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戎永遠記得八年前那個晴空萬里的午後……
「姊,我們以後要怎麼辦?」楚海凝噙著淚哽咽地問道。
年僅十六歲的小弟楚山-與她們並坐在自家大宅的門口,也是滿含期望地望著大姊楚雨戎,年少的臉龐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楚雨戎收拾起煩亂的情緒,勉強地朝弟妹露出笑容。「別擔心,老蘇和二哥已經去機場接大哥,一會兒就到了,他們會處理的。」
雖然此刻的心情已不像當初接獲噩耗時慌亂,而且大哥楚風衛和二哥楚火霆也已經在返家的路上,但沒見到他們之前,大家的心情還是不能平靜。
楚秉申一生最自豪的就是培育出兩個杰出的兒子,大兒子楚風衛不久前才拿到第二個博士學位,正準備自美返回台灣;而建築科系畢業的老二楚火霆,也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便要揮別軍旅生涯,可是他卻等不及兩個兒子回來,便以上吊自殺來逃避公司破產的事實。
「他們去看過爸了嗎?」沉默的楚山-終于開口,一向活潑的他,自從昨天放學後得知家中發生大事後就沒開口說過話。今天正是他十六歲的生日,疼愛他的父親前幾天還一臉神秘地告訴他,說是已經幫他買好了生日禮物,沒想到就在他生日的前一天,父親竟殘酷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嗯。」楚雨戎微點頭。
大家一向對父親留宿公司加班習以為常,前天父親一夜未歸,大伙也沒察覺有任何的不對勁,直到昨天才發現父親已在辦公室里自殺身亡。母親一听到消息便昏了過去,只好由身為長女的她出面打理一切,直到楚火霆從軍中趕回,她才得以暫時逃開那可怕的一切。想起父親黑紫的臉和微吐的舌,那冰冷僵硬的身軀更讓她膽戰心驚,她無法相信前一日還談笑風生的父親如今已變成一具尸首,才短短一天不見,他竟然選擇這種方式遺棄了所有愛他的家人。
期待已久的BMW轎車開上了蜿蜒的山路,停泊在勞斯來斯旁,車子里走下兩名器宇軒昂的男子,楚家三姊弟已經迫不及待地沖上前去。
「大哥、二哥!」
楚風衛愛憐地模模小妹和小弟的頭,楚雨戎從他的眼神看到了些許的倦意。
「媽呢?」楚火霆問道。
「馬醫師正在為媽看病,媽一時受不了昏倒了好幾次。」楚海凝說著說著,眼眶即刻又蓄滿了淚水。「你們……去看過爸了?」
楚風衛僵硬地點點頭,卻沒有忽略雨戎在听見海凝描述母親病況時的不悅表情,可是還有太多事情等著他善後,他只能暫時將這件事擱下,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解決楚家企業所面臨的危機。
「赫連已經來了?」外頭那輛眼熟的勞斯來斯提醒楚風衛赫連沙的存在。
「是的,將軍在書房等你。」楚海凝柔聲回答。
對于赫連沙的出現,楚風衛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他跨步走進家中。
「二哥,我該休學嗎?」一待大哥離開,楚山-就沉聲問道。
楚火霆還來不及回答,楚雨戎已惡狠狠地開口︰「有我們在輪得到你休學嗎?你才幾歲?你只要好好地把書給我念好就行了!」
事實上她今天已經替自己辦了休學手續,她是長女,也該擔些責任才對。她向公司的幾個元老級叔伯打听過,楚氏目前所扛的債務簡直是天文數字,短期內大哥和二哥是無法還清,光靠兩個兄長是不夠的。海凝和山-都還在就學,還有他們那「體弱多病」的母親,為了不讓兩個哥哥有後顧之憂,她決定靠自己的力量扛起弟妹的學費擔子,以她音樂系才女的封號,要找幾份教授鋼琴的工作應該並不困難。
「雨戎說得沒錯,進去看看媽吧!別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她不能再受刺激,知道嗎?」還是軍人身分的楚火霆,說起話來自有他的威嚴。
「真的?」楚海凝臉上有著不確定。
「安啦!一切都會沒問題的。山-,你幫二哥把行李提進去……」
八年後的今天,天氣還是一樣好,澄藍的天空點綴了幾朵白雲。當年的楚家大宅在經過法院拍賣後已不再屬于他們,但才短短的五年時間,在楚風衛和楚火霆兩兄弟聯手合作之下,他們的新宅比起當年那一百坪的舊居簡直大得嚇人,除了有如城堡般的豪華主屋外,還多了近千坪的大花園,這也是楚雨戎此刻所在的位置。
這塊大草坪一直是她的最愛,她喜歡躺在草坪的正中央,整個人呈大字形舒服地伸展四肢,家人若找不到她,只要往這兒一瞧便能看見她悠哉地在這兒曬太陽,尤其像今天這麼好的天氣,她更是不會放過接觸陽光的機會。
但她今天卻沒有心情去欣賞藍天白雲,整個人也蜷縮成了蝦米狀。
在這暖和的氣溫之下,她竟覺得冷。
早上參加的那場畢業典禮,讓她宛如回到八年前父親過世的那天。
二十八歲的她已不再天真,父親死後的那幾年,楚家人飽嘗了世間冷暖,所幸有兩位能干的兄長在,輟學兩年後她又重回校園,大學畢業後甚至還遠赴他國留學,對于當年的記憶只剩模糊,也許是她天性樂觀,凡事都看得開的緣故吧!
經過這麼多變化,能夠否極泰來全是上天的眷顧,她更加珍惜今日的幸福,也一直以為楚家人和她都有著同樣的感受,在國外流浪了幾年,好不容易體內的流浪因子消耗完畢,回到故鄉後她才發現其實大家都變了。
當年她整天忙著教琴,便疏忽了一向和她親近的弟妹,與鎮日忙著工作的兄長更是難得見上幾面,接著她便出國留學了,盡避每次歸國她總是利用時間和家人相聚,但拉遠的距離卻是怎麼也無法縮短,如今回國都半年了,情況依然沒有改善。
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她竟是在任教的大學獲知大哥要娶妻的消息,怎不教她感嘆?
而大哥要迎娶的對象竟然是赫連淨薇,這讓她心中不禁起了寒顫。
不是赫連淨薇不好,而是她實在是太好了,被報章評選為第一美人的她,出塵的美麗連同是女性的她看了都移不開目光,溫順的個性更是獲得眾人的肯定,但她的對象不該是楚大哥。
只因她是赫連沙的孫女,而赫連沙正是傳言中間接殺了他們父親的凶手,在八年前毀了楚氏企業的人。
「讓我們歡迎畢業生代表,也是本校創立者赫連沙先生的孫女、赫連淨薇同學代表全體畢業生領取畢業證書。」
罷連淨薇由赫連沙手中接過畢業證書,台下頓時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鎂光燈更是閃爍個不停。
「這可是大新聞呢!罷連家族除了姓氏奇特,在台灣更是個嫌冢當的傳奇企業。听說年高八十的赫連將軍近年來身體已不復以往健壯,已有八年不曾參加自己一手創立的大學畢業典禮,要不是今天他唯一的孫女也是畢業生中的一員,想必他是不可能會出席的。」
罷連家族僅存的兩名成員同時出現在眾人面前,再加上另一個近來才傳出的消息,各家媒體當然爭相想搶到第一手的報導,紛紛聚集于赫連大學的畢業典禮上。
「哇!罷連淨薇真不愧是赫大的校花,就算穿著黑色的學士服,也掩不住她的美麗,光看著她就是種享受。」
「赫連沙也來了耶!他是我們學校的創辦人,前幾年的畢業典禮都沒看到他,今年的畢業典禮他總算現身了。」
「還不是因為赫連淨薇,她可是咱們創辦人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哪!」
「她祖父還是個將軍呢!瞧瞧赫連沙,都八十歲的人了,那氣勢還是不減當年。小時候的課本里還有他的照片,樣子威風極了!」
「赫連淨薇的家世真顯赫,難怪在學校佔著四年的校花位置,還沒人敢覬覦,光那家世就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唉!有錢人的悲哀我們哪里懂,想她赫連淨薇才二十出頭,還沒談過戀愛就要被逼著結婚了。」
「什麼?!」台下畢業生傳出了一聲驚呼。「她要結婚了?怎麼可能?」
「我姊在報社工作,听說婚禮就訂在她畢業後的第十天,那天正好是她的二十二歲生日。」
滿場的心碎聲跟著這句話之後響起。
「對方是誰啊?」
「大美人的命可沒有我們想像中好,赫連家的人要把她嫁給楚天集團的那個花心大少楚風衛。」
「楚風衛?他不是前幾天才上過報,和小明星摟摟抱抱的那個大帥哥?」女同學對這等天逃詡有的花邊新聞特別有概念。
「可不是!當完了校花接著就要當怨婦了。」
「我和赫連淨薇聊過天,她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呢!一起讀了四年的書,也沒听她傳過什麼緋聞,連戀愛都沒談過,就要被逼著結婚,真可憐。」
「紅顏命苦嘛!誰教她生長在那種貴族世家,講究的不就是門當戶對嗎?才剛畢業就要被押去結婚,對象還是花心大少!楚風衛的確是長得不賴,錢又多得可以拿去砸人,可惜就是花心了點,如果我再跟赫連熟一點,我一定幫她逃婚!」
「干脆發動全校幫她逃婚吧!反正都畢業了,不做件轟轟烈烈的大事老覺得有些遺憾。」年輕的學子熱烈討論著,就是因為年輕,才會有這麼大膽的想法。
「算了吧!這計畫體育系那幾個暗戀赫連多時的壯漢老早就想過了,誰不想當救美的英雄,只不過給赫連回絕了。」
「什麼?難不成她也以為嫁給那種人很好?」
「錦衣玉食的有什麼不好?」另一個憤世嫉俗的聲音冒出。
「哎呀!人家才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當年她還在孤兒院待過三年呢!只不過她比較認命,人又孝順,她爺爺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她真的逃了,赫連將軍的老臉要往哪兒擺啊?」
「就這樣賭下自己的幸福!」
「可不是,她這一嫁只怕是禍不是福……」
場下熱烈的討論或多或少也傳進了赫連淨薇的耳中,她始終保持著同樣的表情,傾听他人對自己的婚事高談闊論。
同情的目光像針一般朝她射來,她不禁瑟縮了下。
其實她並不覺得結婚有什麼不好,大家若真要說她可憐,也只是因為她未來的丈夫正是在上流社里聲名狼藉的楚風衛罷了。
她不在乎嗎?
也許吧!對一個從未謀面的人,她能有什麼印象呢?更別提會有什麼感覺。她對楚風衛的認識也僅止于同學口中的商業奇才兼可怕的女性殺手,其他的便一無所知了。
而她也無意去探索他的為人。
從小她便習慣接受命令,爺爺希望她考第一,她就沒考過第二。五天前從爺爺的三姨太口中獲知自己即將在半個月後嫁入楚家,她唯一的反應就是接受這個既定的事實,這對她來說並不困難。從小她就是這樣,對于別人的期望她總是盡所能完成,好似天生就在為別人活似的,也因此好友碧因才老說她笨。
「我拜托你有空多為自己好好設想好不好?過多的自私是不好,但是偶爾自私一點才正常啊!你才二十出頭耶,就這麼斷送掉自己的青春,值得嗎?」
吳碧因剛獲知淨薇即將結婚的消息時差點嚇得口吐白沫,她一向不贊同淨薇有如傀儡般的生活態度,還曾一度當著赫連沙的面反對他們對淨薇不人道的控制,惹得赫連沙一度禁止淨薇與她來往。而這輩子赫連淨薇唯一沒听從赫連沙的事,就是背著他與吳碧因結為好友。
「我不能讓爺爺傷心。」赫連淨薇簡單地說。
「所以犧牲自己?」吳碧因翻了翻白眼。「得了吧!若他真要你幸福,他不會讓你去嫁給那顆花心蘿卜的,為了公司的利益出賣自己的孫女,除非你不是赫連家的人,否則哪有人忍心把親生的孫女往虎口送?」
「爺爺是為我好。」
「我求求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別再自欺欺人了!你還要執迷不悟地為你死去的老爸贖那不存在的罪嗎?」
當年赫連翌就是不顧赫連沙的反對,寧可被逐出家門,硬是娶了深愛的女子為妻;赫連沙一怒之下透過關系斷絕他的生路,目的便是為了要逼兒子回家。沒想到赫連翌卻仍然靠著自己的雙手打出了一片天,在雕刻界小有名氣,不過他的好日子只維持了短短一年。他深愛的妻子在生產完不久後染上重病,好不容易存下的積蓄根本無法維持妻子的醫藥所需,靠著四處借貸過了五個年頭,最後他竟意外的因車禍先妻子一步離開人世,不到半年他的妻子也過世,女兒赫連淨薇在孤兒院里待了近三年才被赫連沙的元配夫人接回。
罷到赫連家時淨薇對赫連沙的畏懼始終大于尊敬,不知為何爺爺看見她時總是緊皺著眉頭,讓她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還有那有著一對狡詐鳳眼的鳳夫人更是她驚恐的對象,只有兩個女乃女乃是疼她的。她直到長大後才從女乃女乃們口中得知父親過去的種種,並開始同情起爺爺來。
罷連沙表面上看來威風八面,頂著將軍的頭餃坐擁龐大的財勢,人人無不敬他三分,但娶了三個老婆卻只帶給他一個兒子,而唯一的兒子竟敢公然違抗他,這不啻是當著眾人面前甩他一記耳光,尤其是像他如此心高氣傲的老人,更是無法容忍如此的背叛,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變得更加暴躁易怒,往往一件小事不順心便會遷怒他人。但在赫連淨薇眼里,赫連沙始終是孤獨的。在失去獨生子的前幾年他是那麼的落寞,為了不肖的兒子他已經失去了太多應是屬于他的歡笑,年屆八十的他還有多少日子可活?如果順著他的意思結婚能讓他越來越少出現歡喜表情的老臉上浮出幾許笑意,那麼……她是願意的。
但是碧因卻不了解這一點。
「我有時候一點都不了解你在想什麼,我想你可能不知道「鬧情緒」這三個字該怎麼寫。有時候別把什麼事都憋在心里,鬧鬧情緒會讓你比較舒坦的,過多的壓抑並不健康。」
「我沒有壓抑。」
「你沒有才怪!你真以為我會看不出來嗎?」
「碧因,給我一點支持好嗎?」她已無力再跟好友爭辯,爺爺不會害她的,她始終這麼相信著。但是要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她何嘗不害怕呢?
「我只會建議你逃婚。」
「我不可能那麼做的。」赫連淨薇搖搖頭,她了解碧因並不明白爺爺是怎樣的人,爺爺忍受不了第二次的背叛的。
「淨薇,你不會快樂的。」吳碧因語重心長地說。
「我想我會盡力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事,他……應該不會對我太差。」其實只要爺爺高興,她什麼都肯做的。
「算了!我也是為你好啊!身為你的朋友,我當然也希望你能夠過得幸福。其實我早就知道勸不動你了,你就是對你爺爺這麼的忠心耿耿,誰也拿你沒辦法!」吳碧因鼓起腮幫子,一臉的無奈。「說真的,你可要好好記住,不管楚風衛怎麼對你,都有我在哦!如果你當我是朋友,他要是欺負你,你可要頭一個告訴我,知不知道?」
罷連淨薇一向習慣把心事悶在心里,就算面對碧因也難得說出口,也難怪碧因會這麼擔心她。「我答應你。可是他應該不會欺負我的,傳聞中的他不是……」楚風衛一向以風流多情聞名,自然不會有打女人等等的行徑發生才是。
「你以為什麼才算欺負你?你就不怕他在外頭拈花惹草啊!非得要打女人才算是欺負嗎?你啊!怎不教人擔心哦!」
唉!其實要是楚風衛真的在外頭亂搞,她倒是不介意。要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成為夫妻,對她來說已經夠困難的了,婚姻關系代表著後頭還有著更深一層的親密接觸,那對她來講才是最困難的一部分,若是楚風衛真能在外頭解決他某方面的需要,她才是真的松一口氣呢!
真正的戀愛會是怎麼一回事呢?也許今生她是不可能明白了,遺憾嗎?那倒是真的有一點。在同學爭相搶閱報章上楚風衛的報導時,她曾有過一分鐘的沖動想看看他的模樣,但也只限于那六十秒,最終她還是沒有浪費時間去想像過楚風衛的外貌,他們的婚事都已經決定了,就算他再好再壞又能改變什麼?
一段平靜的愛戀對她而言是多奢侈的事啊!
罷連淨薇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想撐過還剩五分鐘就可以結束的畢業典禮,但閃爍的鎂光燈卻不容許她浸婬于自我的思緒中,還有由人群中隱約而來的刺人目光,在這些半同情、半艷羨的眼神注視著她的此刻,她還能保有什麼自我意識?
漸漸的,她發現要撐過這剩余的五分鐘學生生涯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個怪異的細小麻意從她左後方刺進她的感官神經,是一股莫名的意念,也是股強大力量,正無聲無息、毫不避諱的直直投射于她身上。
不由自主的一陣寒意蔓延至她的全身,她用盡全身的力氣要自己拒絕回頭望向那股力量的來源,心頭的黑雲隨著一分一秒的流逝越積越大。
憊好時間並不會因為她的感覺而停止,畢業典禮還是在預定的時間內結束了,但她緊繃的心情卻未因此稍懈,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他出現了。
不遠處的爺爺仍是一臉的威嚴,和笑得合不攏嘴的鳳夫人正朝她的方向望來,她鎮定地起身,越過人群往他們的所在走去。
「赫連將軍,恭喜了。」恭賀聲不絕于耳地從四周圍著他們的人們嘴里傳出。
「將軍,您可不可以談談您對此次赫連企業跟楚天集團的合作案有何看法?」記者爭先恐後地搶著最新消息,數支麥克風聚集在赫連沙身前。
「這些問題赫連企業會會同楚天集團對外召開記者會說明。」身為赫連企業的總經理謝茂山陪著笑臉回道。
「那將軍可不可以針對赫連小姐和楚風衛先生的婚事發表一些感言呢?」記者們好不容易才逮到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見到了久未露面的赫連沙本人,誰也不肯輕易放過采訪赫連沙的好時機,既然赫連沙不願意提合作的事,那他唯一的孫女赫連淨薇的婚事總可以問問吧?
「嗯……」謝茂山顯然有些為難,即使身為鳳夫人的手足,算算輩分淨薇還尊稱他一聲舅公,但是針對此次的事件他仍抱著十分謹慎的心情,任何不當的回答對赫連企業來說都是項威脅。
謝茂山猶豫的同時,人群里突然傳來另一陣騷動。「楚先生到了!」
沒錯!隨著人群自動向兩旁分開,投向淨薇身上那道氣也越形強烈,她悄悄地握緊發顫的手,眼楮只能朝地面望去,她知道他已經看到她了。
「楚風衛先生來了!」記者群里發現了來人的身分,紛紛壓低了聲音,但仍掩不住興奮的音調。
楚風衛帶著一行人,從容地走近赫連沙一家人所在之處,俊朗黝黑的臉上掛著一抹足以讓所有女性為他傾倒的迷人微笑。場內所有的女性,不論年齡,像是遇著了初戀的愛人般,臉上均漾起了夢幻似的微笑。
「赫連將軍,夫人。」他先是有禮問安,但他的目光卻毫不掩飾地停留在赫連淨薇的臉上。
罷連淨薇明顯地瑟縮了一下,無法適應他仿佛在驗貨般的眼神。
「風衛,你來得正好,由你來對大家說明你跟淨薇的婚事吧!」鳳夫人對這個即將成為赫連家乘龍快婿的楚風衛,簡直是欣賞得不得了
「是啊!楚先生可不可以大略談一談你跟赫連小姐的婚事?」
「據消息指出,你們即將在十天後完婚是真的嗎?」
記者們爭先恐後地發問。
「我和赫連小姐確實是預定在十天後完婚。」楚風衛帶著微笑說道。「我今天來的目的是要接我的未婚妻,其他的事項等一下周先生會向各位說明。」
發言的過程他的眼楮只看著赫連淨薇,在外人看來自然是情人眼里容不下別人。
雖然楚風衛擺明了說明到此,但記者們仍忍不住發問。
「楚先生,可不可以聊聊你和赫連小姐是怎麼認識的?」
「楚先生是在一般商界的聚會里和赫連小姐相識的。」身為楚天集團的對外發言人周為先,適時為楚風衛回答。
記者們紛紛露出了遺憾的神情,明白楚風衛是不會再回答任何問題了,雖然一邊听著周為先的對外發言,但他們的眼楮仍忍不住往楚風衛朝赫連淨薇走去的方向望著。
「將軍,我晚上會再到府上一趟,先告辭了。」楚風衛簡單地向赫連沙說道,並伸出大手至赫連淨薇面前。
罷連淨薇訝異地看著他,一時意會不過來他要做什麼。
「好,晚上你送淨薇回來再好好陪將軍聊聊,你們年輕人去吃吃飯、逛逛街什麼的,也好培養培養感情。」鳳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淨薇,還愣著做什麼?快陪風衛出去逛逛啊!風衛可是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的,你可要好好陪陪人家,知不知道?」
罷連淨薇這才收起驚訝的表情,鼓足勇氣將手放至楚風衛的大掌中。
他的手很有力,迅速的將她的柔荑握緊,雖不是很粗魯,但就是感受得到他掌中所蘊含的力道。頭一次被異性在大庭廣眾之下握住縴手,她有點不自在,悄悄地讓紅暈爬滿了小臉。
鎂光燈在楚風衛牽住罷連淨薇的手時開始猛烈閃起,他帶著她穿過重重的人海,沿路上所有人的眼光皆投注于他們身上,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祝福的,也有不贊同的。
罷連淨薇看見碧因一臉憂心忡忡地站在人群中,她不敢露出任何泄漏自己心情的表情,只是看著碧因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她才低下頭直盯著楚風衛與自己交握的手。人群在他們通過時自然讓開,但是行至大門口時楚風衛突然停了下來。
罷連淨薇抬頭望去,只見一名眼熟的女子站在他們的前方,一臉凝重地看著他們。
楚風衛似乎並不訝異女子的出現,冷靜地回視她。赫連淨薇的心猛地停了一秒,以為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時,那女子便舉步離開,但她並沒有忽略女子離去之前看著自己的眼神。
同情!
她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她只覺得整個人顫了一下,但是手掌傳來的力量卻讓她來不及細想。只見楚風衛向他身旁的人說了幾句話,一群類似保鏢的人立刻上前圍住他們,接下來她便被他迅速帶離。
「媽的!大哥,你可千萬別開玩笑!這玩笑太不好笑了。」楚雨戎怒火沖天地朝音樂會館走去,一邊喃喃罵道。「大哥到底想做什麼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明白八年前的事件在楚家人心中留有不可磨滅的創傷,但是迎娶一個可能是楚家仇人的孫女兒?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她知道大哥仍對八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懷,但是報復……
拿自己的婚姻作為報復的工具,這又真能達到什麼效果?
大哥的脾氣她不是不了解,他平時對待弟妹們雖然相當寬容,但是固執起來他更是可怕到不容任何人勸說,更何況這一回他分明是擺明了堅持的態度;從他方才從容回視著她的神態看來,他早算定了她一定會出現,兩人互視的結果竟是她先敗下陣來,正是因為她明白大哥的執拗。
他不會听她的!身為楚天集團的總裁,人稱商業奇才的楚風衛,怎麼有可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但那可憐的赫連淨薇怎麼辦?她是無辜的啊!
楚雨戎只希望一切不會如她想像中糟糕才好。
「下午兩點要開下半年度的研發產品會議,跟日本的大島社長約在三點半……」
一上了楚風衛的勞斯來斯轎車,他的男秘書便開始了一長串的行程報告。
「公關部後天要發的新聞稿需要幾張婚紗照,所以等一下我們會直接到婚紗攝影禮服公司去,珠寶公司會派專人帶你所選的珠寶到婚紗店……」
罷連淨薇驚訝地發現這個萬能秘書也著手處理她與楚風衛的婚事,不但包括拍攝婚紗的事,連酒店的聯系、宴會名單都一手包辦。
她發現楚風衛的手不知何時已放在她縴腰上,一個輕巧的挪移,她的身體竟被移至他身旁。她略帶慌張地看了他一眼,他只是冷冷地盯著她瞧,再一個用力,她整個人便被抱到他腿上了。
天!他怎麼可以這樣?他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啊!
她慌張得不知該將手腳往哪兒擺,為了平衡又不得不抓住他,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要抓哪里。
他似乎相當習慣女人投懷送抱,很自然的將她的手拉至他肩上,一手好整以暇地摟住她的腰,絲毫不因秘書等人的存在而感到有任何不自在。那位秘書也沒有因為他的動作而露出其他的表情,仍一逕報告公事。
「可以了。」直到楚風衛出聲,男秘書才停止了一長串的報告。
罷連淨薇在他腿上坐立難安,卻又不敢有任何的抗議。
「你知道我們在幾天後會有個婚禮吧?」他低頭貼近她細致的頸邊說著,語調低沉,在她耳里听起來卻像在宣判著什麼。見她點點頭,他才繼續道︰「你想學做一個好妻子,就必須習慣我,明白嗎?」
她再度點點頭,回想起在校園里時常看到學生情侶們公開的親匿畫面,就和他們倆現在的樣子差不多。他們就要結婚了,也許這樣的親匿也是應該的吧?但是她無法接受與他這麼近的接觸,整個人不由自主僵硬著。
楚風衛聞名遐邇的風流氣度仍被她感受到了,他輕吐在她頸邊的氣息從那兒緩緩蔓延開來,她感覺到整個人無故燥熱起來,秀發被他輕拂至耳後,頸邊傳來一個濕濡的觸感,由淺變深。天!他在吻她的頸側,完全不顧是否有人同在一輛車上。
她發覺楚風衛是個不會理會別人感受的人,也許是一向不顧他人眼光慣了,想起和他有關的報導,雖然她沒看過,但碧因成天在她耳邊叨念著,她或多或少也听進了一些,他放蕩不羈的行徑早就傳遍上流社會了,如今她也成了他的對象,這才發現他跟外界傳聞所差無幾。
「你在想什麼?」虧他吻了這麼久!她可是頭一個被他吻得心不在焉的女人。
罷連淨薇黑亮的眼楮閃過一道迷惘的光芒,低垂著頭變成她面對著他時的習慣。
「不回答?」他帶著嘲諷說道︰「這倒好,我也不喜歡話多的女人,你就保持安靜的習慣吧!」
匆匆在婚紗攝影禮服公司拍下一場迅速的婚紗照後,赫連淨薇便跟著楚風衛的助理來到楚天大樓,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此刻應該是他面會日本大島商社社長的時候。
方才一到婚紗攝影禮服公司,她便馬上被換上了一襲雪白婚紗,化妝師和美發師一群人將她團團圍住,趕著將她打扮好讓她盡快上場拍照。楚風衛一語不發地和她拍了些照片便先行離去,只留下一位楚天的女性高級助理,並陪她用過午餐才回到楚天大樓,然後她就被留在會客室里直到現在。她縴弱的身子在偌大的高級皮沙發椅里顯得嬌小極了。
也許是心情過于浮躁,自從楚風衛在她頸邊留下吻痕後……不!應該說是從他出現在她眼前開始,她唯一自傲的冷靜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風衛真的是個好看的男人,但是吸引她的並不止是他的外表,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儀,好像所有人都得服從他,就像是爺爺年輕時給人的那種感覺,是個天生的王者。
但就算沒有心理準備,她也不至于慌亂成這樣呀。
也許楚風衛真有他的魅力存在,因為一向對異性冷然的她,竟也不知不覺因他的出現而慌了手腳。一開始她便從碧因那兒听了許多有關他的傳聞,能以調情聖手聞名的男人,自然在談情說愛方面有著一定的不凡程度,但為何什麼情什麼愛還都沒談到,他竟然就直接「動口」了呢?
她起身走至落地窗邊,俯瞰三十五樓之下的街景。
這樣下去怎麼得了!虧她還曾經以為像他那麼愛沾花惹草的男人,婚後定會流連于花叢,然後把她這個「楚太太」打入冷宮,但照這情況看來,她的如意算盤似乎打得太早了。接下來她該怎麼辦?正如他所言的去習慣他的存在嗎?這要她怎麼去習慣?即使從小到大她早已習慣了異性以愛慕的眼光追隨著她的身影,但是楚風衛不一樣,她不是瞎子,也不是完全沒感覺,她可以很清楚地分辨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里沒有愛戀,而是存著一種讓她說不出口的目的,她無法形容那種感覺,更不明白他眼神所蘊含的意思,那像是在向她索求著什麼,就像他的手踫觸她的時候,她老覺得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存在。
他摟著她時雖不是很用力,但她明白他的放松還是足以讓他在她稍有移動時瞬間捉住她,就像只動作迅速的豹,看似慵懶,卻又有著一雙電力十足的眼眸。她不得不承認那正是自己所懼怕的。也許這一輩子她終究逃不離宿命的安排,身為赫連家的人,她就得接受這一切,但……就這樣接受嗎?
心中奇怪的預感不知道在向她警示什麼,為什麼她總覺得不太對勁?
楚風衛走進會客室時看到的就是赫連淨薇倚著落地窗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的出神模樣,她穿著一襲白色羊毛連身短裙,和一件同色系的短外套,及腰的長發披泄在肩後,是如此的清純可人。
「在想什麼?」
不知道楚風衛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當他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時,她差點跳了起來。
「沒……沒什麼。你忙完了?」她避開他的眼楮,輕巧的將身子移開。
憊來不及將兩人的距離拉開至讓她感到安全的程度,他已經伸出手攔住她。
「你好像在怕什麼?」他的嘴角輕扯,露出一貫的嘲弄神情,明知她的恐懼卻又假裝不明白。
「沒有啊!」她的表情看來有這麼明顯嗎?赫連淨薇勉強地露出一笑。
「你該不會像個孩子一樣,還在幻想著童話般的愛情故事吧?」
一語說中她的心事,赫連淨薇的臉蛋瞬間酡紅起來。對于從沒談過戀愛的她,跟一般期待愛情到來的女孩們一樣,多多少少會對這玩意兒有點遐想,就算再怎麼裝作不在意,她還是懷有一點點的希望,但楚風衛這一問卻像是在告訴她別妄想了。
她像是當場被抓包的小阿一樣,一時還真說不出話來。
「你身為赫連家的人,應該多少也懂得一點商場上的事,現在早就沒有因愛而結合的那回事了,現實是比幻想實際太多了,要成為我的妻子你最好先了解這一點。」他冷冷地道。「鳳夫人沒跟你提起我們之所以會結婚的原因嗎?」
「她只提了一點。」
罷連淨薇所言不虛,鳳夫人在前些日子曾將她叫到花房,跟她提到一些赫連企業目前面臨的狀況,說是現在新興產業突起,老字號的赫連在經營上似乎有些不順,但也不至于到無法經營的地步,總之只要能與楚天集團合作,赫連企業今後在商場上只會站得更穩,也不怕辛苦打下的基業後繼無人。
都怪赫連家只有她這個弱質的女輩傳人,若是身為男兒身的話,也許就不用面對被婚配的命運,也許她命該如此吧!
「赫連企業百分之三十五的股分早已被楚天集團買進,將軍也已經多年不管事了,鳳夫人自然了解該怎麼將損失降到最低。下個月楚天即將再買進赫連百分之三十的股分。」
罷連淨薇美眸猛然一睜,如果下個月楚天的交易成功了,赫連企業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分不就全在楚風衛手中了嗎?
「別擔心。」楚風衛輕撫著她的粉女敕臉頰,邪惡地笑了笑。「也許這消息太早傳進鳳夫人耳里了。知道剛好我少了一個妻子後,鳳夫人馬上把你免費奉送給我,外加百分之二十赫連企業的股分為嫁妝。」
「怎麼……」鳳夫人她怎麼可以這麼做?赫連淨薇的眼里滿是怨懟。
楚風衛不顧她的反應繼續說了下去,「也許她以為這一來赫連企業便免于被楚天集團完全掌控的命運,但是現在最清楚一切狀況的人變成你了,接下來就得靠你,你懂我的意思嗎?」
罷連淨薇愣愣地听他把一件原本就不帶任何浪漫成分的婚姻講得更加現實,絕麗的臉龐蒙上一層陰影。
楚風衛一手叉腰,一手輕輕撫上她蜜桃般的臉頰,魅惑人心的黑眸露出一絲寒氣。
「我的言下之意是,如果你能如我所需要,扮演好一個好妻子的角色,我可以考慮暫時不公開楚天早已擁有赫連企業百分之三十五股分的事實,並且在這段時間之內幫助赫連企業所面臨的財務危機,畢竟我也不想讓我手中的股票變得一文不值,如果你的表現不能讓我滿意的話……」他的手漸漸移至她玲瓏的腰際緊緊一帶,讓她與他的身子貼在一起。「花幾個錢玩玩一個女人,對我來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知道毀了赫連對我來說有多麼輕而易舉。」
他壓向她玫瑰般的紅唇,感覺她的唇瓣在他強硬的索吻下輕顫,一股報復的快感閃過他的腦海。
「你可以毀了赫連……為什麼還要加上我?」以他的說法听來也並不想挽救赫連企業,但從沒見過她的他,為什麼會在眾多女子中獨挑上她成為他的新娘。
「是鳳夫人向我推薦你的。」他像是在贊美她的美麗,不過她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快樂。「不過,看來你對自己的容貌並沒有什麼信心嘛!安心吧!我看得上眼的女人應該都算不賴。」
她不理會他的話,反而問道︰「赫連企業的財務有問題嗎?」她怎麼沒听鳳夫人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