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見到盧文魁的廬山真面目,連說起謊話臉不紅、氣不喘的舒嬤嬤也倒盡了胃口,差點說不出甜滋滋的應酬話,要是她心里還有些疑慮,在見了他本人之後也煙消雲散了。好個癩蛤蟆想吃逃陟肉,憑他那副尊容竟想娶她麾下最美的姑娘,要不是礙于他爹是堂堂的知府大人,就連踫斷雲一根汗毛的資格都沒有。
「盧公子,您來得可真是準時,我們斷雲姑娘等您好久了。」她虛偽地賠笑道,湊近一看他那張倒三角眼、嘴斜、鼻歪的臉孔,錦衣華服的包裝也無法掩飾他的其貌不揚,偏他又愛耍派頭,後面還跟了一堆隨從。
盧文魁咧著大嘴,露出黃板牙笑道︰「真的嗎?斷雲真的在等我,我要趕緊去見我未來的娘子,不能讓她等太久。」
真是又蠢又呆的笨蛋!舒嬤嬤在心底暗罵。
「是呀!趕快去見她,嬤嬤我來帶路,盧公子這邊請。」希望真能讓知府大人的公子主動退婚,她舒嬤嬤雖然愛錢,可是也很重感情,只要能不吃虧,當然希望斷雲有個好歸宿,人家粘大爺和斷雲是兩情相悅,只要能順利解決掉盧公子,她是很高興成全他們。
在尋思間已來到了棲雲閣,舒嬤嬤僵笑地推開門,「盧公子,我就不陪您進去了,斷雲就在里面等您,快點進去吧!」
「是、是,謝謝舒嬤嬤,你們全都在外頭等我,誰也不準進來,知道嗎?」朝隨從交代一聲,盧文魁笑咧了嘴跨進屋。
邵堇兒盛裝打扮地坐在花廳里等候著魚兒上鉤,除了身高比本尊略矮半寸外,經過巧妙的易容,再穿上斷雲的衣飾,端裝如儀地靜坐時,恐怕沒有人會懷疑她是冒充的。
「斷雲娘子,我來了!」他傻兮兮地笑道。
「你就是盧相公嗎?怎麼這麼晚才來,人家等你好久了?」我的娘呀!斷雲姐要真嫁給他,還真應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這句話。
盧文魁不由分說就抓住她的小手,口水已從嘴角溢出來。
「娘子,我一接到你的信真的好高興,你也很想我對不對?我每逃詡在想你,爹說再過兩三天你就會變成我的娘子了是不是?」
她吞咽一下,將要嘔出來的酸液又吞回去,「我當然也想你了,因為你是我未來的相公,不想你要想誰呢?」邵堇兒拼命忍著不讓自己沖動地縮回手,小不忍則亂大謀,再忍一下就好了。
「呵呵……」那傻蛋又是一陣傻笑。
邵堇兒翻個白眼,將他按坐在椅子上,為他斟上酒,黠笑道︰「我們再過不久就是夫妻了,總要對彼此多一分了解,將來才能白頭到老是不是?盧相公執意想納我為妾的心意讓斷雲好生感動,不知你喜歡我哪一點?」
盧文魁笑得更像個白痴,「你長得漂亮嘛,比我的姐姐、妹妹,還有表姐、堂妹都還要美,所以我要把你娶進門,讓別人嫉妒我,我是不是很聰明?」
她唇角冷凝地笑道︰「你喜歡我是因為我的臉,要是哪一天我的臉毀了,你還會不會喜歡我?」
「你的臉好好的,怎麼會毀了呢?我會派人好好保護你,我爹是知府大人,沒有人敢傷害我的娘子。」他沾沾自喜地道。
邵堇兒退去笑意,佯裝驚懼地問︰「既然你這麼喜歡我,而我們又快要成為夫妻了,這件事你遲早都會發現,不如現在告訴你,免得以後你怨我。」
「什麼事?」他目不轉楮地欣賞她過人的容貌。
她嘆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這故事說來話長,本來我是不打算說的,因為嬤嬤怕傳揚出去會影響‘玉樓春’的生意,可是夫妻之間就要坦白,所以我決定老實地把真相告訴你。」
盧文魁點點頭,開心地拍手,「我最喜歡听故事了,趕快說吧!」
「事情是這樣的,老實說,在我還沒到‘玉樓春’之前,曾經在一戶人家家中當丫環,由于很得老爺喜愛,引起夫人的嫉妒,竟趁老爺不在家,拿刀子劃傷我的臉,然後將我趕出了門。幸好遇到了好心的舒嬤嬤收容我,才沒有餓死。」她用絲絹掩住臉假哭。
「那個女人太可惡了,我要叫我爹把她關起來,還好你的臉沒事。」
邵堇兒眼淚汪汪地哭訴︰「誰說沒事?盧相公,人家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所以不想再騙你,其實我臉上還留有疤痕,只是你沒看出來而已,你想不想看?」好戲要上場了。
他呆滯地點頭,瞧她的臉上分明又光滑又美麗,哪里有疤痕?
「人家要先聲明,要是看了可不許反悔不要我喔!
仔細看了。」她好整以暇地首先撕下右臉頰的一小塊薄皮,兩道丑陋的紅色刀痕就暴露在盧文魁眼前,登時嚇得他魂飛天外,身體往後一仰,連人帶椅地摔在地上。
「啊……啊!」他發出驚愕的叫聲。
邵堇兒接著又撕開右臉頰的薄皮,又是三道長短不一的刀疤,難看而扭曲地活像毛毛蟲。
「盧相公,你認為我還很美嗎?只要我每天貼上這兩塊皮在臉上,就沒人知道我長這個樣子了,盧相公,你怎麼了?」
他驚嚇過度地大叫︰「啊……鬼呀!有鬼、有鬼……」
「我不是鬼,我是你的未婚妻,再過兩天就是你的娘子了。盧相公,不要怕,你不是說我很美嗎?」她猙獰著面孔慢慢走向他。
盧文魁兩腿發軟地往後倒退,「不要過來,你是鬼,我不要你當我的娘子。開!走開,鬼,有鬼呀!」他連滾帶爬地打開門沖出去,外面的隨從也听到叫聲過來。
「少爺,發生什麼事了?喝?!」
眾人再見到艷名四播的斷雲姑娘後,也同樣一臉見鬼的表情,誰會想到一代名妓的真實面貌竟是這般可怖,想必是外界的傳言將她夸大了,這樣的女人就是倒貼他們也不要。
邵堇兒緊追不舍,泫然欲泣道︰「盧相公,你不是說一輩子都會喜歡我、照顧我嗎?你不要走,盧相公,你要我的是不是?」
「鬼,我不要鬼當我的娘子,我不要。」盧文魁被嚇得不輕,白眼一翻,口吐白沫地暈了過去。
他的隨從七手八腳地抬起他,「少爺,您振作一點,少爺。」一行人倉皇失措地離開了「玉樓春」。
棒,終于把他嚇跑了,要是這招沒效,她就得傷腦筋了。
「哎呀!邵姑娘,真讓嬤嬤我捏了把冷汗,還好他上當了,虧得你想出這個辦法,還真有用。」舒嬤嬤一確定他們都走了,趕快過來報訊。
邵堇兒還回本來面目,不敢居功道︰「這是大家合作無間,不完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舒嬤嬤,我想明天盧家就會派人來解除婚約,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我知道,斷雲有個好婆家,我替她高興都來不及,只要不讓我虧太多,彌補我找人替代她位子時的損失就好了。」她這人也是很好說話,不會故意為難人家。
「那有什麼問題,只要嬤嬤說個數字,粘某絕對照付。」
在另一廂房等候的粘逸和斷雲也聞訊而來,听見她們的對話,粘逸爽快地接腔。
舒嬤嬤眉開眼笑,哈腰作揖道︰「那就先謝謝粘大爺了,我們斷雲真是好福氣,還望您往後要好好疼惜她,別辜負斷雲對您的一片痴心。」
「我會的。」他的眼神又膠著在心愛女子的身上。
邵堇兒清清喉嚨,「咳!斷雲姐,我先進去把衣服換了,不會打擾太久。」戲已經落幕了,該把房間還給主人了。
***
她在屏風後換回自己的衣裳,邊系上腰帶,「斷雲姐,我……你怎麼在這里?!」微笑陡然在唇邊凍住,她焦急地尋找其他人。
滕伊瑀「啪」的一聲合起摺扇,目光炯炯地瞅著她,從頭到腳,不放過任何一處,宛如有一輩子沒看過她了。
「不用找了,他們刻意避開好讓我們單獨說話,堇兒,我們需要談一談。」再見到她才恍然明白自己有多想念她。
邵堇兒害怕地移開眼,他的黑眸邪氣又充滿性感的魔力,只消一眼,她的堅持就會化成一灘水。
「粘大哥沒有跟你說嗎?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我也不需要你負責,所以我不認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她惴惴不安地絞著手指,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他一步步踱近她,直到兩人站得好近,近到可以感覺彼此的氣息,邵堇兒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和神經都能感應到他的存在,若可以的話,她一定會拔腿就跑。
「誰說沒有什麼好談的?我們有太多的事要談了,首先,我不準你嫁給你那個師弟,不管那是不是你婆婆的主意,我不允許知道嗎?」那低沉的嗓音透著一股危險的意味。
懊死!他還是放不下她,那日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若阻止她嫁人就是小狽,可是他抵不住心中狂燒的妒火,曾幾何時他對女人有這麼強烈的佔有欲?連自己想來都害怕。
邵堇兒月兌口而出︰「你憑什麼?!」
「憑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要是他知道你已失身于我,他還會要你嗎?」滕伊瑀並不想用威脅的手段,可是他真的怕她就這麼一去不回頭,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面了。
她臉白得像紙,身子搖擺如秋風的落葉,「小柱子不會介意我一時糊涂所犯下的錯誤,這點我很有信心,所以不勞滕三少爺操心。」
「是嗎?那他對你倒是挺痴情的,只可惜我的女人我自己會照顧,還輪不到他來接收。」他慵懶俊逸的笑容背後是尖銳的譏諷。
「什麼意思?」他身上的熱度不斷拂向她,使她的頭開始有種昏眩感,神志也無法集中了,「你……干嗎一直靠過來?」
滕伊瑀再也不想隱藏想要她的渴望。數日的禁欲,讓體內的在一剎那間燃燒到最高點,他喑啞地問道︰「我想知道你對那晚還有印象嗎?記得我如何吻你、要你嗎?」他俯下頭含住那精巧的耳垂,輕聲地呢喃,然後愛憐地捧起她迷惘、無助的臉蛋輕啄著。
她眨了眨眼,急欲從魅惑的迷霧中清醒過來。
似乎早已預料到,滕伊瑀忽而猛烈地吻上她的唇,張臂將她嬌小的身軀捆綁在懷中,吞噬掉她口中的申吟,吮吸著小嘴中令他再三回味的甜蜜。
那吻強悍地掠奪了她的心,因為他太懂得如何讓女人棄械投降,如此熱情的親吻和撫觸,豈是邵堇兒這樣生澀的小泵娘所抵擋的了,當然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再度攻城掠地。
「唔,不要……」她含糊不清地貼著他的嘴低嚷道,想要抗拒,卻是使不上半點力來。
滕伊瑀猝然間將她攔腰抱起,直奔恩愛過一回的軟榻上,凶猛的欲火燒盡他的溫柔和理性,只想不顧一切地得到她……
***
經過一場猶如驚濤駭浪的雲雨之後,漸漸又歸于平靜,不過仍舊暗潮洶涌。
邵堇兒自棄地背轉過身,不願接受自己又再次淪陷在他的魅力下的事實,她沒有臉見人了,真想死了算了。
「沙沙」的輕微聲響後,一具男性軀體又貼上來,惹得她心跳快了一拍。
「怎麼了?在想什麼?」那呢噥的語調散發出歡愛後的滿足,酥麻醉人的氣息就回蕩在她頸間,指尖在她光滑的果背上摩挲,「轉過身面對我,男歡女愛是很自然的事,沒什麼好害羞的。」
她背脊一僵,喉嚨間像哽著硬塊,輕道︰「你把我當什麼?要我……把它當作很自然的事,我不是……妓女。」她加重最後兩個字,即使那個字眼像把利刃般穿透她的心,她依然還是把它說出來。
滕伊瑀扳過她的身子,義正辭嚴地道︰「你不是,你是我的女人。」
「女人?」邵堇兒已從少女轉變為女人的清秀臉龐,在無意間流露出女性的柔媚,她不怒反笑,笑得眼淚都快掉了下來,「你的女人和你的妓女兩者之間有什麼分別嗎?原諒我還年輕,實在不會玩這種游戲,何不讓我們到此為止,大家也落得輕松?」
她掙開他膩人的摟抱,撈起散落在身邊的衣物,表情空洞地穿上,心在淌血,也許等血都流光了就不會再心痛了。
他臉色沉郁地也動手著裝,這樣自己比較能夠專心在問題上。
「我已經說過你不是,堇兒,你已經沒辦法再嫁人了,就讓我照顧你,不管你要什麼,我都會盡量滿足你,難道這些還不夠嗎?」有多少女人希望得到這些待遇,就只有她拼命往外推。
邵堇兒套上靴子,遠離那張罪惡的溫床。
「多謝你的好意,我會照顧自己,而且我也不需要任何東西,你可以不必這麼麻煩。」他以為這麼說自己就該感激涕零,跪下來向他道謝嗎?然後隨時等待哪一天他覺得膩了,將自己掃地出門,到時她會更看輕自己。
他俊挺的五官因怒氣而泛紅,著惱地喝問︰「我看得出你也喜歡我,為什麼不願跟我在一起?難道就非要有個名分給你才肯留下來嗎?」
「我沒有逼你非娶我不可,而且我也不想要一個沒有愛做基礎的婚姻。」她大聲地駁斥他扭曲的話,這一生她最想要的是像師父、師娘那樣互愛互信的感情,他是不可能會懂的。
只要他是真心愛她,不是單純只為負責任,她會不顧所有人反對地跟他在一起,可是他連愛這個字都吝于說,要她如何接受?
滕伊瑀黑眸大瞠,死死地盯著她,是嗎?原來這就是答案,她只是迫于無奈失身于他,內心卻不像自己所想象的愛他,所以才固執地拒絕和他在一起。
「這就是你的答復?你還是堅決不留下來?」他不想再當個自討沒趣的傻瓜了,要走,就走吧!他又不缺她這一個女人,多的是女人可以供他挑選。
她疏離一笑,「我已經說過好幾遍了,是你听不進去。」
「很好,那麼就當作我剛才什麼都沒說,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這些都是她逼他的。
邵堇兒整個人墜人淒風慘雨的情緒中。
「那麼……我們就此別過。」她困難地發出聲音,別了!我最愛的人,這樣的結局才是最好的。
傾听著腳步聲踱離了棲雲閣,滕伊瑀狂哮一聲,將桌面上的酒壺、杯碗全掃落在地下,桌椅也無一幸免,能推倒、撞翻的全都難逃劫數,很快房間內便一片狼藉。
「啊……」他發出困獸般的吼叫聲。
他恨自己的怯懦無能,浪蕩逍遙了二十多年,就連爹娘也管束不了他,可是現在他卻對個姑娘動了心,只因恐懼而不敢交出真心,那他還自喻為什麼風流不羈的大情人?遇到真正想要的女人時卻害怕得裹足不前,還有什麼資格評論別人?想想二哥起碼在最後關頭勇敢地向未來的二嫂示愛,反觀自己卻把人逼走了,算什麼男人呢?
「不!我要把她追回來,我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這一別,可能就是一輩子了,這真是他要的嗎?他真的要放她離開自己的生命嗎?
在一瞬間他頓悟了,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是沒有自尊可言的,他要向堇兒表明心跡,就算被她嘲笑他也認了,他不要當個畏首畏尾的膽小表。
「堇兒!堇兒,不要離開我。」
他飛也似的沖出去想追回她,在黑暗中一個人影撲了過來,身上刺鼻的粉香味暴露了對方的身份。
「是你?!閃開!」滕伊瑀袍袖一甩,面無表情地將她推倒。
初色花容憔悴,一頭青絲落魄地披散在肩上,迅速地抱住他的大腿,泣不成聲地哽咽道︰「滕郎,求求你原諒我,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不該下藥害她,請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她萬萬想不到他竟然這麼在乎那丫頭,為了她不惜與自己決裂,即使到「玉樓春」也是叫別的姑娘陪他,不止讓她受到姐妹們的恥笑,所有的希望與期盼也全落空了。
他寒著臉,視線像冰箭般射向她,冷笑道︰「我沒有生氣,因為托你的福我才了解自己的真心,否則我恐怕永遠無法領悟到堇兒對我的重要性,為此我應該感謝你才對。」
初色不信地尖著嗓子大喊道︰「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會看上一個相貌普通、身材平板的小丫頭?滕郎,你是因為氣我才故意這麼說的對不對?」
滕伊瑀綻出會讓女人迷醉的笑容,幽然神往地回憶道︰「我承認她長得沒有你美,可是她卻讓我越看越順眼。至于她的身材嘛!如果能讓我看了連呼吸都會停止,你認為她的身材是好還是不好?不要在我面前批評她半個字,不然我不會饒過你的。」
「你真的那麼在意她?」初色用無盡怨恨的眼光直視他,忍受著妒火在體內煎熬。
他冷淡地瞟了瞟她,「我想這與你無關吧?」
初色愛戀極深的心直往下落,激切地嬌吼道︰「當然有關,滕郎,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我愛你嗎?三年前第一次見到你,你那天神般的英姿早已深深地鐫刻在我心中,每一天我總是默默地向上天祈禱能再與你重逢,再一次拯救我。終于老天爺又讓我們見面了,滕郎,我不奢求太多,只要能——輩子跟在你身旁就好。」
「可是我想要的人卻不是你。」他的一句話硬生生地將她打下無底黑洞中。
她神情震動地死白著嬌顏,不勝激動地仰頭蹬著滕伊瑀,咬緊牙道︰「這就是你的答案?你好狠的心,就這麼硬生生地將我的心踩在腳底下,我以為你對我是不同的,原來我只是做了一場虛無的美夢,你狠、你真狠……」愛與恨只有一線之隔,輕易地就能將愛轉為恨意。
滕伊瑀不為所動,淡漠地道︰「我們之間從頭到尾就是單純的金錢交易,你說我狠,我到底狠在哪里?我在你身上少說花了五千兩銀子,也從未答應要納你為妾,我有虧待你,欺騙你嗎?」
她一時詞窮,「我……」
「你用藥想害堇兒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也絕無輕蔑你職業的意思,只是希望大家好聚好散,至少不枉我們相識一場,沒別的事的話,恕我告辭了。」他有教養地顧全初色的面子,不願讓彼此撕破臉。
「滕郎、滕郎……」初色淚珠紛紛飛落地爬起身子,她向來以自己的美貌自豪,不把天下美女看在眼里,如今卻敗得那麼慘,她好不甘心哪!「滕郎,求求你不要拋棄我,求求你別走……」
***
翌日一早——
粘逸一把揪起床上喝得爛醉如泥的人,虧他和斷雲都在為他的事煩惱,他這當事人還有閑情逸致喝了一整晚的酒。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睡得著?快點起來。」
「不要吵我,我還要睡。」滕伊瑀含糊地喃道。
「別睡了,快起來!」粘逸見搖不醒他,只好轉向逐電,「你家三少爺到底喝了多少酒?怎麼醉成這副德行?」
「昨天半夜三少爺回來就已經醉了,後來他又向伙計要了一壇酒,任憑小的怎麼阻止也沒用。」逐電擰了濕毛巾過來幫滕伊瑀擦臉,看能不能讓主子清醒一點。
粘逸真想一拳揍醒他,「去端盆水過來,」
「呃?是,粘大爺。」逐電依言將臉盆端來給他。
粘逸一接過臉盆,就將里頭的水往滕伊瑀身上潑去,登時將他冷醒了一大半。
「干什麼?!下雨了嗎?」滕伊瑀從榻上彈起,驚訝地抹著臉上的水珠,半夢半醒地叫道。
「什麼下雨?你到底清醒了沒有?沒有的話我再潑一次,直到你的酒意全退了為止。」粘逸沒好氣地語出威脅……
滕伊瑀皺著眉頭坐起身直瞪眼,「你干什麼?我睡得好好的,干什麼把我吵醒?居然還用水潑我,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我就是太夠意思了才來吵你,不然我吃飽沒事干.
憊派人到處打听堇兒的消息做什麼?而你竟然喝得醉醺醺的!看來我和斷雲錯看你了,你根本只是想和堇兒玩玩而已,壓根不想負起責任。」
滕伊瑀氣結地吼道︰「你不用激我,是她拒絕我,不是我不要她。」
「要她?你以為她該感激你願意照顧她一輩子,無名無分地跟著你嗎?那麼你就一輩子當你的公子、大情人好了,枉費我特地跑來告訴你堇兒住在哪家客棧,看情形我是多此一舉了。」粘逸作勢欲走。
滕伊瑀猛地酒意全消,精明的頭腦又回來了。
「你是說……你有堇兒的消息了?她住在哪里?」
「你還會想知道嗎?反正你又不打算娶她,就算找到她又有何用?算了,你繼續睡你的大頭覺吧!」要不是因為堇兒是他和斷雲的恩人,粘逸也不願太過于干涉好友的私事。
滕伊瑀急得跳下床,「粘兄,等一等,告訴我她住在哪里,我必須見她。」
「見她做什麼?如果你不願娶她,還是不要見面的好,說不定他們現在已經離開那家客棧,去了也是白去。」
滕伊瑀的心蕩到了谷底,「不!一定還來得及,她住在哪里,快點告訴我。」
粘逸盯了他好一會兒,被他關注焦急的神色感動了,看來兩人還有希望。
「先把自己打理好,我立刻帶你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