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親草原
夏天,九江的蟬又開始喧囂,吵得人不得安寧。
這燥熱的季節里,一個堪稱驚天地、泣鬼神的消息,從遠遠的塞外傅了回來──竇帶弟肚子里有女圭女圭了,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阿爹,您要去哪兒呀?!」竇招弟和竇來弟喚住直往門外沖的竇大海。
「咱兒上塞外的藥王牧場,咱、咱瞧我外孫去!」
唉,八字才寫了一小撇,還有一大撇沒寫呢!
「那也還得等上半年才有女圭女圭看,這麼早去也只能看帶弟挺著一顆大肚子而己啊!」竇來弟柔軟地道出事實。
竇大海發出幾聲無意義的嘟噥,撫撫頭又搔搔胡須,執拗重申,「咱兒要瞧外孫。」
「就一定是孫子嗎?我偏說是個女女圭女圭,是外孫女。」雲姨眯著鳳眼,嘴角優雅而迷人地揚著,慢條斯理啜了口鍾愛的太極翠螺。
「是外孫,鐵定是個小壯丁。」他吼了一聲,雲姨的眸子瞟過來,他吼聲瞬間式微。
兩道涼透心扉的氣由雲姨鼻中哼出,「是個壯小子又怎麼樣?還不是人家的,姓李,不是竇。」
眼見家中「二老」又要斗上,姊妹們無奈地搖頭,互相使眼色。
不過,雲姨這會兒算是正中竇大海的罩門,話雖然刻薄卻都是事實,他撇了撇落腮胡中的大嘴,兩顆眼珠子哀怨地轉了轉,隱約泛起淚光。
唉,教人不忍呵……
「阿爹,我後天和幾位師傅會走一趟北方,是皖浙商人要送去北邊的一批布料,等正事辦完,回程時我就順道去瞧瞧二姊,看阿爹有沒有要梢些東西給她,可以交給我的。」實在看不下去了,竇德男跳出來打圓場。而提及往塞北探望二姊,下意識,她想起那名蒙族男子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知他現下何處……
「阿爹,等我從四川回來,鏢局的事我可以完全照看,您就能去塞外瞧瞧帶弟,也可以在那邊一直待到帶弟把孩子生下來。」竇招弟微笑著說︰「阿爹可以和雲姨一塊兒去,塞外好風光,兩人相為伴,多好?」
「噗──」雲姨一口茶天女散花似的噴將出來。
「很髒耶!雲姨!」小金寶坐得最近,首當其沖。
咳了咳終于順過氣來,只見雲姨雙頰泛紅,略嫌急促地道︰「誰要跟他相為伴啦?!憊怕迷路不成?!」
「你道咱兒願意讓你跟啊?」竇大海的脾氣莫名其妙被挑火了,尋常時候是絕對不敢對這個潑辣有余、嬌艷欲滴的小姨子大聲嚷嚷的,但,事情總有例外。
「你愛跟誰就去跟誰!那個姓關的老小子怎麼樣?稱不稱你雲大姑娘的心?去、去,想跟著他就盡量,沒誰攔著你!」
「阿爹!」眾姊妹們驚叫,已攔不住他的口。
「竇大海!」也不稱姊夫了,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死瞪了一眼,跟著就二話不說扭頭便走。
「唉……」慘了。姊妹們無不在心中哀嘆。
小金寶拍拍竇大海厚實的肩,朗聲道︰「呵呵呵,阿爹,二姊愛吃紅燒蹄膀,咱們可以捎幾只豬腳給她。」
雲姨和竇大海之間的冷戰持續了兩天,這種「恩怨」,旁人是束手無策的。更何況四海鏢局還有幾支鏢得走,大小姊妹們都忙,挪不出時間商量對策。
竇德男和鏢局幾位師傅出發往北方去了,這趟鏢是險了一些,走的路線較往常偏僻,不是穿山就是越嶺,因此挑選出來的隨隊弟子個個都是練家子,入行至少也有兩年。
報了二十來天,終于順利將所托鏢物送達目的地,在北地客棧過了一夜,回程時,竇德男相同隊的人分道而行,請他們先回九江,自己則騎著馬往西馳去,進入塞外草原。
她並不十分確定藥王牧場的方向,畢竟上回來時正值冬季,草原被雪掩蓋了,白茫茫一片,還有人帶路。而這一次雪都融化了,草青野綠,一望無際,景致大大不同,且只有獨自一個。
但,不怕的。她可是四海竇五呢,想找藥王牧場這小小事情豈難得倒她?!
沿途遇上許多人,大多是蒙族的朋友,在小壩蜿蜒的草原上搭起一個個蒙古包,放牧著數不清的牛和羊兒。蒙族人天性熱情開闊,她隨便開口一問,就有好幾只手指頭幫她指出方向。
「豪爽美麗的姑娘,下馬來喝碗茶吧。」那胖胖的蒙族婦人有對細長的眼,頭上纏著一條天空藍的布巾,長衫的衣領和邊擺繡著鮮艷的圖樣,她膚色黝黑,笑起來頰上有很深的酒渦。
竇德男微微一怔,心頭閃過熟悉感,卻說不上為什麼。
「我熬煮的女乃茶是草原上最好的,豪爽美麗的姑娘,你怎麼能不來嘗嘗。」婦人伸手一把扯住韁繩,竇德男沖著她笑,乾脆翻身下馬,奉性而為地跟著婦人走進她的蒙古包中。
「您好,我姓竇,叫竇德男,大娘可以叫我阿男。」氈房里十分整潔,竇德男望著婦人忙碌的身影,自報姓名,接著隨意坐下。
熬人似乎不在意她的姓名,沒費神去記住,只忙著以文火小心地熬煮茶,加進牛女乃和鹽巴,接著將一碗熱騰騰的女乃茶放在她面前。
「謝謝。」她以雙手小心捧起,吹開熱氣,飲了一口。
「好喝!」兩眼倏地瞪大,醇厚的滋味在舌間縈繞,淡淡的咸味引出牛女乃的香甜,味道比上回在藥王牧場叭的羊女乃酒更引人入勝。
她對著婦人咧嘴笑開,也不怕燙,瞬間已將一大碗茶喝盡。
「大娘,這茶真好,比酒還香。」
「姑娘把茶喝得一滴也下剩,我心里歡喜,會笑著入夢鄉喔。」她再添上一碗,接著擺上好多盤點心,有女乃豆腐、炒糜子粒、紅糖糕等等,全堆到竇德男面前。
「不用,大娘,不用麻煩了。」她揮著手,誠摯地道︰「謝謝您的招待,我還要趕到藥王牧場,我有親人在那兒。真的很謝謝您。」
「到藥王牧場憊要花上好久時間,等太陽落到山的那一頭,姑娘的馬會找不到方向的,你留在這兒陪我一晚,明天太陽升起來再走。」
外頭已是草原黃昏,天地茫茫,人了夜將是無盡的幽暗,竇德男想了想,瀟灑一甩頭,已作了決定。「那我就留在這兒打擾大娘一晚了。」
熬人點點頭,笑容可掬,「姑娘應該要多留兩晚,那達慕大會就要舉行了,許多好朋友都會來,大家會一起跳舞唱歌,一起為勇士們喝采加油。姑娘明天要走,很可惜吶。」
竇德男眼楮一亮,沒想到自己正巧趕上蒙族的草原盛會。
「那我明天趕到藥王牧場找姊姊,後天再趕回來。說不定牧場那邊也有人要來參加,這樣我就可以跟他們一起來了。」
熬人仍是笑容滿面,沒再說話,從旁拿起一件寬大的褲子補綴著。
竇德男沒見過這樣的大襠褲,白色為底,兩膝以下繡著斑斕紋彩。她邊喝女乃茶,邊新鮮地瞧著。
「這是給勇士準備的大襠褲,摔跤大賽時要穿的,我得要多縫幾針,才能又密又結實。」她主動解釋,手中針線熟練地來回穿梭。
「這是給兒子上場比賽穿的吧?」奇怪,那種熟悉感越來越強烈,大娘頰上的酒渦、目瞳中閃爍的光采,好像……好像見過……
提到兒子,婦人揚眉笑得更開心,「我的阿齊,是草原上真正的勇士。」
阿齊?!這麼巧,也有個「齊」字?
「他去了哪里?」真正的勇上嗎?她很想見見哩。
「他騎馬去辦事,已經一個春天沒有回來了,可是阿齊告訴我,在那達慕盛會之前,他一定會回來。不是今晚就是明天,他一定會回來。」
本來還對這個「真正的勇士」心存好奇,但听到這兒,竇德男心中忽地升起一把火,想那個阿齊怎麼可以把娘親拋下,自己卻跑得不見蹤影?
她雖未深入了解蒙族人的生活,也知道絕不像中原那麼方便容易,平時就得照顧牛羊、收集燃料,還得運水、擠女乃等等,這個阿齊實在太不應該了。
「大娘,阿齊如果回來,我替您教訓他,好好揍他一頓,要他再也不可以隨便把您丟著不管,自己卻跑出去玩!」她跪坐起來,拍著胸脯豪氣干雲地道。
熬人怔了怔,一會兒才弄懂竇德男所說的話,忽地,她哈哈大笑,爽朗暢快的笑聲差些震垮蒙古包。
「豪爽美麗的姑娘,你讓我好開心吶!我今晚要烤一只肥羊,還要拿出最香的乳酪出來招待姑娘。」
呃……這回換竇德男發怔了,輕晤一聲,不知該接什麼話才好。
此時,蒙古包外傳來一陣騷動,馬鳴聲響起,還有男男女女響亮的招呼聲,感覺來人將馬直接馳到氈房前──
熬人對著竇德男神秘一笑。「我的阿齊回來了。」
懊!必來得正好!她還擔心堵不到人呢!望著往氈房口快步走去的婦人,她暗暗思索,跟著立起身子。
氈房的布廉子被用力掀開,那個高大的身影背著光,淡淡藍輝在散發上跳動。
「吉娜親親。」他雙臂抱住老吉娜胖胖的腰身,將她抱離地面。
天!這熟悉得不能再熱悉的聲音……待那身影整個映入眼廉,竇德男整個人懵了,傻呼呼地看著他們。
吉娜親親?!他說過的,那是他草原蒙古包里的女人,是他唯一的姑娘,日日夜夜盼著他回去。原來……
「阿齊,我們有客人,是個豪爽美麗的姑娘。」老吉娜拍拍齊吾爾的手臂。
「我知道,還沒下馬就有幾個人同我說了。說老吉娜又硬抓著別人的韁繩不放,硬要人家跟她進蒙古包喝女乃茶。」他笑著放下老吉娜,一對眼炯炯有神,終于和竇德男的視線接觸。
「老吉娜沒那麼糟。」老吉娜呵呵笑著,忽地一把將竇德男扯了過來,推到齊吾爾面前。「姑娘說要替老吉娜好好教訓你,要你別再亂跑,乖乖待在草原照顧小牛和羊只。」
「呃……我……」竇德男被他們母子倆瞧得臉蛋發紅,眼眸眨啊眨的。瞧見齊吾雨風塵僕僕的臉上所展現的笑紋,那酒渦如此明顯,完全承襲老吉娜的模樣。
「你、你的事……有沒有什麼進展?」她知道三王會和他都在找那名蛇女,兩人突然見面,她胸懷里漲得滿滿的,卻不知說什麼話恰當。
他微楞,跟著搖搖頭。「暫時先擱下了。」他是蒙族族長,那達慕大會上他定要現身。
「咦?姑娘和阿齊是好朋友?呵呵呵……」老吉娜眨著細長雙眼,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圓臉上有疑惑也有興味兒。
齊吾爾濃眉飛揚,大掌突地握住她的手腕,對老吉娜說道︰「我去把牛羊趕回柵欄,把火升起來,把水扛回來,這個姑娘會從頭到尾監督著,老吉娜在蒙古包里喝女乃茶吃點心,阿齊和姑娘一會兒就回來。」
竇德男都還來不及回神,齊吾爾輕輕一扯,她兩只腳就跟著往外頭跑去了。
「你、你為什麼沒說清楚?」太陽就要消失在草原的那一頭了,天和地都被染成紅色,和她頰上的紅雲相襯,豪邁中帶著美意。
「我什麼沒說清楚了?」齊吾爾騎在馬背上,甩動手中桿子,將羊群往柵欄方向趕去。許多人向他揮手招呼,似是在歡迎他回來,他用蒙語和族人朗聲交談,笑容誠摯率真。
竇德男不知他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這人就愛耍著她玩,騙得她團團轉。
「吉娜親親就是你阿娘,為什麼不說明白?我還以為……以為……」她咬著唇沒再說下去,恍惚覺得,那困擾在胸口一整個春天的憂郁淡淡化開了,七竅滲進草原上最甜美的空氣。
「有什麼好說的,現下你不都明白了。」他笑,「駕」地一聲,策馬靠近羊群外圍,不住地揮動長桿,縮小它們的活動範圍。
「齊吾爾!」
「把柵欄門拉開!」他大呼。
「喔──」傻楞楞地應聲,她跑去拉開木門,旁邊三個十四、五歲的小少年也跟著過來幫忙,不一會兒,一批羊咩咩地沖了過來。接著又拉開第二處的柵欄門,一群牛只也哞哞地跑了過來,全往柵欄里擠。
「別跑!不可以!」一只小牛不听話,偏要往關住羊兒的那邊鑽,她想也沒想,哆地跳上它的背,抓住它兩只小角死命下放。「是這邊,不是那邊,你是牛,不是羊啦!」
「哞哞哞──」
一個漢族姑娘和一頭牛兒卯上了,看得蒙族男女哈哈大笑,幾個黃毛孩兒還夸張地笑得滾在地上。
這時,齊吾爾策著馬跑來,彎,一把抓住她的後領提將起來,明快地嚷道︰「圖濟兒,那只小牛交給你啦!」
那個叫作圖濟兒的小少年用蒙語高喊了一聲,跟著又和同伴哈哈大笑起來。
竇德男莫名地被他挾上馬背,劈頭便問︰「他們笑什麼?」
他深刻的酒渦舞動,毫無修飾地說︰「他們笑你可愛,笨得可愛。」
「啥兒?!」哪里笨了?!她四海竇五都不知道有多聰明。「我不信──」
避她信還是不信,他雙腿側踢馬月復,大馬仰首長嘶,雄鳴響遍四周,跟著便往草原日落的那一方奔馳而去。
「齊吾爾,你帶我去哪里?!」她的聲音被風吹輕了,馬速好快,又沒有套馬鞍和韁繩,她兩只小手沒地方可抓,只好緊緊扯住他的前襟。
他不回答,細眯著眼,任風拂亂一頭黑藍的鬈發。
「齊吾爾?!」
這回他有反應了,俊頰俯低,在她耳邊丟下一句,「抓緊了!」
「啥兒?哇──」
「颼」地一聲,速度與風比快,竇德男臀部不小心在馬背上滑了一下,直覺反應,哪兒管他三七二十一,雙臂已牢牢捆住他的腰際。
不知跑了多久,馬速終于緩了下來,她耳中仍轟轟微響,喘著氣,一張臉慢慢由男子溫暖的懷中抬起。
「你、你你……我回去要告訴老吉娜,叫她好好修理你。」跟他在一起只有吃虧的份。
齊吾爾朗聲笑,大掌習慣性地揉著她的發頂,由春天到夏天,她的短發長長不少,已經到耳下了,不過還是亂,亂得可愛。
「你不是說要替老吉娜好好教訓她的阿齊嗎?為什麼現在反倒要她好好修理我一頓?」
「你、你你……」她開始被堵得說不出話。
齊吾爾乘勝追擊,無辜又問︰「我說過要帶你來追草原上的落日,現下諾言實現了,你為什麼生氣?」
「誰說我生氣?!」她臉蛋可能是因為放馬疾飛的緣故,兩頰泛紅,鼻尖和唇瓣也紅通通的。「你應該事先告訴我,哪有這樣子追太陽的?又不是三歲女圭女圭,你干什麼把我抱在馬背上?!」
咦?好像……不是他抱著她,而是她……死命抱住人家。
「哇!」丟死人、丟死人了!她急忙抽回手,隨即跳下馬背,彷佛他全身沾滿毒液一樣。
「你又怎麼了?」他失笑,跟著她翻身下馬。
太陽落下的前一刻,天際霞彩萬千,幾只百靈鳥啾瞅叫著,優雅地盤旋。他嘆了口氣,聲音低啞的開口。
「你的馬追不上我的馬,所以我才抱著你上我的馬,還有啊,蒙族的三歲女圭女圭也能騎馬,不需要人家抱的。」
心跳太快了些,她暗暗寧定,清亮的眸子瞪了他一眼。
「你怎麼說都有理。」
他咧嘴一笑,忽道︰「你要到藥王牧場探望竇二姑娘吧。」
「你怎麼知道?」
「我听李游龍說了,你二姊懷有身孕,要當娘了。」
這個春天,他和李游龍大傘部在追尋西域蛇女的下落,此魔頭不除,三王會與他的蒙族就一日不得安寧,然後藥王牧場傳來這樣的喜訊,急得李游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著也不是,一顆心直飛到他的親親身邊。
遍心似箭。他草原上也有個吉娜親親等著他,而這個銀槍小辦妝則是意外的驚喜。
見到她,他真的……挺高興的。
眼細眯著,他略帶玩笑地說︰「不為你二姊,總不可能專程來瞧我吧?」
「誰說的?往後若有機會,我也會專程來探望你……還有老吉娜。」她不服氣地道,將兩邊不听話的發絲塞在耳後。
「哦?例如什麼時候?」放任馬兒在身後吃草,他拉著她直接坐在草地上,還扯來一根細草叼在嘴邊慢慢嚼著。
竇德男眼珠子靈活地溜了溜。「例如……例如你要娶親了,梢個消息來,我就會專程從九江趕來,瞧瞧老吉娜、瞧瞧你,還有你的新娘。」
「娶親?呵,那得再等一段時候。」
他向來不在意自己的婚事,心中所懸就是那名西域蛇女,蒙族的仇和自己的那筆帳就如同枷鎖一般……或者待此事了結,自己真該定下來,听吉娜親親的話,找個看對眼的草原姑娘斯守一生,平淡地過完下半輩子……
「你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嗎?」她略微急促的呼氣又吸氣,吐掉胸口下舒服的感覺。再等一段時候?那是什麼意思?
齊吾爾不語,心中有著許多的結。
他定定瞅著她,那張年輕可人的面容充滿生氣,眼眸清亮有神,泓光閃動,面頰像花兒,近近一聞,彷佛帶著甜甜的香氣……唉,小泵娘長大了,而他……更老了。
「明天先別走,蒙族的那達慕盛會就要開始,藥王牧場那兒的朋友都會過來,你乾脆在這里等你二姊。」別想!別胡思亂想!他不著痕跡地轉換話題,猛然間,抓回幾要月兌軌的思緒,目光一抬,深邃地望向天的那一邊。
「齊吾爾?」
「瞧!太陽就要落下去了。」跑來這空曠的地方就為等這一刻。「注意看著,千萬別眨眼。」
一時間,竇德男忘了要追問的話,注意力教眼前這奇異的自然美景吸引住,那太陽像火球燃燒,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哆」地一下,瞬間就沒入了草原的那一頭,天整個幽暗下來。
蒼茫下,有細微聲音隨著草原的風傳來──
「齊吾爾,你听到了嗎?那是什麼聲音?」心中微微驚奇,柔柔軟軟的,不自覺地,她往他身邊靠近。
「是牧人和他們的馬頭琴。」
遠處的地方,那琴聲伴著牧歌,浪漫而悠揚。
于是,草原的夜溫柔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