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點,曼樓伸了個懶腰,揉揉初醒的雙眼。
窗外初秋的陽光溫暖明亮地透映而入,將小小的臥房點綴得亮晶晶。
又是一個平常的、無聊的、乏味的日子開始……
她對著書櫃上整排的亦舒作品集發呆,看過來又看過去,目光再往下一排是約翰葛里遜的作品集……
今天到底要帶哪一本書去圖書館呢?
「好無聊。」她怔怔地看著書,真是感慨自己竟然會有說出這句話的一天。
卑雖然這麼說,但是她看看腕際的珍珠色手表,六點零五分,距離她上班的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要做什麼呢?
唉,當然還是看書。她腦子念頭才起,手早自有意識地抓過李昌鈺博士的「重返犯案現場」翻了開來。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拯救」了她。
「喂?」她按下一聲釋然的喘息,有些欣慰地開口,「我是花曼樓。」
「曼樓,快!」陸小豐哇啦哇啦的聲音從遙遠的西雅圖傳來依舊清晰無比。「今天中午十二點半趕到天祥太魯閣的XX山村,去找村長烏耶木先生拿綠園的鑰匙。」
她眨了眨眼,滿頭霧水。
「啊?-要我……做什麼?」她小心翼翼地求證。
小豐快速地重復了一次,最後總算加上解釋。「楊醫生在昨天晚上抵達台灣,今天會到天祥XX山村的小木屋度假一個月,這是-的好機會。」
曼樓心兒猛地一跳,倉皇害羞興奮緊張起來。「那那那……」
「綠園就在他訂的謹園隔壁,你們倆比鄰而居,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隨-愛把他怎樣就把他怎樣,」小豐在電話那端笑得好不曖昧,「嘿嘿嘿,這可是千載難逢大好機會,-可要好好把握呀!」
「可是我的工作--」
「請假,再不然就辭職。」小豐全然是幸福已婚小熬人的代表。「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個好老公,一輩子幸福沒煩惱。」
「可是女人也需要活出自己,還有工作上的成就感……」她怯怯地抗議。
「如果-今天是研究南極圈動物生態的專家,或者是擔任修復希臘神廟的偉大工程,工作當然很重要。」小豐沒好氣地道︰「可是那家圖書館沒有-這個員工會倒掉嗎?」
任誰都知道,那間圖書館里上至冬烘館長,下至掃地阿嫂,幾乎每個人都愛佔好脾氣的曼樓便宜,更別提那些無恥同事了,老是把工作推給她。
而這個傻蛋偏偏半點反抗能力也沒有,書看那麼多看到腦袋瓜都壞掉了,活月兌月兌是逆來順受的現代阿信。
如果再不想辦法救她月兌離苦海,連小豐都不會原諒自己。
「是不會,但是……」她啞口無言。
「別再猶豫了,這不是-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嗎?嫁給楊醫生,跟他朝夕相處好治愈-那個沒書看就緊張兮兮到呼吸困難的病,然後好好地出一口鳥氣,讓那堆只懂得罵-書呆子的三八阿花好看?」小豐越說越激動。
「對!」好性情的曼樓被她的話撩撥得胸口熱血沸騰起來,小臉紅緋,語氣堅決地道︰「我不要一輩子都這樣畏畏縮縮,神經兮兮……我要楊醫生,我、我……」
「渴望他。」小豐興高采烈地加上一句。
「對,我、我渴望他,我只要看到他含笑的雙眼就覺得不緊張,不害怕、不張皇、不失落……」她顫抖著大聲地叫道︰「我……我需要楊醫生!」
「很好。」小豐滿意極了。「就是這種氣勢,我打包票-一定會成功。」
「好。」她慨然地答應,忽地又怯怯地問︰「可是……我要怎麼跟我爸媽說?」
「就說-要進行神聖重大艱巨的追夫任務,請他們給-加油打氣,並且寄上無限的祝福。」小豐天真地建議。
曼樓撇唇苦笑,低聲道︰「是呀,然後我爸會心肌保塞,我媽氣喘發作,我在下一秒鐘立刻被鎖在房間里,外面加十幾道符咒。」
「拜托,-又不是中邪了。」
「對,但他們會以為我撞鬼了。」
「-已經循規蹈距夠久了,偶爾做點瘋狂的事,才能證明我們畢竟青春過嘛!」這會兒小豐的語氣又像個老太太了。「反正這又不是什麼壞事,對不對?」
一想到要欺騙父母還是令曼樓的良心有些不安,但小豐說得對,她的生理時鐘滴答滴答響,再也沒有辦法漠視這個問題了--
她自己的未來,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去爭取,現在,正是時候,
一個小時後,拖著一個中型行李箱的曼樓留書出走。
她留言給父母說要去美國找小豐和炊雪--當然事先串供好了,並打電話到圖書館請一個月的假,結果館長咆哮著要她干脆辭職,所以她也順應民心這麼做了。
等到舟車勞頓一路顛進了天祥,走下小小巴士車的曼樓暈眩著腦袋,呼吸著高山森林間清新美妙的芬多精時,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不顧一切跑上山來了。
她現在是個拖著半箱書、半箱衣服的無業游民,準備大展身手追夫去。
「太刺激了。」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驚肉眺。「我這不是在作夢吧?」
現在的她就像大膽飛出籠子的小鳥,在第一時間感到自由的暢快卻又迷惘茫然……幾乎是有點害怕的。
但是她一想到小豐和炊雪在勇于追求自己心之所向時,所散發出來的堅強與毅力,她紊亂的呼吸和脈搏便緩緩恢復正常。
懊了,已經到了這個美麗的山林間,但是現在才十一點五十分,她四十分鐘後才能找那位村長拿鑰匙,所以……
曼樓左顧右盼,驀然眼楮一亮。
她看到山路邊有一顆大石頭,忍不住快樂地坐下來,接著自行李箱里抓出一本書,不一會兒便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一陣冰涼的驟雨將她打得抱頭鼠竄,她尖叫著把書藏在胸口,拖著行李箱跳起來往前沖。
天啊!初秋的天氣在山上來說已經跟初冬差不多了,再加上冰冷冷的山雨,天色又變得好暗,令人難以想象現在是中午!
迸亂間,她顧不得找村長家是哪一間,牙齒打顫著沖到一棟棟充滿山地色彩的美麗圖騰屋前,她循著燈光跑上其中一棟的階梯。
曼樓原本已經夠小巧的臉蛋這時像縮得更小,氣色灰白地對著玻璃門發抖。
「請、請問,有、有沒有人在家?」她的長發濕了,白色毛衣外套也濕了,格子長褲的褲管還在滴水,整個人狼狽得像只剛從水里撈出來的白色天竺鼠。
一秒、兩秒、三秒……就在她懷疑自己抖到骨頭都快散掉之際,驀地,門咿呀地一聲打開了。
她猛然抬頭,卻發現自己望入一雙黑色明亮專注的眼眸里。
有點陌生,卻又帶著一抹出奇熟悉的感覺,她眨了眨眼楮,-那間忘了寒冷,極力思索著自己曾在哪里看過這樣一雙氣質出眾的黑眸。
啊!是在時人雜志上。
她嗖地吸了口涼氣。「你你你……就就……」
「-全身都濕了,快進來。」飛諺伸出長臂,好心地將她一把抓進屋內。
接下來就像是在作夢一樣,不!包像是早已在夢境里排練了無數次,只是曼樓萬萬沒有想到真的會發生在現實里。
她瞎打誤撞之下求助的正是楊飛諺本人。
天!
曼樓直到坐進一張繪著圖騰的舒適大藤椅里,手里被塞進一條厚厚的大毛巾,這才有了真實感。
她的小臉凍到灰白泛青,看起來格外楚楚可憐,但是那雙晶瑩的大眼楮已恢復了神采,熾熱激動地盯著高大儒雅的他一舉一動。
他正在煮咖啡,濃醇的香氣飄散在溫暖的屋內,幾乎醉倒了她的靈魂和每一個細胞。
「-還好嗎?」飛諺端著兩杯馬克杯走近,熱騰騰的白煙裊繞,「咦,-還沒有擦干頭發,這樣會著涼的,」
「呃,對不起、對不起。」曼樓這才回過神,小臉一紅,急忙用大毛巾胡亂一氣地擦揉著頭發。
「-的衣服也濕了。」他將一杯咖啡遞給她,以關切的眼神看著她提醒。
她足足用了三口熱咖啡才鼓起勇氣開口,「我……方便借一下你的浴室嗎?我不是壞人,我也沒有打什麼壞主意,我真的是無意中敲到你的門,我、我完全不知道你……你、你……」
報曼樓!醒醒,理智點,冷靜點!-差點就露餡了。
可是怎麼不會呢?她現在正對上他那雙深邃電眼,那雙眼眸深幽迷人得彷佛可以直視人的內心深處,她差點連銀行賬戶里剩多少錢都想全盤托出。
飛諺失笑,笑意在眸底漾了開來。「我並沒有懷疑-,事實上-應該要更擔心我才對,畢竟我是個陌生男人。」
她差點咬到舌頭,就因為險險月兌口而出--我知道你是誰!
曼樓臉上表情古怪而別扭,只好再用兩口咖啡沖下梗在喉頭的話。「嗯,我相信你應該也不會是壞人。」
他的笑容消失了,忽然有一絲生氣。「-應該要好好保護自己,對外面的人多幾分警覺,相信我,這並不是一個純潔無垢的世界。」
雖然這個女孩清麗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也詫異居然會有個這麼潔然動人的女子來敲他的門--
他必須承認,他心底閃過了一抹非常男性的乍然驚喜。
他自我解嘲地一笑,畢竟不是天逃詡會有個小仙子來敲門的,盡避她需要的只是一條大毛巾和一杯熱咖啡。
但是他身為男人的某一部分細胞還是情不自禁感到莫名的喜悅……啐,男人哪。
學心理學的好處之一,就是能完全承認男人並不是什麼神聖的生物,或是上天賜給女人的禮物,他很有自知之明,也起碼了解他們男人是很擅長惹麻煩的。
「謝謝你。」曼樓有些受寵若驚,「我其實是很怕生的,但是……」
唯獨對他是絕絕對對不會害怕或恐懼的。
她買了他出的每一本書,讀了他所寫的每一行字,那麼熱情又專業,關懷又理智……他每個字都寫入了她的心坎里,也深深地撫慰與開釋了她的心。
常常做自我內心的對話,你就能知道你真正要的是什麼!
書里充滿智慧的句子俯拾皆是,她甚至還把這兩句話默寫了一百遍呢。
「很高興-能夠信任我。」他心底一松,沒來由地因她靦腆的小臉和信賴而深感愉悅。「但我還是希望-要懂得自我保護。」
她睜著美麗天真的大眼楮直瞅著他,止不住滿眼崇拜,緊張又期待地想著到底該掏出書請他簽名?還是直接請他簽在自己的手背上?
如果是後者,那麼她一輩子都不要洗手了。
「我有哇,」她傻氣地笑,「所以我沒有當著你的面換衣服。」
飛諺一怔,眸色陡地變深了。
曼樓眨眨眼,困惑地小小聲問︰「我剛剛說了什麼?」
「咳。」他輕咳一聲,俊臉有一絲不自在地道︰「-沒說錯什麼……呃,還是快去換掉這身濕衣服吧。」
「好。」她笑吟吟地拖著行李箱,又遲疑了一下,「請問……」
「不!」他心下一緊,喉嚨緊縮。「-不可以當場被衣服。」
她愣了愣,小臉頓時紅緋起來。「我不是那樣的人啦。」
他這才驚覺自己的失言,「抱歉。」
威爾-楊,這類性暗示可不是個專業的心理醫生該說的話,真是的!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不明白自己為何在這-那間失卻平時的冷靜?
「我只是想問浴室在哪兒?」她害羞地問道。
「噢。」他松了口氣,微笑地往右手邊一指,「在那邊。」
「謝謝。」
曼樓的靦腆與鎮定維持到開上浴室門後,她立刻將臉深深埋入厚毛巾中放聲尖叫--
「哇!」
這真是太幸運了,簡直就是美夢成真,她居然面對面地見到了楊飛諺,而且還靠得這麼近,近得可以看見他黑色的眼珠外圍有圈淡淡的水藍,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吧淨、清爽又魅力成熟的「紐約第五大道」的六號古龍水,據說這香味是美國總統華盛頓與威翰亞當斯的最愛。
他身上穿著簡單的藍色襯衫,開希米爾羊毛V字領白色背心,還有黑色牛仔褲……修長完美的長腿可以去拍廣告了。
她真的沒想到呀,居然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
曼樓攢著秀眉深思,慢吞吞地月兌掉濕透的衣裳,冷冷的空氣對著她赤果雪女敕的肌膚撲來,她不禁起了一陣戰栗,連忙甩開思緒,先確保自己別得肺炎才好。
曼樓換上暖暖的紫色毛衣和白色長褲,有一絲不自在地走出浴室,長發在擦拭過後已經不再滴著水,卻依舊顯得太濕了點。
飛諺正在喝第二杯咖啡,抬頭瞥見她烏黑的長發和雪白小臉,不禁胃部一絞。
她清麗脆弱得像是個水晶女圭女圭,卻又嬌女敕得像只小小桃子。
他忽然莫名其妙覺得有一絲絲口干舌燥,為撫平紊亂的心緒,隨即又灌了一大口咖啡。
冷靜點,威爾。你平常見慣各種場面,為什麼在此時此刻騷動得像個十七歲的小憋子?
也許是因為時差還沒有調整過來的緣故。他肯定是這個原因。
「-的濕發需要吹干。」他輕咳一聲,找了只吹風機給她,在遞給她時,無意中觸著了她冰涼的指尖,不禁一震。「-的手好冰……很冷吧?我馬上開暖氣。」
「不用了,謝謝,我的手……」她不好意思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小手,心兒怦然亂眺。「一年四季都是這樣的。」
他眼里閃過一絲憐惜之色,「-太瘦了。」
「其實我也很有肉的,都在看不見的地方。」她慌忙得想證明,伸手捏了捏平坦的小骯。「像這里,肉都松松的。」
他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但很快忍住。「抱歉,」
曼樓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尷尬到耳朵都紅了,急急放開手。
「現在要你假裝沒听見是太慢了點吧?」她忍不住嘆氣。
「對。」他開心地承認。
「你一定覺得我被雨淋壞了腦子。」她自我解嘲。「不用否認,因為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唉,好不容易能跟心目中的夢幻弭像面對面,她卻表現得像個失去控制的鬧鐘。
下一步是什麼?她抓起他的手結結巴巴地吐露愛意嗎?
他現在一定很後悔打開門,並且開始忖度該用什麼借口攆走她了。
「不,我覺得-很有意思,」飛諺溫柔地低頭看著她,「來,把吹風機給我。」
「咦?」她迷惑地抬起頭。
他拿過她手上的吹風機,輕柔地牽著她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插上插頭開始幫她吹干濕發。
陣陣暖和熱風拂過她的發絲,曼樓舒適地低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在天堂。
「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濕著頭發跟我對話……」他輕笑的開口,修長的手指穿梭撫弄著她柔絲般的黑發,那柔軟的觸感撩撥著他的指尖和心窩,「那是沒有禮貌的行為。」
熱氣和暖意加上他溫柔的手指令她昏昏欲睡,這種異樣的親密感來得太快也太自然了,曼樓平時的戒慎完全派不上用場。
彬許她始終是對的,楊飛諺對她就是有種神奇的撫慰靈療作用。
尤其從一踏進這屋子到現在,她居然沒有想要看任何一本書……
她舒服得幾乎像只小貓般蜷縮在沙發內--或是他懷里,如果不是體內殘存的矜持與保守綁住了她的雙腳,恐怕她真的會忘情地這麼做。
飛諺從未替任何一個女子吹過頭發,就算再親密的女友或伴也沒有過;他對于此時此刻自己正在做的事,以及心里受到的沖擊與震動,有一千個心理學上的理論可供他詮釋,問題是,他的腦袋目前完全不想要有任何理智的忠告。
指尖撫弄的發絲太輕盈動人了,還有當他靠近她時,嗅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寧馨的燻衣草的香氣……
他的脈搏突突猛悸著,用盡全部的自制力才沒讓自己忘我地把臉深埋入她頸項間,盡情汲取她的味道。
老天,現在的他就像個渴望處子鮮血的德古拉伯爵,渴望得幾近顫抖。
要命了,快做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否則他的自制再強也受不了這麼溫暖芳香的小東西的誘惑。
「我是楊飛諺。」他稍嫌用力地清了清喉嚨,禮貌地問︰「我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過。」
「啊,對不起。」她陡然清醒,小臉紅了紅。「我、我叫花曼樓。」
「花滿樓?」他挑眉,一個武俠小說的名字。
「不,是曼樓,羅曼史的曼,紅樓夢的樓。」她坐直身體,不敢再恣意靠在椅背上。
飛諺悵然若失地發現到她的頭發干了,只得收起吹凰機。「很美的名字。」
就像她的人,也只有她這樣古典動人的東方女孩,才適合這麼浪漫多情的名字。
「謝謝。你的名字也很特別,」她害羞地道。
「我的名字不會太女性化了點嗎?老是被叫「飛燕、飛燕」的。」他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彷佛深恐破壞了和平的界線。
他的自制力已經岌岌可危,最好離她的香氣和靦腆笑容遠一點。
「怎麼會?並不是只會飛的燕子,而是個飛翔的諺語,好似隨時都可以到世界任何一個地方給予人忠告,好有深意呀。」她由衷地崇拜著。
他微微一怔,心里感動之余又覺得很奇怪,「-怎麼知道我的中文名字的正確寫法?」
而且被她這麼詮釋後,他的名字變得分外地有智慧和有意義了。飛翔的諺語?他以前從未想過這個。
「因為……因為……」她真想封住自己的大嘴巴,「我猜的。」
他笑了起來,「是嗎?」
曼樓知道他並不沒有那麼容易就被唬弄過去,只得顫抖著半真半假道︰「好吧,我承認,你的名字跟我一個朋友一樣,只不過他叫賈飛諺。」
雖說假作真時真亦假,但她道德良心上還是忍不住小小地抽疼了一下。
她騙人的技巧越來越好了,這該值得慶幸嗎?
他掩不住一絲訝異,「真巧。」
「是啊,」她干笑,「好巧……呃,我也該走了,不好打擾你太久……謝謝你慷慨出借浴室和……呃,吹風機。」
飛諺英俊的臉龐上閃過一抹失落,但依舊紳士地道︰「如果-堅持的話。」
「我、我還得去找村長拿鑰匙,因為我得先放行李,我是說假如……我們還會再見面的話,我想……」結巴老半天,她最後頹然地放棄了正常說話。「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麼。」
他的臉卻亮了起來,微微興奮地道︰「-住敖近?」
「是的,我住敖近,但我是觀光客。」她情不自禁因他的笑而笑了。「一個好友幫我訂了這里的小木屋,好讓我……放松心情。」
「-也一樣要排遣工作壓力?」他心有戚戚焉地問。
她小臉微紅,「呃,對,沒錯,應該是這樣。」
報曼樓,鎮定點,難道-想讓他看出異狀嗎?
「那麼我們就是鄰居了。」他抑止不住地快樂起來,笑意蕩漾在眼底眉梢間。
「太好了。」她忍不住問︰「那麼你會在這里住多久?」
咦,會不會問得太明顯了點?
但飛諺顯然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微笑道︰「我會在這里住一個月,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她小臉先是紅靨淡淡暈染了開來,然後是如漣漪般漸漸漾動的笑意。
「噢。」她好開心,卻又有點失措,害怕自己會不會笑得太坦白,太像個花痴了?
可是……哎呀,管他的,這就是她本來的心之所系,不是嗎?
「要不要留下來吃午餐?」飛諺近乎著迷地凝視著她可人嬌俏的笑靨,月兌口而出。
天啊,這簡直是太順利了,順利到……她好想哭,這跟作夢一樣。
「謝謝,我……」答應他!快!但是曼樓卻听見自己拒絕--「這不太好,太打擾了。」
啊!騙子,說謊,她明明就想得要命!
她仰起頭,心里充滿希冀地暗自盼望他會再問一次。
「那好吧,下次,總是有機會的。」他很禮貌地接受這個事實。
她差點痛哭失聲,總算多年訓練有素的拘謹發揮效果,讓她的小臉維持在憋住棒吸卻不至于哽咽變形的地步。
「好。」她憋著氣小小聲道,雙腳虛浮地站了起來。「謝謝你,我真的該走了。」
她有一絲搖搖蔽晃地走向門口--
「花小姐。」他突然開口喚道。
「是。」她連忙回過頭,眼兒亮晶晶。
這次不管是什麼,她都答應!
「-的行李箱忘了帶。」飛諺含笑提醒她。
她小臉-那間垮了下來,深吸口氣,勉強找回聲音,「呃,好,謝謝。」
曼樓拖著行李箱腳步沉重地走出大門,外面的山雨是停了,可是她心底的雨勢正狂呢!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