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姨和竇來弟渾身僵住,動也不能動,見到竇盼紫,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轉,欲要表示什麼,無奈有口難言,焦急之情盡現。
「先出去再說。」她兩手各拉住一人,才發覺情況有異,雲姨和來弟全被點了穴,沒辦法自由行動。
「我來。」關無雙壓下心中愕然,將氣運于兩指,點在兩人肩背和後膝處。
終于吐出胸臆間的悶氣,雲姨和竇來弟感覺筋骨瞬問放弛,方能開口之際,雲姨立時揚聲提點——
「小心身後!」
那道勁力來得好快,關無雙根本來不及瞧清,旋身憑藉本能與黑影迅速對上七、八招,攻擋之間,快如星墜。
蚌地,來者一掌打向他腰側,他側身避其鋒猛,正欲進步攻擊,那黑影竟中途變招,直撲竇盼紫。
必無雙心下陡驚,臂膀疾伸想拖住竇盼紫的手,卻已不及,因那黑影攻其不備,一得手,即抱住竇盼紫往後躍退一小段距離。
短短時間,篷中情勢起伏,待靜定下來,眾人呼吸交錯,關無雙雙目瞬也不瞬,緊盯著這名身裹黑披風、散發黥面的高大男子。
「放開她。」面無表情地瞄了竇盼紫一眼,關無雙外表雖力持沉穩,就怕心緒紊亂,沒辦法冷靜應付。
「青龍,你、你放開我阿妹!」竇來弟白著小臉,眼里盡是怒火。
青龍咧嘴一笑,黥在雙頰的圖案隨著他臉部的動作擴張收縮,凌厲可怖,彷佛自有生命。
「她是你妹妹嗎?那很好,姊妹兩個我都要。」
竇盼紫雙眉高擰,想罵人,喉頭卻被他的指爪掐住,連呼吸都感到刺痛。
青龍目光重新回到關無雙臉上,在竇盼紫耳邊輕輕說道——
「這家伙面容嚴峻,臉色比鐵還青,恨不得沖上來把我撕吞入月復,瞧來,他八成喜歡你。」
竇盼紫側目瞪人,臉蛋卻奇異泛紅,跟著自然而然地瞥向關無雙,他靜默而專注地凝視著她,細長眼中有著認真的感情,是她從未發覺過的……
這一刻雖身陷困境,危機重重,可竇盼紫半點也不覺惶恐,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體會!她雖是受人箝制,但身、心卻與他緊緊相連,近到無一絲空隙,宛如教他擁在懷里一般。
「放開她。」關無雙嚴峻地重申。
青龍濃眉一皺,還未開口,篷外似乎已引起騷動,腳步雜沓,紛紛朝此奔來。
「寨主,咱們抓到一個老家伙,是五湖鏢局姓董的那個老師傅。」無青龍命令,沒人敢擅進,只在外頭大聲喊道。
「爹!」聞言,那年輕師傅一驚,立馬便想沖出。
然而青龍就擋在布篷出口,腳下迅捷勾拐,眨眼間,那年輕師傅已被踢回關無雙身旁。
「董兄弟別沖動。」情況出乎意料,關無雙低聲制止,同時挺身擋在雲姨、竇來弟和那年輕師傅面前。
他面目冷峻,心思轉折,暗自想著,今日若想全身而退帶走其它人,首先就得擒住賊王。
「是漢子就好好較量一番。莫非……閣下只懂得使小人行徑?還是怕武功不如人,要逮著一張擋箭牌來確保安全?」
青龍微微頷首。
「你想使激將法嗎?看來,我手上這姑娘對你來說真的挺重要的。」
「青龍!」竇來弟氣得大叫,一時間找不到東西扔人,竟一把翻開木箱,抓著鏢銀就擲,也不管他手里操控著竇盼紫的生殺大權。「你放不放我阿妹?!再不放,我、我把你的秘密全抖出來!」
秘密?!
她和這惡人能有啥兒秘密?!
眾人見竇來弟如此激動,心中同時打突,而竇盼紫本身好奇心性,若非現下情勢緊繃,喉間教一只巨掌掐住,她早沖口問出了。
這一時問,青龍竟顯得有些狼狽,拖著竇盼紫東閃西躲,忙著避開竇來弟一錠接著一錠擲來的鏢銀。
必無雙見機不可失,迅疾進步出招,掌風凌厲,分從四面八方將他封鎖。
青龍右腳一踩,忽地騰身而起,關無雙反掌成爪欲抓他腳踝,他卻趁這微妙之際,在半空將懷中姑娘推回。
听見竇盼紫輕呼,關無雙心中一凜,雙臂反射性伸直,滿滿抱住了她,隨即,腳步往後旋了兩圈才泄去勁力,穩住身軀。
「我沒事……」竇盼紫微喘著氣,大眼定定地瞅著他。
必無雙放她下來,不發一語,臂膀卻保護性地擋在她身前,重新注視著青龍。
此時,外頭騷動再起,較方才劇烈,又一名手下來報,狀似匆急。
「寨主寨主,大事不妙啊!五湖鏢局不知從哪里調到援手,外頭已有大批的人殺將過來啦!」
緊接著又來一個手下叫嚷︰「寨主,是四海鏢局的,他們持著火把,還打著竇家的大旗子,黑壓壓一片都是人頭和馬頭!寨主,咱們、咱們逃了吧?!」
「逃啊!來不及啦!」
「留下只有等死了!」
青龍寨的手下紛紛叫喊著,臨危之際,不等青龍指示,已散的散、逃的逃,而篷外此時火光乍起,刀劍交鳴,還傳來陣陣馬蹄聲,想來這險谷已被人團團包圍。
必無雙精神為之大振,目中銳光逼人,他「颼」地抽出綁腿里的青玉刀,聲音持平,「你逃不了的。」
青龍詭譎一笑,道︰「逃得了如何,逃不了又如何,咱們是該好好打一場……我已經期盼很久了。」
他話中有話,高深莫測,只見黑披風凌揚,手中登時多了一把軟劍,無半絲停頓,已如靈蛇吐信般直逼關無雙門面。
「小心!」竇盼紫驚呼,反手拔出剛刀。
「別過來,快走!」關無雙厲聲大喊,右臂以驚人的速度當空劃下半弧,青玉刀冷銳的寒光瞬問擋在眾人之前。
刀與劍恰恰交鋒,驀然間,毫無預警地,整座布篷竟坍塌下來。皆因外頭打斗四起,混亂中不知是誰撞倒篷架,而這臨時搭建的布篷本就十分簡陋,根本經不起撞擊。
竇盼紫只覺一大塊灰布蒙住自己頭頂,下意識地,手中剛刀用力疾揮,將蓋下的布篷劃出長長的一條裂縫!
「阿紫!爹找到你啦!」一聲巨喚。
竇盼紫正努力地從一團破布中鑽出身子,還不及看清,已被撲來的竇大海抱住,而他老大另一手還夾著竇來弟,也不管四周混亂,就抱著兩個閨女兒哭將起來。
「嗚嗚嗚……來弟,嗚嗚嗚……阿紫,嗚嗚嗚……阿爹終于找到你們啦!那些個王八蛋、龜孫子、沒長眼楮的家伙,竟敢動咱兒的閨女兒,阿爹替你們出頭,把他們打得連爹娘都認不出!嗚嗚嗚……」
「唔……阿爹,沒事的,我們很好……雲姨呢……」喔……快被、被勒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是呀……雲姨呢?!阿爹,快找她去呀……雲姨也被抓了!快呀……」竇來弟也跟著急道,拼命想鑽出個空隙呼吸。
她和竇盼紫試著轉移竇大海的注意力,好掙開大熊一般的懷抱。
「阿雲……」竇大海一怔,終于放開懷里的兩人。
另一端,塌下的布篷里傳來咳嗽聲,竇大海連忙提起九環鋼刀割開,就見雲姨伏在地上,一張俏臉滿是灰塵。
「阿雲!」
從未見她這樣狼狽,竇大海緊聲喊著,像適才對待閨女兒般將雲姨抱個滿懷,差些勒斷她的小腰肢。
「姊夫……」她本來軟軟一喚,隨後卻不知思及何事,激動地掙扎起來。「你、你放開我,別踫我!」
「阿雲,別鬧了。」他難得語氣一凜。
「放開啦!嗚嗚嗚……你凶我?你竟然凶我?姊姊臨終前要你對我好的,你根本忘得一干二淨,你、你竟敢凶我?」
「阿雲……」
竇大海一個頭兩個大,簡直手足無措,抬起頭想找閨女兒過來救命,這才發覺來弟和阿紫早已不在身邊。
此時,整個情勢已趨穩定,險谷的出口和兩邊岩壁上皆被五湖和四海的人給團團圍住,青龍寨的賊匪大多不戰而降,幾個往江里跳入的手下以為得以逃月兌,卻不知江水湍急,眨眼間已被沖得好遠,沒入水底。
竇盼紫擎刀在手,東張西望地梭巡著關無雙的身影,周遭喧囂聲不絕于耳,下一秒,那青玉刀的綠光吸引著她的視線,透過晃晃人影終于瞧見了他。
雙眸緊緊鎖住,她提刀疾奔,費勁兒地閃過阻擋在前的人群。
只見那兩名男子斗得兀自激烈,青玉刀鋒芒凌人,而那柄軟劍卻想以柔克剛;兩人的輕功絕妙,內力亦在伯仲之間,彼此都在找尋對方的破綻,同時也不讓自己露出破綻。
「青龍,你逃不掉的。」關無雙想將他生擒,若能逮住此人,要瓦解巫山青龍寨就指日可待。
對于眼下狀況,青龍似乎毫不在意。
「我不逃,你也不逃,咱們躍到江上突起的那塊大石上決一高下,你夠不夠膽?!」問得瘋狂。
必無雙一個翻刀擺月兌他軟劍的糾纏,豪氣頓生,「有何不敢?!」
「颼颼」兩道飛影,兩人幾是同時抵達突出湍急江面的那塊大石頭上。
「關無雙?!」
竇盼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聲叫喊也無法傳進他的耳里,因那兩人你來我往,一招快過一招,似乎不這麼痛快淋灕、大膽狂放地狠斗一番,便要對不起自己。
幾回下來,青玉刀與軟劍仍不分勝負。
必無雙心中一動,忽地旋腕撤刀,招式未老,左掌已然拍出,這一招正是關濤的成名絕技「封雲手」,其暗含太極真理,後勢強悍。苦練多年,如今使出,也已領略此掌奧義。
然,青龍竟嘿嘿詭笑道︰「岳陽關家的封雲手。好!來得好!」
他動也不動,眼見關無雙的掌心就要拍觸到,掌上無形的內勁已將他的散發拂揚,他忽地往對方肘彎處的穴位一彈。
與其說驚訝,不如說是疑惑。關無雙的表情是全然地不能置信,好似遇到這輩子最最難解的謎,他左臂的力量因那一彈瞬間消散,沒能多想,肚月復已吃了對方一腳,整個人如同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往後疾扯,飛了出去。
他腦中一片混亂。
不可能知道……連爹也不知道的……
破他封雲手的穴位,從來沒人知道,不可能的……
「關無雙!」
這瞬間,他終是听見她的聲音,身軀飛退中,竟下意識地笑了。
「不!」
竇盼紫驚詫大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落進急奔的江流當中……
☆☆☆
水是世間上最矛盾、最奇特、最難支使的東西,有時溫柔得讓人沉浸,有時……也能觸膚如割。
必無雙弄不清楚到底是哪個地方疼痛,因全身已痛得泛麻,湍急的江水強行將他帶走,整條河路彎彎曲曲,險峻異常。
身體彷佛不再屬于自己,徒隨著急流不受控制地打轉,而耳邊轟隆隆地作響著,有如大軍壓境,萬馬奔騰。
「關無雙!噗噗噗……」
「抓住我的……噗噗噗……我的手!抓住!噗噗噗……」
不會的。是幻听。
隆隆水聲當中,傳來那姑娘的叫喚,一定是幻听。
「關無雙!」
猛地,他雙目暴睜,兩只健臂奮力大揮,左掌在水里握到一只瘦勁的小手,而那只小手亦立即反握,兩個人手握著手,緊緊相連。
同一時際,他揮動的右臂讓兩人隨波逐流的速度緩了下來,這全得仰賴他緊握在手的青玉刀,手臂揮動之際,青玉刀跟著刺進沿岸的石塊里攀勾著,暫時得以穩住身軀。
「起——」全身關節痛得快散開似的,他厲聲大喊,用盡彪身的力氣,將握在左手的人兒提向岸上。
「關無雙?!」
那聲音充滿焦急,還帶著哽咽,似乎就在他的耳畔。
這姑娘……他非管管她不成,實在……實在太胡來了。
他到底是她師兄。
他一定要認真地、嚴厲地、狠絕地好好罵一頓,一定要把她按在膝上狠狠地揍上一頓,一定要……一定要……
模糊想著,還來不及興師問罪,他力氣已然用盡,眼一闔,終于暈厥過去。
☆☆☆
竇盼紫緊緊抱住他的上身,使勁兒地將他拖上岸邊,她氣喘吁吁地撥開黏在臉頰和額上的濕發,不斷地推著他胸膛、喚著他的名字。
「關無雙你醒醒!必無雙……你、你不要嚇我,你快醒醒……」
男子沒有反應,眼睫輕闔,動也不動地伏著。
她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是這般懦弱,竟因害怕而掉淚。
深吸了口氣,她探出小手測他的鼻息,又伏在他胸口听取,幸得,他雖昏厥,氣息卻是緩慢而徐長,心音分明。
只是,他的皮膚觸模起來冰涼涼的,唇色微白……
蚌然間,她打了個冷顫,全身濕透再加上風吹,終于感到寒意。
寧神下來,借著清明的月光打量著周遭,山壁底下和岩縫里似乎長有幾株小樹,而礫地上還有枯掉的木枝。
她拔出剛刀砍取,想點火取暖,才發現隨身帶著的火折子浸濕了,已沒法兒使用。正自苦惱著,目光突瞥見關無雙那把青玉刀,靈機一動,遂拿起青玉刀和剛刀,以刀背對住刀背相互磨擦撞擊,在堆成的枯木枝上激起無數火花,試了好幾次才將其點燃。
「有火了、有火了!棒呼……」她忍不住興奮大叫,身子跪伏著,噘著嘴巴對住別源小心翼翼地吹著。
「……你再不升、升起來,真要凍、凍死了……」
「關無雙?!」她驚喜地抬起頭。
此時火光一烈,枯木枝劈啪作響燒得熾旺,帶來陣陣溫暖。
他還是很想睡,很想閉起眼楮沉沉地休息,可是好冷,冷得他不斷地打顫,全身知覺都在抗議,硬把他渾沌的意識拉了回來。
「你是不是很冷?」竇盼紫撥開他的發,來回觸模著他的寬額、臉頰和下巴。
「我把火升起來了,你感覺到了嗎?是不是溫暖許多?」邊說著,她的小手和他的交握,並對他冰冷的大掌呵氣,不住、不住地搓揉著。
是很冷,但漸漸被一股柔軟的情緒取代,他瞬也不瞬地瞅著她,被她臉上流露出來的神情緊緊吸引,她在擔心著、害怕著,甚至,輕輕顫抖著。
「為什麼……你會掉進江里?」他問,肚月復吃了青龍一腳正泛著痛,不禁咳了兩聲。
竇盼紫怔了怔,唇輕掀著卻無言語,眼楮瞧向一旁的火堆。
難不成,真如他所料?!
必無雙將她的小手反握,意識整個清明過來,緊聲問道——
「你跟著我跳進江里,是也不是?」話中肯定的意味多了些,早已猜到答案。
她的臉蛋被火光映得嫣紅,眼眸清亮,恍若浸在水澤當中。
半晌,終于吐出話︰「……水流很急,我、我總是要想辦法救你的……」
這感情打開始就來得莫名其妙,教人措手不及,而今,關無雙似乎能夠體會了。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細長眼底如同深淵,記得曾信誓旦旦要好好地吼她,狠狠地教訓她,絕不容許她再如此輕忽自己的性命,任性地為所欲為……
他原要這麼做的。
可如今,他听著她靦腆的言語,靜謐的小臉壓抑著熱情,心中所有狠厲的話剎時全都消失不見了,嘆了一聲,他闔上雙眼。
竇盼紫以為他再次喪失意識,因為他又動也不動,眉心有著細碎的皺痕。
她沒再試著喚醒他,只持續搓揉著他的大掌,再把火勢弄得更大了些,然後兩人的衣衫半濕半干,然後身體慢慢暖和起來,然後——
他以為下雨了,有水珠落在他的臉上,一滴接著一滴。
其實只是累了,想靜下整理思緒,這才閉目凝神……
此時睜開眼楮,他第一次瞧見她流淚,無數、無數的淚珠沿著她的香腮滑下,靜聲無息地墜在他的面頰上,就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哭得這樣傷心。
「你……傻瓜,哭什麼哭……」心彷佛被銳器刺中,疼得抽搐。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一件事,他關無雙完了,這輩子真是非她不娶了。
「……我不想哭,人家、人家不想的,可是沒辦法……」她抿抿嘴,眼眶紅通通,小臉既可憐又可愛。
「你過來,我有話告訴你。」
「你、你說,我听。」她抬起手臂擦淚。
「靠過來一點,我沒力氣大聲說話,怕你听不清楚。」聲音低幽幽,他對著她虛弱地眨眼。
竇盼紫一驚,以為他真承受不住青龍那一記重踢,哽咽著,上半身乖乖地俯了下去。
「……關無雙,你怎麼!啊!」
躺在石地上的男子趁她靠近時,悄悄將雙臂環住她的後背和腰肢,瞬間收攏,緊緊將她柔軟的身軀抱在胸前。
「關無雙你……唔……」
竇盼紫仰起臉蛋,小嘴一張,完全正中他的心意,那男性的唇精準地吻住了她,一只大掌還順著她背脊的曲線滑到後腦勺,五指插進她短俏可人的黑發里。
他早想這樣做了。
想將她抱在懷中,共享男女間的甜蜜,想沾染著她的氣息,也想讓她的氣息沾染上自己的。在悅來客棧馬廄的那一個月夜,他對她的就已萌芽而生,卻無時無刻不在壓抑。
而今,他不放開她了。
竇盼紫已然失去思考的能力,腦海中好似被一道閃電劃過,雷電交加,白茫茫一片。而那對水眸瞪得又圓又大,卻看不進任何東西,只有感覺……
靶覺他的鼻梁磨蹭著自己,感覺他的大手在腰間和發絲里游移,感覺他的唇柔柔軟軟,含著她的小嘴輾轉著、吸吮著,恍若要點起熾熱的火焰。
不知持續了多久,當他離開她的唇,竇盼紫全身的力氣像被吸光似的,柔軟無力地癱在他胸前,任他環抱住。
「阿紫……」他低柔喚著。
竇盼紫卻不說話,一逕把臉兒埋進他的胸膛里。
「阿紫,我有話告訴你。抬頭看著我,好不好?」他又哄了聲。
背里的姑娘依然無語,他不禁伸出手扳起她的臉蛋,才見她香腮濕潤,仍不出聲地掉著淚。
「噢!阿紫……」心中一急,他連忙忍痛撐起上身。「你、你別哭,不要哭了。」
她這個模樣,簡直……簡直要他、心如刀割。
竇盼紫咬著唇,吸吸鼻子,略顯氣虛地罵著︰「你蒙人。你、你哪兒沒力氣?根本就是……心懷不軌。」
他握住她兩肩,直直望進她的眼瞳中,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即使心懷不軌,也只對你一個。阿紫……我想抱住你、想親你、吻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不不!不僅是喜歡,我很難解釋心里的感情,我對你……我對你不只是喜歡而已,你懂嗎?」
竇盼紫又不說話了,或者,已說不出話。
見她紅撲撲的臉蛋如此可人,那對亮麗的眸子眨也不眨,水霧卻迅速涌起,盈出眼眶。
「拜托不要再哭,我、我——唉……」關無雙焦躁地甩頭,真是束手無策,沒料及自己的表白會對她造成這麼大的困擾。
莫非,是他會錯意?
她對他,真沒丁點兒感覺嗎?
吞吞口水,試著咽下喉頭無形的硬塊,他艱澀地道︰「對不起,我不該說的,也不該這麼魯莽……你別哭了,全是我的錯。」全身痛了起來,尤其是胸口,像教人狠狠地挖走一塊。
突然間,無絲毫預警,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朝他撲來,兩只藕臂抱住他的後頸,濕潤柔軟的頰密密貼著他的,急切地輕嚷——
「都是你的錯!必無雙,都是你的錯,你、你好可惡、好可恨,為什麼現在才說?你知不知道我對你……我對你也是……」
「阿紫……」訝異不已的他,解讀著她的舉動及言語,心緒隨之高低起伏。
然而,第一波的驚愕尚未結束,下一波的驚奇已涌將上來——
她貼著他面頰的臉微微一側,鼻尖相互磨蹭,那張紅灩的小嘴已主動親上他的唇,模擬著適才的那一吻,將內心潛藏情感徐徐傳送。
必無雙下意識地閉上眼,心動地嘆息著……
他的阿紫姑娘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