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跟敖浪商量明天進宮的事,也希望他能陪自己去,白璐不禁又望向始終不肯露臉的月亮,心底更加不安了。
而這個晚上,白璐都沒有合眼,直到听見雞啼。
待白璐稍做梳洗之後,走出了寢房,來到大門口,一身官服的大表哥正在等她,還有舅母她們都在。
「璐兒,就拜托你了。」大表嫂和二表嫂握著她的手說。
「我會拚命求皇上放了舅舅的。」白璐向她們保證。
舅母也用哭腫的眼看著她。「璐兒,進宮見了皇上之後,說話可要小心,別惹他生氣了。」
「我知道。」她又說。
白靖朝家人頷了下首,便和白璐步出大門,分別坐上了轎輿。
坐在轎中的白璐將紫色香囊牢牢地握在手心上,可是距離皇宮愈近,她就愈緊張,在心里來回反覆著想好的說詞,待會兒見了皇上之後該怎麼起頭,又該怎麼說服他。
餅沒多久,他們便下了轎,必須步行進宮。
「我會跟著你一塊兒去見皇上。」白靖偏頭安撫著她。
白璐深吸了口氣,不想表現出膽怯的樣子。「我不怕,大表哥別替我擔心。」
「那就好。」他贊許地說。
接下來,白璐只能跟著大表哥走,因為要覲見皇上可不容易,得要經過一道道的關卡。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于可以見到皇上了。
來傳口諭的太監趾高氣揚地說︰「皇上有旨,只見巫女一個,白大人就在這兒等。」
「璐兒……」白靖擔憂地看著表妹。
「沒關系,我一個人去就好,大表哥就在這兒等我。」白璐緊張地吞咽了下,便跟著那名太監離開了。
在太監的帶路下,白璐來到距離皇帝寢宮最近的一座名為昭華殿的宮室,又等了一下,才听到皇帝傳她覲見的旨意。
白璐低著頭往前走,最後來到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面前,而兩旁也站了好幾位大臣,個個都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民、民女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她照著大表哥的交代,跪下來請安。
年約三十來歲的皇帝不可一世地睥睨著她。「你就是那個白家的巫女?朕以前就听說過白家的巫女可以向應龍求雨,真有這回事嗎?」
「是。」白璐照實回答。
筆帝哼笑一聲。「朕正覺得無聊,你就叫應龍下一場雨來給朕瞧瞧?」
「皇上……」敖浪從前天晚上就不見人影,她根本召喚不到。
「你想抗旨?」皇帝沈下臉問。
白璐把頭垂得更低。「我……民女不敢。」
「朕從來就不相信這世上真有鬼神,也不相信有什麼應龍……」他口氣輕蔑。「你們白家一直以來就是在妖言惑眾,到底有什麼企圖?」
「回皇上,小的沒有任何企圖……」她手心直冒冷汗。
「啟稟皇上,白家之所以會捏造應龍的存在,不就是想要得到更大的權勢和地位,想必白大人對目前的官位還不太滿意……」
站在兩旁的幾位大臣紛紛進了讒言,早就看白璐的舅舅不順眼了,當然要乘機永除後患。
「回皇上,白大人昨天竟敢在大殿之上教訓皇上,還不是仗著有先帝的寵信,在他眼中,皇上根本沒有資格坐上龍椅……」
筆帝听到他們這麼說,臉色也越發難看了。
「你們亂說!我舅舅才沒有那個意思……」這些人好壞,居然說這種可怕的話來煽動皇帝,白璐很生氣地對他們嬌斥。
那幾位大臣像是抓到了把柄,連忙狐假虎威。
「居然敢在皇上面前大吼!」
「你眼里還有皇上嗎?」
白璐鼓起勇氣看著身穿龍袍的皇帝。「求皇上放了民女的舅舅,他也是為了皇上好,不是故意要對皇上無禮的……」
「你說他是為了朕好?說朕比不上先帝,又說朕不顧百姓的身家性命,還罵朕只愛听好听的話,才會相信奸臣的讒言,這叫為了朕好?」皇帝實在恨得牙癢癢的。「朕沒有馬上將他賜死,他就該磕頭謝恩了。」
憊跪在地上的白璐嗓音一哽。「就因為是忠言才會逆耳,皇上應該听過這句話才對,要是民女的舅舅不是真心為皇上好的話,也會跟其他人一樣光說些好听的話來騙皇上,至少不會被關進天牢。」
那些大臣听得出她在指桑罵槐,也都暗恨在心。
其中一位大臣皮笑肉不笑地問︰「你的意思是他指著皇上的鼻子罵暴君,那也是應該的?」
筆帝禁不起這麼挑撥,滿腔的怒氣又全涌了上來。「朕還真的差點忘了,你那個好舅舅居然敢罵朕是暴君……哼!暴君又如何?朕等了三十幾年,總算等到先帝咽下最後一口氣,現在是朕在當皇帝,誰敢跟朕作對,朕就要他死!」
「皇上要是真的濫殺無辜,老天爺也不會原諒皇上的……」白璐覺得很對不起舅舅和舅母,她根本說服不了皇帝。
听到這番話,皇帝仰頭狂笑數聲。「要是真有什麼老天爺,就盡避來找朕……朕要親眼看看祂生得什麼樣子……」
兩旁的大臣也跟著大笑。
白璐掄起粉拳,偏偏又不會罵人的字眼,只能怒瞪著皇帝。
「你敢用這種無禮的眼神看著朕?」皇帝從龍椅上起來,一步步走向她。「看來白家這兩、三百年來,已經是恃寵而驕,以為朕真的不敢拿你們怎麼樣……很好!朕現在就下旨,將白家滿門抄斬,看以後朝中還有誰敢再跟朕作對。」
她大驚失色。「皇上要殺就殺我好了……不關我舅母他們的事……」
「朕一個都不會放過!」皇帝冷笑一聲。「來人!」
想到求情不成,卻害死了自己的親人,白璐好內疚、好自責。「皇上做的壞事,老天爺都在看,真的會有報應的……」
筆帝眼中閃過狠意,轉身走向一旁的侍衛,很快拔走侍衛腰上的長劍,然後又折回來。「朕倒要看看是什麼報應?」
當白璐滿臉驚惶地低頭看著刺進自己胸口的長劍,愣了好幾下,這才感覺到痛楚,不過痛的不是傷口,而是她的心,因為想到自己承諾過要活到一百歲,要多陪敖浪幾年的,如今必須食言了。
她本能地緊握著一直抓在手上的紫色香囊,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是至少在死去之前,想要見敖浪最後一面。
敖浪……
白璐從內心深處發出悲傷的呼喚。
被困在山上快要兩天的敖浪,不管怎麼使力,就是無法掙開身上的縛神索,他不止一次听到白璐在喚他,卻無法去見她,心里又氣又急。
敖浪更氣自己居然會上了當,真的以為敖洌有辦法拿到仙藥,才會被騙了回來。
「快點解開它!」敖浪恨聲說道。
「沒有用的,只有玉帝才能解開縛神索,他知道你會有這個劫數,所以要我在最後關頭用它來制伏你,也是希望你能回到他身邊去,我實在是勸不動你才不得不這麼做……」敖洌苦口婆心地說︰「敖浪,凡人所謂的情與愛不過是鏡花水月,全是假的,只要能夠想通這一點,就會明白它對咱們一點幫助也沒有。」
他惡狠狠地怒瞪。「我的心告訴我那是真的……我愛白璐,不能沒有她……這種感情你是不會了解的……我要去找她……」
在縛神索的力量之下,敖浪的神力被壓制住,完全使不出來,讓他既憤怒又挫敗。
敖洌還是想要勸他回頭是岸。「這個叫白璐的姑娘就是你的劫數,你必須做出選擇,是要回到玉帝的身邊,還是……」
「我只要白璐!」敖浪連考慮都沒有,就說出自己的決定。「就算白璐真的是玉帝所說的劫數,我也只要她一個,究竟要我說幾遍你才會懂?快點解開它……就算我求你……放我走……」
「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敖洌看著他做著困獸之斗,還開口請求,又重重地嘆了口氣。「除非你能掙月兌縛神索,否則不管怎麼使力都沒有用……再說凡人的壽命很短暫,很快就會過去了,只要那姑娘這一世的壽命結束,你就會恢復正常,然後忘了她的事,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回到玉帝的身邊去了。」
「放開我!」敖浪听不進去。
可惡!他不想一直被困在這里,真的等到白璐這一世結束,轉世投胎之後,便再也記不得他,敖浪無法忍受那樣的事,于是用盡力氣想要掙開縛神索。
敖浪!
耳邊突然響起白璐淒然決裂的呼喚,讓他猛地僵住了,在這一剎那,敖浪透過她帶在身上的鱗片,感受到白璐濃濃的哀傷,以及面臨死亡的驚恐……
「啊……」敖浪發出狂暴的龍吟,身上的縛神索開始震動。
敖洌不禁大喊︰「敖浪,冷靜下來……糟了!」見敖浪一雙炯眸變得殷紅似血,心也往下沈了。
只听見喀啦一聲,用來制伏神只的縛神索斷裂了。
腦中只想著白璐死了,敖浪發了狂似的拍動雙翼,飛向有她在的地方。
「敖浪!」縛神索只能制住神只,看來連玉帝當年也沒有算出為了一個女人,敖浪會自甘墮落,會如此地不顧一切,即便成了魔也不在乎。
想到神只一旦成魔,就會變得是非不分、冷酷無情,也沒有所謂的理性和憐憫,更不在乎旁人的死活,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最可怕的是神力跟著失去控制,緊接著便是毀滅一切……
敖洌光是想到結果就不禁全身發冷,只能趕緊跟上,以防他真的鑄下大錯。
昭華殿內——
沒有察覺到即將大難臨頭的皇帝,還握著沾了血的長劍,朝倒在血泊中的白璐啐了一口。「朕是皇帝,沒有人能違抗朕的旨意,就算是你口中的老天爺也一樣……」
卑才這麼說,整座宮室開始上下左右的震動。
筆帝頓時嚇得站也站不穩。「是、是地牛翻身……快來扶朕……」
那幾個大臣和太監連忙要過去攙扶皇帝,不過震動的力道愈來愈大,沒有人可以站得住腳,一個個摔倒在地上,四周的東西也不斷地掉落,屋頂和牆面更開始出現剝落的情況,只能發出尖叫……
「敖……敖浪……」奄奄一息的白璐,緊握著手中的香囊,她很吃力地睜大眼,怕一閉上就再也張不開了。
接著白璐便看到以應龍的模樣沖進昭華殿的敖浪,他的雙眼通紅,先發出一聲狂囂的吼聲,接著有力的尾巴掃過原本金碧輝煌的牆面,整座宮室產生更劇烈的搖蔽。
想要逃出殿外的皇帝,還有那些大臣以及太監們,紛紛被石塊給砸個正著,接著又被撐起華麗屋頂的柱子壓住,當場氣絕身亡。
昭華殿開始倒塌,這強大的震動力量也立刻波及到其他宮殿,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遭到破壞,只听到太監、宮女們的驚叫和大喊,後宮的嬪妃更顧不得什麼優雅的姿態,紛紛想要往外逃……
「敖……敖浪……」白璐的眼角無聲地滑下淚水,用盡剩余的力氣喚道。
白璐……
她在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