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就是被李照祺這種沉穩安靜的氣質給吸引了,也只有在熟悉之後,才能從鏡片後的那雙黑瞳里,窺見那抹溫柔的光彩;焦麗雯不由得露出淡淡的苦笑,因為那是在李照祺談到女朋友時,才會有的眸光。
她好羨慕,也好嫉妒。
直到念大三那一年,焦麗雯發現他突然變了,變得開始和同學保持距離,變得獨來獨往,這才听說李照祺和女朋友分手了,她不在乎被說是乘虛而入,因為機會是自己找的,既然有,就要把握。
李照祺端著兩杯飲料過來,一杯遞給她。「你的榛果拿鐵。」
「謝謝。」焦麗雯投以最柔媚的笑臉。「我們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單獨坐下來喝杯咖啡了?不過多半都是我厚著臉皮,硬要你陪我喝的。」
他在對面的沙發坐下。「不要這麼說,我們一直都是朋友,以後也是。」李照祺話中有話地說。
焦麗雯愣了一下,接著便笑了,不讓自己露出難堪的表情。「你要跟我談的就是「朋友」這件事嗎?」
「我跟你是朋友,從認識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變過,相信你心里也很清楚,我無法給你任何期望。」李照祺相信聰明如她,听得懂這番話的意思。
她攪著面前的榛果咖啡。「我是知道,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也沒有資格勉強你非放棄不可,但是我也有我的選擇,對你,就只是朋友……」他語重心長地說。「這些年來,我以為自己的態度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但是眼看我爸媽的期望愈來愈大,我知道必須跟你把話說白了,這也是為了你好,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為什麼我就不行?」焦麗雯就是想不通自己哪一點不好。
李照祺喝了口柳橙汁。「感情不需要講究任何條件,只要真心喜歡就夠了,我對你從來沒有那種感覺,若是有,就不會拖了這麼多年都沒有任何行動……」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不等他說完,焦麗雯就有些急躁地說道。
「麗雯,你喜歡我哪一點?是哪一點值得你這麼執著?」李照祺瞅著她片刻,這才啟唇問。
她怔愣了幾秒。「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原因。」
「沒錯。」他很贊同。「感情就是雙方面的溝通,所以我無法回應你的心意,就算我爸媽再怎麼喜歡你,希望我能跟你結婚,我也不會因此改變這個想法。」
焦麗雯啜了口榛果拿鐵,試圖緩和情緒。「你真的無法接受我?」
「就算我最後因為父母的關系,還是接受了你,我們的婚姻也不會長久的……先等我把話說完。」瞥見她正要開口,李照祺輕輕地,卻又堅定地打斷。「我是個很平凡的男人,也只想過著普通的家庭生活,當個平凡的丈夫、平凡的爸爸,不想引起過多的注意,更不喜歡參與政治活動;可是那些卻是你從小到大生長的環境,我不能要求你遠離它,這些都是我必須考慮的問題。」
听完,她為之語塞。
「我的個性不適合成為某某立委的女婿,還有媒體的焦點,那只會讓我們之間不斷發生口角,讓婚姻無法維持下去,如果你真的喜歡我,也應該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知道我說得沒錯。」他分析得有條有理,讓焦麗雯一時之間無法反駁。「麗雯,你很擅長周旋在那樣的圈子里,可我並不是,所以我不適合你。」
她牽強地笑了笑。「我不會勉強你進入那個圈子,也會跟我爸爸這麼說,你可以繼續當個普通人。」
「一旦成為那個家庭的女婿,便無法置身事外。」李照祺深幽的目光透過鏡片望著她,實際上視線卻是越過焦麗雯。「對我來說,一旦結了婚,我就不打算離婚,所以這個婚姻一定要出自真心,這也是我沒辦法給你的。」
焦麗雯瞪著他許久,有些明白了。「你還是忘不了上一段感情,忘不了以前的女朋友,可是你連試都不肯試……」
「我試過了,這八年來,我試了一次又一次,還是無法忘掉她。」他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銀框眼鏡。「而八年後的現在,也就更難了。」
李照祺終于面對自己的感情,他的心還是只為童海霏而動,還是無法忘懷彼此的那一段初戀。
听出了弦外之音,焦麗雯屏住氣息地追問︰「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們又在一起了?」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不是在一起,只是見了面。」
「意思就是你們有可能舊情復燃?」焦麗雯屏住氣息地問。「你不是說當初是她不告而別,結果你打算原諒她?」
「原不原諒她,是我個人的問題,只是我不希望你再繼續執著下去,我們之間從來就只是朋友。」他知道這麼說很傷人,但是焦麗雯再執迷不悟,硬要拖下去只會讓傷害更大。
焦麗雯紅唇抽搐了下,不能在公共場跋有任何失態的舉動,因為誰知道會不會被狗仔拍到。「讓我回去好好想一想。」
「這是當然了。」李照祺尊重她的決定。
她拿起香奈兒的白底羊皮淺橘色漸層格紋包。「那我先走了……」說完,便馬上蹬著PRADA的蝴蝶結高跟涼鞋離開了。
而李照祺依舊坐在原位,獨自喝著柳橙汁。
「那種女人配不上你,她更沒資格進我們童家的大門……」
案親恨意難消的低咆又在耳邊迸開,更從今晚和父母的談話可以听出一些端倪,那就是當年童海霏的不告而別絕對和他們有關,李照祺已經可以確定了,也氣自己居然沒有早一點想到。
只不過為什麼?
李照祺可以肯定童海霏是個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沒有長輩見了不會喜歡的,實在無法相信父母在見到本人之後,會這麼討厭,討厭到要趕她走,這個疑惑必須要解開才行。
只不過誰能告訴他答案?
晚上十點半——
童海霏下意識的整理了上的棉質長洋裝,雖然很保守,不過還是有些不自在,正想要回房換件衣服,卻已經听到李照祺上樓的腳步聲了。
「司祺已經睡了。」她打開家門,對站在外頭的男人說。
「我只想看他一眼,不會吵醒他的。」李照祺不由分說地月兌鞋進屋,然後將手上的東西遞給她。「晚上我在一家港式餐廳吃飯,他們的燒鴨很好吃,所以帶一份來給司祺,他應該也會喜歡吃這個。」
她輕頷了下首,接過東西,先將它放進冰箱。
李照祺靜靜地走進司祺的房里,坐在床邊,在窗外透進來的路燈映照下,輕撫著他熟睡的小臉,真的好希望每天下班回家就能看見兒子。
他的願望真的就是這麼渺小平凡。
大概坐了十分鐘,李照祺才走出房門,瞥見童海霏有些防衛的將雙手環在胸前,就在客廳里等他。
「如果……你真的想要多跟司祺相處的話,每個星期六、日,我可以讓他睡在你那里。」童海霏也不想剝奪他們父子共度的時間,這也是她最低的容忍限度。「明天早上我就跟司祺說。」
「你願意的話是最好。」他也一直想提出這個要求。
童海霏深吸了口氣,走到大門前。「那就這樣了,車開慢一點。」
見她要送客,李照祺卻沒有移動雙腳。
「今晚我跟我爸媽吃飯,也談到了你的事……」他用短短兩句話來當誘餌,想要套出什麼。
她心頭一驚。「你……跟他們說了我們又見面的事?是不是連司祺的事也說了?他們怎麼說?」
「我爸說你沒有資格進我們李家的大門,還要我忘了你……」鏡片後的雙眼緊盯著童海霏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以後更不要再提起你。」
听了這番話,童海霏有些站不穩了,踉蹌一下。「那麼請你轉告他,我也不奢望他接受我,答應讓我進你們李家大門,這樣行不行?」要不是顧及到熟睡中的兒子,她真想用吼的。
李照祺逼近一步,因為愈來愈接近真相了。
「我爸真的是這樣跟你說?真的是他要你離開我?」李照祺握住她的肩頭,嘶啞地問。「到底為什麼?快點告訴我為什麼!」
童海霏怔愕一下。「你……他沒有跟你說原因?」
「我爸和我媽都不肯告訴我,不過我可以從他們的口氣和態度感覺得出,當年你之所以不告而別,和他們有絕對的關系……」他口氣一軟。「海霏,難道我這八年來所受的痛苦,不該得到一個解釋嗎?」
她幾乎要落下淚來。「這句話你應該去問他們,不該來問我。」因為自己也說不出口。
「無論我爸媽有什麼理由,他們都不應該背著我這麼做,偷偷地跟你見面,又偷偷地趕你走,看著我崩潰、難過,居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李照祺將手緊握成拳,氣得直磨牙。「我真的被你們耍得團團轉。」
「對不起……」童海霏濕了眼眶,也只能說這三個字。
李照祺看著他的初戀,也是他活到將近三十歲,唯一喜歡過、愛過的女人,想到這麼多年來的惱怒憤恨,突然之間變得很可笑。
「我想听的不是這句話……難道你對我的感情就這麼脆弱,我爸媽要你走,你就真的不告而別?」李照祺氣自己不被她所信任,連商量一聲都沒有,便自作主張的那麼做了。「你真的喜歡過我、愛過我嗎?」
這樣的指控讓童海霏覺得很不公平,感到自己的愛情被誣蔑了,怒氣也跟著涌上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要是不喜歡你、不愛你的話,就不會有司祺,還把他生下來……」
「這才是我想听的。」他深深地看著眼前聲淚俱下的女人。
「你真的變得好有心機,還會套人家的話。」童海霏氣悶地說。
「那是當然了,這八年來的社會歷練和工作經驗,可不是白熬的。」李照祺目光漸漸泛柔,上前一步,伸手捧起她娟秀的小臉,上頭依舊還保有八年前那股清純的氣質,沒有染上一絲圓滑世故的痕跡,他就是喜歡童海霏這個樣子。「海霏,這一次就交給我來解決,讓我來保護你們母子吧。」
淚水瞬間在童海霏眼中凝聚,也因他的話而動容了。「這件事連你也沒辦法,沒有用的……」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他堅定地說。
童海嗚咽一聲。「可是……」
「相信我。」李照祺伸臂擁緊她,在童海霏的頭頂上說道。
偎在李照祺的懷抱中,童海霏不禁變得軟弱,也勇敢不下去了,多希望有他在身邊,讓自己可以依靠。
「我在生司祺的時候……已經痛到沒力氣了,卻還是無法把他生下來……雖然我媽還有大哥都在身邊……我還是拚命地叫著你……好希望你能握住我的手,能給我力量……」她淚眼婆娑地傾訴著。「後來實在沒辦法了,醫生只好讓我剖月復生產,不然會有危險……」
李照祺也紅了眼眶。「你該打電話給我,我會馬上沖去陪你生孩子……」
「大哥也急得快瘋了,一直說要打電話給你,是我不讓他打的……」童海霏用力吸氣。「因為當初是我自己決定要生下司祺,不管我媽怎麼勸我,我還是堅持要這麼做……那麼就得承擔起這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