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光,透過層層迭迭的綠葉,將世界染成深淺不一的綠。它蜷縮在那最底的最底,窩在潮濕陰暗的洞穴中的爛泥腐葉上,渴望的看著洞,美麗的綠色光影。
它應該要拿了放進洞里的供品就走,卻忍不住為洞外的光影駐足。
金黃的光,穿過層層的葉,轉為綠光,灑落在洞口外那朵美麗的白色小報上。
小小的花,只有一朵,是被人摘下來,刻意放在那兒的。
他們不愛花朵,但人類不知道,或者該說,至少這次這個獻供的人不曉得。
以前它從來不曾見過有任何人拿花朵供奉。
風悄悄,吹拂而過。
林葉樹梢隨風晃動,沙沙作響。
綠色的、金色的,光影,搖蔽,錯落,在白色小報上變幻著。
那嬌柔的花瓣,因風而飄動,小小的花,因那微風,輕輕的,轉了一圈。不自禁的,它伸出了手,想觸模那不可思議,柔弱又甜美的花朵。金綠的光,灑在它蒼白枯干如爪般,瘦骨磷的的手上。嚓沙痛。
在被光照到的瞬間,它丑陋的手開始潰爛、冒煙。
因為疼痛,它閃電般縮回了手,痛苦的握著手,顫抖。
懊痛。
美麗的光,灼傷了它。
它捧著自己潰爛的手,發出嗚嗚的哀鳴,看著那被光傷著的傷口,驚懼、害怕、疼痛,還有一點點的憤怒,在心中交錯。
但它拿到花了,小小的、柔美的,帶著清香的花。
看著掌心中那小小的白,莫名的,心口不再那般氣憤不爽。
不自禁的,它以指輕撫著花瓣,它指尖的利爪,差點劃傷了那嬌柔的東西。
蚌地,狺狺的不滿低吼,從身後的黑暗之中傳來。
听見那隆隆彷佛地鳴的聲音,它白著臉,驚得跳了起來。想起自己應該盡速把東西帶回去,它慌張不已,將小報塞進懷里,手腳並用地以最快的速度轉身往黑洞深處沖去。當它穿過長長的隧道,飛奔回那黑暗的處所時,一只比它腦袋還大的巨掌,忽地從黑暗中冒出,將它給打飛。砰地一聲,它撞到了岩牆,摔跌在地。痛,從額頭上傳來,它感覺臉濕濕的,濕黏的液體,從腦殼上破洞的地方流了出來。
「混帳,叫你去拿個東西,你這垃圾跑哪去混了?」
巨掌的所有人,有著赤紅的眼楮,黑色的獨角,他不爽的咆哮著,對它露出銳利斑斕的尖牙。
它嚇得渾身直顫,倉皇從地上爬起,跪在地上,死命的磕著頭,因害怕和恐懼而抖顫著。
「東西呢?」他喝問。
它從懷里拿出一個黑底上嵌紅紋的精致小靶,害怕的、畏懼的,以雙手捧著盒子,高舉過頭。
那有著尖牙長角、血盆大口的妖怪,一手抓過盒子,然後踹了它一腳,將它整個再次踢翻了過去。
它嘔出了胃里的東西,眼淚和鼻涕因為劇痛一起迸了出來。
「沒用的雜碎!」鄙夷的看著它,他對這卑劣的家伙,吐了一口腥臭的口水到它臉上,不屑的咒罵著,這才轉身離開。雖然被踢得頭破血流,它依然戰栗的再次爬起身,不敢怠慢的匆匆跟了上去。起身時,一朵被壓爛的小報,從它身上掉落。
小白花沾染了它污穢的血,變得又爛又丑。
但它仍舊將那被壓斕的小報,撿拾了起來,放進懷中。
貪戀的,它回過頭,雖然這兒早已看不到那青草綠葉,看不到那耀眼得教人無法直視的陽光……
它痛恨這一切,它想離開這里,它想在陽光下奔跑,它想呼吸新鮮、干淨的空氣,想月兌離這種卑微低下的生活。
但,那只是妄想。
它掉轉過頭,眼里曾有的光芒黯淡下來。
垂著腦袋,它抹去頭上的血,卻不敢抹去臉上腥臭的唾沬,只是畏怯的,在另一聲咒罵響起前,趕忙跟了上去。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就喪失了生活在陽光下的資格。
它,是鬼。
一只沒用的小表,只能受妖怪魔人們驅使。它逃得太久,躲得太久,忘得太久。在這漫長又痛苦的時間之中,它甚至想不起來,如此卑劣的自己,是如何又為何而存在的。尾隨著前方的主人,它在泥濘之中,踏出一步又一步,走進更深更深的黑暗之中,不敢再妄想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