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桁譽在倫敦待了兩天,執意等她安排出時間和自己吃一頓飯才肯回紐約。
「我要工作啊!我不可能有時間……」朱麗葉想盡了辦法要婉拒。
「-不答應,我就天逃詡待在這里,直到-煩透為止。」
朱麗葉最後總算點了頭,這應該算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的約會,兩人都有些緊張,年少時的他們從來沒有在外頭單獨用過餐,他在吃飯的過程中提起了在她懷孕那時候他總是擔心她的身體會跟著爆炸,因為他完全無法想象在她的身子里容納得下其它兩個生命。
而朱麗葉只是回以微笑,她的話很少,眼神依舊飄忽不定,單桁譽原以為自己的把妞功力在這幾年的磨練下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可是他所有的體貼溫柔用在朱麗葉身上卻顯得多余,那不是她需要的……而他模不透她最需要的是什麼。
一頓飯很快的就吃完了,而單桁譽發現自己還有許多話想說,光是一頓飯的時間根本不夠,在他的堅持下,朱麗葉讓他陪著她散步回家,到了樓下,她看出了單桁譽眼里的驚訝。
她不是住在單家人所住的那種豪宅里,在倫敦她就租了一層公寓而已,她在這兒過的不是有司機接送的日子,但想養活自己卻不難,只要她省一點花用,一樣可以存夠機票錢和孩子見面。
「我就住在這兒。」
不知為什麼,看到了他那副表情,她竟然有些快意,至少她沒拿單家一毛錢,此刻的她光明磊落足以接受他的檢驗,也毋需因為任何金錢上的支持而感覺自己像是利用了他。
單桁譽看著她,明白該是道別的時刻了,可是他並不希望一切就這麼結束,應該還有點別的吧?他們曾經是夫妻啊!
「-不請我上去嗎?」
「我沒什麼可以招待你,上頭只是個很簡單的住所而已。」
「無所謂,我只是想看看-住的地方。」他聳聳肩,做出不在乎的樣子。
「可是已經很晚了……」
「我還有話想跟-說,而-也知道我明天就要回紐約了,也許我可以多跟-問些和皓明有關的事,我們可以多談談他,我希望他可以喜歡我,我想改善我和他現在的關系。」
既然只有朱麗葉的話皓明才听得進去,那他總可以從她這里得到一些信息吧?他是真的不想和孩子處得那麼糟。
「好吧。」她答應得有些為難。
但單桁譽並不打算因為她的為難而打退堂鼓,他是想多和她聊聊,就算是多看著她一秒,只要是和她在一起都好,他並不希望他們就只是吃頓飯,然後什麼也沒了。
苞著她上樓,她的住處很簡單,沒什麼多余的擺設,有的只是兩個孩子和她的合照,單桁譽走上前一看,發現那是他所沒有的照片,他有的照片里全看不見她的臉。
而朱麗葉所有的照片她都是對著鏡頭微笑,為什麼這些他都沒有?他們到底把照片藏哪去了?
「我沒有這張照片。」他拿起照片端詳了許久。
「你現在隨時都可以看到皓明啊,你不需要這種照片。」她微微一笑,月兌去了外套,走進廚房泡了一壺茶。
「可是我沒有-的照片。」
朱麗葉假裝忙碌的洗杯子,過了一會兒才佯裝不以為意的說︰「你不需要有我的照片吧。」
「我希望我能有,我們太久沒見,我幾乎都快要忘了-的模樣了。」單桁譽走到廚房里看著她的動作。
「也許我本來就不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她將茶杯放在盤子上,領著他走出狹小的廚房,兩人待在那個空問里令她很不自在,可是她的住處就這麼一丁點大,兩人還能走到哪去?
「我不這樣想,-一直都很令人印象深刻,-也許不知道,念國中的時候我們全班的男生都知道-這個人。」
他們真的當夫妻的時候似乎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說過話,那時的他會教她念書,怕休學的她趕不上進度,可是他自己也有書要念,多半時間他們只是各據一方安靜的看著書,而夜里到了床上他總會將手搭在她身上,尤其是她的肚子慢慢大起來之後,他總會用手護住她的肚子,他的臉則會靠在她的臉旁邊入睡。
「我記得我跟你似乎是念不同學校的。」
「-後來轉走了,但是-跟我同校過。」
「是嗎?」那時候的事她一點也不想記起,童年時期的她一直都被這家伙欺負得很慘,而離開之後的日子她過得也沒有多好。「喝茶吧!」
她坐進了沙發里,雙手捧著茶杯,若有所思的看著煙霧升起,單桁譽正在打量她的住所,而她期待著他不客氣的批評,他的表情已經有了些微的不認同,遲早他會把那些話都說出來。
「我以後還可以來找-嗎?」
朱麗葉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他為什麼還想來?他來找她做什麼?
也許是她的臉上寫出了她的困惑,單桁譽試著解釋。
「為了孩子,我想我們應該要保持聯絡,他們現在沒有父母親在身邊,我想我們應該分享信息,-可以把-知道的告訴我,我能把我知道的跟-說,我們應該要有些溝通管道。」
「你所知道的有什麼?」
她臉上沒有嘲笑,可是倒是很想知道單桁譽對于孩子的事知道多少,皓明在美國,可是他一直是由單桁隸照顧的,他這個正牌老爸獨居一處,他又有盡餅多少當爸爸的責任。
「至少我知道他不喜歡我。」
「皓明喜歡騎馬,也許你可以帶他去,我知道桁隸很忙,恐怕沒時間陪他做那些戶外活動,你應該也忙,不過你如果有能力的話,可以請人帶他去,這應該會讓他很開心。」朱麗葉好心的提出建議。
「還有呢?」
「他的琴該換了,因為他長高了些,小提琴可以再換一把大一點的,他不好意思跟桁隸說。」
而身為母親的她負擔不起,如果單桁譽想盡點做父親的義務,一把小提琴對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花費。
「他長得是比其它孩子要高很多。」單桁譽有些得意,兒子幾乎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還好雪明像媽媽。
「他是個很早熟的孩子,和他說話的時候別把他當小阿,會比較容易跟他溝通。」朱麗葉努力的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訴他,她並不想隔開單桁譽和孩子,孩子們如果能有個爸爸照顧,的確是好的。
「我大概知道了,他和雪明很不一樣。」
「大概就這樣了,雪明那邊對你來說比較容易,雪明的要求比較少,而干媽很疼她,她跟干媽之間感情也好,有什麼需要她比較容易開口。」
「那-呢?」她說的全是孩子們的事,那她自己呢?她是不是也需要點別的?「-需要什麼?有什麼是我能為-做的?」
「你不用為我做什麼。」
朱麗葉很感激他有這份心,不過她不應該再和單桁譽有太多的往來,就算他說他想來找她,但隔著大西洋,那應該也是隨口說說而已,不見得真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搭著飛機奔波。
「-一定也需要什麼吧?-一定也會有一些-沒辦法跟我爸媽說的請求,那些-都可以告訴我,我應該是單家跟-最親近的人,有些事應該是我要知道的,我並不是完全都不關心。」他急著想讓朱麗葉了解他並不是真的一走了之,之後就完全忘了她是那個曾經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女孩。
「我很感激你的關心,不過目前為止,我過得很好,而且我們已經離婚了,其實你不需要為我操心,我們都是成年人,我跟你同年紀,你能處理的,大多數我也都能自己處理。」
「我記得-比我小半年。」雖然他不記得朱麗葉的生日,他甚至沒有和她過過情人節,有一年情人節他在路上買了花,可是他怕回到家朱麗葉看見那花會出現她一貫迷惘的表情,她的不解風情老是令他感到受挫,所以到家門口他就把花給扔了,寧可假裝這天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不是問題。」
就算再小上十歲都一樣,朱麗葉不認為單桁譽變成大人之後,他的幼稚有跟著減少,也許是他過去的惡行太多,所以她始終不能安心的信任他。
「可是我仍然覺得我應該要照顧。」
「你以為過去幾年我是怎麼活過來的?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別人照料,也不是每個人都渴望被人照顧,至少那對我來說一點都沒有必要。」
「真的是這樣嗎?」
單桁譽多希望朱麗葉可以像以前那麼強悍,至少她有絕對的權利可以對他惡言相向,甚至是擺張臭臉給他看都好,也許他看著她的時候心痛的感覺也就不會這麼強烈了。
「真的。」她又是微微一笑,即使人就坐在單桁譽的對面,她的心卻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給我-的電話號碼,讓我至少可以打電話給。」他掏出了紙筆,要她寫下她的聯絡方式。
朱麗葉猶豫了一下,接過筆在紙上寫下號碼。
「如果皓明有事,你會聯絡我對吧?」
她寧願想成給他電話號碼是為了兒子,單桁譽和她相比是和兒子近得多。
將紙張交回他手上,來不及把手抽回,她的手被人握住……
朱麗葉想掙開他的手,卻又擔心那動作會太失禮,只能強做鎮定的回望著他,等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單桁譽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冒失,就像多年前那樣,他在暗夜里強吻了她,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只是當時的情境總讓他想緊緊的抱住朱麗葉。
而現在,時空移轉了十年,十年後的他卻依然想將她擁進懷里,他的沖動仍在,可是理智卻出聲制止他的行為,單桁譽明白他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麼任性,也無權再把朱麗葉視為是他的所有,她已經不是他的人了。
低頭看著自己所緊握的手,他忍不住開口。
「我記得我上一次這麼握著-的手的時候,-虛弱的躺在床上,那時候-剛生完孩子,看起來很疲倦,臉色好蒼白,我很怕-眼楮一閉上就不會再醒來。」而當時他沖動的開口說了我愛-,她似乎沒有听見。
「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沒有動,只是任他握著自己的手,暗自期待他可以忘了那些往事。
「-記得我當時跟-說了什麼嗎?」他希望她能記得,如果她記得,他一定會大方承認那是他說的,他的確愛著她。
「我只記得我當時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兩個孩子給生下,她一路忍著疼痛,但是她還是痛到沒辦法保持清醒。
「我當時對-說了很多話,-可能全都不記得了。」單桁譽的表情染上了憂慮,連聲音都是無奈的。「朱麗葉,我們真的沒有愛過對方,是嗎?」
他抬起眼看著她,希望能從她眼里看到否定的答案,他希望他們之間不是真的什麼也沒發生過,至少他記得年少時的自己,曾有一度是那般的渴望著和她的身體相近,在夏夜里他們的身子緊緊的交纏著,她睡著的時候他總是伸出雙臂讓她歇息在自己懷里,而他看著她的臉一直舍不得睡著,這些他都沒有告訴過朱麗葉。
「對。」她肯定的點頭。
單桁譽望著她,低聲的說︰「那真的很可惜……」
必到紐約,他抽空親自帶著皓明去騎馬,兒子的眉微微上揚,像是在忖度他的用意何在,不過真當皓明騎上了馬兒,那得意的興奮模樣便取代了懷疑。
「你以後可以到這兒來上課,我有空就會帶你過來。」單桁譽說道。
「不用了!我知道怎麼來。」
「你才十歲,不方便自己到這麼遠的地方。」
「我可以請Uncle的司機載我來,Peter人很好,他會願意帶我來的。」
「我有空的時候還是可以跟你一起來。」
兒子顯然和他媽有著一樣的不喜歡打擾別人的個性,可是他總可以享受一下當父親的感覺吧!尤其是他站在一旁看著兒子坐在馬上露出笑容的模樣,他是有感受到一絲喜悅的。
「Marion!」
背後突然傳來了女性的叫喚,喊著單桁譽的英文名,沒一會兒兩名女子便沖了過來,其中一位還穿著騎馬的服裝。
「嘿!你怎麼會在這兒?」這兩位正好是他上上任女友的手帕交。
「我帶我兒子來騎馬。」
「你兒子?」兩個女人當場瞪大了眼,看著那個濃眉大眼的男孩,這男孩是他兒子!
「對,我很早就結婚了。」
「他跟我媽已經離婚了!」皓明跟單桁譽幾乎在同時間說道。
「你兒子好可愛,Jean不知道你有孩子吧?」其中一位紅發的女郎看來頗喜歡小阿。
「她應該不知道吧!」單桁譽聳聳肩,他確實沒和女友們提過他結過婚生過孩子的事。
「我听說了你跟她的事。」單桁譽可是黃金單身漢,長相也是屬于萬人迷那型的,多的是女人候補著想上他的床,既然Jean已經出局了,那她們應該還有點機會才是。
「不就是那樣嗎?」單桁譽實在不希望在兒子面前和他人討論自己的情事,他可不想讓皓明再把他歸類成公子。「我們該走了,我還要帶我兒子去吃點東西。」
「好吧!有時間我們再出來聚聚。」女郎不舍的丟出邀約。
而單桁譽只是微笑點頭,迅速的帶著皓明離開。
兩人走進附近的餐廳里,為兒子點了些菜,單桁譽想解釋剛剛的情況,但又不認為皓明真會懂,也許他只覺得那是大人之間的事而已,可是他卻擔心皓明和朱麗葉聯絡時會告訴她老爸在街上都可以遇見一堆女性朋友。
「剛剛那兩個是我的朋友。」
「你不用跟我解釋。」皓明一邊吃著東西,一面像大人一般的對著他說︰「我媽跟我說過,你有你的生活。」
「那你媽呢?她是不是也有……很多朋友?」
皓明搖搖頭。「她又不像你!」
說得好像他有多花心一樣,單桁譽只覺臉上無光。
「她總有些朋友吧!」以朱麗葉的長相,她不可能沒有追求者。
「我媽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皓明抬起眼,給了他一記警告的目光。
「我只是指朋友而已。」他什麼都還沒有說啊!
「她要照顧我跟雪明,還要念書,哪有時間去交朋友?」
「你難道不希望能有個人在她身邊照顧她嗎?」
「等我長大以後我會自己照顧她。」皓明說得很有氣魄,完全不像是個只有十歲的孩子。
「我只是想盡點心力,我對你媽一直都很……」單桁譽一時想不出用什麼形容詞才好。
皓明吃完了餐點,擦了擦嘴,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她不會需要你的,而我跟雪明也不會像電視電影里的白痴小阿那樣瘋狂的想讓爸媽在一起,不管你在不在,我們三個一樣都活得好好的,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是看出來了,單桁譽看著那個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孩,任著沮喪淹沒自己,也許他以前從沒感覺過自己錯失了什麼,可是現在他真的體會到了,而他對于這樣的態勢只感到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