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長長的石階,石階的盡頭通往神殿的地下——一個少數人才知道的隱密城堡,當殷離見到南宮斯文和他的手下們正在清點一箱又一箱的金銀珠寶時,那一雙雙如餓狼般貪婪的眼神,就讓她嫌惡地作嘔。看這情形,又有一艘商船遭殃了,這次不知又死了多少人?難道為了這些身外之物,他們就可以泯滅人性,干下一樁又一樁人神共憤的勾當嗎?
發覺她的到來,南宮斯文命令手下將十幾口箱子抬進庫房中,他身上穿著織錦長袍,儼然像個家財萬貫的大財主。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可也損失了兩名得力的手下,這些只不過是一點補償罷了。」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
殷離冷艷的臉蛋含著鄙色,「你這人從不知什麼叫羞恥嗎?」
「哈!羞恥是什麼東西?它是怎麼也比不上那些金光閃閃的財寶,」南宮斯文的臉上滿是算計的笑容,「這世上,我只相信錢財的力量,只要擁有它,便可以號令一切。」
「我為你感到悲哀。」殷離沉下臉色,「你叫我來這里有什麼事?」
南宮斯文坐在太師椅上,眼神狡獪而邪惡。
「有件事要你去辦,只要辦妥這件事,你和你娘就自由了,隨便你們要上哪兒去都行。」
「什麼事?」不管再困難,只要能救娘,她也要硬著頭皮去做。
他懶懶一笑,「我要你混進鬼神島,找機會接近伊雷明。」
殷離的身子如遭雷擊般倏地繃緊,她早該預料到他不會這麼輕易死心。
「你要我接近伊家的人,無非是為了得到無涯島的正確位置吧?」
「你很聰明,伊家就只剩下伊雷明一個,也只有他才知道寶藏在哪兒?我要你接近他,再運用你的讀心術。這對你來說,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故意刁難,「連你都查不出來,又怎麼能確定我辦得到?」
南宮斯文撫著唇上的短須狡笑,眼光放肆的打量她,「因為你是個女人,還是個相當美艷動人的絕色美女,只要是男人,都逃不過美色的誘惑。」
「你要我——」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登時怒不可遏的瞠大美眸。「你無恥、下流!」
「隨便你愛怎麼罵都行,為了你娘的命,難道你連這點小小的犧牲都不肯嗎?」他好整以暇的把玩手上的翠玉扳指。「她的命可是完全掌握在你手上,迷心散的毒性已經擴散開來,再不服解藥,不用一個月,你見到的會是一個完全瘋癲的女人,她將再也認不出你這個女兒,直到斷氣為止——」
「不要再說了!」她捂耳痛斥。
「這是最後的交易,只要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你和你娘就可以永遠擺月兌我,過你們想要的平靜生活,怎麼樣?願意和我合作了嗎?」
殷離把下唇都咬白了,心中百轉千回,知道自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只有照他的話去做了。「好,我答應你。」
他露出邪詭的笑意,「很好,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記住!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下個月月圓之前,一定要完成任務,到時候我會派人設法接應你,要是時間一過,你娘就完了。」
???
表神島的四周架設著十幾座高台,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輪班在上頭監看海域情況,為的就是防範外敵威脅。
前天的狂風暴雨宛如一場夢,今天又是風平浪靜的一天。今天就跟往常一樣,年輕人一大早就出海捕魚,幸好附近漁獲量豐富,讓島上的居民不必受斷糧之苦,不過,光靠這樣是不夠的。在伊雷明的計劃中是打算在島上蓋間學堂,讓下一代的孩子都能念書識字;再蓋一間造船廠,畢竟這里有最優秀的舵工、火夫長,以及具有豐富航海資歷的船長,加上伊家數代以來造船的經驗,可以讓鬼神島月兌離海賊的陰影。但是要擁有這些,需要一筆龐大的經費,這也是最讓他困擾的事。
鏘!鏘!鏘!高台上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鑼聲。
連敲了大約十下左右,從四面八方倏地奔出好幾個十五歲到三十歲不等的年輕漢子,他們全是經由伊雷明訓練,專門保護島上安全的軍隊,他們各個仰起頭詢問高台上敲鑼示警的伙伴。
「發生什麼事了?」大家異口同聲的問。
站在高台上的年輕人指著前面的方向,「有一艘小船往這兒飄來了,上面好像有人,你們快去通知老大過來看看。」
他話一說完,馬上有人火速趕去通知伊雷明,其他人紛紛手執兵器沖向沙灘,兩眼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海面,各個嚴陣以待,他們雖然不曾殺過人,不過,只要有人敢侵犯到這座島,他們也絕不會跟對方客氣。
等了好半天,海平面上終于出現一個小擺點,每個人的表情更加凝重。
「你們說小船上的人會是誰?」
「我怎麼會知道,希望不是來找麻煩的。」
「老大怎麼還沒來?」
「啊!老大來了——」
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伊雷明從主屋趕過來,黑發迎風飄揚,渾身散發的氣勢以及與生俱來的傲氣,就像在海上乘風破浪、搶奪美女與財寶的海賊,他的身後還跟著馬癐和涂秀隻母女倆,他們一听說有外人接近,也非常緊張的跟過來,整座鬼神島一時間草木皆兵。二話不說,伊雷明以利落的身手攀上高台,直接爬到最頂端察看究竟。
「老大,你看!小船上的人好像都死了,一動也不動。」他努力的想看清楚,無奈船上的人臉孔朝下,實在很難辨別。
伊雷明朝底下的人打了個手勢,五、六名年輕漢子立刻赤著腳往海里沖去,身手矯健地游向緩緩飄來的小船。
所有人皆屏息以待,心中揣測著小船上的人的身份。
馬癐轉頭問從高台上下來的伊雷明,「有看見對方是什麼人嗎?」
「船上的人可能早死了。」他聲音沒啥起伏的說。
在他們的對話間,小船已經被慢慢的拖上岸來,所有的人全圍了過去,瞥見兩具早已潰爛的男尸,一些較沒經驗的年輕小憋子已經開始干嘔。
伊雷明察看一下尸體上的傷痕,不由得皺起眉心,「這兩個人都是被殺身亡的,身上有好幾條刀傷。」
「好嘔心喔!」涂憶嵐捂住鼻子,一臉嫌惡,早知道就不來了。
馬癐嘆了一口氣,突然心念一動,「你看這兩個人會不會是前幾天遭到‘鬼鯊’劫掠的那條商船上的人?」
「唉!真是可憐,雷明,我們還是找個地方把他們葬了,讓他們能入土為安吧!」涂秀隻憐憫的合掌念了聲佛號。
伊雷明沒有回答,他的視線被兩具尸體中間用一條深色毯子給覆蓋住的隆起物給吸引住,他不假思索的伸手一掀——在那一剎那間,抽氣聲此起彼落。誰也沒想到在毯子下竟蜷縮著一名美得不可思議的「仙女」,除了這兩個字,他們找不出形容詞來描述這名女子的長相,盡避臉色蒼白如雪,可是她清麗的容貌就像一名誤落凡塵的仙女。
在場的男人忘了先探視她的生或死,一個個露出驚艷的表情,贊嘆著她媚而不俗的美貌。島上不是沒有美女,可是跟眼前的陌生女子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根本連比都不必比了。
「她還有氣嗎?」涂秀隻最先開口問。
伊雷明甩掉腦海中怪異的思緒,他現在的身份可不允許自己被其他的事情分了心,即使是面對一名艷光四射的美人。
「她還活著,只是因為長時間月兌水而昏迷過去。」他彎身探了她的鼻息,確定還有呼吸,不自覺的吁了一口氣。
「那還等什麼?趕快把她抱進屋里去。憶嵐,你去請盧大夫到家里來一趟。」人命關天,可沒時間在這里蘑菇。
「等一下!」伊雷明沉喝一聲,就事論事的說︰「我們還不確定這些人的身份,就這麼帶她回去太冒險了。」
涂憶嵐也直覺的表示反對,方才她瞥見雷明哥眼中一閃而逝的奇異光芒,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娘,雷明哥說得沒錯,搞不好這女人是朝廷派來的奸細,我們把她帶回去,不就正好稱了他們的心?」
「我看你是怕老大被她迷去了,對不對?」有人不怕挨白眼的調侃道。
「這也難怪,人家長得比你美,難怪你會擔心。」
「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怎麼會是奸細?你也太夸張了——」其他人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的,氣得涂憶嵐紅了小臉。
「你們都給我閉嘴!」她頭頂生煙的一個個瞪回去。「雷明哥,這女人一定有問題,你可千萬不要讓她留在鬼神島上。」
涂秀隻听見女兒自私的話,不禁無奈的搖搖頭,她轉身向馬癐求助。
「馬大哥,你說呢?」雷明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疑心病重了些,不過,那也是環境造就了現在的他,為了大家的安危,才不得不處處謹慎小心。
「雷明,馬伯伯說句公道話,不管她是什麼人,目前是救人第一,再拖下去,這姑娘就死定了。」馬癐中的說。
伊雷明遲疑了幾秒,這才頷首表示同意,交代其他弟兄將兩具尸體埋葬,自己則連毯子帶人的將她抱起來——
???
「水……我要喝水……」殷離覺得自己好像走了一趟鬼門關,全身的骨頭又酸又痛,喉嚨干得連聲音都快發不出來。「水……」
「姑娘,你醒了?你喝水是不是?你等一等。」恍惚間,只听見一個活潑的少女嗓音驚喜的叫著,接著听見倒水的聲音,然後她的頭被輕輕扶起,一個杯子就著她的唇,「來,慢慢喝,不要急。」
殷離像是沙漠中的旅人,饑渴的將杯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還要不要再喝?」那少女又問。
她輕輕的搖了一下螓首,張開迷惘的美眸,隔了好半晌,才將焦距對準眼前有著雀斑的可愛少女。
「你是……這里是什麼地方」」
「我叫馬妞,這里是鬼神島。」好美的人喔!簡直像仙女一樣,要是她有這麼漂亮的姐姐該有多好。
一听見「鬼神島」三個字,殷離仿佛被人當頭澆了桶冷水,什麼都想起來了,也記起和南宮斯文的交易。
殷離狀似虛弱的倚在床柱上,輕按著額角,「是你們救了我嗎?請問——我的兩名護衛在哪里?他們沒事吧?」南宮斯文事先觀察過海潮的流向,果然跟他預期的一樣,她被鬼神島的人救了,這場戲她必須演完,而且不能讓人看出一丁點破綻。
「他們……他們都死了。」
「死了?」她嗚唔一聲,自責的掩面啜泣,「都是我害的——要不是為了救我,他們……也不會死。」
「哎,你別哭呀!」馬妞手足無措的跳起來往外跑,「隻姨,你快來——」
涂秀隻正好端了一鍋粥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那姑娘醒了。」馬妞指著屋內說。
「姑娘,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涂秀隻將粥先擱在桌上,然後在床頭前的凳子上坐下,「能活著就已經是萬幸了,現在,你什麼都不要去想,先把身子養好再說。」
她的親切讓殷離眸底掠過一絲警戒,「謝謝,請問你是——」
「你叫我隻姨就好了,看你的年紀和身材跟我女兒差不多,我拿她的衣服來,姑娘先將就一點穿。」
「請別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們救了我一命。」她可以感覺到這婦人真心的關懷,可是殷離不容許自己心軟。
馬妞漾開紅紅的笑靨,臉上的雀斑更為明顯了。
「不知道姐姐叫什麼名字?」她親熱的喚殷離「姐姐」,家里只有三個哥哥,所以她最希望有個姐姐可以作伴。
「我叫殷離,殷切的殷,別離的別離。」就算是在日光島,人人只知她是聖女,而且她每回出現必定覆上白紗,不怕被人認出來。
「殷姐姐,你們為什麼會漂流在海上?」馬妞天真的話語觸痛了她的心。
殷離面露哀淒的低首不語。
「殷姑娘現在不想說也沒關系,等你想說時再說吧!」其實涂秀隻心里早已有數,也就不勉強她。
「不是我不想說,只是……」她眸中尚有殘余的驚恐之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只是那真的太可怕了!因為我爹有一批貨剛好要送到買主手中,是我不听爹的勸阻,想在出嫁之前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執意要跟著商船,結果……卻沒料到會遇上了海賊。
馬妞同情的遞出手絹,「殷姐姐不要害怕,你在這里很安全。」
「當時要不是那兩名護衛誓死保護我……帶著我搭上小船逃走,我早就……」殷離垂下粉頸,就怕她們看見自己心虛的表情。「都怪我!如果我不跟來就好了。」
「怎麼能怪殷姑娘呢?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涂秀隻想到自己的身世,當年她也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官家小姐,卻在因緣巧合之下搭船游玩,後來遇到伊雷明的父親——伊乘風,他是個道道地地的海賊頭子,不過唯一不同的是,他只搶貨物、絕不殺人,而她卻偷偷愛上已有妻兒的他,從此心甘情願地留在鬼神島。
「人死不能復生,你就別再傷心了,等你身子養好,我們會安排讓人送你回去。」
殷離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看來她已成功的瞞過這些人,讓她們不會對她的來歷有任何懷疑,那麼下一步就是伺機接近伊雷明。
他會是什麼樣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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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的休息和睡眠,殷離的體力也恢復大半,換上涂秀隻送來的衣裳。雖然身著粗布衫裙,仍掩不住她那冷艷無雙的天生絕色。
如今她已經成功的混進鬼神島,甚至住進伊雷明的房子,問題是該用什麼方式接近他?用美色嗎?難道真要她對他獻身,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不!要她對一個陌生男子獻出自己的貞操,說什麼都做不到,可是如果沒有查到無涯島的正確位置,南宮斯文絕不會把解藥給她,難道要她眼睜睜的看娘發瘋嗎?為了娘,她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
她心事重重的走出房門,左右兩邊都有走道通往其他院落,心念一轉,決定棄守為攻,主動去熟悉這里的人、事、物,用她的異能去窺看每個人的心,即使那是她這輩子最最最不願做的事,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
殷離打定主意,便要付諸行動,驀然,她有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不是自己太敏感,而是確確實實的感覺到了。
她心里不禁打了個突,四下察看了一下,並沒有見到半個人影。是她太緊張才產生錯覺嗎?
現在她已經管不了許多,伊雷明的臥房就在這幾間之中,或許她可以從里頭找到和無涯島有關的訊息,她心一橫,繼續往前走。
「你想上哪兒去?」一陣輕柔、幽魅的旋律在她身後揚起。
她倏然一驚,本能的望向發聲處,來人輕巧的仿若鬼魅,這一回首,她竟望進了一雙暗黑得出奇、內斂而狂野的黑瞳中。
突然,有道閃電般的意識打進她的腦中。
一對全身赤果的男女在床上糾纏著——那名處在極度亢奮中的男人赫然是他——而躺在他身下,承受男人給予的歡愉的女人居然是——
殷離的臉霍地燒紅,全身的神經敏感地繃緊。
「你……你是誰?」老天!剛剛是怎麼回事?她從來沒有過那方面的幻想,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從沒見過的男人。
「你說呢?」他是個正常的男人,見到像她這樣的絕色美人,說不心動是騙人的,可是身為島主,在這時候他必須摒除私情,把她的身份調查清楚,以確保島民的安全。「你不待在房間休息,想上哪兒去?」
伊雷明眼中的懷疑讓她提高警覺。
「我……我想找隻姨。」殷離胡亂編了個理由。
伊雷明邁開長腿朝她走去,「隻姨在廚房,如果你餓了,等會兒自然有人給你送飯過去。」
這女人干嘛一臉見到鬼似的猛往後退,讓他不由得心生疑竇。「別再退了——小心!」
「啊!」如果不是他及時拉她一把,殷離早就跌到石階下了。「謝謝。」道了聲謝,發現他還捉著她的手腕,她活像被開水燙到似的掙開。
殷離,你要冷靜!她的呼吸微喘,試著找回慣有的淡漠,卻只有更加紊亂,似乎打這個男人出現之後,什麼都亂了,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听說殷姑娘是昌州人?府上是做骨董生意?」她的回避和閃躲令他起疑,雖然隻姨已經詢問過她的身份和來歷,可是為了慎重起見,他不得不親自再來確定一次。
這男人到底是誰?似乎不太相信她所編的謊言。
「是的,家父的確是從事骨董買賣。」殷離胸口忽地一窒,狐疑的瞟了他一眼,「你該不會是——」不!千萬不要是他!
「雷明哥,你們在聊什麼?」一聲叫喚回答了她的問題。
涂憶嵐端著飯菜走近,眼中含著妒意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
他真的是伊雷明!殷離的一顆心猛地往下沉,為什麼這麼湊巧是他?
「有什麼事?」伊雷明冷冷地問。
「呃……娘要我送飯來給殷姑娘。」看到他冷冽的神色,無形中流露出的迫人氣勢,令涂憶嵐有些畏怯。「殷姑娘的身子已經好多了吧?」
「托涂姑娘的福,已經好多了,請把它交給我就好。」殷離伸手接過托盤,「對不起,不打擾你們,我先進去了。」
伊雷明豈容她借機逃月兌,才要跟進去,就被涂憶嵐攔了下來。
「雷明哥,你想做什麼?」自從這姓殷的女人來了之後,她就產生了危機意識,「這可是姑娘家的房間,你進去恐怕不太方便。」
他蹙起眉頭,「我想廚房里一定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幫忙,你何不去幫隻姨?」說完便徑自進入房內,不理會她陡地變難看的臉色。
一見伊雷明也跟了進來,殷離心跳加速,外表卻故作平靜。
「听隻姨說是伊公子救了我,我還沒向你道聲謝。」她居然會害怕迎視他,仿佛怕被看穿似的。
打從她能夠自由運用異能後,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在她面前向來是無所遁形,她能在片刻之間「讀」出對方的思想,無論是善意還是邪惡,沒有一個逃得過。可是這男人跟別人不同,
他竟然有本事擾亂她的心,就連異能也受到影響。
一想到這兒,殷離的血液倏地結成了冰,萬一她在他身上找不到無涯島的下落,那該怎麼辦?她將飯菜擺在桌面上,掩飾此刻紛亂無助的心情。
「殷姑娘住在昌州什麼地方?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先派人到府上向令尊報平安。」她越是想逃,他就越要追問到底。
「不!呃……我是說不用了,我不想讓我爹操心。」這男人太精明了,她得小心應付。
伊雷明眯起雙眸,多疑的逼近她,「商船被劫、女兒無端失蹤,令尊遲早都會接到消息,到時他就不會擔心了嗎?」
殷離吶吶的解釋,「我是想……過幾天就會離開……也許可以趕在我爹接到消息之前回去,所以……不必麻煩你們跑一趟昌州。」
「真是這樣嗎?」伊雷明的疑心更重。
她被問得有些老羞成怒,遂冷著粉臉嗔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懷疑我的身份嗎?」
「事關鬼神島所有居民的安危,我不得不謹慎,雖然是老套了些,不過,誰曉得這是不是又是一招美人計?」如今鬼神島正值多事之秋,不管是朝廷派來的或者又是為了寶藏而來,都不得不防。
殷離仿佛被道破心事般的緋紅雙頰。「你少臭美!我寧願去勾引一頭豬,也不會看上你。」
伊雷明緊抿的嘴角忽地上揚,咧出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宛如從海平面升起的朝陽,既炫目又燦爛。
她的心漏跳了半拍,「有什麼好笑的?」
「很抱歉,這座島上沒有半頭豬,不過,為了滿足你的願望,我可以考慮去買幾頭來養。」
他邪氣的笑容讓殷離為之氣結。
「你——你真可惡!」殷離簡直快氣炸了,這男人擺明了在消遣她,她掄起粉拳就打了過去,伊雷明笑著接住她捶來的粉拳。
就在兩人肌膚相觸的一剎那,一幕畫面飛快的出現在殷離的腦海中。
屋子里躺著一男一女的尸體——
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趴在尸體上痛哭——
小男孩的內心築起一道充滿仇恨、悲傷和憤怒的心痛——
「你——」殷離驚愕的發現在伊雷明心中竟埋藏著如此巨大的痛苦,無意中觸動了囚禁在她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
他看著她,目光里帶著饑渴,一種隱藏了許久許久的饑渴。「我什麼?」
兩條禁錮的靈魂,在眼波交流間,產生了強烈的火花——
「殷姐姐!」不知道的馬妞沖了進來,打斷了兩人之間暖昧不明的氣氛,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伊雷明又回到平時冷傲的態度。「伊哥哥,你也在這里。殷姐姐是好人,你可不要欺負她喔!」
他挑起一道眉毛,「我有說會欺負她嗎?」
「我看到你抓著殷姐姐的手,不是欺負她又是什麼?」她兩手叉在腰上,以母雞護衛小雞之姿擋在殷離身前。「伊哥哥,你要是欺負殷姐姐,我就一輩子都不跟你說話了。」
伊雷明失笑的拍拍她的頭,「你這丫頭淨幫外人說話。」馬妞是馬癐的小女兒,可能因為年紀還小,又心無城府,就像個天真的小妹妹。
「殷姐姐可是我剛認的干姐姐,才不是外人呢!」馬妞反駁的說。
「想不到她的魅力這麼大,才來兩天就把你的心收買了。」不只是馬妞,島上的年輕人也不時向他打探她的事情。
殷離听出他話中有話,不過卻佯裝听不懂,她的心跳依舊很快,還沒從方才那奇異的情緒中恢復。
「好了,我還有事,你就留在這里陪你的殷姐姐吧!」伊雷明別具深意的斜睞殷離一眼,才旋身離開。
殷離眼神復雜的盯著他頎長的背影,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經取得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