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連風感覺起來都是熱的。
藍天,只在高樓大廈建築間出現,但日正當中,建築物的陰影少得可憐。
嘗試著走在樹蔭下,她小心避開熱力逼人的驕陽,轉過街角,推門走進一家咖啡店。
門上鈐鐺作響,一陣冷氣迎面襲來,舒解了那難忍的炎熱。
她深吸了口氣,踏進門里,吧台里高大的男人聞聲抬起頭來,露出了熟悉的微笑。店里,客人三五成群,有的看書,有的看報,還有的捧著雜志翻閱。
她走進吧台,甜甜一笑,「嗨。」
「嗨。」男人伸手模模她有些被曬紅的小臉,無奈的笑著叨念︰「你又忘了擦防曬?皮這麼女敕,怎麼不小心點?」
「我不習慣在臉上涂東西。」偎著他冰涼的大手,她舒服的閉眼喟嘆了口氣。「你的手好冰。」
「夏天才剛開始,你這樣不曬傷才奇怪。」他將她攬入懷中抱著,用身上的冷氣,驅逐她身上的熱氣。
她睜開眼,嘴角輕揚,「反正我也很少在太陽出來的時候出去,今天只是特例。」
想起她出門的原因,他將面紙弄濕替她擦臉降溫。「儂儂沒事吧?」
「嗯,生了一個女娃,母女均安。」
「你晚點還要過去嗎?」
「不用,明天再去就行了。」她搖搖頭,笑了笑,「浩霆嚇死了,堅持要自己顧著。」
他聞言輕笑出聲,在她額頭印上一吻,「你們女人真的很神奇。」
「我也這樣覺得。」她同意的笑著點頭。
「咳咳……對不起,老板,我要結帳。」
兩人轉過頭,只見一位客人尷尬的站在吧台前,看樣子站了有好一陣子了。
白雲臉一紅,忙轉過身來,幫這位顯然不常來的客人結帳。
寇天昂伸手把玩她身後的發辮,嘴角噙著笑的看著那位客人,直到對方走出門去,他才將白雲拉回身邊,笑道︰「你害羞啊?我以為你應該已經習慣了。」
她是習慣了沒錯,所以才會忘了旁邊還有人啊。
白雲臉上紅暈未退,羞窘的嗔他一眼,「別鬧了,霍克呢?怎不見他?」
「在樓上,寧寧打電話叫餐,我讓他送上去。」
白雲笑看著他,「你老叫他做事,我是不是該付他薪水啊?」
寇天昂哼了一聲,「他在這白吃白住,做點事是應該的。」
電話鈴響,他伸手去接。
「喂,白雲咖啡店。」听到對方的聲音,他將電話拿給白雲。「找你的,是儂儂。」
白雲接過手,坐到一旁椅上,專心和那位剛剛才升格當母親的好友講電話。
寇天昂見她聊了起來,也不打擾她,只是回頭將碗槽里的杯子清洗乾淨,然後一位穿著香奈兒套裝的小姐走了過來,直接坐上了吧台椅。
他瞥了她一眼,這女人這幾天跑得很勤,但是他實在不想理會她,于是假裝沒看到。
「寇先生。」見他無動于衷,她捺不住性子,終于開了口。
听到對方叫喚,他抬起頭來,習慣性的微笑,「陳小姐,續杯嗎?」
「不是。」陳小姐單刀直人的開口︰「我前幾天說過了,希望你能到我們公司當顧問——」
「抱歉,我想你搞錯了,我只是一個店員,恐怕沒辦法幫你什麼忙。」他開口打斷她,臉上依然有著禮貌性的微笑。
「寇先生,明人不說暗話,老實說,待在這家小小的咖啡店實在是太埋沒你的才能——」
「埋沒?你的意思是去你的公司就不埋沒?」他玩味的挑起眉。
陳小姐挺直了背,自信滿滿的道︰「當然,我相信我們公司能提供比這家咖啡店更好的待遇——」
「那是不可能的。」身後突然冒出一句,再度打斷了她的話。
「我們公司在廣告業界也算是數一數二,我相信我們開出的價錢一定能讓寇先生滿——」陳小姐不死心的再說,擰眉轉頭,卻看見一位金發藍眼的大帥哥,教她語音為之一頓。
瀕克靠著吧台,嘴角一勾,眉一挑,「我說小姐,你還搞不懂對吧?第一,說到埋沒,他去你公司一樣是埋沒。第二,他要是希罕那些錢,就不會出現在這家店里。第三,雖然這家店的確薪水不多,但很不巧的是,那位小姐……」他指指還在講電話的白雲,賊笑道︰「正是這家店的老板娘,她提供的待遇很好,是你無法比的。」
「什麼待遇?」陳小姐好奇的開口。
「陪他上床羅。」
一記蒲扇般的大掌揮了過來,霍克早有準備,往後一退,卻被白雲扔來的一顆隻果K中。
「哇,SHIT!」霍克捂著頭,看著白雲哀叫道︰「東方女人不是都很溫柔賢淑的嗎?」
白雲微微一笑,將話筒掛上,輕描淡寫的看著他說︰「不好意思,我是大女人主義者。」
瀕克一呆,卻見寇天昂大笑出聲。
「什麼大女人主義者?」有點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的陳小姐好奇發問。
「所謂大女人主義者,就是……」白雲氣定神閑的輕言淺笑,「男人的事,再大都是小事;好友的事,再小都是大事。」
「有沒有搞錯?老哥,你怎麼會愛上這種——」他話沒說完,另一顆隻果已經飛來,他趕緊伸乎接住。
他拾首只見白雲依然優雅的坐在椅上,笑容依然溫柔地看著他說︰「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是你自己說——」
「寇不只是男人,他還是我老公,狀況不同。」白雲警告性的拿起另一顆隻果把玩,秀眉一揚,看著寇天昂,「何況他娶我之前就知道我是這樣子的,對不對,寇?」
「對……哈哈哈哈……」寇天昂哈哈大笑,邊笑還不忘點頭。
說實在的,很少看到這長相俊帥又牙尖嘴利的弟弟會說不過女人,這些天真是讓他大開眼界了。
見陳小姐有些傻愣,似乎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白雲靠了過來,微微一笑,「抱歉,因為我們才新婚,他還在休息,所以不接工作,如果你真的有問題無法解決,可以隨時過來。至于到你公司做事,我想那比較不可能。」
白雲的態度很好,讓陳小姐較沒那麼緊張,卻也忍不住懊奇問︰「為什麼?」
「因為我怕她跑掉。」寇天昂伸手將白雲拉人懷中,似笑非笑的說。
「別鬧。」她粉臉泛紅,但沒有推開他。
「我是說真的。」寇天昂長臂環抱著白雲,看著前方那女人,眯眯笑著道︰「抱歉,你請回吧。」
他雖然笑著,眼里卻沒有笑意。
陳小姐愣了一下,知道這回又是白費工夫,只得掏出皮包付帳,出門時,和一位有些面熟的先生擦身而過,她走到了人行道上,才猛然想起對方是誰。
她迅速回過身,只見那位被人稱為冷面閻羅的控股公司大老板竟然也坐在吧台,而且似乎是在拜托那位難搞的大胡子,偏偏那位大胡子一視同仁,一樣沒給那位大老板好臉色看。
她一怔,突然想起去年听說的一位傳奇巾的顧問也是姓寇,一樣身材魁梧、留著大胡子,只要他經手的公司都會賺錢,很賺的那種,就像點石成金一樣,所以他被人稱為金手指。
她是听說他到了台灣,卻沒想到竟是真的。
鼻尖微微滲出了汗,現在才發現自己的確是小看了這人,原先她是听說小張的企畫案是靠這人幫忙的,所以才想來挖角,但看樣子,她的確是請不起這位人物。
夏日,艷陽高照。
一陣熟風拂過,陳小姐嘆了口氣,轉身走回公司——
清晨。
在他懷中醒來,總是讓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結婚了呢。
伸出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眼耳鼻口、他的喉結、他的胸膛,白雲輕輕嘆了口氣,重新縮回他懷里,小手繞過他的腰環抱住他。
憊是……有點無法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嫁給了他……
原以為遇不到了,想說終老一生也不錯,至少一人吃飽全家活,誰知道他會自己找上門來。
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一抹笑浮現唇邊。
晨光溜進了屋內,白雲看了眼鬧鐘,在他懷里眷戀的深吸了口氣後,才輕手輕腳的爬了起來,按掉差十分鐘才會響的鬧鐘。
他發出輕微的鼾聲,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彬坐在一旁看著他的睡顏,她心口微微的抽緊,這奇異的情緒引發她自嘲的輕笑,伸手替他拉好了涼被,她俯身在他額頭印上一吻,才溜下了樓。
這幾天,他在台灣的消息似乎是傳了開來,所以不斷的有人找上門來,他推掉了大半,只接了一些比較感興趣或是他覺得對方看起來順眼的來做,但那也讓他忙到電話接不完。
下了樓,她到浴室里洗了個晨澡,盤起了長發,才轉進廚房,從冰箱拿出兩顆蛋,烤了幾片吐司,然後煎起火腿和蛋,替兩人做起早餐。
他一直很忙,卻始終表現得很輕松的模樣,即使累壞了,也不輕易顯現疲憊;不過那些不斷被他摔壞陣亡的手機,還有他用來罵人的精采詞匯,倒是證實了他的脾氣真的不是很好。
雖然結了婚,有時候……她還是很奇怪他為什麼會愛她……
將煎好的火腿蛋放到吐司上,做完火腿蛋三明治,她又繼續做鮪魚三明治。
想起他驚人的食量,白雲忍不住又勾起嘴角。
一雙大手突然從後冒出,抱住了她的腰。
她輕呼一聲,手中的吐司差點掉了,回首見是他,才松了口氣。「你嚇了我一跳。」
抱著她,寇天昂將頭埋在她的頸邊,心里咕噥著,他才是被嚇了一跳,一早醒來她又不見了,害他又慌了起來。
他輕咬著她的脖子,抱怨道︰「怎麼沒叫我起來?」
「看你睡得很熟,想說讓你再睡一下。」被他的胡子弄得很癢,白雲小心拿著涂上了鮪魚的吐司面包,笑道︰「別鬧了,乖,去洗臉刷牙,來吃早餐。」
「我們再回床上去。」他在她耳畔建議。
「不行。」她敏感的朝旁一縮,心跳加速,卻仍極力鎮定的回答。
「那你陪我進浴室。」他舌忝吻著她的耳垂。
「不行……」白雲輕喘著,懷疑手中的吐司面包會掉地上去。
「我們可以一起洗乾淨。」他嗓音低啞,大手探進她衣服里,努力說服她。
「我……洗過了……」她倒抽口氣,空出的一只手抓住他的手,紅著臉說。
「那你可以幫我洗。」他親吻著她的頸項和香肩,另一只自由的手仍在她身上游移。「老婆,你好香……」
「寇……別鬧……」他亂來的手教她手一軟,面包就掉到地上了,她又羞又窘,「啊……討厭……」
「別理它,我等一下會處理。」他輕笑出聲,說實在的,他真的很高興她的注意力不在那蠢面包身上了。
「可是……」
「可是你的腳沾到鮪魚了,我們到浴室里洗乾淨吧。」他露齒一笑,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用最快的速度一把將她攔腰打橫抱起,轉身就往浴室走去。
「寇——」
「噓,叫小聲一點,現在才七點而已喔。」他開玩笑的說。
她紅著臉,槌了他胸膛一下。
他大笑出聲,因為在他抱著她進浴室時,她伸手帶上了門——
一個小時後,看著那頂著一頭半濕不乾的黑發,大口吃著三明治的寇天昂,白雲瞄了一眼玻璃杯里喝得快見底的牛女乃,忍不住開口問︰「還要嗎?」
「嗯。」他點頭,眯眯的笑。
她回身從冰箱里拿出牛女乃,替他倒滿一杯,他喝了一口,很快的吃掉剩下的三明治。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白雲回到位子上坐下,將自己的盤子推到他面前,「喏,給你。」
「你不吃了?」見她盤里還剩半份三明治,他挑眉問。
她微微一笑,「天氣熱,吃不太下。」
他不客氣的接收她吃不完的早餐。
白雲一手支著下巴,瞧著他,「好吃嗎?」
「嗯。」他再點頭,笑著吃完剩下的份。
她嘴角輕揚,浮現淺淺的笑。
看他吃東西,總讓她心情愉悅,可能因為他總是把東西吃得乾乾淨淨的,讓她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好像她煮出來的東西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珍饈一般︰雖然她和他都知道實際上他的廚藝比她好上許多。
吃完了早餐,他負責洗碗盤,她則上樓去收拾東西,然後兩人才一起出門。
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體積龐大,卻不喜歡開那輛人家給的車,反而愛和她擠這輛小小的金龜車。
坐在小小的金龜車里,她看著窗外景致。
今天的天氣很好,澄澈的藍天只在靠山的地方飄了幾縷白雲。
收音機里傳來英文歌曲,他跟著哼了起來,她轉過頭,只見他手指在方向盤上打著拍子,一副輕松愉悅的模樣,教她心情也莫名覺得愉快。
老實說,結婚後的日子,沒有多大的不同,她和他還是過著和之前相同的日子,每天早上起床開店,在店里忙碌一天,她泡她的咖啡、他煮他的餐點,有些客人找她吐苦水,其他的則上門來尋求他開金口幫忙賺錢,然後一天過去,當夜深人靜,他們會一起拉下鐵門,回家休息。
生活,其實沒什麼太大改變,只除了她發現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愛他,從他的喜好、他的怪癖、他睡覺時輕微的鼾聲,甚至是他那嘴有點小聳的落腮胡……
他張嘴學那首歌的歌手仰頭怪叫,樣子滑稽的害她笑了出來。
「好听吧?」他對她眨眨眼。
「嗯哼。」白雲很捧場的笑著點頭。
他得意的揚眉再度唱了起來,害她一路笑進市區。
車子一路開進市區,可遠遠的,兩人就看見鐵門已全數拉開,霍克站在人行道上,一手抱著寧寧的貓。
怎麼回事?霍克從來沒這麼早起過,更別提幫他們開店了。
白雲覺得有些奇怪,寇將車停好,她無下了車。
「早。」她微笑和他打招呼。「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
「早。」霍克回以微笑,舉起寧寧的貓,「痞子叫我起床的。」
痞子?白雲一挑眉,好笑的看看貓,再瞧瞧他,「要我打電話叫寧寧嗎?」
「不用,我等一下會送它上去。」
「喔,那好。」白雲笑了笑,推門進店時,又回頭問︰「你吃過早餐了嗎?」
「還——」
「一餐不吃餓不死的。」霍克才開口,寇天昂便出聲打斷他。
白雲好笑的看了寇天昂一眼,才看著霍克道︰「要鮪魚還是火腿蛋?」
瀕克露齒一笑,「火腿蛋。」
「OK。」白雲笑著轉身進了店。
寇天昂皺起眉頭,瞪著霍克暗示道︰「你已經逗留在這里一個多月了。」
「我知道。」霍克微笑點頭。
「你不用工作嗎?」寇天昂眯起眼,咬牙提醒。
「我有在工作啊,用網路。」霍克一臉無辜。
失了耐性,寇天昂擰眉怒目瞪他,低吼︰「你該死的到底還要在這里待多久?」
「我看看……」霍克氣定神閑的看看表,「大概還有二十二個小時又三十分。」
沒想到他竟會說出如此準確的時間,讓寇天昂愣了一下。
瀕克收起了笑臉,大手搔搔貓咪的下巴,兩眼卻嚴肅的看著他,「我剛收到約翰醫生的電話,老頭心髒病發,送進了醫院。我訂了飛機票,最近的班機是明天早上。」
寇天昂聞言一震,臉上表情瞬間消失,轉身就往店里走。
「寇哥,他快不行了。」
寇天昂在門邊停了下來,卻沒回頭。「那又怎樣?」
「他想見你。」
他颯笑出聲,然後回過頭來,看著霍克,冷聲道︰「就算他死了也不關我的事。」
店門被推開又彈了回來,門上鈴鐺作響。
瀕克看著依然在搖蔽的店門,嘆了口氣。
「喵——」
听到貓叫,他低首輕撫小貓的頭,無奈的笑了笑。「頑固,對吧?頑固是巴特家的遺傳,我八歲時就領教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