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才不是他說的那樣……
報無缺可以感覺出來,他們之間的氣氛在改變,他們兩個都怕最恐怖的事會發生,一開始她還以為那是她自己的問題,後來卻發現他們出門時不再十指緊扣。
打從他們在言不由衷的婚約保證下進行那一次的冒險後,一切都變得不同了,花無缺甚至感覺得到他的心在擺蕩,陶越森的確是想對她好,可是他自己卻也對結婚的事感到存疑。
她想告訴他,她根本就沒想過結婚的事,他不需要對自己許下的承諾那麼在意,但是她開不了口,她只怕說出來也會傷了自己,只好吞忍下來假裝兩人之間的隔閡不存在。
再一次到香港來,詹先生又約了他們一塊吃飯。
但是到了餐廳花無缺才發現,詹先生身邊的女伴又換了人,當初那個說著要照顧他一輩子的茱蒂已經改成了芬妮,一樣妖嬈的年輕女子服侍著一個年過五十的男人,而她們口中說的話一樣是女人永遠該當男人的附屬品。
陶越森似乎早已習慣詹先生更換女伴的事,他臉上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
詹雨源一樣用著包容的口吻任由身邊的年輕女孩嬌嗔,他只負責享受美女陪伴的光環,也許等他利用完了也膩了之後,身邊又可以再換上另一個年輕女孩。
這回花無缺不再解釋,她只是看著窗外,想著沒有人是值得同情的……
茱蒂少了詹先生的支持,也許日子不會再像過去那般優渥,而這位芬妮年華老去時,鐵定也會被另一個比她年輕的女子取代,詹先生是一個沒有心的男人,也許在他的觀念里他可以買到任何人,即使花無缺想指責他的想法錯誤,但他身邊被他買來的鐵證卻令她無法開口說任何話,事實上的確是有那種想法的女孩存在。
最糟的是這男人是陶越森的好友,她不相信陶越森不會有和詹先生一樣的想法,而她的腦子現在也沒辦法想這麼多,她只擔心昨天在飯店里的意外是否會在兩人未來的生活里種下巨大變化。
「-不是最愛吃這道甜點嗎?」陶越森見她一副恍神模樣問道。
「她可能是在想剛剛在街上看到的名牌包吧!」芬妮用著與她那像是抽煙過量而沙啞的嗓子完全不搭的嬌滴滴語氣說道。
「她不常買那個。」陶越森替花無缺解釋道。他沒看過無缺拿那種昂貴的包包,無缺做過最奢侈的事是曾為她自己買過一顆零點五克拉的小鑽戒,他問過無缺想不想要其他的東西,她卻只說她想要會自己去挑。
「那是因為她不常來香港啊!對了,無缺,香港的名牌店我很熟的,-喜歡什麼牌子的可以跟我說,我很空的,可以帶-去買,等一下吃完飯-有空的話我就帶-去。」看來芬妮的確比茱蒂女敕得多,不過也親切得多。
「好啊。」花無缺告訴自己應該要轉換心情,和芬妮出去晃晃,因為她真的想和陶越森保持一點距離,不過在她答應之後還是回頭問了陶越森一聲。「我可以跟她一塊出去嗎?」
「當然可以。」陶越森樂得有人能把花無缺帶開,他需要時間好好靜一靜,整理一下情緒。
「那等會兒吃完飯後,我就先帶-去逛逛。」
讓花無缺感到驚奇的是芬妮年紀雖小,但是對名牌的認識可不少,而且她處事圓滑,一點都不像是年紀比她小三歲的女孩。
「-滿好相處的嘛!」芬妮對她說道。
「我才正要說-很好相處呢!」花無缺訝異的回她。
「是嗎?我是習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她自嘲的說。
「那我是人還是鬼啊?」
「-呀?-是大美人!」芬妮笑得花枝亂顫的說道,沒一會兒又問︰「-真的是上班族?」
「是啊。」花無缺點頭。「我昨天請了假跟越森一起來,星期一回到台灣就又是朝九晚五的小職員了。」
「像-這樣的女人會不會看不起我啊?」芬妮這才問出心中的疑慮。
要是在半年前,也許花無缺會用力點頭外加一次精神訓話要芬妮自立自強,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她學到不去改變其他人的生活,也不去斷定別人的對錯。
「-的價值應該由-自己決定。」
「其實有時候連我都看不起自己,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從廣州來的,一個人得養活一家子。」
「那一定很辛苦。」
「我也可以選擇好好的工作,只是我選擇了輕松的工作,只要和詹先生在一起久一點,也許我就可以一輩子都不用再工作了。」
「那-以後要怎麼辦?」
「把所有的名牌都賣掉啊!必鄉下去做個小買賣,一樣可以過一輩子。」芬妮說得爽快,回頭看了她一眼。「-應該是會和陶越森結婚吧?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歡他,前幾天我跟詹先生去參加婚宴,就听到有個大小姐在說她有多喜歡陶越森,-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才綁住他,不教教我嗎?」
「其實也沒有,純粹只是因為他很忙,沒時間再去找其他女人而已。」花無缺說的是實話。
「是這樣嗎?感覺你們兩個的互動就和我跟詹先生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我只是在照顧一個老人而已,你們兩個比較像是在戀愛。」
「戀愛?」花無缺趕緊搖頭。「我跟他從來沒有提過誰愛誰,我們只是在試著交往而已。」
「-干嘛不敢承認啊?愛就愛了,還要用其他的理由來掩飾。」芬妮倒是很直爽的指正。
「因為我們真的沒有提過啊!」
「也沒講過結婚嗎?」
「只有提過一次。」就在昨天,而且他們兩個此時此刻都想假裝沒提過那回事,昨晚一整晚他們只顧著裝睡,連話都不敢和對方多說上幾句,
「有提過總比沒提過好吧!哪像詹先生表面上好像對我很大方,只要一提到婚姻的事,他就立刻轉移話題,好像真怕我高攀他似的,也不想想自己都幾歲的人了,卻成天要我幫他生個孩子。」
「他想要小阿?」
「對,他都五十了,之前那個就是生不出來才被他給淘汰掉,但是我也不見得想生啊!女人一旦有了孩子,想法就會完全不一樣,雖然他說會給我很多錢,不過那哪有比當詹太太來得有保障呢?就算我生了小阿,孩子歸他,我老了、丑了一樣會被換掉。」
「真的會這樣嗎?」
「當然!」芬妮肯定的點頭。「男人都是這副德行!」
變完精品店,她只買了一個包包,芬妮卻提著大包小包,還笑她太節制了,應該在男人寵愛時多挖點錢。面對芬妮的挖苦,花無缺只能苦笑。
芬妮還大方的請她吃了一頓飯,又交代她以後到香港記得找她。當花無缺回到飯店時已經不早了,陶越森還坐在書桌前埋首公事,一大堆的文件擺在桌上。
「回來啦,她帶-去吃什麼好料?」無缺打過電話告訴他要和芬妮吃飯,他立刻就答應了。
「道地的港式燒臘。」
「听起來不錯,以後可以叫她陪-出去逛逛。」陶越森的目光落到她手上。「-的東西呢?沒請人家送回來?」
「什麼東西?」
「-買的東西啊!」
「這個。」花無缺舉起右手的提袋。
「只有那個?」
「嗯,我買了一個包包。」
「-不會是要跟我說,-和芬妮在外頭混了一天就只帶這個東西回來而已?」
「對啊!」花無缺點點頭。
「我以為-會多買一點。」
「芬妮是買了不少。」但她不是那樣的女孩啊!憊是陶越森以為她和芬妮是同等級的女子?花無缺心里想著,但嘴里只說︰「我想不出來缺什麼所以就沒買了,逛了一天好累,我先去洗個澡。」
「-明天還要跟芬妮出去嗎?」
「不要了,今天走了一下午,我的腳明天一定會很酸。」
「-這麼說是不想明天跟我出去逛逛-?」他帶著微笑問道。
報無缺回頭望向他。「你明天有空嗎?」
陶越森可是出了名的大忙人,上次來香港也只空出一下午和她出去走了一會兒,就又趕回來收拾行李再到機場搭飛機回台,這回他竟然說有空?
「只要我把這些都處理掉,明天一整天就都有空了。」
「好啊!」如果這是處理危機的好方法的話。她覺得他們之間的互動出了一點小問題,即使表面上看來風平浪靜,但今天他們一起出門時,陶越森不再主動拉著她的手,這讓她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也許都是因為昨天,他們在清醒後都被自己的沖動給嚇了一跳吧!
報無缺多望了他一眼,給他一個微笑後才走回臥房里洗澡,只希望明天他們就可以回到過去的甜蜜。
不過一早醒來,花無缺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昨晚她不知道是自己睡得太熟還是有其他原因,她甚至沒有感覺到陶越森回到床上來了,等她醒來時,他人已經不在房里,只有枕頭上的凹痕證明他的確有在這床上躺過。
報無缺換上衣服,到樓下去吃了早餐,她故意不叫人送來,就是因為不想待在房里等他。
丙然,等她慢條斯理的吃完早餐回到房里,他已經在里頭等著。
「我才在想-怎麼不見了?」看到無缺時,他明顯的松了口氣。
報無缺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整他,但看到他的確擔心了一下,她才覺得陶越森還是在意著她的。
「我只是去吃早餐而已,你不也是在樓下吃的嗎?」
「我以為-會叫人送到房里來。」
「你又不在,我一個人吃好怪,而且我才去吃了一下子。」
「我等了-半個多小時。」幾乎是四十五分鐘,差不多快一小時。
「對不起嘛……」花無缺說著抱歉。
陶越森見她道歉,也跟著點了點頭,其實看到她出現時他就已經沒那麼急了,整件事像是就這麼算了。
「你都忙完了嗎?」花無缺問道。
「差不多都忙完了,只要在回去之前打幾通電話就好。」
「那你今天會陪我嗎?」
「我昨天不是已經答應過-今天會陪-嗎?」他有些沒好氣的說道。
事實上他也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當他回到房里卻發現無缺不在這兒,等了許久又不見她回來,他整顆心都揪緊了。
「你還在生氣啊?」花無缺走近他,小心的看了他一眼。
兩人的距離突然被拉近,她毫無預警的被他抱進懷里,陶越森將她抱得好緊好緊,隔了許久才放開。
「下次記得留張紙條給我,免得我擔心。」他在她耳邊交代著。
「你怕我會把自己弄丟嗎?」
「誰曉得……-看起來雖然很獨立,可是在我眼里還是需要我照顧的女人。
「我跟你來兩次了,哪會那麼容易迷路?」還是在他的懷里舒服些。花無缺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兩天他們都沒有這麼親密的踫過對方,他們原本總會在沒有人的時候偷空親吻對方,但這兩天居然連個吻都沒發生過。
「我只是不放心。」
「現在我就在這里,你總可以不用再擔心了吧?」花無缺試著擠出笑容,她察覺到兩人即使擁抱了卻一樣不打算親吻對方,可見心中的問題還在。
「快走吧!晚上就要回去了,再晚出門恐怕什麼都看不到。」
忙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陶越森終于可以正常的在下班時間回到家,但這晚花無缺卻沒有來。
打從上回在香港出了意外之後,他們兩個就怪怪的,雖然無缺什麼也沒說,不過從她的眼神看得出來,她刻意的在回避著自己。
這樣也好……反正他也還沒想到如果事情真的發生了,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了他的種,那他是不是會點頭將她娶回家?這種事情很難說,此時此刻他真的沒想過結婚這檔子事。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原本以為已經忙完所有事情,可以享受一個安靜無打擾的夜晚,哪知竟然又有電話!
陶越森接起電話,一時之間沒听出來電的人是誰。
「我是喬治。」
「嗨,好久不見。」陶越森跟著寒喧。
雖然兩個人的交情沒好到能和對方推心置月復,但喬治在陶越森心里一直是個很努力的男人,而他將工作擺在第一位的態度也是眾所皆知,尤其他還是介紹他跟無缺認識的媒人,怎麼說他對喬治的印象都很不錯。
「越森,你在忙嗎?」
「這幾天比較閑,今天才把所有的事都忙完。」
一我也是……」喬治停頓一下,坦白的改口,「其實我不是,我明天早上還有一個會要開。」
他只是煩透了,需要一盞明燈指引,而陶越森一直是他的精神指標,他一直都期望自己可能成為像陶越森這樣的男人,所以他需要陶越森給他一點意見。
「怎麼了?」陶越森發現他說話顛三倒四,忍不住問道。
「你要不要出來見個面喝點東西?」
「好啊!」事實上他也需要和男性友人混一下,這陣子他把所有時間都給了無缺,這可能也是讓他沉迷于和無缺交往最大的因素,最近他想讓自己抽離一些。
沒多久,陶越森就到達喬治所提的小酒館,說是小酒館還真是不大,店里只有一個長長的吧台,除了吧台的座位之外就再也沒其他。
「突然打電話把你找出來,真的很不好意思,」喬治早已點了酒在喝,看到他真的來了客套的說道。
「別這麼說,我也很久沒出來了。」
「對啊!有了女朋友之後,所有時間好像就該留給她,搞得都失去了自我。」
「你好像沒帶女友出來啊?」
「她跟我提出分手了,前陣子的事,可是我也很忙,所以沒多在意,直到最近才開始發現她真的不在我的生活里。」
「她是無缺的朋友對吧?」
「是啊,當初就是因為Mary我才認識無缺,還將她介紹給你。」
「無缺跟我提過她朋友可能會和男友分手,我記得是上個月之前的事了,不會就是Mary吧?」那位忙于工作的男友怎麼听都像是喬治。
「她提過?!她說了什麼?」喬治一臉的訝異。
陶越森把自己記得的說了一遍。
「大致上的對話是這樣,詳細的我也不記得了,她們最後就是一個個的承認自己需要愛,而無缺跑來問我我需要愛嗎?」
「愛?」喬治重復了一遍,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但最讓陶越森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接下來講的這句話--
「誰不需要愛啊?」喬治想不透Mary對他有什麼不滿,結果竟然是她需要愛。「她需要難道我就不需要嗎?但是如果我不努力一點,如果我不能維持良好的生活品質,我能給得起嗎?」
說穿了他們努力半天又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可以讓另一半也跟著享受,難不成她腳上那雙要價上萬的鞋店家會自動送出?怪他忙,這點他可以承受,但他難道給不起愛?說得好像他很殘酷無情,真正殘酷的是她!一年半的感情說分就分,他一開始還以為Mary只是嘴巴上說說而已,哪知道她竟然真的走了!
「女人還不就是這樣?我已經跟無缺說過好幾次我的工作會很忙,事先給她一點心理準備比較好,我就怕她哪天開始抱怨起我沒時間陪她。」
「不過你一樣也把時間都給了她不是嗎?我有時候連加好幾天的班還不就是為了陪Mary吃一頓晚餐?久了她不感動,反而說我們太平淡,這世界上哪來那麼多轟轟烈烈的事發生?」
陶越森看著他說了這麼多,明白喬治只是不知道要怎麼把愛說出口而已,他以為盡力的滿足對方就好,而Mary要的卻不止如此。
「你覺得她要的會只是愛而已嗎?」陶越森突然開口問道。
「你不是說她也說了她需要愛嗎?」
「也許她們覺得要安定下來才是愛的表現。」
安定?難不成陶越森說的是……
「你不會是指結婚吧?」喬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覺得呢?女人嘴里說愛啊愛的,但是她們認為愛情的極致表現是什麼?」
「是啊!愛哪是隨口說說就算了,不做點什麼她們好像就覺得沒有愛存在,但是……不需要真的走到那一步吧?」
「沒事是不用走到那一步啦!」陶越森點頭同意。
「我不是怕結婚,只是我一直都覺得結婚好像是別人的事,我總覺得我好像還很年輕,沒必要進行到那一步。」
「我也是。」陶越森何嘗不是這麼想。
尤其是那天他月兌口而出願意和無缺結婚,說完後他簡直無法相信那是他說出口的話,他乎常根本就不是個會把結婚掛在嘴上的人啊!
「我知道自己的年紀的確到了可以結婚的時候,在經濟上也可以承擔一個家庭的開銷,可是心理就是還沒準備好。」他很後悔那天自己竟然主動把那兩個字說出口,偏偏說了之後又不知道該怎麼收尾,之後他和無缺之間的氣氛就陸隆的。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準備好,我們現在這樣子明明就過得很不錯,如果有了小阿一切就不一樣了,出門要擔心小阿給誰帶,上班前還得負責送小阿到學校,假日好不容易坐下來打開電視卻只能看卡通頻道,可能連家里的地板上都堆滿小阿的玩具,隨時都有孩子的尖叫哭喊聲,沒有任何生活品質可言……」
陶越森不得不承認喬治把一切描述得太真實,連他听完心都涼了半截,但表面上還是鎮定的問︰「你怎麼可以形容得這麼貼切?」」過年的時候我跟我爸到親戚家拜年,一進門就是那種情況。」
「……我也還沒做好當爸爸的心理準備。」
「你應該不會讓那種事發生吧?就算無缺哪天學Mary走人,你應該也不會像我這樣。」
「那很難說,人在一起久了總會產生很多默契,一旦那默契消失了,總得要有一段時間去適應,也許我也會不習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