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貝念品鼻塞咳嗽、頭重腳輕地慢慢下樓,握住樓梯扶手的指尖冰冷,腳下每走一步,都像隨時會踩空。
避娃出去了,門外有人在按電鈴……
她重感冒了好幾天,藥也吃了好幾天,可是這可惡的感冒病毒卻如影隨形,怎麼也不肯放過她。
貝念品慢慢地蹭著走到門邊,不由得將沉重的額頭輕靠在門板上,深吸了口氣這才打開大門,迎面一陣秋天冷空氣令她打了個大大寒顫。
「咳咳咳咳……」她緊捂著嘴巴,喘息濃重地咳了起來。
直到那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烈咳嗽好不容易過去了,她努力撐起沈甸甸的腦袋,抬頭望向佇立在鑄鐵大門外的人——
她瞬間呆住了。
他站在門外,黑色西裝白色襯衫,筆挺得就像從她每晚夢里走出來,就連濃眉緊皺,臉上的不耐之色,都跟夢里的一模一樣。
她感覺到自己眼眶陣陣灼熱,不爭氣地淚霧迷蒙了起來。
「開門。」胡宣原銳利眸光直盯著她,命令道。
她一顫,狠下心收回痴然的目光,虛軟的雙腳像是就要撐不住全身重量,還是逼迫自己挺直腰桿,「不。」
「你還想考驗我的耐性嗎?」他嘴角嚴厲地抿成一直線。
「除非……咳咳……你是帶我到戶政事務所辦手續,否則你可以回去了。」她緊握拳頭。
看著她蒼白憔悴得像只鬼,還咳得坑諳氣的模樣,胡宣原心髒猛地一揪,再也忍不住咆哮出聲。
「你到底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咳咳……」貝念品心一橫,聲音也大了起來,「我要跟你離婚!」
「我不會簽字的。」他冷冷地瞪著她,「你究竟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
任性……
她淒迷地望著他,驀地一咬牙。好,就當她是任性吧!
貝念品再也不想跟他多說一個字,掉頭就往屋子方向走,可是一個轉身太快,虛弱的雙腳一軟,不禁踉蹌跌跪在地。
她急急以手撐地,掌心重重擦過了地面,痛得她縮了子。
苞宣原心倏緊,低咒了一聲,敏捷地翻過大門,大步來到她身邊扶起她。「笨蛋!你到底在干什麼?」
她越急,咳得越厲害,蒼白小臉整個漲紅了,但依然試著將他推開。
「咳咳……是,我是笨蛋……你回去……咳咳咳……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他臉色一沈,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你——」她激動得又是一連串猛咳,幾乎喘不過氣來,「咳咳咳……」
苞宣原低下頭,這才發覺她額頭燒得滾燙,胸口怒火陡升。
「你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難道離家出走還不夠,你非要糟蹋自己的身體才高興嗎?」
貝念品冷汗直冒,頭暈目眩,「咳咳……放開我……」
「閉嘴!」他絲毫不理會她拚命掙扎的舉動,騰出一手開了大門的鎖,就這樣將她「挾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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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宣原看著躺在床上、吃過藥後終于沉沉睡去的妻子,嚴峻的臉色才緩和了些。
她瘦了很多。
他拖了張椅子靠近床邊坐下,默默看著她。
「你為什麼要離家?」他伸出手輕輕踫觸她的頰,聲音低微,「又為什麼非要離婚不可?」
他知道他平常工作忙,常常冷落了她,可是他們夫妻這五年來不都是這樣過的嗎?
以前從不曾听她抱怨,也從來沒見過她為這種事鬧別扭、不高興,可是為什麼現在……
電光石火間,他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難道她真是在吃紫馨母女的醋?
仔細想來,她種種異常的行為舉止,的確是從他與紫馨恢復聯絡之後才開始出現的。
他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搖了搖頭,「就為了這種小事要跟我離婚?」
苞宣原目光落在她緋紅的臉上,心口一緊,在自己意識過來之前,已經走向浴室打濕了條毛機,回到她身邊,替她擦拭發熱的額頭臉頰。
罷剛已經打過針,也吃過退燒藥了,為什麼她看起來還是這麼的不舒服?
他濃眉緊皺,大掌時不時模模她的額頭。
一整夜,他就這樣守在她床邊,未曾合眼。
當貝念品自長長的夢境里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伏在床邊,大掌緊緊握著自己手心的丈夫。
斃惚間,她還以為自己是病苞涂了,這才把夢里渴望的情景和現實攪混在一起了。
全身上下還是很虛弱、沒什麼力氣,但是頭痛鼻塞和咳嗽癥狀明顯減輕了許多,只剩下喉嚨還隱隱有些疼痛發干。
她辛苦地吞咽了口口水,迷惘地眨了眨眼楮,再眨了眨,努力想看清楚那張靠在自己身邊熟睡的英挺臉龐,到底是她在作夢還是眼花?
「宣原?」她呆呆地喃喃。
貝念品迷惑的視線游移至他另一只手上捏著的毛巾,再落在他疲憊的俊臉和冒出了暗青色胡碴的剛毅下巴。
不公平,為什麼就連他胡子沒刮、滿臉倦色的不修邊幅樣,還是帥得那麼令人心動?
相較之下,她卻一臉病容,再加上沒有梳過的松亂長發,簡直就跟個蓬頭鬼似的。
貝念品對著一旁落地鏡里映照出自己的影像苦笑。
她目光回到他熟睡的臉龐上,眼神里難掩淡淡的依戀與思念。
「宣原,你昨晚照顧了我一整夜嗎?」
他會這麼做,是因為在擔心她嗎?
貝念品心一熱,隨即硬生生壓抑下胸間那波涌現的奢念貪想。
她又在亂想什麼?
一如五年來他讓她不愁吃穿,從來不需要為家用煩惱……宣原會照料她,也只是出自他身為一個丈夫的道義和責任感,並不是因為他有多擔心她。
她已經不敢對他有任何奢望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根本不想當貴婦,也不希罕住襖宅。」她指尖溫柔地、輕輕地描繪過他英挺的濃眉,眸光眷戀里帶著淡淡哀傷,聲音低微幾不可聞,「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家庭主婦,就算窮也不要緊,三餐粗茶淡飯,只有一輛破機車代步也很好……只要你心里有我,無論跟著你有多吃苦,我都會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老婆。」
「可是我能騙誰呢?」她鼻頭酸楚,低聲道︰「我是平凡的家庭主婦,但你卻不是個平凡的上班族,你的世界那麼大、那麼遼闊,你始終站在那麼高那麼遠的地方,我不管怎麼追都追不上你。而且,你從來沒有回過頭來,看我是不是就在你身後,我是不是已經走失了,找不到你了?」
他靜靜沈睡著,濃密睫毛連眨也沒眨一下,就像那回他在醫院昏迷時一樣,貝念品也就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夠鼓起勇氣,敢對他說出所有內心深處的話。
可悲的是,每當他醒來,她就又走不進他的世界了。
「宣原,我還是很愛你,但是……」淚水無聲滾落,她慢慢地將手自他掌心抽離、收回,數度哽咽。「再見了。」
貝念品強抑著心如刀割的痛楚,再一次,強迫自己離開他的世界。
當房門緩緩關上的那一剎那,始終維持同樣睡姿的胡宣原驀地睜開眼,眸光復雜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
她一夜未歸,又到隔天近中午才回去,被管娃狠狠地叨念了半個小時,可是貝念品卻忍不住在她念完後,緊緊抱住了管娃。
「嚇?!」管娃破天荒嚇了一大跳。
「管娃,謝謝你。」她哽咽地緊偎在管娃肩頭。
「怎麼了?誰欺負你?」管娃凶巴巴地揮舞拳頭,「告訴我那個王八蛋是誰?我去砍了他小雞雞喂狗——」
她破涕為笑,吸吸鼻子道︰「沒有啦……我只是很高興遇見你,很高興有個地方是期待我回來的。」
「你阿呆嗎?」管娃翻了翻白眼,「你這個月又不是沒繳房租。」
「嗯。」她又被逗笑了,揉揉淚眼,「對喔,我忘記我有繳房租了。」
避娃上下打量她。「感冒好了?」
「好多了……」
「那還賴在這里當什麼樹懶?」管娃像趕小雞似的趕著她,「去去去,去上班才有錢來給我賺房租,你感冒那麼多天,那個死小白已經給我靠夭好幾次了,真是去他的擔擔面!」
「對不起,都是我——」
「你道什麼歉啊?」管娃嬌眉一豎,「不是叫你動不動就向人道歉的壞習慣要改掉嗎?」
「對不……呃,我是說……好。」她趕緊上樓換衣服準備工作去。
必到「好幸福花店」後,免不了又被老板白姊哀怨了半個小時,自知理虧又深感愧疚的貝念品一直道歉一直道歉,直到白姊突然發覺自己活月兌月兌就像是惡婆婆在欺負苦命媳婦,這才勉強克制住。
「老板,你放心,今天我會加班,把那些花材都處理完的。」貝念品歉然真摯地道,「對不起,這幾天讓你辛苦了。」
「對啊,我好辛苦喔,」白姊捶了捶水蛇腰,噘著子鄔撒嬌道︰「所以你得補償我,今晚加班是不用了,可是明天早上你要負責來開店門喲?」
「好。」她嫣然一笑。
「對了,今天的花束很多,還要送好幾個地方……」白姊翻了一下單子,「我怕外勤小弟跑不完,你也要幫忙送喔!」
「嗯,沒問題。」貝念品點點頭,挽起袖子。「我先去挑花……這束一千的主花要用玫瑰嗎?」
「玫瑰搭白色瑪格麗特好了,我最討厭巷口那家花店每次都用紅玫瑰搭紫星辰,俗得要死,遠遠看還以為一大團黑青咧!」白姊嘴上向來不饒人,連綁個花束都不忘造口業。
「好,我會記得的,紅玫瑰不搭紫星辰。」她忍住笑。
一個下午加晚上,就在白姊熱鬧地造口業和忙碌綁花束中度過。
八點三十分,終于下班回到那棟透著暈黃燈火的溫馨典雅老洋房後,貝念品掏出鑰匙打開大門的剎那,還是情不自禁回頭頻頻張望。
她究竟在期待什麼?又在等什麼?
貝念品面上維持了很久的笑容終于消逝了,她望著點亮夜色的路燈,望著人來車往的大街,就是沒有那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貝念品,你真是無可救藥了。」她鼻頭酸楚了起來。
他回台北了吧?
半個月來,貝念品再也沒有見過他出現,也許那天她從飯店不告而別,對他來說,一定是踩到他所能容忍的、最後的底線了吧?
這樣也好,他們彼此早點認清楚事實,早點把婚離了,他就可以恢復自由身去和蘇小姐母女「團聚」,而她,也就可以早早死心,好好地過一個人的生活了。
明明理智上是那麼地慶幸,可是為什麼貝念品卻覺得自己沒有比較快樂呢?
她每天早上醒來,枕頭還是有淚痕,每天她都得用上好多好多力氣,才能強迫自己對著鏡子擠出燦爛笑容。
才短短半個月,深秋就已經來臨了。
早上,貝念品圍著白色圍巾出門,一向虛寒的體質在天氣變涼的時候,手腳也會跟著冰冷,所以她還在毛線衣外多加了件絨毛外套,以前慣常穿的軟裙因為方便工作的關系,也換成了牛仔褲和帆布鞋。
她昨天甚至去剪了頭發,把一頭及腰的長發修到了齊肩的利落,只要用條橡皮筋就可以綁起來。
「早安。」她對邊打呵欠邊按開電動鐵門的白姊笑道。
「早……」白姊看著她手里握著的兩杯外帶咖啡,登時眼楮一亮,「小品品,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是重烘焙拿鐵嗎?」
「對。」她遞過去,嘴角上揚。
白姊迫不及待灌了一大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啊,對了,今天中港路那邊有間公司開幕,訂了一盆珍貴的嘉德麗雅蘭,你幫忙小弟送過去好不好?那蘭花一盆就要三十幾萬,我怕那家伙粗手粗腳的。」
「好,我知道了。」她一笑,「我會特別小心的。」
「這是地址。」白姊叮嚀,「就是中港路上那棟最新的商業大樓二十二樓,十點前要送到,知道嗎?」
「好。」
九點四十五分,貝念品抱著花盆小心翼翼地下了車。
「念品姊,我先送盆栽去復興路,等一下就回來接你哦!」花店小弟紅著臉對她道,「要是我還沒到,你就先在里面等我,外面冷。」
「阿杰,不用那麼趕的。」她淺淺笑著,「你慢慢開就好了,不然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店里也很方便。」
「不行不行,我會來接你,你等我就對了。」阿杰急了。
她一怔。「……好。」
看著小濱車離去,貝念品還是有些一頭霧水,她是不會誤以為剛退伍的阿杰對自己有什麼愛慕之意,可是他常常見到她就臉紅這一點,也許她該找個機會提醒一下阿杰,看需不需要去管娃那個顏面神經科的醫生房客那兒掛號檢查一下,才比較安心點。
苞思亂想間,貝念品不忘保護好那盆雪白綴紫紅色花瓣的美麗蘭花,走進寬敞新穎的大廳,搭電梯直上二十二樓。
才一踏出電梯門,她就被滿滿的花海陣仗給嚇到了。
「哇……」她睜大了眼,贊嘆地環顧從電梯口就一路排進公司大廳的鮮艷燦爛羅馬柱花盆,熱鬧地插著各式各樣不同的賀卡。
真的是新公司開幕嗎?
是說這老板人緣未免也太好了,光是祝賀送的花就這麼多。
「唉,這些花要是都跟我們‘好幸福花店’訂的就好了。」她忍不住扼腕了一下,「光賺這一攤,白姊整年的房租都不用愁了。」
不過說是這樣說,她還是記得自己最重要的任務,小心地抱著那盆嘉德麗雅蘭走向時尚典雅的櫃台。
「小姐你好,我是‘好幸福花店’……」
「啊,請進請進。」櫃台小姐連忙站起來,滿面堆歡的開口,「需不需要我幫您拿嗎?」
「呃?」她愣住了。
「我是說……這邊請。」櫃台小姐自知失言,趕緊清了清喉嚨,笑容殷勤地帶路。
「謝謝你。」她有些疑惑,還是跟著走。
四周的氣氛好像有點怪怪的,近百坪的辦公室是用流線型的厚彩玻璃隔開了一間間獨立的工作空間,數人頭隨便粗估起碼也有三四十個員工,可是他們一副很忙碌的樣子,卻又都在偷偷瞄她,還露出一種很奇怪的笑容。
是討好嗎?
貝念品甩了甩頭,她最近真的是晚上睡太少、白天精神恍惚,才會腦子里淨塞一些有的沒的。
「這邊請。」櫃台小姐將她帶到一扇黑色鏡面大門前,甜美地對她笑著。
「是。」她遲疑了一下,靦腆笑笑,「謝謝。」
「不客氣。」櫃台小姐忍不住問︰「請問您要喝點什麼嗎?咖啡還是茶?」
「謝謝你,不過不用了。」她有些受寵若驚。「我把花擺好就回店里了,真的不用麻煩。」
「您太客氣了。」
……應該沒有她的客氣吧?
貝念品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也無暇再多想,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好幸福花店’,送您訂的蘭花來……」她底下的話瞬間消失無蹤。
自黑色大皮椅上緩緩起身的高大男人,竟然是應該遠在台北的胡宣原?!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她話一問出口,立刻懊悔。
真笨,那還用問嗎?
他人就在董事長辦公室里,還坐在放有「董事長胡宣原」水晶名牌的辦公桌後頭,剎那間她真不知該申吟還是該立刻奪門而出好。
「你頭發剪短了。」胡宣原原本平靜的神情微變,濃眉又打結了。
「呃,對……」她下意識模模光果的頸後。
「我不喜歡。」
現在的她綁著馬尾,露出雪白小巧的臉蛋,年輕稚女敕得像個高中生,相較之下,他好似不只大了她六歲,而是可以直接晉升為叔伯輩了。
苞宣原不悅的眯了黑眸。
「對不起……」貝念品道完歉後才驚覺不對,昂起下巴,「可、可是我很喜歡我現在的樣子。」
他眉頭蹙得更緊,不過也沒有再針對她的外表做其他評論。
她緊緊抱著那盆蘭花擋在胸前,好像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似的。
「花給我。」他凝視著她充滿防備的模樣,心念微動,只是緩緩走近她。「沒想到這麼大一盆,看起來挺重的。」
他挺拔偉岸的身形一如往常帶給她莫大的壓力,和熟悉的怦然心跳。
可是貝念品已經告誡自己,絕不能再對他有任何愚蠢的希冀和盼望了。
「還好。」她後退了一步,閃躲他伸出來的手。「請問花要擺在哪兒?」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神情一黯。
「對不起,我、我只是……」她心下沒來由的一痛,囁嚅著,「因為這是我的工作,我有責任把事情做好……」
苞宣原看著眼前結結巴巴解釋、好似唯恐傷了他心的小女人,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趁機接過她手上那盆價值三十幾萬的蘭花,隨手一擱。
「早餐吃了嗎?」他低頭看著她。
「吃了。」看著隨隨便便被扔在一旁的珍貴蘭花,貝念品一時間無言以對。
「我還沒。」
「……喔。」
就這樣?
苞宣原有一絲失望,隨即不死心地繼續道︰「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她當然有,可是統統都是些不爭氣的、婆婆媽媽的叮嚀,以前他不希罕听,現在又怎麼會當一回事?
「謝謝光顧,再見。」于是她鞠了個躬,轉身就要離開。
從來沒有主動追求、挽留過女人的胡宣原臉色瞬間難堪地僵住,直到見她伸手握住門把,這才回過神來,急切地三步並作兩步向前,抬手壓住了門扉。
貝念品嚇了一大跳,回過頭來,「你要干嘛?」
他他他……靠她太近了……
近到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熟悉的男人味,仿佛還可以感覺到他溫暖的體溫和強而有力的心跳。
所以她不該再感受、不該再想起的,對他充滿男性陽剛的熾熱吸引力又全部回來了。
貝念品有些僵硬地,悄悄後退貼靠在門板上,腦袋里拚命思索著該怎麼從這一團騷動慌亂不安中逃走?
他專注地凝視著她,眸光更加深沈,大手輕柔而堅定地捧起她的下巴。
她的心大大一跳,側首避開了他落下的吻。
苞宣原眸底閃過一抹黯然,卻沒有逼迫她,只能強迫自己慢慢松開手。
他不想再把他的小妻子嚇跑了。
「你真的沒有話要跟我說嗎?」他終于直起身,拉開了一些距離。
貝念品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卻也不知怎的有一些失望。「如、如果你是要談離婚的事,那我——」
「我、們、沒、有、要、離、婚!」他說得咬牙切齒。
她抬頭望著他,小臉上滿是悵然與困擾。「宣原,你可不可以理智一點?」
這是以前他常常對她說的話,可是現在听她說起相同的話,他突然覺得異常火大。
原來那句話讓人听起來感覺這麼……不爽。
「我很理智,而且也很冷靜。」胡宣原面無表情,額上青筋卻突突跳動。「我在跟你就事論事,我們沒有要離婚,我也不會跟你離婚——你真當婚姻是兒戲嗎?」
前面的那番話令她心一暖,可最後那句話再度讓她僵住。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瞪著面前這個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貝念品,苦惱著向來溫柔乖巧好脾氣的妻子究竟到哪里去了?
貝念品面上堅強,其實內心顫抖脆弱極了,她知道高高在上的丈夫最痛恨愛耍小性子、膚淺又無知的女人,所以下一刻,想必他是迫不及待要攆她回去好好冷靜冷靜,想清楚了再來跟他回話吧?
「要不要喝杯咖啡?」
貝念品以為自己听錯了,愕然抬頭。
苞宣原若無其事地走向布置簡單的小吧台,自己動手舀了四匙咖啡豆置入全自動咖啡機內,按下開關。
宣原自己煮咖啡?他會煮咖啡?
貝念品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優雅的舉止,心底掠過一絲不知是感觸還是惆悵。
看來他真的不再需要她了。
沒有她在他身邊,他也可以把自己打點得很好,不是嗎?
那麼,她不就更沒有回到他身邊的理由了嗎?
貝念品喉頭發緊,只得假意地輕咳了一聲。「謝謝,不過我該回店里了。」
「連陪我喝一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嗎?」他深深地望著她。
「對不起……我、我先走了。」她慌亂間不敢再看他的臉,匆匆忙忙逃也似地奪門而出。
在咖啡壺呼嚕呼嚕聲中,濃醇香氣緩緩繚繞飄送,胡宣原佇立在原地,神情落寞地望著她背影消失的方向。
原來,這就是被人漠視、忽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