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夏夜晚風徐徐吹拂而過,將人行道上的落葉卷起。
大街上,多數的店家都已休息,只有少數大樓依然透出亮光,彰顯著夜貓族的存在。
寂靜的夜里,一句遲疑的問話,從即將打烊的咖啡店中傳了出來。
「寇哥,這……是倉庫吧?」
「你住這里,要不要隨便你!不睡就給我滾到飯店去!」
隨著老大的低咆,鐵門被拉了下來,霍克-巴特雙手插在褲口袋,看著咖啡店內唯一還亮著的一盞小燈,無聲苦笑。
嘆了口氣,他轉身回到店後的小倉庫,月兌下外套、解開襯衫上的扣子,躺上行軍床。
老實說,其實,也不會太難睡啦……
不會才怪!
一個小時後,他兩眼還是睜得老大,最後終于放棄睡覺坐了起來。
行軍床旁的海尼根箱子上,擺放著一包煙,他抽出一根,卻找不到打火機。
這真是太好了!
翻了個白眼,叼著那根沒點著的煙,他蹺著二郎腿倒回行軍床上,兩手枕著頭,皺眉瞪著沒有裝潢過的灰色天花板,懷疑自己是腦袋壞掉了,所以才會大老遠跑來這里。
但是他真的需要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好好……
懊好怎樣?休息一下嗎?大概吧,他真的不知道,只曉得生活平淡無聊的讓他快瘋了,世界似乎失去了顏色,一片灰暗,再這樣繼續下去,他會無法呼吸——
他必須做些什麼,來阻止血液中的瘋狂因子。
當時來找寇哥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一扯嘴角,他瞄瞄這不太大的空間,也許明天他能想辦法把這地方弄舒服點,買些牙刷毛巾之類的,或許再弄一個枕頭……
砰——
一聲怪響讓才勉強入睡的霍克重新驚醒,他瞪著天花板,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砰砰——
什麼東西?!
他爬起床,打開燈,那聲響卻突然停了。
皺起眉頭,他側耳傾听,但黑夜里一片沉寂。
聳了聳肩,他關掉燈,躺回床上去,誰知他才躺平,卻突然听到一聲女人的悶叫,听來像是被枕頭捂住的尖叫。
般什麼?
他一怔,那悶住的尖叫又再度傳來。
「救命啊——」
救命?OK,他相信他的中文程度夠好到讓他認出那個求救字眼,听到這兩個字,他整個人跳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店門口,拉開鐵門,往上看,只有二樓的燈還亮著。
女人的悶叫聲再度響起。
他沒有多想,立刻跑到一旁樓梯口,三步兩並的沖了上去,猛力的拍打那戶傳出尖叫的大門。「喂,開門!快開門!」
尖叫聲乍然止息,他一驚,怕那女子慘遭不測,忙往後退,大腳重踹鎖頭部分,沒兩三下就將那扇有點老舊的木門給踹開。
門一開,霍克立刻沖了進去,銀亮的鋁棒忽地從旁敲來,他低頭閃過,回身就是一腳踢去,來人用手臂擋住,卻仍飛了出去,整個人撞上牆壁,鋁棒也因而飛月兌,乓啷一聲,砸壞了一扇窗戶。
那人倒地申吟,霍克卻愣住了,是個女的!
「不要、救命啊——」
身後又傳來尖叫,他迅速回身,跟著一呆,因為那聲音,是從電視里傳來的,電視畫面閃得很厲害,聲音又悶又怪,而且斷斷續續還會突然停止。
一瞬間,他只是呆站在原地,完全無法反應,直到身後的申吟提醒他干下了什麼樣的蠢事。
「呃……」他有些尷尬的轉過身來,走上前要扶她。「抱歉,我……」
「別過來!」那女子扶著左手,怒瞪著他,「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
報警?開什麼玩笑!他一愣,又往前走一步,想解釋,「我不是——」
「站住!」那女子往後一縮,臉色蒼白的喝斥道︰「警察局就在前面,他們馬上就會過來了!」
懊死!
暗暗罵了一聲,他停下腳步,兩手往上一舉,作投降狀,表示自己並無惡意,苦笑開口︰「嘿,你誤會了,我是因為听到尖叫聲,所以才……」
她眯起眼,狐疑的瞪著他,然後冒出一句控訴︰「你攻擊我!」
「是你攻擊我。」霍克一臉無辜,「我只是自衛。」
她不屑的悶哼一聲,站了起來,腳踝卻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差點軟倒回地上。
瀕克見狀,匆忙上前扶住她。「嘿,你還好吧?」
「該死,很痛!放手!你這只豬——」她痛叫出聲,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瀕克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好死不死又拉到她受傷的手,他趕緊放開手,她卻又因腳傷往地上軟倒,他改為扣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做什麼?你這個笨蛋!放我下來!」她氣惱的低吼。
「是是是,馬上就放你下來。」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好像做什麼都不對似的,霍克暗嘆口氣,將她抱往沙發。「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在樓下睡到一半听到有女人喊救命,以為樓上發生命案,敲門的時候尖叫的聲音又突然停止,所以才會闖進來。」
命案?她挑眉眯眼,咬牙道︰「那是電視!TELEVISION!TV!」
瀕克將她放到沙發椅上,一扯嘴角,「我現在知道了。」
她閉上嘴,瞪著他,然後開口︰「你說你睡樓下?」
瀕克再度苦笑,「對。」
她又瞪著他沉默好半晌,才又問︰「寇天昂是你什麼人?」
「我大哥。」霍克見她手臂開始紅腫起來,忍不住道︰「這里最近的醫院在哪?」
發現他的視線一直盯著她的手臂,她一把將卷起的衣袖拉下,冷著臉道︰「我不需要看醫生,你叫什麼名字?」
「霍克。」他抬眼看她,發現這女人長得還滿眉清目秀的,不覺露出他那迷人的微笑,伸出手報上全名,「霍克-巴特。」
她瞄了他大手一眼,沒有伸手,只又將視線拉回他臉上,面無表情的道︰「抱歉我無法說幸會。我想你知道被你踹壞的大門在哪里,如果你不想被抓到警察局,我勸你最好現在就回你來的地方去。」
他一挑眉,收回懸在半空的手,臉上依然掛著迷人的笑容,一派輕松自然的杵在原地道︰「我不認為你不需要去醫院,我知道自己的力道,如果我現在離開,恐怕我會因為良心不安而睡不著覺。況且,我想你剛剛根本沒時間報警,對吧?」
警局要是真像她所說的那麼近,她又報了警,現在警察也早該趕到了。
瀕克微笑看著這女人重新眯起眼,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她還沒來得及發難,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喝斥。
「不許動,我是警察,把手舉起來!」
瀕克的笑容僵在臉上,只見那女人一挑眉,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
「把手舉起來!」身後的員警再度喝斥。
瀕克緩緩舉起手,她的笑容更燦爛了。怪的是,雖然知道她是在嘲笑他,他卻覺得她看起來比剛剛又漂亮了一點。
「歐陽小姐,你還好吧?」那名員警走上前來。
她像變臉似的,在管區林警官上前時,收起了笑容,忽然間變得有些拘謹的道︰「還好。」
「我在樓下看到你窗戶破了,這家伙是誰?他在騷擾你嗎?」林警官將槍抵在他背上,看著她詢問。
瀕克揚眉,不急著辯解,等著看這女人會如何回答。
她瞄了他一眼,才將視線拉回林警官身上,開口道︰「沒有,只是誤會。」
「誤會?」林警官皺起眉,回頭看看那扇被破壞的門,再瞧瞧她,懷疑的問︰「你確定?」
「嗯。」她點頭,輕描淡寫的解釋道︰「他是寇子的弟弟,我剛不小心打破窗戶,他在樓下听到,以為出了什麼事,所以上來看看。」
「寇天昂的弟弟?」林警官聞言一愣,這家伙是外國人吧?怎麼會是寇天昂的弟弟?
「對,你好。」霍克一扯嘴角,轉過頭和那名員警打招呼,「我是霍克。」
「你的證件?」
「在樓下。」霍克笑笑,無奈的道︰「我剛沒時間拿。」
「樓下?」
坐在沙發上的女人開口補充︰「他說他睡樓下。」
林警官看看霍克,再看看她,才道︰「那好,我們就到樓下看看。」
「我腳扭傷了。」她指指自己的腳,面無表情的說。
林警官揚揚眉,沒有多說什麼,只道︰「走,下去。」
瀕克暗暗嘆了口氣,無奈的轉身,帶頭出門下樓去。
必到咖啡店內,霍克直走到店後的小倉庫,拿出自己的護照和證件給他看。
林警官打開來瞧了瞧,對照他和護照中的照片,然後走到吧台拿起電話,聯絡白雲,確定了這老外真是寇天昂的弟弟之後,才把護照還給他。「抱歉,你和你哥長得不怎麼像。」
「我父親結過幾次婚。」霍克將護照收起來,送他出門時,忍不住開口問︰「你知道這附近的醫院在哪嗎?」
林警官皺皺眉,「怎麼,你不舒服?」
「不是。」他瞄了眼地上的碎玻璃,然後抬頭瞧著二樓破掉的窗戶。「我想她需要看看醫生。」
「喔,對,她的腳。」林警官會意地點頭,「前面兩百公尺右轉有一家。」
憊有手。
忍住這句話,霍克繞過碎玻璃,和他道了聲謝,才轉身回到樓上。
乍听到門口傳來聲響,她匆忙抬起頭,然後皺眉。
「你還來做什麼?」
「帶你去醫院。」他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的微笑,朝她走來。
「我說了不需要。」她冷著臉,將剛剛又撩起的袖子迅速拉回原位。
可霍克早已看到她手臂上那不正常的紅腫,笑容一僵,臉色發白。
老天,他希望她的手沒被他踢斷掉!
「你的手斷了?」
「沒有。」她一臉漠然。
他在沙發前蹲下,伸手抓她的傷手,她想閃,卻因傷而無法躲開,被他抓個正著,但這回他放輕了力道,只是圈住她的手腕,讓她無法抽手,然後撩起她的衣袖,跟著咒了一聲︰「Shit!你的手斷了!」
她緊抿著唇,一聲不吭。
「我這輩子沒打過女人。」
「凡事總有第一次。」她譏諷的說。
他瞪著她,真不敢相信這女人明知自己手斷了,還堅持不去看醫生。忍住想罵她的沖動,他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走。
「喂!你做什麼?」她冷著臉,抗議的叫了一聲。
「霍克,我叫霍克。」他皮笑肉不笑的重復自己的名字,抱著她下樓,俊臉有些蒼白。「你想怎麼吼都行,但你一定得去醫院。」
扶著因晃動而隱隱作痛的左手,她閉上嘴,因為早巳痛得冷汗直流。
懊死,醫院就醫院!
出了樓梯間,她瞄了眼這金發藍眼的外國男人,然後看看空蕩蕩的大街。
「你打算抱著我走去醫院?」瞧他那身名牌服飾,她悶聲開口,雖然他體格看起來還不錯,她卻不認為他有力氣抱著她一路走到醫院。
夜已深,街上沒什麼人車。
「看來這是唯一的方法。」霍克暗嘆口氣,自嘲的笑了笑,舉步向前。
擺夜中,月兒爬上高樓,一旁偶爾會有輛汽車疾馳而過。
「你最好不要把我摔到地上。」她不信任的警告他。
他聞言咧嘴一笑,「我盡量。」
她哼了一聲,沒答腔。
他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問︰「你剛剛為什麼不說實話?」
「實話?說什麼實話?說你分不清楚現實和電視,听到尖叫以為樓上發生了命案,所以破壞我的門,闖進來把我踹飛出去嗎?」她哼了一聲,「你以為這種事誰會信?」
呃……也是啦……
他尷尬的笑了笑,繼續往前走,一陣不知名的花香隨風而來,香味撩人。
他一路向前走,那香味更濃,在經過十字路口時,他看到了那幾朵在月下盛開的白花,白花如碗般碩大,枝葉漫過牆頭,散發著濃郁的香味。
「那是什麼花?」他好奇開口。
听到他的問話,她抬眼看了那朵朵純白盛開的大花,「曇花。」
「曇花?」他一愣,「曇花一現的曇花?」
敝怪,這洋鬼子竟然還懂得成語。
她一挑眉,沒回答,只提醒他,「綠燈了。」
「我沒見過這種花。」他說,兩眼還直盯著那一大叢白花直看。
「喂,快過馬路!」她不耐煩的用手肘頂了下他的胸膛。
「我的名字,不叫喂,是霍克。」他笑著回過頭來,听話的往前走,卻還是忍不住問︰「這種花真的是只開一夜嗎?」
她翻了個白眼,「不知道。」
「你叫什麼名字?」
他突然轉移話題,讓她重新閉上了嘴。
「歐陽?」他記得好像是這個,他剛剛有听到那名員警這樣叫她。
她眉頭又皺了起來,「那是姓。」
「名字呢?」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寧寧,寧靜的寧。」
「所以全名是歐陽寧寧?」
她沒有理他,只道︰「前面右轉。」
「寧寧歐陽?」見她不回答,他故意挑眉再問。
扶著受傷的左手,歐陽寧寧根本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醫院急診室的招牌。
瞧著她那波瀾不興的面容,他意外在街燈下發現她額上滲出冷汗,臉色似乎比剛剛更加蒼白。
察覺她的手可能比想像中疼痛,霍克不再逗她,加快了腳步。「抱歉,再忍一下,醫院快到了。」
她又瞄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到了醫院,進了急診室,她仍然沒開口,只是任他隨著護士將她抱到病床上,然後去幫忙掛號,可因為他對她的資料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又和護士走了回來。
歐陽寧寧掏出皮包里的證件讓護士幫忙填好。
沒有多久,醫生來了,處理好她腳上的扭傷後,又查看她的手臂,比想像中好的是,她的手只是肘關節月兌臼,並沒有骨折,醫生替她做了處理,她痛得皺起眉頭。
瀕克在一旁看得一陣愧疚。
醫生拿懸臂吊帶將她的手吊了起來,一邊交代,「肘關節月兌臼大概要兩星期才會痊愈,盡量不要動到這只手,記得回來復診。」
醫生弄好之後,她試著下床,腳踝還有點疼,但可以走路了。
拿了藥單和帳單,她一拐一拐的走到前面櫃台。
「你可以走了嗎?確定?要不要我幫忙?」霍克見狀,跟在她身邊碎碎念。
這家伙話真多!
寧寧皺起眉頭,沒理他,繼續往前走到櫃台,把帳單放到櫃台上,掏錢付帳。
「這個我來就好了。」他立刻拿出皮包,搶著付帳。
拿到錢的小姐一呆,遲疑的看著他,然後將錢推回他面前,緩緩開口道︰「呃……先生,抱歉,我們不收美金。」
瀕克一愣,這才發現自己掏錯了鈔票。
歐陽寧寧翻了個白眼,自己付了帳,又拿著藥單到另一邊拿藥。
瀕克跟著她,尷尬的乾笑著。
寧寧一聲不吭的拿了藥,然後又一拐一拐的往外走,完全當沒他這個人存在。
看著她的背影,霍克雙手插在褲口袋,嘆了口氣,無奈的再度跟上。
唉,真不曉得自己今天是走什麼衰運……
「哈羅,有什麼是我可以為你做的?」
走在大街上,霍克試著挽救自己在她眼中岌岌可危的形象。
「有啊。」她停下一拐一拐的腳步,看著他微微一笑。
「嗯?」以為她釋懷了些,他回以微笑,等著。
誰知她的笑容瞬間消失,沖口就是冷冷一句︰「離我遠一點。」
瀕克的笑容再度僵在臉上,看著她繼續往前走,他不死心的又再跟上,努力的露出他那以前無往不利卻對她無效的迷人笑容。「嘿,我真的很抱歉。」
「抱歉?你很抱歉?」她在十字路口停下來等紅綠燈,瞥了他一眼。
「對。」
「有多抱歉?」
「非常抱歉。」他努力維持快要僵掉的笑容,擺出他所知道最誠懇無辜的模樣。「至少讓我彌補一下我的……呃……」
「愚蠢。」她挑眉接話。
他尷尬的笑笑。
綠燈亮了,寧寧瞧著他,半晌沒動一下,然後才面無表情的開口︰「我餓了。」
「嗯?」他呆住。
「很餓。」她再開口,兩眼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所以?」他真的不太懂她的意思。
「我要吃義大利面。」她慢條斯理的開口,說完沒等他就繼續往前走。
瀕克一臉錯愕的站在原地。
她要吃義大利面?這麼晚哪里有義大利面?剛剛那一陣折騰逃詡快亮了,更何況他根本人生地不熟的,叫他到哪里去找義大利面?
見她越走越遠,他匆匆再趕了上去,苦笑問︰「一定要義大利面?」
「一定要義大利面。」她頭也不回的說。
「不能換別的?」
「我現在只想吃義大利面。」
「如果我弄來你就原諒我?」
必到白雲咖啡店前,歐陽寧寧在樓梯口停了下來,回頭瞄他,半晌才道︰「我會考慮。」
所以意思就是說,如果他不弄來,就連考慮都免了?
看著她轉身上樓,他撥了撥有些散亂的金發,嘆了口氣。
義大利面?現在要到哪里去找義大利面?
他瞄瞄白雲咖啡店的招牌,然後皺眉嘆氣。不行,如果他在清晨四五點跑去找寇哥,大概還沒開口就被踹出門來。
也許他可以自己做?
反正材料店里都有,他昨晚有看到寇哥在弄。
那應該不會很難吧?他看寇哥和普歐弄起來都挺輕松的,三兩下就弄出一盤來,這種東西會有多難呢?
不過就是義大利面嘛,把水煮開,放面進去煮熟,然後撈起來,加些起司、女乃油、香料、培根,放到烤箱里烤,時間到就大功告成了。
嗯,這麼簡單的東西,應該難不了他才是!
抬眼瞧了瞧透出燈光的二樓破窗,霍克嘴角一揚,決定自己來做義大利面。
听到敲門聲響,坐在電腦前工作的歐陽寧寧回過頭就看見那金發洋鬼子站在臥房門外,不禁皺起眉頭。
「你門沒關。」他厚著臉皮笑笑,「所以我就自己進來了。」
廢話,都被他踹壞了怎麼關?
她眯眼看他,然後發現他手上端著一盤東西,聞起來像是食物。「那是什麼?」
「義大利面。」他走上前,獻寶似的端給她看。
看著他手上那盤米黃色糊糊的東西,她忍不住重復他的話︰「義大利面?」
「對,義大利面。」他將那盤面放到她的電腦桌上。「剛烤好的。」
說真的,她沒料到他會真的弄來……呃,義大利面。
雖然這盤東西看起來實在不太像,不過聞起來倒是有五分像,或許它只是不中看。
瞧了他一眼,寧寧將筆放下,拿起盤中的叉子,攪了一下盤中的東西。
OK,她看到底下的面條了,它看起來有點像了,聞起來更像,有起司女乃油的香味。
她真的很餓,自從昨天下午吃了白雲送上來的午晚餐之後,她已經將近十二小時沒吃任何東西了。
也許它真的只是中吃不中看。
稍稍遲疑了一下,她用叉子卷了一些起來,送進嘴里。
「怎麼樣?」他期待的問著。
寧寧嚼了幾下,緩緩將面條吞下肚,然後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開口道︰「難吃。」
「咦?」他呆看著她繼續又卷了一叉子來吃,不由得一臉茫然,「會嗎?」
「對,很難吃。」她冷冷的重復,不過還是將面條送進嘴里。
「那……」她為什麼還一直吃?霍克真的搞不太懂。
「你自己試吃過嗎?」
「呃……」
寧寧一見,卷了一叉子給他,「喏。」
瀕克看著送到眼前的面條,又瞧瞧這沒什麼表情的女人,然後張開嘴,吃下面條——
一瞬間,他差點將面條吐了出來。
老天……
他瞪著她,大概忍了三秒,最後還是忍不住街到浴室將軟軟硬硬、味道惡心奇怪的面條給吐了出來。
「你實在不是當廚師的料。」她走到浴室門口,用完好的右手端著那盤義大利面,左手雖然被吊著,手腕倒是還能勉為其難的運用叉子,邊吃邊批評道︰「面條有些硬得像橡皮筋、有些軟得像泡水太久,起司和女乃油放太多,鹽巴也加太多了,還有,培根烤焦了。」
他回過頭來,見她還在吃,不禁表情詭異的開口︰「你怎麼有辦法吞下去?」
「我很餓。」她靠在門框上,面無表情的說。
瀕克聞言為之啞口,半天說不出話來。
「吃完了。」她眼也不眨的說,將盤子遞給他,然後轉身回到電腦前坐下,頭也不回的交代道︰「出去記得把門關上。」
「門壞了。」看著手中被吃得精光的盤子,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茫茫然的開口提醒她。
「我知道它壞了,我沒要你鎖上,只要關上就好。」她拿起繪圖筆,重新點開檔案,繼續剛剛做到一半的工作。
有些迷惑的看著坐在電腦前,沒再多看他一眼,只是專心對著電腦的女人,霍克好半逃詡無法反應,只能傻愣愣的杵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回過神來,滿臉納悶的拿著盤子回到樓下。
「你又來做什麼?」
眯著眼,歐陽寧寧睡眼惺忪的盯著站在門邊的家伙,滿臉不爽。
她才剛爬上床兩個小時,就被一陣踫撞聲給吵醒,搞得她頭一陣的痛,惱火的走出來想看是哪個王八蛋制造出來的噪音,誰知道又是這王八蛋。
「你的門窗是壞的。」
「我知道它們是壞的!」她黑著臉,冷聲說︰「我是問你又來做什麼?」
「這樣不太好。」霍克保持愉快的微笑,指指身後正在換門的工人,「我想既然門窗是我弄壞的,就該找人來把它修好。」
她眯眼咬牙道︰「你就不能等晚一點嗎?像是等我沒在睡覺的時候!」
「已經中午了,我以為你醒了。」他指指剛剛放在客廳桌上的餐點,「我幫你送午餐來。」
「我現在還沒餓到能再忍受一次你煮出來的東西。」她冷著臉伸手格開他,問向正在換門的工人︰「你們還要弄多久會好?」
「窗戶已經換好了,剩下門,拴好螺絲就好了。」工人見她臉色不善,連忙回答。
寧寧聞言,臉還是很冷,不過卻沒再多說,只是轉身往房里走。「弄好了就自己出去,把門鎖上,鑰匙拿給樓下咖啡店老板,我晚上會下去拿。」
這女人真是不給他面子。
「那不是我煮的。」見她要回房,霍克忙攔住她,乾笑道︰「是寇哥弄的。」
寇子弄的?
寧寧停下腳步,瞧了眼桌上那兩份餐點,主菜被鋁箔紙包住了。「那是什麼?」
「希臘式蒜香小羊肉。」霍克走過去,打開它,一股濃郁的烤肉香味撲鼻而來。
寧寧走到桌邊坐下,只覺得唾液不斷分泌。
生菜沙拉、法式烤田螺、香蒜面包、女乃油蘑菇濃湯、希臘式蒜香小羊肉、栗子蛋糕,還有一瓶85年份的紅酒,她抬眼看他。
瀕克笑笑,「算是彌補昨晚上的義大利面。」
「老板,門好了。」換門的工人換好了門,將鑰匙交到霍克手中。
「謝謝。」霍克微笑道謝,送走了工人後,回身就見到寧寧已經拿起叉子在吃沙拉了。
他在一旁坐下,替她和自己倒了杯紅酒。
「我不喝酒。」寧寧叉起一顆小番茄送入口。
瀕克心里暗嘆口氣,不過臉上還是保持優雅的笑容,放下酒瓶,只道︰「要我下去換紅茶或咖啡嗎?」
寧寧瞄了他一眼,吃著沙拉里的黑橄欖,回道︰「不用,我喝水就好。」
「好吃嗎?」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忍不住開口問。
「好吃。」她簡潔的說,撕了一小塊香蒜面包,沾了沾濃湯送進嘴里,忍不住又瞄他一眼,補了一句︰「你們真的是兄弟嗎?」
她也太誠實了一點。霍克苦笑,吃著自己那份生菜沙拉道︰「算是吧。」
「什麼意思?」寧寧皺眉瞧他,是兄弟就是兄弟,不是就不是,還有什麼算不算的?
「寇哥是我父親的私生子,不過我們這些婚生子,卻不是老頭子生的,所以名義上,算是兄弟吧。」
她停住吃東西的動作,瞪著他,一時間沒听懂他在說啥。
瀕克傾斜郁金香杯,在燈光下觀察它的顏色,然後輕輕搖了搖,再聞了聞酒香,最後輕啜口紅酒,他將酒含在口中,然後挑眉,跟著才緩緩讓酒滑入喉嚨,一副很滿意的模樣。
他這一連串動作讓歐陽寧寧看傻了眼,差點忘了自己的疑惑。
這家伙真是有夠怪。
「咳嗯……」輕咳一聲,寧寧拉回神智,皺眉問道︰「你剛說什麼?你們是婚生子,卻不是你父親生的?」
「嗯。」他一扯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杯中酒紅色的液體。
寧寧好奇的想再問,腦海里的警報乍然響起。
別管閑事!
這是人家家務事,歐陽寧寧,別管閑事!
腦海里的警報卯起來響,她決定听從它,咽下到喉的問話,閉上嘴,重新低頭吃她的濃湯和面包。
放下酒杯,霍克拿起刀叉吃了一口蒜香小羊肉。
唉,寇哥煮的東西果然好吃得沒話說。
才在這邊感嘆,他眼角卻瞄到那女人不只拿面包沾湯吃,還拿面包去沾烤田螺的醬汁。
「那樣很好吃嗎?」他好奇的問。
「對。」寧寧眼也不眨的說,把烤田螺吃掉之後,用剩下的面包將殘余的醬汁全抹得一乾二淨,然後把面包丟進嘴里,還舌忝吮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譬汁。
老頭子一向很注重餐桌禮儀,他從來沒有那樣做過,但見她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他忍不住撕了點面包沾了沾烤田螺的醬,遲疑的吃了一口。
嗯……真的很不錯……
他挑眉,又吃了一口,沒有多久,他就吃完了籃中的面包。
寧寧看他一副沒試過的模樣,只覺得這家伙很怪,沒有多理會他,她繼續吃她的食物,然後在解決所有的東蚊瘁,站了起來。
「我吃飽了。」她丟下這一句就往房里走,「你等一下出去記得鎖門。」
瀕克一呆。
不會吧?她就這樣把他晾在這里?
「對了。」寧寧進房後,像是想到什麼,又探頭出來,面無表情的說︰「謝謝你的招待。」
瀕克張嘴要回答,她的門又關了起來。
有些傻眼的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男性魅力。
奇怪,是他變丑了?還是這里的人眼光和別的地方不同?
閉上半張的嘴,他低下頭咀嚼美味的小羊肉,視線卻瞄到擺在桌上的那把新鑰匙。
叫他鎖門?她也太信任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