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雖然接近夏天的尾聲,天氣還是很悶熱,巧靈到浴室沖個澡出來,就頗見父親垂頭喪氣的坐在客廳。
「阿爸,你在嘆什麼氣?今天沒睡午覺?」
巫天福支著下巴苦笑,「剛剛才睡醒,不過心里很煩。」
「煩什麼?」
「我剛才睡午覺作了個夢……」
「夢?什麼夢?」
他委靡不振的輕嘆,「我夢到妳契爸中壇元帥了……唉!祂跟我說阿爸當神明的代言人的緣分就快要功德圓滿了,再過不久便可以退休享清福,祂會另外找別人來當乩身。」
「這樣很好啊!」對巧靈來說,這何嘗不是個好消息。「阿爸以後就不用每天守在神壇等信眾上門,可以四處去玩了。」
「可是阿爸這輩子一直以身為乩童為榮,現在突然不要我當了……唉!」巫天福覺得人生失去了目標。
巧靈不覺失笑,「阿爸,你不要這麼勞碌命,你退休之後我會養你。」
「妳要用什麼養我?女孩子早晚都要嫁人,要靠妳不如靠自己。」
她賊笑一聲,「不如阿爸再幫我娶個後母進來就好了。」
「呸、呸……小阿子有耳沒嘴。」巫天福嚴斥女兒的童言童語。「我怎麼可以做出對不起妳阿母的事。」
「阿母都死了這麼多年,我想她在天之靈也會希望有個女人能代替她照顧你,不然她也會不安心的。」她並不排斥有個後母,只要能照料父親的後半輩子,她只會心存感激。
巫天福沉下了老臉,「妳真是越說越離譜了,除了妳阿母,我不會再跟別的女人結婚--」
說到這里,霍地看見站在廚房入口的王美枝,手上還提了好幾袋剛從市場買回來的食材,因為快收攤時買比較便宜,才踏進門正好听見他最後一句話,眼眶瞬間紅了。
「美枝,妳回來……怎麼了?」
「美枝阿姨,妳眼楮怎麼紅紅的?」巧靈關切的問。
王美枝擠出破碎的微笑,知道自己沒希望了,頓時鼻酸眼熱。「沒、沒什麼,只是有點頭痛,可能是感冒了。」
「那晚上就不要煮了,趕快回去休息。」巫天福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催她回家。「要不要去看醫生?」
王美枝佯裝揉著太陽穴,低垂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應該不用,我回去躺一下就沒事了,那晚上你們要吃什麼?」
「我出去買自助餐就好了,美枝阿姨,要不要我陪妳回去?」
王美枝搖了搖頭,怕在他們面前泄漏太多心事,趕緊走了,等回到家再慢慢傷心。
睇著王美枝離去的方向,巧靈不禁有感而發,「阿爸,其實美枝阿姨對我們真削很好,這十幾年都是她在照顧我們,對我來說,她已經是我們家的人了。」
「嗯……她的確是個好女人。」這點,巫天福也承認。
巧靈忍不住道︰「阿爸,既然你也認為美枝阿姨是個好女人,不如你把她娶來當老婆好了,這樣我也不怕被後母虐待。」
「妳、妳在說什麼鬼話?!」老臉一紅,就要賞女兒一個爆栗。「要是讓人家听見多尷尬,妳美枝阿姨以後還要不要做人!」
她抱頭鼠竄。「阿爸,我是說真的……」
「妳還說、妳還說!」巫天福一路追打著女兒。「不要跑……」
「啊!」
巧靈猝不及防的大叫一聲,讓巫天福心髒差點從喉嚨蹦出來。
他拍了拍自個兒的胸脯壓壓驚。「幸好妳阿爸的心髒還算不錯,不然總有一天會被妳嚇死。」
「……真的嗎?」巧靈面容慘白的對著空氣自問自答。
巫天福以為女兒在跟自己說話,悻幸地道︰「當然是真的,可見阿爸還是老當益壯……咦?妳要去哪里?阿靈?」
就見巧靈拔腿就跑,他跟著追到家門口,已經看不見女兒的影子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去買包煙……」
「小袁,順便幫我買一罐寶礦力。」
「我要啤酒……」其它同事順道叫他一塊買。
待他一一記下要買的東西,徒步往外走,因為現在才下午兩點多,通常這個時段來往的車輛不多,袁懷景也就懶得等紅綠燈,徑自穿越馬路到對面的便利商店。
信步來到馬路中央,沒有注意到急駛而來的紅色轎車,直到他的眼角瞥見那抹紅,轎車已經以極快的速度朝他急駛而來……
袁懷景全身凍結,完全失去反應的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試圖置他于死地的車子沖向自己,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有道力量從身後撲來,將他往前推開--
「砰!」
劇烈的撞擊聲響驚動了整條馬路。
他腳步顛簸了下,本能的回頭,正好目睹被紅色轎車撞飛了好幾尺遠,又墜落在地面的嬌小人影,腦袋霎時完全空白了。
這番劇變引起許多商家的注意,紛紛出來察看,就見肇事的紅色轎車已經加速逃逸,連煞車都沒有,不禁群情激憤,眼尖的趕緊抄下車牌。
「有位小姐被撞了……」
「快叫救護車!」
驚慌的人聲慢慢的傳進袁懷景的耳膜內,無意識地他的雙腳正在往前移動,當他搖搖蔽晃的走近,看清救了自己一命,倒臥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時,黑眸瞠大,膝蓋一軟,僕倒在地。
「不……不……」彷佛有人掐住他的心髒,痛得只能發出單音,直到熱淚盈眶才喊出聲來。「不要……不要是妳……」
即使再怎麼不想相信,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由不得他。
他試著伸出手觸踫她的面頰,確定眼前的人兒是真實的,不禁從緊縮的喉頭發出低啞的呼喊,「巧靈……巧靈……不要……不要……」
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
袁懷景承受不住這樣的結果,不斷在心中吶喊。
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不讓他被撞死就算了?他根本不值得她救!不值得啊!
賓燙的淚水下斷的滑落,再次伸出顫巍巍的手掌,愛憐的撫模著總是表情豐富的盈盈笑臉,如今卻沒有一絲血色;她的眼皮緊閉,看不見燦爛有神的雙眼,蒼白的雙唇也吐不出會讓他氣得咬牙切齒的話語……
她死了……她死了……
天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妳這個笨蛋,為什麼要救我?」他捧住她冰涼的小臉,數不清的男兒淚撲簌簌的滴在巧靈的臉上,心在泣血,只能涕泗縱橫的吼著、叫著,「我對妳那麼凶、那麼壞,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這樣?」
身旁圍觀的人潮也為之鼻酸。
「巧靈……巫巧靈,我命令妳醒過來……」袁懷景緊捧著無知無覺的小臉,口沫橫飛的朝她大聲咆哮,「妳听到沒有?我拜托妳……求求妳不要死……」
我喜歡你……
腦中響起前幾天她的告白,登時心如刀割。
原來她在自己的心中已經佔了這麼大的位置了,為什麼他都沒有發覺?為什麼這麼遲鈍?枉費他自認聰明絕頂,結果竟然比白痴還不如!
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也沒關系,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
他真想殺了自己!听到她向他告白,他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自己真正的感受,而是他們適不適合、相不相配?追根究柢,還是那份該死的優越戚在作祟,他仍當自己是高不可攀的袁家三少爺,而她只是個平凡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兩人的出身相差太過懸殊,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而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讓他簡直是無地自容,羞愧得快要死掉了。
「對不起、對不起……」他痛哭失聲的向她懺悔。
明明也喜歡她,為什麼不肯承認?
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袁懷景將額頭抵著她的,哭到不能自己。「嗚嗚……不要死……我求妳不要死……妳死了,以後誰來罵醒我?誰來故意跟我唱反調?妳下能死……妳知不知道?嗚……」
驀地,奇跡出現了,微弱的嗓音從小嘴逸出。
「你……你不要哭了……」巧靈漸漸恢復意識,就听見男人斷斷續續的哭聲,不用張開眼楮也听得出來是誰。
他身軀一僵,怔愕的抬起頭,發覺原本死白的小臉有了淡淡的血色,眼皮也微微掀動兩下,接著她眉心蹙起,似乎感覺到疼痛。
「妳、妳沒死?」他不敢置信的咧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巧靈的雙眼對準焦距,看清眼前那張哭得淚水滂沱的俊臉,扯了扯嘴角,「你要是再哭下去……我就要被你的眼淚和鼻涕淹死了……那好惡心……」看他為了自己哭得這麼厲害,心窩暖暖的。
「妳這個笨蛋!」袁懷景又哭又笑的罵,「都什麼時候了,妳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沒見過比妳更笨的女人!」
她可以看見他眼底真誠的關懷。「你真愛哭。」
「妳還敢笑我,都是妳害的!」他用手背抹去臉上哭得亂七八槽的淚水,眸底掠過靦腆之色。「妳不要亂動,救護車應該快來了。」
巧靈才試著想動一下手腳,臉色馬上變了。「嘶……」好象全身的骨頭都被拆開來了。
「不是叫妳不要動嗎?!」袁懷景氣急敗壞的暴吼,「妳沒事干嘛沖過來救我?真當自己是女超人,可以跟車子硬踫硬?妳這個笨蛋!唉我哭得這麼淒慘,真是丟臉死了!」
「是你、你愛哭,怪得了誰……好痛……」不想繼續仰躺在馬路上讓人參觀了,不過,才稍微動一下腳,就痛得她哀哀叫,臉色都青了。
袁懷景急忙制止,「不要亂動,說不定有哪里骨折了--救護車來了!」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才稍微定了些。
在路人的指引下,救護車迅速的停妥,救護人員馬上過來為她做初步的檢查,量了血壓和脈搏,再用最快的速度將她抬上擔架,在袁懷景的陪同之下,火速趕往醫院。
住院第三天,正好買了幾樣水果回來的袁懷景才走進病房,就看見巧靈彎著打上繃帶固定住的左腳小腿,單腳用跳的下床走動,他馬上快步上前攙扶她,免得她把完好的另一條腿也跌斷了。
「妳就不能好好的躺在床上嗎?」他情急的喝道。
巧靈噘高小嘴,「可是我要去上洗手間,不想用便椅。」
「那也要忍耐一下等我回來再去,要是摔倒了怎麼辦?」嘴巴這麼念著,還是小心翼翼的摟著她的腰,讓她一跳一跳的跳進洗手間,等她關上門,還是等在外頭待命。
听見沖馬桶的聲音,門也跟著開了。
他緊張的低斥,「慢一點!」
「只是小小的骨折而已,醫生說差不多一個月就會好了,你不要這麼神經兮兮的。」她笑盈盈的打趣,「一點都不像你。」
袁懷景沒好氣的瞪眼,「那是妳運氣好,閻王爺還不想收妳,換作別人被車子撞成那樣,早就一命嗚呼了。」
「嘿嘿……那是當然,因為我有神明保佑嘛!」當她被車子撞到的那一瞬間,雖然昏迷過去了,不過還是感覺到有股神秘的力量團團裹住她,將傷害減到最低,所以除了一些大小擦傷和瘀青之外,只有左腳的小腿骨折,而且第二天就可以下床,連醫生都大呼太神奇了。
他可不像她那麼迷信。「我知道,是你們家的三太子救妳的,妳已經說過好幾百遍了。」
「我可是祂認的契女兒,當然要保佑我了。」在床上躺好,將床頭抬高呈九十度的斜角。「要不是他跟我說你會出事,要我趕快去救你,說不定現在躺在醫院的人就是你了。」
「我寧願妳不要救我。」袁懷景還是無法釋懷。
巧靈看出他眼底的歉疚,微微一哂,「你不要這樣,是我自己要這麼做的,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被車撞,我會更傷心難過。」
「妳不要對我這麼好。」他悶悶的說。
她下以為意的輕笑,「沒辦法,誰教我上輩子欠你。」
「我是說真的,我要妳好好活著,我不想再失去妳一次。」此話一出,袁懷景輕咳兩聲,對這樣肉麻的告白有些難為情。
「什麼意思?」巧靈呆呆的問。
袁懷景不悅的橫她一眼。都說得這麼明顯,她還听不懂,看來只有用行動表示了。
他傾身上前,兩手撐在她的身側,在巧靈的瞪視下,覆住微啟的小嘴,細細的含吮著唇瓣,當舌尖滑過她的貝齒,然後溫柔的探入,在口腔中嘗到柳丁汁的味道……
被這突如其來的吻怔住了,巧靈瞠圓了眼,一時忘了反應。
「明白了嗎?」他移開了嘴問。
巧靈眨巴了下眼,本能的舌忝了舌忝酥麻的嘴唇,察覺到他的眼神也停留在上頭,面頰瞬間泛紅。
「你、你……」她眼角斜睞了下隔壁病床,幸好有布幔阻擋,不然好丟臉。
他故意張牙舞爪的威嚇,「妳要是敢說一句惡心,我就再吻妳,直到妳不覺得惡心為止。」
「哪有這樣的!」她羞窘的瞪眼。
笑睨著巧靈嬌嗔的模樣,他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揚,「上次我沒有好好答復妳的話,現在我可以跟妳說……我也喜歡妳。」
想不到听了他的告白,她的笑靨反倒不見了,小臉一整,「你不要因為我救了你,心里覺得內疚才這麼說,我也說過了,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我--唔……」
這次,袁懷景火熱結實的吻住她,將她壓在枕上,吻得她喘不過氣來,輾轉吮咬那兩片柔女敕的小嘴,直到它們又紅又腫才結束。
袁懷景有些不爽自己的人格被懷疑。「這像是朋友之間的吻嗎?」
「呃……可是……」她嬌喘吁吁的低喃,見他又要撲上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小嘴,「好、好,我相信就是了。」
他哼了哼氣,「妳以為我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男人嗎?要不是真心的,我才不想勉強自己。」
巧靈踫踫他的手,一臉討好。「好嘛、好嘛!我相信你。」
「這還差不多。」袁懷景哼道。
她唇畔漾著少女的嬌羞,「你以前不是說喜歡那種前凸後翹的女人嗎?怎麼突然改變口味了?」
「我現在比較喜歡干干癟癟的女人,不行嗎?」也不問問是誰害的,讓他現在對太豐滿的女人倒盡胃口。
「我哪有多扁?」巧靈低頭看了下自己微隆的胸部。
他也睨了她的胸部一眼,佯作嫌棄,「簡直跟荷包蛋沒兩樣。」
「你好毒!」她用完好的那一腳踹他。
袁懷景被她這種毫不淑女的舉動氣得額冒青筋,「妳又踢我?真搞不懂我怎麼會喜歡上妳?」
「當然是因為你眼光好。」巧靈大言不慚的說。
「我還懷疑妳偷偷在我身上下符咒了。」他惡聲惡氣的說。
她噴笑出來,「說不走喔!我听說真的有一種符叫「和合咒」,只要喝了這種符水就會喜歡上對方。」
「說得跟真的一樣。」袁懷景才不信那種東西。他眼角瞟見剛買來的水果。「要不要吃隻果?」
「你會削嗎?」
「這種小case難不倒我。」他拿起新買的水果刀,認真的削起隻果來,不過削得坑坑疤疤,連果肉都去了一大半。
巧靈不禁掩嘴吃吃的笑著,讓他老羞成怒。「笑什麼?我肯削給妳吃就不錯了。」
巧靈連忙憋住笑意,「是、是,我真的太感動了。」最後她還是很捧場的吃掉那粒削得不是很好吃的隻果,算是給足他面子。
「對了,醫生說我後天就可以出院了,一個禮拜之後再回診。」
他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那我後天再來接妳出院。」
「不用了,你還要上班,有我阿爸就好……對了,我阿爸還有沒有再凶你?你可不要生他的氣。」她實在擔心他們又會起沖突。
針對這點,袁懷景自認沒有生氣的權利。「他罵我也是應該的,因為妳是為了救我才受傷,我不會還嘴的,由他去罵。」
「等我阿爸來,我再跟他說。」
「沒關系--」
才這麼說,病房的門打開了,巫天福一見到袁懷景就臉紅脖子粗,一副要跟他拚命的樣子。
「你在這里干什麼?我女兒被你害得還不夠嗎?」
巧靈坐直身子,企圖阻止。「阿爸,你不要這樣--」
「妳給阿爸閉嘴!」巫天福沖著女兒大喝,然後又將矛頭轉向罪魁禍首。「你沒出現之前,我們父女倆過得平平順順;結果你一來,害她差點被車子撞死,我看你真是帶賽……」
她情急的拉扯父親,「阿爸,你不要說得這麼難听……」
「伯父罵得對,是我害了巧靈。」袁懷景默默的承受所有的指責。
巫天福護女心切,還不肯放過他。「你最好不要再靠近我們阿靈,不然下次不曉得要怎麼害她了。」
「阿爸……」她急得快哭了。
袁懷景還是低垂著頭道︰「對不起。」
「哼!你說一百句也沒用。」巫天福打定主意不原諒他。
袁懷景深吸了口氣,「我先回去了。」
當病房的門關上,巧靈攬起眉心,怒目相視,「阿爸,你干嘛老是看他不順眼?明明是我自己要救他的,又不全是他的錯。」
「怎麼不是他的錯?要不是他,妳怎麼會無緣無故被車撞?」
她翻了個白眼,「你真是講不通!」
「妳這個不肖女!」見女兒一味的袒護罪魁禍首,氣得他破口大罵。「妳有沒有想過,要是妳有個三長兩短,妳要阿爸怎麼活下去?」
巧靈當然明白父親心里不好受,可是就算再來一次,她還是會救他的。「沒辦法,誰教我上輩子欠他,這輩子就要還。」
「妳說的是什麼鬼話?」巫天福瞪大牛眼,「我看還是早點把他趕出去,再讓他住下去,妳早晚會跟人家跑了。」
「阿爸,我不準你趕他走!」她大聲反對。
巫天福抖著手指向她,「妳、妳這個不肖女!」
「你才是老番癲!」
「小袁,外面有人找你!」同樣在修車廠擔任學徒的同事叫道。
袁懷景仰頭灌了一口礦泉水,下意識的踱出休息室,當他瞥見對方的身影,背脊倏地僵了下,雙腳釘住不動。
倚在車旁的男人摘下名牌墨鏡,滿臉訝然的走向他。「懷景,你真的在這里工作?原本我還不相信,想不到你真的在這里。看你這麼落魄的樣子,二哥心里好難過,應該早點來看你才對。」
袁懷智那張溢滿關切的神情看在他眼里,是如此虛偽好笑,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激動的抱住他,痛哭流涕;可是現在的他恨不得一拳打斷對方的鼻梁,他不會再上當了。
「你怎麼來了?」他連「二哥」也叫不出口。
雖然意外他冷淡的口吻,袁懷智仍然以兄長之姿表達對他的歉意。「當然是來找你!這幾天公司很忙,一直沒空來找你,不過你不要認為大哥和我都不關心你,我們一直都在想辦法勸爸爸收回成命,相信再過幾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不用了,我現在過得很好,並不打算回去。」袁懷景掀開車蓋,繼續之前的工作,想要找出故障的原因。
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讓袁懷智相當的不可思議。「你怎麼了?是不是還在怪二哥太晚來看你?」
袁懷景按捺住怒氣,手上的動作沒停,做了幾項檢測。「沒有,我現在很忙,沒空跟你聊天……小張,師傅在嗎?」
「他跟老板出去,大概下午才會回來。」鑽到另一輛待修的座車底下工作的同事說。
既然師傅不在,哪里出了問題只好自己找答案了。
袁懷智待慣冷氣房,實在受不了站在太陽底下,都快被熱氣給蒸熟了。「懷景,我看都快中午了,二哥請你吃飯,我們找個有冷氣的地方坐下來聊一聊……」
彬許是道行不夠,袁懷景就是無法學會他那一套虛假狡猾、說起謊來面不改色的功夫,只見他一把甩開袁懷智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俊臉驀地一凜,「不要再跟我稱兄道弟了,這樣只會讓我覺得想吐。」
袁懷智愣了幾秒,「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應該很清楚,二、哥。」他語帶諷刺,心頭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你和大哥的演技真是太好了,足足騙了我將近二十年,連我都要拍手叫好;不過以後不會了,我不會再相信你們的鬼話。」
「你到底怎麼了?」袁懷智干笑的問。
淚水刺痛了他的眼眶,喉頭一梗,「還想再繼續演下去嗎?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懷景,你……你是被太陽曬昏了是不是?怎麼用這種口氣對二哥說話?」
「你真的當我是你弟弟嗎?」袁懷景悲憤莫名的低吼,「在你眼里,我只是一個情婦生的野種不是嗎?」
袁懷智眼珠爆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