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燕孝見到她精神不濟,臉上多了兩個黑輪,有些尷尬又有些愧疚的跟明月打招呼。
而明月已經不知道打了第幾個呵欠了。「孝叔早。」
「昨晚爺……又出去夜游了?」他問。
她揉了揉眼皮,「嗯,他每晚都要這樣嗎?」
「呵呵。」燕孝窘迫的笑了笑,「因為爺經常作噩夢,而且到了晚上情緒就會變得……不太穩定,之前找來的婢女都以為他發瘋子,嚇得不敢再待下去,對不起,明月,我們怕先跟你說了,你也不干了。」
「要是每天晚上都要這樣折騰人的話,這種差事確實誰也干下下去。」明月也不免苦笑,「沒有找大夫來瞧瞧嗎?或者開幾帖安神的藥湯給他喝?」
燕翠抓了抓腦袋,「什麼辦法都用過了,可是沒效,爺還是每晚都作噩夢,所以他不敢睡得太沉,非弄到疲累不堪,讓自己昏睡過去不可。」
「不然請個高明的道士來收收驚,我們鎮上的人都是這樣做的。」她也在幫忙想別的法子。
他頭搖得更大力了,「這招也試過,還是經人家介紹找來一個自稱法術很高的道士,結果見了爺之後,他居然說爺之所以生得如此妖艷動人,一定是在胎中就被邪魔附身、陰氣太重的關系,還說要和他陰陽調和才能得救,結果他被我們揍得鼻青臉腫,然後一腳踹出府去了,那個該死的臭道士擺明了是垂涎爺的美貌,我們還以為他有什麼真本事。」
「什麼?真是太可惡了!」明月一听也握著拳頭怒道。
「就是說,不過那個臭道士也不是第一個這樣的,所以我們才想找個姑娘來伺候爺,萬一找個男的來卻對爺心存歹念,那豈不是引狼入室了。」
明月點頭表示贊同。「孝叔說的對,可是容貌是爹娘給的,也不是我們自己願意長成這樣。」這點她有深刻的體會。
「你說得沒錯,我想爺也不希望自己長成這樣。」燕孝雖是個大老粗,但還看得出要不是為了幫死去的老爺報仇,爺絕對不會想利用自己那張臉。
她點了點頭,還是一臉愛困的樣子。
「你去找間客房睡一下吧!爺也快醒了,就讓我們來伺候好了。」他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沒關系,我還挺得住。」她說。
只是一天、兩天還可以硬撐,要是再多來個幾天,鐵打的身體也會倒下,明月一直在想該怎麼幫他,讓他晚上能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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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邵王府的轎子已經到了。」
蚌頭矮小的燕義從廳外走了進來說。
揚起細長的眉梢,燕九伸手端起杯子就唇,一襲寬袖直領白袍的他,用一條白絹束住縴瘦的腰肢,足蹬方履,看來簡單卻又不失風雅。
「約好的時辰都還沒到,他可真迫不及待。」不過這正是自己希望的,對方越渴望見到自己,對他就越有利。
除了燕義,燕忠和燕孝也都在。「要不要我們陪爺一起去?」
他嗔他們一眼,「那麼多人跟去做啥?」
「我們是擔心邵王爺會對爺使出什麼卑劣手段,萬一……我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老爺?」燕孝和兩位結拜兄長對視一眼,心里都很明白邵王爺,也就是當今皇太後的親生兒子不但是個草包,還是個之徒,不管男女,只要他看上的就不會放過,所以每回燕九上邵王府去,他們就會跟著膽戰心驚,直到他毫發無損的平安歸來才放心。
辦唇一扯,「他真要使出什麼卑劣手段來,你們跟去有用嗎?何況他早就使過了。」
「什麼?!」三人驚叫。
燕九托腮笑睨著他們激動的表情。「不管他在茶水里下了什麼藥,對我都是沒效的。」這點他還是要感謝義父,讓他的身體對那些催情的迷藥已經免疫,否則恐怕早就讓邵王爺得逞了。
「可是……」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接收到兩位結拜兄弟的目光,身為大哥的燕忠難免憂慮。「邵王爺對爺始終懷著非分之想,若是為了替老爺報仇,卻讓爺遭遇到危險,那麼老爺就是在地下有知也不會高興的。」
「只要能替爹報仇,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忠叔、孝叔、義叔,你們不會在這節骨眼上阻止我吧?」燕九揚起眸光,輪流打量著他們,不得不軟硬兼施。「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里,眼看就快要成功了,除了繼續,已經無法收手。」
三人在他堅定卻又乞求的眼神下,找不出反駁的話。
燕忠不得不妥協了。「那麼也請爺答應我們,倘若不幸計畫失敗了,要先保住自己的命,相信老爺也是這麼希望的。」
「請爺答應我們!」
不想讓他們替自己擔心,燕九笑嗔一眼,「知道了,我听你們的就是了,今天讓明月陪我去就好,至于那頭蠢豬,我自有辦法對付他,不會有事的。」
伴下杯子,燕九起身往外走,找尋婢女的身影。
「明月!明月!」
見她背對著自己,身子倚著梁柱,一顆頭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他對她連叫了幾聲她都沒回應。燕九不滿的踱上前去,見了卻差點笑出來,又得裝出氣惱的模樣,因為突然覺得她的模樣真的……有說不出的可愛。慘了!他的腦袋一定是不正常了,不然怎麼會對一個身材不好,偶爾還會反抗主子命令的婢女感興趣起來了。
「哼!憊真會找時間補眠。」沒見過像她這麼會睡的人,不管在什麼地方、用什麼姿勢都睡得著。
明月一無所覺的張嘴打著呼,兩手還抱著托盤。
「這丫頭還真行!」
「是啊!這可不是任何人學得來的。」
「連我都要佩服了。」
燕忠三人拚命的忍著笑,看來他們這次真的找對人了。
「還給我睡?」燕九磨著牙,再度伸出兩指掐住她的鼻子。
這次她醒得很快,好像已經習慣這種突襲了,她揉了揉眼皮問︰「什、什麼事?」
他低哼一聲,「再睡我就把你扔進池子里,讓你好好的清醒清醒。」
「反正也沒啥事,睡一下又不會怎麼樣。」明月嘴里忍不住本噥,也不想想這是誰害的,連著三天沒睡好覺,她真的快不行了。
燕九不善的斜睞著越來越不把他這個主子放在眼里的她。「你還敢頂嘴?」
「奴婢不敢。」她悶聲的說。
「哼!」燕九甩袖踱開。
明月打著呵欠,「真難伺候……」
「明月,爺要走了,你快跟爺出門吧!」燕忠見爺走遠了,連忙催促。
燕義則是搶過她手上的托盤。「爺要去邵王府,你可得放機伶點,跟緊爺,保護爺的安全。」
「快點跟上去!」燕孝推了下她的背說。
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迷迷糊糊的跟著轎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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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王府
「九爺,我們家王爺已經等你很久了。」王府總管來到轎旁朗聲說,要不是看在身分尊貴的主子迷戀他的份上,憑他一個草民,還不配自己親自迎接呢!
了然的笑睇他那鄙夷、輕蔑的目光,宛如自己只是一個身分低下、以色待人的男寵。「有勞總管了,燕九真是不敢當。」
他一臉皮笑肉不笑,「九爺客氣了,里面請!」
這還是明月長這麼大,生平頭一遭見到王府長什麼模樣,她走在他們後頭,好奇的東張西望著,光是要走到大廳,就得走上好長一段路。
明月霍地模著小骯,有一股想小解的感覺。
「咳,爺!」她小聲的喚道。
靶覺明月在後頭拉扯他的衣服,燕九按捺著翻白眼的沖動,往後睨了一眼,「什麼事?」
「奴婢……想上茅房。」這種事總不能叫她忍吧?!
王府總管回過頭。「九爺有什麼問題嗎?」
眼波一轉,「是我這婢女突然肚子不舒服,想借用一下王府的茅房,免得待會兒在王爺面前出糗,惹王爺生氣。」說完,便見王府總管看向明月,將她圓潤有余的身材,以及再普通不過的長相看了一遍,接著就如燕九預期的一樣,看她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便施恩似的指點她去。
「從那兒拐了彎……往後走繞到後頭就看到了……」
她抱著肚子,困窘的道了聲謝,趕緊找茅房去了。
「九爺,王爺還在等你呢!」
燕九瞟了下明月離去的方向,這才又跟了上去。
報了好一番工夫,明月一手掐著鼻子,一手整理衣裳,總算從臭得可以燻死人的茅房出來了。
「真臭……我還以為王府的茅房應該是香的。」她的小手揚了又揚,還是揚不掉那股會讓人想吐的味道。「快回去找爺好了……」
說著,明月便要循著原路回去,不過才走沒幾步就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這座邵王府可比燕府來得大多了,要是沒有人帶路,根本分不清方向。
「算了,還是找個人問好了。」
才這麼說,就見到前方有幾個穿著王府侍衛服飾的男子,正圍坐在地上下棋賭牌,看來根本忘了自己的身分和職責。
「請問……」
「去!去!不要吵!」
「走開!這一盤我非贏不可……」
「你輸定了……」
她模了模鼻子走開,想不到王府的侍衛居然是這副松散的德行,不但公然聚賭,也沒發現她根本是個外人,應該趕緊盤查她的身分。她要沒有親眼看到還真不相信,要是像爹說的那些故事一樣,要有什麼刺客闖了進來,那個叫邵王爺的早不知道死過幾次了。
「姊姊,請問一下……」見到前方迎面而來的婢女,年紀大約二十左右,想說看在大家都是同性的份上,她應該會告訴自己怎麼走才對。
想不到那婢女的姿態可高了。「你膽子真大,居然敢攔住我,不過你又是伺候哪個夫人的?天啊!是找不到人了嗎?呵呵,找個這麼胖的丫頭也不怕人家看笑話了。快閃開!沒看到我急著要去伺候王妃嗎?」
「呃,真是對不住,可是我……」
派頭很大的婢女連看都不看她。「別擋著路!」
明月連忙閃開,讓她過去。
「就算在王府當差,眼楮也不用長在頭頂上嘛……」明月找不到人問路,只得靠自己了。
就這樣走著,不知不覺來到王府的廚房,隔著老遠就瞧見有兩個僕人端著一壺茶水和幾樣精致的小點心出來,說不定是要招待客人用的,明月加快腳步,心想跟著他們說不定就可以找到爺了。
「……你大概沒看過這位九爺吧?」僕人甲用昧的語氣問。
僕人乙搖頭。「沒看過,不過听說王爺很喜歡找他下棋。」
「下棋?那只是幌子。」
沒有發覺有人跟在後頭,僕人乙迷惑的繼續問道︰「幌子?」
「對,幌子,下棋是要動腦子的,你什麼時候看我們王爺有那份心思的?」僕人甲白了同伴一眼,「等你見到這位九爺就知道我的意思了,他不但生得比女人還美,皮膚光滑、身段縴瘦如柳,尤其是他那雙少見的鳳眼還會勾人,嘿嘿,只要這麼一笑,就讓王爺神魂顛倒,忘了自個兒是誰了。」
那人的婬笑聲讓明月听得好刺耳、好不舒服。
「真的嗎?」
又嘿嘿笑了兩聲,「王爺老早就想得到他了,可惜之前幾次都被他逃過,不過今天王爺是打定主意非要了他不可……你知道這壺茶里放了什麼嗎?里面可是放了請行家精心調配過的媚藥,只要喝上一杯,便得隨王爺擺布了,管那個九爺再怎麼厲害,也抵抗不了藥性。」
兩人頓時笑得好放肆,那婬穢不堪的話就算再無知的人也听懂了。
「咦?」僕人乙下意識的回頭望去。
僕人甲也跟著回頭。「怎麼了?」
「總覺得剛剛後面好像有人……」
「哪有什麼人?快點走吧!免得王爺等久了。」
等兩個僕人走遠後,躲在花叢後頭的明月還不安的直打著哆嗦。「怎麼辦?現在該怎麼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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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雙飽含色欲的雙眼盯著不放,燕九壓抑著想挖出他眼珠的沖動,但為了顧全大局,他必須忍耐。
「王爺,該你下了。」
他低柔的嗓音幽幽的喚醒沉迷在美色中的邵王爺,後者吞咽了下口水,猛地回過神來。「呃,你說什麼?」
燕九漂亮的鳳眼懶懶一瞟,「輪到王爺下了。」
「呃,這麼快又輪到本王了?」那一瞟讓他更是心癢難搔,只得努力集中視線看著棋盤上的戰況,對這種要動腦筋的游戲他壓根不感興趣,不過為了能和燕九近距離的接觸,他只得用這個借口,伸手移動棋子,不過又不太確定這樣走到底對不對。「嗯……好像……」
涼涼的哼笑,「王爺,起手無回大丈夫。」
「本王……本王才不是那種人。」他干笑的辯駁。「燕九,你今晚不如留在王府里,本王有許多話想和你促膝長談。」
「王爺是已經準備好要奪回王位了嗎?」燕九當然清楚他真正的目的。「若不是,那咱們就沒什麼好談的。」
邵王爺原本算得上英俊的面孔也因為長年的縱欲過度而顯得衰老,身材也在過度享樂之下變形浮腫,听完他的話後,態度仍然有些討好,就怕惹得燕九在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你該知道謀逆造反可是死罪……本王現在過得很好,什麼也不缺……」王爺再也情不自禁,伸手覆住他白皙光滑的手背。「只要你肯跟著本王,要什麼官位都行,包管你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慢慢的抽回手來,「燕九對當宮沒有興趣,只有一國之君才能讓燕九心甘情願的服侍,既然王爺這麼說了,那也無妨,燕九只好另想法子。」
他還是听不懂燕九話中有話的說話方式。「什麼意思?」
「王爺也知道燕九交游廣闊,在朝中也認識不少位高權重的大人,他們願意引薦燕九進宮,听說皇上也喜愛下棋,只是苦無對手……」
「這怎麼行?」邵王爺這下急了,這快到手的肥羊怎麼能就這麼飛了,而且還是飛進自己最痛恨的仇人手中?他馬上涎著笑臉討饒。「你該知道本王就是太喜愛你了,根本舍不得把你讓給別人。」
燕九詭魅一笑,「只要王爺登高一呼,想必朝中文武大臣便會起而響應,畢竟王爺是先皇和皇太後的親生骨肉,是最有資格坐上那張龍椅的人,燕九真替王爺感到不值,明明該是王爺的東西,卻被他人強佔……唉!」
「你說的對!筆位原本該是本王的,這些年來,母後費盡心思就是要將皇位搶過來,可是每回都失敗了。」邵王爺經他鼓動,心中那份不甘和挫敗很快的點燃起來。「為什麼他的運氣總是這麼好?」
「不是他的運氣好,而是王爺不夠努力去爭取。」他將妖美的臉龐湊近,嫵媚中帶著邪氣的鳳眼直勾勾的瞅著王爺,「燕九會看點面相,依我看,這次王爺一定會成功的,到時天下就是王爺一個人的了。」
邵王爺猛咽口水,真想撲上去一親芳澤,另一方面也被他說得心癢癢的,開始幻想起自己坐上那張龍椅、穿上龍袍的威風模樣。
「真的嗎?」
他笑得奪魂攝魄。「燕九相信王爺辦得到的。」
「這世上只有你最了解本王,你真是本王的知己。」邵王爺急色鬼似的握住他的手。「本王真想……」
才說到這里,恰巧兩名僕人送來茶點,讓他有些掃興的坐直身軀。然而他覷了下僕人甲,見他很輕的點了下頭,像是在打什麼暗號似的,馬上露出喜色。
「燕九,這壺香茗可是得來不易,是專門送進宮給皇上喝的,你來喝喝看味道如何。」邵王爺等不及的親自為他斟了杯黃澄澄的茶水。「來!」
燕九才要伸手接過杯子,眼角卻掃到一個身影滾了進來。
「爺……爺……不要……」
都怪她笨,實在也想不出什麼其他辦法,這下也管不了這麼多,只好一路驚叫的從廳外撲向燕九,不但撞進他的懷中,也撞翻了杯子,害她手背被燙得有些刺痛,但明月無暇去顧慮那些,又趁亂將整壺茶給摔到地上,連同點心整個掉了一地。
「你這是在干什麼?」他撢了撢潑在身上的殘渣和茶水,一臉驚怒。「還不快跪下來求王爺原諒!」這個明月是瘋了不成?還是她當這兒是他們燕府,可以讓她這樣亂來。
眼看好端端的計畫被人搞砸了,邵王爺氣得面河邡赤。「來人!把她拖出去斬
明月悚然一驚,連忙撲跪在地上,身子抖個不停。「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她不想死啊!被砍頭一定會很痛,而且娘也會很傷心的,可是她又不能見死不救,要是爺真被怎麼了,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王爺息怒!」燕九欠了欠身,「她是燕九帶來的婢女,才剛進府做事,啥都不懂,還請王爺看在燕九這張薄面上,饒了她一命。」
他根本不必救她,畢竟是她自己莽莽撞撞才犯了錯,就算被砍頭也怨不得自己,自己為了報仇,他忍人所不能忍,可是……他就是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她死……真是可恨!今日真不該帶她來的……
「哼!」邵王爺咬著牙,「既然是你帶來的人,本王這次就不跟她計較。」
燕九心情稍定,笑得更為媚惑。「多謝王爺,王爺如此寬宏大量,足見將來是位仁君。」
「哈哈……說的好!」他被捧得轉怒為喜。「本王一向心胸寬大,絕對能勝任一國之君,也不會讓你失望,燕九,到時你可別忘了今日對本王的承諾。」
「那是當然。」燕九來到原先的座位坐下。「不如咱們把方才還未下完的棋作個了結,等待大功告成的那一天。」
邵王爺被哄得心花怒放。「好,接下來換誰了?」
「輪到燕九下了。」他白玉般的修長手指捻起一顆棋子,往棋盤上一放。
「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