就是嗝屁了?那怎麼成!」
那大漢直嚷著。
另一名姓王的大漢聞言只道︰「我說老陳,人既然都嗝屁了,到了陰曹地府豈不就涼快了,到那時你想多涼快就有多涼快。」
一旁的人听了全笑了起來,曉月也忍不住微笑,才解釋道︰「陳大哥,所謂的心靜,是指你不要一直去想天氣熱的事,把心思移到其它地方去,自然而然就不覺得熱了。通常你越去想它,就會覺得越來越熱,只要你別去想它,反倒覺得涼快。」「格老子的,讀書人就是不一樣,不像咱們這些個莊稼漢,不懂得這些道理。」那姓陳的大漢這才恍然大悟,搔搔頭不好意思的笑笑。
「沒的事。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除非中了科舉討個官來做,或許還能造福鄉里,否則像咱們這些文人,根本無法像各位大哥那般,靠自己的雙手討飯吃。」
「我說小老弟,人人都說士農工商,你反倒認為不如咱們這些老粗,你這書生還真是奇怪。」
曉月說道︰「王大哥,人人也都說書生是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這豈不道盡那十年這名書生都在當米蟲嗎?這還是指他十年便考上科舉了,若是幾十年都沒考上,又仗著文人的身分而不肯屈就其它行業,那可就不只當十年米蟲了。」
「你這豈不是在說讀書不好?那你為何還要讀書呢?」坐在對座的大娘狐疑的發問。
「我當然不是說讀書不好。書中所載之物皆是古人所留下來的經驗之談,宜從中學習優點,但不可太過。書一樣要讀,日子仍然要過,而不是成了書呆子,一味埋首書堆,不管世事。小弟也並非只是一名書生,同時也是一名大夫。」
「原來小兄弟還是一名大夫,我看咱們這趟旅程可不怕有人身體不適了。」姓王的大漢笑開了臉,直拍著曉月瘦弱的肩膀,害她只能苦笑。
「老王,你再拍下去,這小大夫可要被你拍死啦!也不想想你力氣多大,人家小扮兒的身子多單薄。」那名大娘直嚷嚷,怪那莽漢的粗魯。
「啊,抱歉、抱歉。」那王大哥忙停手,急呼呼的向曉月道歉。「不過小老弟,你身子骨也太瘦了,待會兒吃飯可要記得多塞點,要不然可能風一吹,就把你給吹跑了。」
一旁人聞言全笑成一團。
馬車繼續向前行,幾天過去,終于到達了長安。
曉月在驛站告別了那群和善的同伴,同路人問了風雲閣的方向,便往風雲閣去。
長安城是前朝隋文帝命建築天才宇文愷和高龍義設計興建的大城,型成四方,周圍長七十里,是當今世上最大的城市,廣大的外廓城牆從她幼時便在興建,至今日都還未完全完工。
一路上她也不免被長安城的熱鬧所吸引;童稚時曾和爹娘來過長安,當年只認為長安城好大、好熱鬧,像是怎樣也走不完似的,現在大了重回舊時地,只覺得有些熟悉的房舍變小了,像是曾住餅的長春客棧、糕點很好吃的一品軒、衣服很漂亮的四季織、專賣茶葉的七香茶莊以及茶莊旁的第一鏢局,這些百年老店一點兒也沒變。當然長安少不了的就是一些長相奇特的外族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這些外族人好象變多了。
正當她走過大街時,突然聞到一股既熟悉又香醇的豆漿味,一轉頭果見一豆漿攤在街旁。她移動雙腳走過去,賈豆漿的仍是當年的那名老漢。
「大叔,來碗熱豆漿。」她知道這位老漢不會認出她,因為她已不是六、七歲的女童,但她仍是忍不住點了碗豆漿來喝。
「來了。」老漢盛了一碗給她,曉月付了銅錢接過手,便坐在長凳上喝著。
十多年前,爹爹最愛喝這里的豆漿,娘也愛喝,他們一家三口總是在大清早來到這兒,坐在街口一起喝熱豆漿。曉月捧著豆漿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著,彷佛回到幼時那段幸福的時光。曾幾何時,喝豆漿的人竟從和樂的一家三口,變成只有她一人獨飲……她鼻頭一酸,不禁悲從中來。可似乎是被爹爹傳染了,她的淚竟涌不上眼眶。
輕嘆一口氣,她將剩余的豆漿喝完,放下碗,繼續向風雲閣走去。但才走沒幾步,就見前頭一群人阻住了大街,中間不時傳來女子的叫罵聲。
曉月本不想湊熱鬧,正要繞巷而過,卻听見圍觀的人說及這鬧事的女子似是風雲閣的大夫人。听人這麼一說,曉月的好奇心立時被挑起了,便從人群中擠到前頭去看。只見一名十三、四歲的小泵娘躲在那位氣勢洶洶的少婦身後,地上有著一把斷成兩節的琵琶,兩人身前則站了三名滿臉橫肉、身材魁梧的莽漢,還有一名年紀不小憊濃妝艷抹的女人。
「你這女人管什麼閑事!蓉蓉這丫頭本來就是咱玉堂春的人,這死丫頭可是她那老子把她賣給咱家的,我抓她回來有啥不對?」那老女人妖里妖氣的怪叫。
小泵娘聞言全身又是一陣顫抖,雙手緊緊的抓著秦冬月的衣裙,不敢放松。
曉月眼尖的瞄到小泵娘瘦弱的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淤傷,再加上那老女人剛才那番話,很快便了解情況。看樣子那玉堂春大概是間妓院,這小泵娘被賣到那兒,不堪受虐便逃了出來。
秦冬月眉一皺,便回身問那丫頭,「真是你爹把你賣到那地方?」
小泵娘怯怯的點頭,淚水便流了下來。
真是--沒想到長安也有這種喪盡天良的王八蛋!秦冬月暗暗咒罵,希望那賣女兒的人渣下十八層地獄去。
「你看,那死丫頭都承認了,你還不閃開點。」那老鴇可-了,趾高氣揚的又要叫手下抓人。
沒想到才一眨眼,最先上前的大漢便被扭傷了手腕,而且還痛得跪倒在地。
哇,想不到老公教的這招還真有效!秦冬月難掩得意,兩手抓著對方的手,警告的瞪著另外兩名蠢蠢欲動的男人,一邊問著身後的丫頭,「小泵娘,你爹把你賣了多少銀兩?」
「三……三十兩。」
哇靠,為了三十兩賣女兒,那人渣還真是有夠沒良心的!秦冬月一下子松了大漢的手,在確定自己這三腳貓功夫還算有用後,便氣定神閑的對老鴇道︰
「你用三十兩買下她,今天我就用三十兩和你買過來。」
「那怎麼成?我白白養了這丫頭那麼多日子,她吃的、用的都不是錢嗎?
拔況她動不動就逃跑,三不五時還要浪費人力來找她,這些不也都是錢?再說咱們玉堂春可有教這丫頭琴棋書畫的,這些更是錢。區區三十兩你就想買這死丫頭,哪來這麼便宜的好事!」
這種話她也說得出來!?秦冬月一听火氣就來了,皮笑肉不笑的說︰「那你是覺得要多少才夠?」
「至少要一百兩才夠!」老鴇不知死活的開出高價。
「好,就一百兩。」秦冬月答應得爽快,讓眾人驚詫,連老鴇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她隨即又道︰「不過呢,這丫頭全身上下滿是傷痕,我還得帶她去看大夫。這傷既是你們打出來的,醫藥費當然也得你們付。依我看,光治她一只手便要花上好幾兩銀子,更別提方才你們打傷她的腳了;要是腿斷了,治起來更是不下幾十兩。再加上地上這琵琶可是我花了不少銀子買回來的,這一加一減之下,我看你們還得賠我好幾兩銀子呢。」
老鴇听了差點氣得吐血,「你敢耍我!你們這些蠢蛋還杵著干嘛?還不把那死丫頭給我搶回來!」
三名打手一听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了,立刻一同上前對付秦冬月。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秦冬月只學了幾個月的三腳貓功夫。于是她立時便被其中一人甩了一巴掌,那小泵娘也被人強行拉了過去。
就在那名先前吃了虧的打手想乘機報仇時,一拳揮過去,卻沒打到人,那娘們竟然一下子便不在原地了。待他一轉頭尋到她,就見她被一名俊美的藍衣文士給護在身後。
這下子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因為那突然冒出來的人可是大大的有名、非常的有名,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再待那幾名妓院的人一听聞那人對這娘們的稱呼時,個個立時都白了臉,尤其是那老鴇。
「嫂子,你沒事吧?」
秦冬月捂著腫起來的半邊臉,一見救她的是宋青雲,心下便松了口氣。
憊好不是老公,要不然她這次鐵定會被禁足的。
「怎麼會沒事!我的臉都腫起來了,要是讓孟真知道就完了啦!都是這些個人渣害的。你幫我教訓這些王八,在皇城底下逼良為娼不說,竟然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尤其是那老三八,一張臉畫得像猴一樣,大白天的還出來嚇人,罪加一等,多打三下!」
眾人聞言一陣哄笑,老鴇臉上更是青一陣白一陣,卻不敢發作。她沒想到這好管閑事的女人竟是風雲閣孟將軍的媳婦,這下傷在玉堂春的打手手里,怕會死得很難看。早知如此,方才那女人出價三十兩時,她便把蓉蓉那死丫頭給賣了。
宋青雲也忍不住牽動嘴角,但仍是好言好語的勸說︰「嫂子,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次就算了吧。」
秦冬月看了這好好先生一眼,想想他說的也對,便伸手向他要錢。「給我五十兩。」
宋青雲二話不說,從腰帶里拿給她五十兩。秦冬月接過銀兩,走過去一手將蓉蓉拉到身邊,一手將銀兩丟給老鴇,冷著臉道︰「這五十兩給你,算是給這丫頭贖身,你有沒有意見?」
老鴇哪敢有意見,只能怪自個兒老眼昏花,有眼不識泰山,早上出門沒燒香,才惹到這號人物。她趕緊收下銀兩,帶著手下打道回府。圍觀的人群也跟著散去,大街上又恢復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
秦冬月這才揉著腫得老高的俏臉回頭對宋青雲直嘮叨,「喂,你有沒有什麼立刻消腫的辦法啊?」她實在不想這樣回風雲閣去。
「你也會怕師兄嗎?」宋青雲揚起嘴角笑她。
「少在那幸災樂禍!是你陪我出來的,我這樣回去,你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秦冬月沒好氣的瞟他一眼。
宋青雲只能苦笑,「嫂子,消腫的藥是有,可是沒帶在身上。」
「那怎麼辦?我這樣回去,孟真一定會氣瘋的。」一想到他發火的樣子,她就覺得很恐怖。「我看……我們暫時別回去好了。」
宋青雲真是被她給打敗了,虧她想得出來這種駝鳥辦法。
「夫人,用這個吧,這可以消腫的。」
一陣淡淡的藥草香隨著那刻意壓低的聲音從右方傳來,宋青雲轉過去正確的對著那人的方向,「這位是?」
「在下姓白。」曉月向他拱了拱手,仍是以裝出來的男音說話。畢竟她現在是以男裝出現,若聲音還像女人,那豈不徒增怪異。
「這真的可以消腫嗎?」秦冬月望著眼前的人,很快便確定「他」是位女扮男裝的姑娘。在二十世紀看多了中性打扮的人,要分辨眼前的人是男是女根本是輕而易舉。何況這姑娘身子實在單薄,若她真是男人,未免也太發育不良了!
「我是個大夫,夫人大可放心。」曉月將藥交給秦冬月,「可否讓我看看這位小泵娘的腿傷?若延遲醫治,可能會有後遺癥。」
她不提,秦冬月還把這事給忘了。她忙道︰「對對對,你快幫她看看。」
曉月蹲下來檢查蓉蓉的腳傷,發現並無大礙。
「怎麼樣,還好嗎?」秦冬月關心的問。
「只是稍微扭傷而已,沒啥大礙的。」她掏出另一只藥瓶,交代蓉蓉早晚各擦一次藥。
「白兄不是長安人吧?」在一旁一直無言的宋青雲突然發問。
「你怎麼知道?」話是秦冬月在問,曉月也奇怪在心底。她看起來很像外地來的嗎?不然他怎會如此認為?
他淡淡一笑,「白兄說話有種口音,听起來不像長安人士。再者那消腫的藥香味聞起來像是玉蠶膏,這應是鬼醫白前輩的獨門秘方。敢問白兄和白前輩有何關系?」如果他沒記錯,白前輩只有一名女兒,並無兒子。曉月驚訝的看向這名長相異常俊美的男人,玉蠶膏之名並無多少人知曉,此人不但知名且還能從藥香認出此藥,教她怎能不詫然,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幾眼。
這一瞧之下,卻隱隱覺得他有些地方不對勁,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那不協調的感覺是從何而來。她只好歸因是他長相實在太過完美了,才會讓她覺得怪怪的。「白磊乃家父。」她不覺得有對風雲閣的人隱瞞的必要,所以說了實話。
秦冬月听到「鬼醫」這名號,好奇心可就來了。「鬼醫?你爹醫術很厲害嗎?」正當曉月要回答時,大街上又起了一陣騷動,只見人群迅速向兩旁避開,兩匹受到驚嚇的大黃馬正拉著一輛馬車朝這兒直沖而來。
秦冬月眼明手快的拉著蓉蓉和宋青雲就向旁急退,待她站定時,才赫然發現那位白姑娘這會兒還反應遲鈍的站在街中央。秦冬月便又很沒良心的把宋青雲推了出去,還叫道︰「快救她!」
宋青雲再次苦笑,他這嫂子真是的,又忘了他看不見。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被她給害死的。
幸好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隨從靳雷見狀,立時腳一點地躍上了無人駕駛的馬車,兩手拉住疆繩,技術高超的將兩匹馬緩了一緩。
大黃馬雙雙以後腳人立而起,長嘶急鳴,眼看曉月便要命喪馬蹄之下。
宋青雲听聲辨位,在千鈞一發之際,將那位發呆的「仁兄」給攔腰救了回來--本來是要攔腰啦,怎知這姓白的小子沒他想象中高,結果就變成攔「胸」了。
人還在半空中,宋青雲便發現手中的觸感大大的不對勁;懷中的人身上除了藥香外,還有一絲淡淡的馨香,而且身子又瘦又輕,好似他再稍稍用力一點,便能折斷似的。結果一落地,「啪」的一聲,他便被甩了一巴掌。
宋青雲在心底暗嘆--唉,果然是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