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但對鳳山鎮來說,是越夜越美麗。
一輛華麗的貴族馬車招搖的在大街上緩緩駛過,透過隨風飄舞的廉,依稀可見上頭坐著兩名錦衣華服的男子。
"……這鳳山鎮位居京城重地,環境相當清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你別瞧不起它,白天看來的確是平凡無奇,可是日頭一下山,卻別有另一番風情,今天本侯爺就帶靳城主來見識見識。"
想他身為當今皇後的親外甥,還得紆尊降貴的來討好擁有一座封邑的小小城主,安樂侯柏子仁自認已經相當委曲求全,要不是有重任在身,他何必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
一臉索然無味的靳九霄瞟了他一眼,"不過是座普通的城鎮,有什麼希罕?"若非他死纏爛打,早在辦妥事便打道回府了。
柏子仁曖昧笑了笑,"這點靳城主可就看錯,說起這個鳳山鎮之所以名滿京城,就在于它擁有不下五十間的青樓妓院,可以讓男人通宵達旦、夜夜笙歌,甚至流連忘返,尤其是各家的花魁頭牌,不但擁有過人的美貌,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伺候男人的功夫絕對是讓人贊不絕口……"
"侯爺似乎早是個高手。"他嘲弄的道。
"呵呵……說高手不敢當,只是略知一二罷了。"
斑!居然當面吐他的槽,真是太不給面子了。臉上仍笑嘻嘻的,"俗話有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如今皇上將最寵愛的玉茗公主許配給你,再過半年,你可就是堂堂的駙馬爺,到時想來個左擁右抱,恐怕不可能,不趁現在好好享受一番,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本侯爺精心安排,也全是為了你。"
靳九霄嗤笑一聲,"那我應該先謝過侯爺。"
"呵呵,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柏子仁干笑兩聲,臉皮都笑僵了。"不過說起我們這位玉茗公主,雖然不是我那位皇後姑媽所出,但也是本侯爺從小看到大的,她可是標準的醋壇子,要是誰敢踫了她的東西,都沒有好下場。唉!男人娶個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可一旦當上駙馬,你連想都別想了。"
"她真有這麼凶悍?"他是听說過玉茗公主因為自小極受寵愛,性情也就養得任性傲慢,脾氣又大,把伺候她的宮女太監一個個折騰得不成人形,但是對他來說,對方也不過是個女人。
柏子仁滿臉的幸災樂禍,"等你見過她之後就明白了。"
任性傲慢又如何?
只要她是公主,性情已經不重要了。
他按照原定計畫,即將迎娶當今公主為妻,而且還是最受寵的皇女,成為人人稱羨的駙馬爺,靠著裙帶關系,一躍成為皇親國戚,心情應該是充滿興奮和喜悅,可是……
他的心依然激不起半點波瀾,甚至連笑都笑不出來。
靳九霄不禁自問,為什麼?
"到了、到了,停車!"柏子仁兩眼發光的大喊。
待車夫將馬車停住,他率先下馬。"靳城主,就是這兒,「朝天香」可是鳳山鎮最大最有名的妓院,里頭的姑娘包你滿意。"听他說話的口氣可不輸給青樓里的龜公。
對靳九霄來說,遠不如權勢來得吸引人,對柏子仁的大力推薦興趣缺缺,不過還是跟著下了馬車。基本的交際禮儀他還懂,要是得罪了安樂侯,算間接的不給皇後面子,只怕後患無窮。
"我們快進去吧!流蘇姑娘可是朝天香的當家花魁,本侯爺已經將她訂下,今就讓她來伺候你吧!"
柏子仁猴急的樣引起他大大的反感,要不是隨著年紀增長,讓他狂躁的性子收斂不少,以他過去的性子,早就立刻走人,絕不勉強自己和這種沒品的男人為伍。
他冷冷一笑,"侯爺還是留著自己用吧!"瞧那副垂涎三尺的丑陋樣,真教人作嘔。
柏子仁故作謙讓,"遠來是客,靳城主就別客氣。"
臉色一沉,就在靳九霄想拒絕他的好意的當口,不期然的,眼角瞄到石階旁蹲著個小小的身影,因為臉部大半藏在陰影之中,看得出是個約莫八、九歲的小丫頭,頭上扎著雙髻,雙手托腮,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巴眨巴的看著過往的人群。
瞥見她袖子上的補丁,還有地上擺著一只碗,不禁動了側隱之心,走上前去,掏出銀子扔進碗中,轉身便踱開。
小丫頭驚訝的瞪著碗里的銀子,脆女敕的嗓音也跟著響起。
"大叔,你的銀子掉了。"她撿起十兩銀子追了過去,想要物歸原主。
他本能的回眸,"那是要給你……呃?"
當靳九霄看清小丫頭的五官,竟有種見到某人的錯覺。
懊像……
"大叔?"她攤開白白的小手心。
這時,柏子仁發覺他沒跟上來,很快的過來察看。
"靳城主,怎麼了?是不是這小乞丐纏著你?"
小丫頭氣呼呼的反駁,"喂,你說誰是乞丐?"
"怎麼?你這臭丫頭還會不好意思承認?"他訕訕一笑,"真應該叫皇上下道聖旨,把這些人見人厭的髒東西全趕出京城才對。"
"我才不是乞丐!"小丫頭終于領悟到為什麼人家要給她銀子了。"還給你!"說著,用力的將銀子往靳九霄的身上扔去,氣得兩頰都鼓鼓的。"我不是乞丐,不需要你可憐。"
柏子仁齜牙咧嘴的伸手想抓她,"你這臭丫頭……"
"你想以大欺小?"她毫不懼怕的仰起下巴,"虧你長得人模人樣,想不到居然還想欺負弱小,你要不要臉?"
"你……"他下意識的揚起右手,就要賞她耳光。
靳九霄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挨打。"她只不過是個孩子,侯爺沒必要對她動粗。"說話的口吻略顯強硬。
"對忖這些乞丐就是不能心軟,否則他們就會賴上你。"柏子仁不屑的口吻讓他攢深了眉蜂。"哼!憊不快滾!"
小丫頭倔氣的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我為什麼要滾?"
"你……"
"哎呀!這不是侯爺嗎?""朝天香’的老鴇媚嬤嬤適時現身,暫時幫小丫頭解了圍。"侯爺大光臨,有失遠迎,真是失禮之至。"
柏子仁悻悻然的說︰"豈止失禮,本侯爺的興致都被小乞丐給弄壞了。"
待會意過來,媚嬤嬤馬上橫了小丫頭一眼,"女圭女圭,這里不是小阿子玩的地方,快點回家去。"
苯作女圭女圭的小丫頭嘟起小嘴,"娘送衣服到里頭,我要等她。"
"要等到旁邊去等,不要妨礙嬤嬤我做生意’,數落了兩句,媚嬤嬤才一臉陪笑的安撫貴客。"侯爺大人有大量,何必跟個孩子過不去,今就讓春花秋月兩姐妹好好的伺候侯爺,一下子什麼氣都沒了。"
色相畢露。"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
"當然,嬤嬤我說話算話,快點里頭請……"
拾起地上的十兩銀子,靳九霄將它塞到女圭女圭的小手中,"這些拿去買幾件新衣裳,不用還給我了。"若是其他孩子,他頂多舍些銀子就算了,可是這小丫頭有著和青梅酷似的五官輪廓,讓他情不自禁的想多多關懷她。
"我娘說不能隨便拿人家的銀子,我們窮歸窮,可是要有骨氣。"女圭女圭倔強的將銀子丟回去給他,轉頭就跑得無影無蹤。
柏子仁見狀,鄙視的啐道︰"這小乞丐真不知好歹,給她銀子還不要。"
听他小乞丐長、小乞丐短的,讓靳九霄的眉峰皺得更緊。
這輩子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自以為出身高貴,不把別人當人看的上等人,若不是有皇後當靠山,只怕柏子仁今天也一樣淪落到街頭行乞。
"侯爺,不知道這位大爺是……"媚嬤嬤發亮的眼珠頻頻打量靳九霄,用膝蓋看也猜得出此人非富即貴,否則勢利如安樂侯也不屑搭理。
"媚嬤嬤,這位可是錦繡城的靳城主,不久之後,就要成為駙馬爺,今晚你可得交代流蘇姑娘好生伺候。"柏子仁使著眼色笑說。
她馬上笑得花枝亂顫。"當然、當然,靳城主,歡迎你到我們鳳山鎮來,往後還得靠你多多提拔。"
靳九霄最討厭听這種虛偽的場面話。"我對那位流蘇姑娘沒興趣,就留給侯爺一個人享用,我先去找間客棧休息。"
"呵呵。"嬤嬤不以為意的呵呵笑著,試問天底下有幾個男人是柳下惠,見到美人而不動心?"敢情是靳城主面皮薄唉羞了。"
柏子仁抓住他不放,要是讓他溜了,今晚不是白費工夫了。
"靳城王,既來之則安之,等見到流蘇姑娘後,你就會感激本侯爺了,走、走、走,良宵苦短,可不要錯過了……"
滿天星斗下,體態縴盈的少婦手提燈籠,一手牽著女兒,母女倆不時的四目相視,會心一笑。
月光下映照著少婦恬靜雅致的臉龐,赫然是九年前不告而別,彷佛在人世間蒸發掉的佟青梅。
她寵溺的瞅著懷胎十月,辛苦拉拔長人的女兒,心中有著濃濃的歉意。當年爹出了意外驟逝,娘親獨自扶養她長大,想必也是這種酸甜的心情,想讓女兒過好日子,又力不從心。
靠著細膩的針線活,幫人做衣裳賺點小錢糊口,總把女兒養到這麼大,必須時常出入那些風月場所,讓她感到困擾,如果可能,她希望能給女兒一個更好的生長環境。
女圭女圭撫著小小的肚皮,心滿意足的笑了。
"娘,剛剛的面好好吃,肉肉好大塊,還有鹵蛋,吃得好漲喔!"
"小貪吃鬼,一下子吃這麼多,小心半夜肚子疼。"青梅又疼又愛的撫著女兒。
她發出咯咯的笑聲,"因為太好吃了。"
"那位老板也很好心,還多給你一顆鹵蛋。喜歡吃的話,我們下回再去吃。已經很晚了,我們快點回家。"
"嗯。"女圭女圭點下小腦袋。
母女倆在路上有說有笑,因為天色已經很暗!也可以借機壯壯膽。
握著娘親柔軟的手,女圭女圭邀功的吃吃笑著,"娘,剛才我在門口等你的候,有位大叔以為我是乞丐,要給我十兩子,可是娘說過我們家里雖然窮,但是不愁吃不愁穿,不需要別人的施舍,所以我又把銀子還給他,沒有收喔!"
她微笑著模模女兒的頭,"女圭女圭真乖。"
"不過,另一位大叔就很惹人厭,口口聲聲罵找是小乞丐,還要趕我走。"女圭女圭鼓起雙頰,忿忿不平。"可是我才不怕他,他要是敢打我,我就咬他!"
"怎麼會這樣?"青梅攢起秀眉,一臉擔心。"我看以後你不要陪娘出來了,乖乖待在家里就好。"
女圭女圭頭搖得像波浪鼓。"我才不要,我要保護娘,不然娘要是壞人欺負了怎麼辦?"
听她說話的口氣,還有倔氣固執的眼神,多像她的親爹,遺傳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
青梅輕點了下她的鼻頭,"人小表大!"
她垂下明燦的眼,"要是爹還在就好了。"
聞言,整顆心陡地緊縮。
阿子終究還是需要個爹,那是她這個為娘的永遠無法替代的。
"娘,對不起,我不該提起爹的。"似乎發覺娘親神色不對,女圭女圭馬上改口。"你不要難過。"
"娘沒事。"打起精神,青梅綻唇笑。
就在這當日,她注意到一座宅子的屋下,有團不明的黑影緊貼著壁角動了動,悚然一驚,忙不迭摟住女兒。
"女圭女圭,我們繞別條路走好了……"冷不防的,那團黑影居然應聲倒下,嚇得她險些尖叫出來。
女圭女圭的好奇心特別強盛,一點都不怕。"娘,那是什麼?"
"娘也不知道……女圭女圭!"女兒突然月兌離自己的掌握,讓青梅下意識的大叫。"不要過去!快過來娘這里……"
她奔到黑影身旁,歪著小腦袋瓜子看個清楚,原來是個受了重傷的男人。
"娘,他流了好多血。"
"女圭女圭,快點過來……"覷見女兒居然去翻動對方,青梅的心跳差點停止。"女圭女圭,不要動他!"
"啊!"女圭女圭尖叫一聲。
母性的本能讓青梅往前沖去,硬將女兒拖回懷中。"娘不是叫你別動,萬一對是壞人怎麼辦?"
"娘,他就是那個要給我十兩銀子的大叔!"女圭女圭拉著娘的衣擺乞求著,"他是個好人,我們救救他好不好?"
青梅熬不過女兒的請求,只有將燈籠提高,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兩步,想先看清對方的長相以及傷勢,再決定怎麼做。
當對方的五官一寸寸的在火光中顯露,突來的震撼讓她倒抽一口氣,飛快的用手心捂唇,防止自己叫出聲來。
不可能!
怎麼會是他?
就算他們已經有九年不見,她仍然可以一眼就認他來。
女圭女圭拉了拉她的袖子,"娘?"
"女圭女圭,來幫娘把他扶起來。"
青梅當機立斷,馬上將燈籠隨地一擱,盡九牛二虎之力,母女倆才把昏迷不醒的男人從地上攙了起來,讓他趴在自己背上。"女圭女圭你提著燈籠走在前面。"
她即刻照做。"娘,我也要幫你。"
"你背不動他的,娘自己來就好。"咬緊牙關,青梅吃力的邁開步伐,一步步的將他拖回家,即使腦中閃過無數個疑問,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救人要緊,剩下的以後再說。
慶幸此刻已經是午夜時分,附近的鄰居早已就寢,否則她這個"寡婦’背個男人回來成何體統。
香汗淋灕的將傷者負到床榻旁,總算可以卸下背上的重擔,青梅早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的力氣都沒了。
她舉起手腕,用袖口拭著額上的薄骯。"女圭女圭,幫娘把他的鞋子月兌下來。"
"哦!"小小人兒動作十分伶俐。
待他在床上躺平,青梅很快的點燃房里的燭火,膽戰心驚糊,還不斷的滲出血來,看得她不禁愀然變色,下意識的想用絹帕堵住傷口。
"是誰這麼殘忍?怎麼下得了這種毒手?"她想不透他會跟誰結怨。
榻上的男人逸出申吟,"唔……"
痛!
青梅眼眶倏地泛紅。"我知道很痛,你要忍忍。"
"呃唔……"他依舊吐出痛苦的囈語。
女圭女圭微蹙著彎彎的眉,"娘,大叔流了好多血,他會不會死?"好人應該長命百歲才對。
"不會,娘不會讓他死的!"她的臉色同床上的男人一般慘白,咬了下唇瓣,"女圭女圭,你現在去找巷尾的牛爺爺,跟他要幾種止血治刀傷的草藥來。"那位老人家是草藥郎中,家中一定有她需要的東西,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避搛,救人第一。
"好,我去找牛爺爺。"女圭女圭邁開小腳就往外跑。
她的雙眼始終盯著在榻上輾轉反側的男人,好久、好久,才顫抖著手觸模他冷汗浸濕的臉龐。"阿九,你會沒事的……"
"唔……唔……"陷入昏迷的靳九霄只覺得自己一會兒在大海中載浮載沉,一會兒又墜到火焰中承受焚燒之苦,燒得他的腦袋快炸開似的,如此反反覆覆,他幾乎希望自己就此死去,再也不用面對這種苦難。
他快死了嗎?
此時一只溫軟的手輕輕撫過他的額頭、臉頰,還有那盈滿關注的柔嗓,將他從鬼門關前喚了回來。
阿九,你不會有事的。
我在這里,我不會再讓人傷害你的……
千萬不要被這點小傷給打敗了……
你可以熬過去的,阿九,勇敢一點……
朦朦朧朧之間,彷佛听見讓他心安的聲音,驚懼的情緒得到暫時的舒緩,申吟聲也漸漸變得微弱。
青梅趕緊去打了盆水來,輕柔的為他清洗血淋淋的傷口。
"啊……"觸動到傷口的痛楚讓他叫出聲,全身抽搐痙攣。
她立即把手縮了回去,口中不住安撫著。"阿九,弄痛你了是不是?對不起,都是我笨手笨腳,你再忍耐一下。"
即使腦子昏昏沉沉的,靳九霄依著本能抓住她,想從對方身上汲取力量。"不要……不要走……"
"好,好,我不走。"手腕被抓疼、抓紅了,青梅仍任由他握著。"阿九,你先放開我,這樣我才能幫你。"
靳九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不……不能騙我……"
他好怕?
原來他不但合害怕孤單寂寞,也怕死。
她嗚咽一聲,又勉強的保持鎮定。"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你的傷口需要處理,否則會潰爛的。"
遲疑了半晌,以為他又暈倒了,鉗住她的大掌終于慢慢的松了開來。
青梅迅速的抹去頰上的淚,打起精神。
"來,我幫你把衣服月兌掉,這樣等一下才方便上藥……"
可是才牽動傷口,又讓他痛得無以復加,五官揪在一塊。
他咬牙吶喊,"啊……走開!"
"阿九!"推開的青梅趕緊將他僕在榻上,"你不要亂動……"
靳九霄哪听得進她的話,發瘋般的嘶吼,掙扎得更厲害,讓青梅都快制不住他。
"娘,我帶牛爺爺來了。"這時,房外響起女圭女圭稚女敕的童音。
苞著她進門的是個年近半百、看來沉默寡言的老翁,對于一個寡婦的房里居然出現男人,雖然驚訝,也不便過問。
青梅帶哽咽的拜托。"求你救救他……"
棒了九年,他們好不容易再度重逢,是面臨生死的關卡,教她情何以堪?
不!他不能死……
"先讓我看看。"老翁坐在床沿,審視傷者的傷口。
她在旁邊等得心驚肉跳。"他、他還有救嗎?"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起身便往房外走。"女圭女圭,出來幫牛爺爺搗藥。"言下之意是有救了。
女圭女圭興高采烈的尾隨他出去。
"有救了……阿九,你有救了!"青梅喜極而泣。
忙了一夜,母女倆都累癱了。
青梅坐在床畔的椅凳上,不小心打了個盹,陡地驚醒過來,先察看靳九霄的情況,見他睡得安穩,也不再囈語,一顆心總算歸回原位。
螓首微偏,瞅見女兒趴在桌上睡著了,不禁輕笑一聲,打算將她抱回隔壁房睡,這個動作把女兒吵醒。
"娘……"女圭女圭稚氣的揉著眼皮,"大叔會好起來對不對?"
她微微一哂,"嗯。"
女圭女圭睜著惺忪的大眼,"娘,你是不是認識大叔?"
"我……娘怎麼會認識他。"說著,青梅眸底掠過心虛,她從來不對女兒說謊,可是這會見什麼也不能說。
"可是我听見你一直叫他阿九、阿九。"女圭女圭感到納悶。
青梅一怔,"呃……一定是你听錯了。"
"可是……"明明就有啊!
她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好了,天快亮了,回自個兒房里睡覺。"
"哦!"女圭女圭實在很困,也就不再多問。
待女兒在自己的榻上睡熟了,青梅才疲倦的返回房內,凝睇著床上的男人,淚水再也不听使喚。
"這是老天爺故意安排的嗎?沒想到我們又再見面了。"
九年了,她早已經放棄,以為從此兩人各據一方,不再有任何牽連。
指尖輕輕描繪著靳九霄的眉眼,帶著深深的眷戀。
"阿九,這麼多年來,你曾經想過我嗎?還是早已經忘了?"
當年她無聲無息的自錦繡城消失,對未來十分茫然,但為了月復中的孩子,她必須堅強起來,幸而遇到了幾位貴人的幫助,讓她順利的生下女圭女圭,後來輾轉來到京城。為了方便起見,對外一概稱是丈夫早亡的寡婦,靠著幫人做衣裳,勉強能夠糊口,漸漸的,她的手藝得到不少認同,身邊也慢慢的攢了些銀子,母女倆的生活總算安定下來。
辮睡不醒的男人沒有半點回應。
"我該跟你相認嗎?"青梅輕聲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