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小藍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滿足地在鋪滿柔軟繡墩的紅眠床上醒過來,壓根不知道自己睡著了後差點引發兩個男人的一場大戰。
「呵呵呵……」此刻她只覺得渾身充滿了舒適的歡暢淋灕感,尤其她非但睡得飽飽,還作了一個好夢呢。
雖然不是很清楚記得內容,但隱隱約約有個溫柔低沉的嗓音一直跟隨著、撫觸著她……是什麼呢?又是誰呢?
她揉了揉眼皮,有點昏昏地、茫茫然地傻笑。
不知道耶,但是她睡得真的好飽,感覺全身充滿精氣神的她,一拳就可以打死一頭牛似的。
「小姐?小姐?」
有只蜜蜂在她耳邊嗡嗡繞來繞去的,打斷了諸小藍想繼續沉浸在這種暖洋洋、陶陶然的狀態。
「啊?」她只得抬起眼皮,努力聚焦。
檀香焦急的臉蛋近距離放大地貼靠著她,嚇得她差點變斗雞眼。「嚇!干、干嘛?干嘛嚇人哪?」
「小姐,你總算醒了︰」檀香松了一口氣。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呢。」
「我睡了一天一夜啊……」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難怪我覺得睡得很飽很飽。」
「還飽!城主和夫人都不知來探望過你幾回了,小橙小姐拎著一籃香燭素果,也來打探了好幾次。他們很是擔心你不知是不是沖了什麼煞,怎麼會睡得這麼久,連飯也沒起來吃,茅房也不急著去。」檀香忍不住碎碎念。
「就睡覺咩。」睡得連天塌下來都不知道,哪還顧得了吃飯上茅房的?
諸小藍好笑了起來,隨即停住。咦?她睡了一天一夜?那、那……
「小姐。」檀香兩手按腰,關心卻又責備地問︰「你收拾那麼大的一個包袱,是打算要去哪里?」
「哎呀,我的包袱!」她急急忙忙起身,小手四處模尋著。
「婢子都幫你物歸原位了。」檀香得意洋洋地道。
「物歸原位了?」她垮下臉來。
「對啊。」檀香忍不住訓起她來,「小姐,你該不會又想上山學道去吧?」
「我沒有哇。」她連忙否認。
糟了,得趕緊想個借口蒙混過去,否則被檀香這大嘴巴一嚷嚷出去,朝陽哥哥肯定會派人把這繡樓里里外外團團包圍住,別說離家出走上山求道了,到時候她連吃口飯喝杯茶都得被人監視。
「那你收拾包袱做什ど?」檀香懷疑地瞅著她。
這個嘛……「難道你沒听過嗎?」她腦袋急速轉動,滿臉大驚小敝。
「听過什麼?」
對啊,听過什麼?諸小藍絞盡腦汁,「就是……那個啊!」
「哪個?」
「我真不敢相信你沒有听過這個消息?!」
她佯裝一臉不敢置信。
「什麼消息?」檀香越來越困惑。
「就是……」諸小藍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朝廷民生政令處喊出的那個口號啊!」
「啊?」檀香一頭霧水。
「為防範地牛翻身之時,居家質量及人身安全受到傷害,所以最好隨時準備好逃生包袱,以備不時之需。」她不忘補了一句︰「有錢當思無錢之苦,朝廷民生政令處關心您!」
「哈?」檀香還是沒反應過來。
「簡單來說,就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要是突然天搖地動地牛翻身了起來,你在烏漆抹黑恐怖到極點的黑夜中驚醒,雙耳听著門窗喀啦喀啦搖蔽震動欲裂,頭上不知什麼東西嚼哩啪啦地砸將下來,匆忙之間兩手空空逃出屋子……」諸小藍說得活靈活現,恫喝效果十足十。「然後一回頭,我的老天爺呀!」
「怎、怎樣?」檀香一驚。
「屋也塌了房也倒了,你所有的細軟金銀寶貝衣裳鞋襪統統都給壓在瓦礫堆底下了。」
「哎呀!那可就糟了。」檀香滿臉惶恐。
「可不是嗎?」諳小藍煞有介事地大大嘆了一口氣。「這時候你才想,唉,要是我平常有準備那麼一只細軟包袱就好了,不管什麼突發狀況,只要我隨手這麼一抓……」
「我懂了我懂了!」檀香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小姐,您真厲害,婢子都不知道逃生包袱原來這麼重要呀!」
這樣隨便講講她就信了?
諸小藍不敢置信地望著檀香,差點忘了回話。
「呃,沒關系.沒關系,不過這下你就知道床邊隨時擺個逃生包袱,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了吧?」她再接再厲,繼續嗚嘟嘟胡吹法螺。「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日一夕禍福,事先防範好過事後傷心,你說對吧?」
「對對對,有道理。婢子也馬上回房收拾一個。」檀香點頭如搗蒜,對小姐的話信服至深。
諸小藍看著貼身丫頭如飛毛腿般消失在房門口,半晌後,不禁噗地笑了出來。
「喲,看來我吹牛的本事進步不少,死人都給我說活了……」她突然住嘴,慌張地環顧靜悄悄的四周。「呸呸呸,什麼死呀活呀的,沒人死,統統都是活的。」
唉,她已經浪費掉一天辰光了,明兒個表姑母就要來,萬一給表姑母逮個正著,她接下來十天半個月都得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思及此,她急急忙忙翻身下床,又開始張羅收拾起她的逃生包袱。
因為她害怕很可能會有鬼出來的黑夜,所以盡避很想半夜翻牆……如果她真的右本事翻得過那八丈高的朱紅城牆的話……溜出鳳揚城,但最後她還是只得硬著頭皮等到隔天早上。只要一大早,她就可以趁大家不注意時偷偷混出城!
因為太興奮,也因為已經睡了一天一夜的她,實在很難再有睡意了,所以她就這樣睜著眼兒直到天蒙蒙發亮。
待窗外明顯有曙光乍露,諸小藍馬上跳下床抓過大包袱,偷偷模模推開繡樓大門。
百嘿嘿!就不信這次還會出走失敗,再怎麼說,她可也是未來降妖伏魔界指日可待的明日之星呢!
諸小藍小巧足尖無聲地踏出繡樓大門,快速地左右張望兩下——沒人。
敗好、很好。她滿意地回頭關上了門,然後向後轉……
「小藍,你要去哪里?」睡眼惺忪的諸小逼邊打呵欠邊茫然地望著柱子。
「我……」她一手慌忙將包袱藏在身後,另一手不忘幫諸小逼轉個方向面朝自己。「我在這兒呢。小逼,你怎麼了?這麼早找我什麼事啊?」
吁,幸好是眼力不好、腦袋胡涂的小逼,不是精明的艷青嫂嫂,否則她的計劃鐵定又會失敗。
「表姑母來了。」
「這麼早?」她倒抽了口涼氣。
「對啊,听說表姑母日夜兼程披星戴月馬不停蹄地趕路進城,澡也沒洗飯也沒吃,就是為了要快快見我們。」諸小逼很認真地道,「總之,表姑母要我來看看你們睡醒了沒有,要是醒了,就到客院去向她請安。」
「呵……」諸小藍二話不說,立刻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做出睡意濃重的表情,「小逼,其實我還沒怎麼醒耶。好困好困喔……不如你幫我跟表姑母說一聲,等我睡醒了以後一定去探望她老人家,就這樣了,晚安。」
「晚安?」諸小逼一臉迷惑。
可是諸小藍動作……快得很,馬上轉身回到繡樓里,砰地一聲關上門,接著傳來落栓聲。
懊熟悉的聲音,好熟悉的反應。
諸小逼剛剛已經听了四遍,漣這次恰恰懊五遍了。
「好吧,那你慢慢睡,睡醒了就要去跟表姑母請安喔。」可憐的小笨頭小逼小姐只得獨自去面對那個老巫婆。
而在門後,諸小藍心兒坪坪跳,慌亂失措地喃喃自語︰「糟了糟了糟了……表姑母來了。」
難道她的運氣真背到這種地步嗎?
她焦慮地來回踱步,最後還是決定要放手一搏!
「不管了!」她一咬牙。「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風揚城那ど大,我就不信真會路窄到撞見表姑母。」
下定決心後,她再次鬼鬼祟祟地偷偷推開門,四處張望了一下。
小逼已經不見蹤影了,檀香也還沒端洗臉水來,滿院春花輕吐,四周鴉雀無聲——沖!
一路上真是驚險極了,尤其對一個作賊心虛的小人兒來說。
懊幾次諸小藍和她的大包袱都差點被巡城的守衛撞見,多虧她及時躲進花叢、緊貼梁柱、匍匐前進,這才屢屢化險為夷。
奇怪了,在沒有要落跑以前,她怎麼都不覺得城里的守衛有來往巡邏到這麼頻繁的地步呢?
諸小藍從樹叢里冒出來,頭上亂糟糟的滿是落葉和小樹枝,她小心翼翼的左顧右吩。
那朱紅色的雄偉城門就在不遠處了。
「耶!我真是了不起。」她興奮極了,迫不及待起身奔向城門。
等等!城門肯定有凶神惡煞般的守門重兵,她要怎麼混出去呢?就在這時,不遠處隱隱傳來沉重整齊的步伐聲……又來了!
她驚慌失措地抱著大包袱四下張望一糟了,該躲哪里好?
正慌張間,諳小藍眼角余光瞥見了右邊方向,那兒的白楊樹下正停著一輛華麗大車,車上放著一只大大的沉香木漆紅箱子。
彼不得多加考慮,她飛快奔向大車,掀起沉重的箱蓋,里頭堆了半箱的福州蜜橘……哎喲,肯定是表姑母帶來的禮物!她只遲疑了一眨眼辰光,隨即心一橫,迅速爬了進去。
她跌入香噴噴甜蜜蜜的橘香里,然後慌慌張張關上了箱蓋。
箱蓋重重合上,她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諸小藍一顆心驚惶地劇跳了起來,直到此刻她才發覺自己干了什麼好事,她把自己關起來了!
驚恐壓迫得她呼吸急促,她拚命深呼吸,拚命安慰自己這只是暫時的,而且箱子里的空間絕對夠她喘氣,只等守衛們離開,她就可以爬出去了。
「沒事的,絕對沒事的。」她努力保持冷靜,四周濃郁甜香的橘子昧也漸漸安撫鎮定了她的慌亂和恐慌。
可是不一會兒,箱子忽然動了起來,她倒抽了口涼氣,手腳緊緊抵住箱子內壁,極力維持平躺的姿勢。
有幾枚福橘被她給壓扁了,滲出黏黏的香甜汁液,她沖動地就想推開箱蓋逃出去,顧不得會不會被當場鱉逮了。
鱉逮總比被活活悶死好吧?
可是諸小藍才往上用力一推箱蓋,頓時大驚失色——鎖、鎖上了?!怎麼會這樣?
她終子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救命啊!有人在箱子里啊……」她瘋狂的槌著箱蓋。
可是挽挽車輪和馬蹄聲掩蓋住了她猛力的槌打聲響,也根本沒有人听到她的求救聲。
原來她這輩子不是被鬼祟死,而是注定給橘子悶死的。
「哇……我不要這種死法啦……太弊了……」她嚎啕大哭。
諸小藍哭到整個人昏昏沉沉起來,最後又餓又渴又倦地睡著了。
半個時辰後,沉香木漆紅箱緩緩被打了開來,李靈豐對著箱子里小臉淚跡斑斑,陷入昏睡狀態的香甜小人兒發愣。
「嗯。」他沉吟地摩拿著下巴,不由自主細細打量起來。
這就是——朝陽說要進貢給他的禮物嗎?
真的嗎?
驚異過後,一抹愉悅的笑意躍入他深邃的眼底。
什麼「小妹已有婚配,請皇上自重」,這全都是騙他的吧?
啐!朝陽這麼做為的只是不想讓他順利得逞,把這麼有趣的小丫頭拐回宮玩罷了。
「皇上,這、這是怎麼回事?」梅公公探頭看看箱子里頭,薯地睜大了一雙老眼。「哎呀!
原來穆城主進貢的是小藍姑娘哪?可是……
可是兩天前,穆城主不是還差點跟皇上干起架來,為的就是不讓義妹被皇上「染指」嗎?今天又怎麼可能送來這麼火棘辣的禮物?
李靈豐咧嘴樂了半天,突然也覺得不太對勁。
「的確不像。」他緩緩彎下腰,伸手替這名粉粉女敕女敕的小女人拂去額鬢邊的汗水和發絲。
「小藍,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
啊,難不成這小女人那一天便對器宇軒昂、龍風之姿的他一見鐘情,這才冒死躲進貢品之中,為求見他一面——是這樣嗎?
他心下一熱,才要感到陶陶然,隨即理智又冒出來,不對,前天她趴在他胸前呼呼大睡,眼楮連睜都沒有睜開一下,又怎麼可能對他一見鐘情呢?
「皇上,您打算怎麼處置小藍姑娘?」梅公公小心翼翼的問,「是送回鳳揚城嗎?還是奴才前去通知穆城主來認領?」
李靈豐沒有回答,深邃的眸光只是注視著她的小臉,修長指尖忍不住又輕輕踫觸她吹彈可破的臉頰肌膚。
真好玩。
他對這女敕女敕又有彈性的觸感真是情不白禁上癮啊!
「皇上?」梅公公有一絲心驚地望著主子臉上忽然咧開的笑容。
「嗯?」他回頭看著梅公公,笑容可掬。
不知道為什麼,皇上很少生氣,只除了兩天前那一次,可是有時候他的笑容遠比怒容更令人提心吊膽。
「奴才的意思是……小藍姑娘是風揚城的人……是不是該把她送回去……」梅公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字字謹慎。「比較妥當一點?」
「等她醒了再說吧。」李靈豐微微一笑,接下來的動作卻瞬間驚掉了凌霄宮里大大小小奴才宮女的下巴。
筆上居然溫柔地抱起那個猶在昏睡的小泵娘?
「皇皇皇……」梅公公眼珠子差點瞪凸出眶。
「梅公公。」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喚道。
「奴才在!」梅公公立正站好。
「不準告訴朝陽這件事。」他的笑容里透著一抹冷冽的警告。
梅公公登時噤若寒蟬。「是。」
李靈豐滿意地點點頭,就這樣抱著昏睡的美少女,揚長而去。
他猜得沒錯,這丫頭一旦洗淨紅紅綠綠胭脂後的臉龐,果然露出了晶瑩粉女敕如桃子的光滑肌膚。
「小丫頭,」李靈豐雙手托著下巴,滿臉興味盎然地盯著她。「你怎ど這ど能睡呢?」
頭一次,她端著張大花臉還能睡死在他懷里,甚至連他和朝陽對吼的大嗓門都吵不醒。
現在她還是睡得不省人事,就連宮女剛剛幫她褪去了沾上香甜黏膩橘汁的衣裳,幫她擦了身子,還換上柔軟的江南絲綢繡衣也一樣。
若不是她的胸口有輕微的起伏,鼻端氣息均勻,他還直一有點擔心她是不是已經掛掉了呢。
「喂!」他忍不住輕戳下她的臉蛋,那粉女敕富有彈性的肌膚真是令人愛不釋手。
「喂,你還想睡嗎?可不可以醒來了?朕想看看你的雙眼,也想听听你的聲音。還有,你因何什麼地方不睡,偏偏睡在進貢的福橘里頭呢?」
懊不會是走著走著,她的睡功再度發作,就這樣沒頭沒腦給栽倒進去了吧?
他眼底閃過一抹好笑又駭然之色。
「皇上!皇上不好了呀!」梅公公呼天搶地沖了進來。
筆上不好?
「膚哪里不好了?」李靈豐沒好氣的回頭,「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都健全得很,何來不好?」
「奴才不是那個意思啦!」梅公公氣喘如牛,「皇上呀!皇上出事了!」
「朕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兒,哪里出事?」他眉頭皺了起來,不悅地道︰「是怎樣?梅公公,你怕朕對朝陽的義妹下手,就說一聲,用這麼蹩腳的爛法子就想轉移膚的注意力,你會不會太侮辱朕的腦袋了?」
「冤枉呀!就算皇上給奴才一千顆一萬顆膽子,奴才也不敢瞧不起皇上您的腦袋呀!」梅公公連忙語出連珠,好將功折罪。「皇上可謂天縱英才、天賦異稟、運籌帷幄、明見萬里、洞燭機先、百戰百勝、無所不能——」
「喲,平常背的成語這回可都派上用場了?」李靈豐挑眉。
「可不是嘛,奴才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記住百來句成語還不當一回事呢……」梅公公一時有些得意洋洋,隨即才想起自己到底是來干嘛的。
「哎呀!我的好皇上,現在可不是取樂的時候。公主……繡月公主離宮出走了!」
「什麼?!」
看著皇帝變臉.梅公公和一旁的宮女嚇得連忙跪下來。
「萬歲爺息怒……」
「皇宮大內不比尋常百姓家,繡月如何出得了宮?」他只要一想到縴瘦如柳、體弱多病的皇妹居然流落民間,有可能遭遇到種種不測,胸口瞬間涌起陣陣灼燙的焦急。
「這個……應該是……也許是……混在早上打掃的宮女群里,掃著掃著就出去了……」梅公公戰戰兢兢地猜測著。
「叫御林軍首領來,朕要訓話!」
「喳!」
「還有,朕要你去查幾件事。」李靈豐強撩怒氣和焦慮,若有所思地瞥了床上依舊睡得不亦樂乎的小人兒,快速地交代著。
「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