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
童海藍推開玻璃門,迎接她的是阿瓏充滿朝氣的聲音。
「咦?桀勛不在嗎?」眼看豪華吧台後只站了阿瓏一個人,童海藍微怔。
虧她特地提早離開,結果卻撲了空。
「桀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說要一個人去流浪。」阿瓏笑眯眯的解釋。「海藍姐想喝什麼?」
「流浪?」
「這是他的說法,說穿了就是找地方一個人靜一靜。」
「原來如此。」童海藍勉強笑了笑,尚桀勛為何心情不好,原因她最清楚。
肯定和中午的爭執有關。
「海藍姐想喝什麼?」阿瓏抽張干淨的紙巾拭手。「一樣Taquilabomb?」
「嗯。」尚桀勛不在,童海藍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
「等等,我不要Taquilabomb,」回過神,童海藍忽然改變心意。「我改點亞力山大好了。」
「亞力山大?」有些詭譎地瞥了眼童海藍,阿瓏唇邊浮現一抹笑。
「阿瓏,你干嘛笑得這麼古怪?」被笑得有些毛毛的,童海藍皺眉。
「沒什麼,不過就是笑嘛!」阿瓏越笑越神秘。「只是覺得海藍姐有些變了。」
「我變什麼?」童海藍沒好氣地問。
「從前只喝Taquilabomb,如今忽然改變習慣,八成和桀有關吧?」阿瓏心知肚明的問。
「阿瓏!」被人一語道破心事,童海藍粉頰微熱。
「桀是很容易讓女人心動的男人,從以前就這樣,在情場上無往不利,他看上的女孩子沒有一個能從他手中全身而退。」
「……」
「海藍姐,桀是我的好友,站在我的立場的確不方便說什麼,但是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阿瓏語重心長的提醒。「你千萬要謹慎哪!我不希望看見你傷心的樣子。」
洗完熱騰騰的澡,隨意用毛巾將長發包起,坐在槔木地板上的童海藍翻開許久不曾動過的日記本,上頭六個斗大的字體冷不防跳入眼簾。
一定要幸福喔!
這是當初被歐賢夫拋棄時,她鼓勵自己的話,只不過兩年過去,她卻覺得幸福離她越來越遠。
幸福,怎樣才算幸福呢?
找個成熟穩重的好男人嫁了,共組美滿家庭,從此不再睡眠不足、承受工作壓力,更不用再受豬頭總經理的窩囊氣,這樣應該夠幸福了吧?!只可惜天地之大、人海茫茫,好男人到哪里找呀?
再過十年……經過歲月磨練後的尚桀勛想必會是個好男人吧!當孩子氣褪去,變得成熟穩重,那時他三十四歲,正是男人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她卻已變成三十八歲,直逼歐巴桑的年紀……
忘記是誰說過在愛情的國度里年齡不是問題,只是跨越不過的鴻溝而已……
唉!不想了、不想了,明知道她和尚桀勛之間是不可能的,連阿瓏都這麼暗示她了,她還在胡思亂想什麼?她總是愛上不對的人、喜歡上不對的對象,再這樣下去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幸福。
叮咚叮咚叮咚……急促的門鈴聲拉回她飄遠的神志,她愣了愣,狐疑的起身前去應門。
「誰呀?」
「是我。」熟悉的男音她不會錯听。
「桀勛?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事嗎?」童海藍吃驚地打開門,發現他渾身被雨淋得濕透。「下這麼大雨,你沒撐傘?」
「回去時听阿瓏說你來找我,所以我匆匆忙忙就跑來了。」喘著氣,他伸手抹去臉上的水珠。「沒想到你特地來找我,我卻不在,讓你白跑一趟了。」
他懊惱的表情很真,童海藍蹙起眉心。
他可真重視她呀!面對這樣的男人,哪個女人會不動心?
「進來吧!我拿毛巾給你擦干。」無聲地嘆口氣,她側身讓出空位讓他進門。
她已經能預見自己掉入無法回頭的深淵。
「海藍,你來Dark
埃藍從來沒有去Dark
深深看他燦爛的笑容一眼,童海藍在他面前端正跪坐下來,表情凝肅。很多事提早說清楚比較好,就算心動也要懂得慧劍斬情絲。「我……」
「你想說什麼?」見她再嚴肅不過的神情,尚桀勛心中警鈴大作。
「桀勛,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是某些事必須講明白。」她盡量表現出平靜的模樣,儼然一副「成年人」的風範。
笑容慢慢斂起,尚桀勛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如果又是要說些我們不適合的話,我不想听。」他在下著傾盆大雨的夜里滿懷期待的來找她,並不是為了听這些廢話。
「桀勛--」還沒切入正題,她已經先踫軟釘子。
「感情是不能講道理的,憑的是感覺,你喜歡我嗎?」他不想再玩文字游戲,听些似是而非的人生大道理,他做事向來憑感覺,而他現在就想知道她的感覺。
「很多事不是光喜歡就可以,還要考慮未來……」可惡!她的頭又開始抽疼了,每次面對尚桀勛,就像面對一個固執的大孩子。
「我喜歡你!不管未來結果如何,我都想跟你在一起,保護你、照顧你,這樣夠清楚沒有?」既然她不明白,他不介意把話挑明說。
他的告白太直接,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童海藍愣住,原本想好的說詞全部當機。
的確,尚桀勛就像個大孩子,正因為他像大孩子,所以連喜歡都不懂得拐彎抹角,就這樣狠狠地撞進她心里。
他想保護她……光是這句話就讓她感動得要命。她所開出的條件里,能保護她、照顧她是最重要的,無論再堅強的女強人都有一顆需要被呵護的心。
「我喜歡你,童海藍。」尚桀勛伸手將失神的人兒用力擁在懷里。「我喜歡你。」
她到底有多久沒有被人緊緊擁抱過了?他的衣服透著濕意,嗅進的全是屬于他的味道,因為他這句話,童海藍寂寞已久的心彷佛終于找到可依靠的角落,築起的心防也一塊一塊崩塌。她靜靜地任他抱著,眼眶悄悄紅了半圈。
原來桀勛的臂膀也是這麼溫暖、這麼有安全感啊!
不能否認的,她喜歡他,無論她表現出多冷漠的態度,她早愛上他如陽光般燦爛的笑顏。
尚桀勛擁住她的臂膀,用力得彷佛要將她揉入骨血里,他溫柔地吻住她的唇,連帶堵住她的猶豫與不安。
窗外,大雨滂沱;屋里,春光旖旎,夜,還很長……
早晨八點整,鬧鐘準時響起。
童海藍關掉鬧鐘,感覺到橫放在她腰間的重量,她遲疑了下,回眸看向睡得正沉的年輕俊顏。
她,童海藍,二十八歲,七個鐘頭前才接受一名完全不符合她擇偶條件的男人,明知道兩人沒有未來,她還是像著魔一樣的答應了。
一定是他說話的語氣太過溫柔!童海藍不禁喪氣的想,才會一時被蠱惑,所有理智都停擺,她要的結果明明不是這樣!人家她明明是要他把話說明白,和他劃清界線,結果……
纏綿一整夜,她渾身的骨頭都快散了。
二十四歲的美型陽光大男孩偏愛她一個人,說出去肯定羨煞其它熟女級的女子!而陽光大男孩固然好,養眼又顧身體,但是想起來就極度沒有安全感,偏偏他那句「我會保護你」直說進她心坎里……
所以她上鉤了,簡單吧?!
童海藍輕手輕腳的下床更衣,心里不斷懊惱自責,不懂自己昨夜到底是哪條神經接錯線?
女人哪!丙然很容易被甜言蜜語打動,然後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混亂復雜,誰來幫她指點一條明路吧!
「……燈光部分還是有點問題,麻煩你們再測試一次,不然晚上的宴會臨時出狀況就糟糕了,」童海藍專心看著手中的筆記本,沉吟片刻,「尤其是靠近門口從右邊數過來的第二盞燈,老是忽明忽滅,燈管應該要換新了。」
「好,我們馬上再測一次。」身穿藍色工作服的年輕人點點頭,目光刻意避開童海藍雪白的頸項。
「那就麻煩你們了。」沒發覺到他的異樣,童海藍笑著道謝。
「看來海藍姐昨天晚上過得很激情喔!」見工作人員離開後,子芳竊笑出聲。
「你胡說什麼了哪來的激情?」童海藍心頭一跳,故作鎮定地瞪她。
「這里。」子芳曖昧地比比她雪白的頸項,上頭清楚印著一枚吻痕。
「這里?」直覺撫向脖子,狀況外的童海藍還是一臉不明白,「這里怎麼了?」
子芳清清喉嚨,貼近她耳旁低語。「海藍姐,你的脖子上種了一顆好大的草莓呀!」
熱氣猛然沖上粉頰,童海藍臉龐燒燙,急急退後兩步,美眸驚愕圓睜。
不會吧!
照鏡子時她怎麼沒發現?虧她今天還穿大V領的粉色上衣,她頸邊的草莓肯定更明顯。
都是可惡的尚桀勛,沒事種什麼草莓!教她等等如何見客戶?!
「海藍姐,都這麼大的證據了,你總該松口告訴我男主角是誰吧?」子芳好奇地問。
「那是蚊子叮的。」童海藍嘴硬。
「真是好大一只蚊子呀!」子芳糗她。
「子芳!」又羞又惱的童海藍忍不住揚眸瞪她。
「是、是、是,是蚊子叮的。」有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子芳現在就很識相的附和。
「不行,我必須把它遮起來才行。」捂著頸邊的童海藍急急往外走。
「海藍姐,那是沒得遮的,」子芳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啥東西也遮不住。」
「……」難道真的都不行嗎?粉餅?OK繃?不然撒隆巴斯好了。
可是撒隆巴斯那麼大,貼在脖子上豈不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行!不行!憊是換另一種方法!
「咦?你好眼熟啊!你不是DarkBar的帥哥酒保嗎?怎麼?你昨晚也被‘大蚊子’叮了?」身後傳來子芳打趣的聲音,童海藍這才注意到尚桀勛的存在。
「嗯。」尚桀勛笑著點點頭,衣襟微敞的小麥色胸膛果然也印有一枚吻痕。
童海藍驚愕地瞪著他胸前的吻痕,一時間覺得頭好暈,臉更是燙得可以煎蛋了。他胸前的草莓該不會是她種的吧?但若不是她還能有別人嗎?她不記得自己有這麼激情啊!
「真是巧,」子芳緩緩眨了下美眸,偷偷覷向身旁表情僵硬的童海藍。「海藍姐也被蚊子叮呢!」
「哦?」挑了挑眉,尚桀勛炙熱的眸光睇向童海藍,後者則是假裝專心地看著廊外的玫瑰花海。
裝死。
「听說還是只大蚊子。」子芳突然壓低音量。「現在看起來,應該還是只好看的大蚊子。」原來海藍姐一直沒說出口的秘密情人就是DarkBar的帥哥酒保啊!這可是件大新聞,晚點非去告訴巧倩不可。
「咳咳!」再也不能裝死下去,童海藍沒好氣地瞪了子芳一眼,「蚊子有啥好討論的?如果太閑的話,回去看燈光處理好沒有!」她微窘的趕人。
「好、好,我先走,兩只蚊子慢慢聊。」子芳一副很識相的先走。
「子芳,你--」童海藍拿這位古靈精怪的小助理完全沒轍,回過頭,迎上尚桀勛深不見底的漂亮黑眸,兩個人一陣尷尬。
「你還好嗎?昨夜我沒有弄疼你吧?」尚桀勛先打破沉默,粗糙的大掌輕撫上她頰面。
「沒有。」童海藍垂下頭,覺得尷尬到不行。他非得提起昨天的瘋狂纏綿不可嗎?她已經夠窘了。「你來托斯卡尼大飯店做什麼?」
「來見你,」尚桀勛很理所當然的回答。「今天早晨醒來不見你在身邊,突然好想你。」
油嘴滑舌!童海藍揚眸瞪他一眼,卻不能否認心里一陣甜膩。
懊吧!她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的確很會說話。
「我今天的工作很忙。」不知不覺間,她軟下語調。
「我知道。」皺皺眉,他一副棄夫的可憐表情。
「你先回去吧!我會再給你電話。」
「我的大少爺,你總算回來了,這些天你跑哪兒去了?」特助辦公室里傳來秦特助快感動落淚的聲音。「我好擔心,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是如何面對總裁的。」
「我不是回來看你了?快把你的鼻涕眼淚收一收吧!」掏掏耳朵,尚桀勛托腮望著哭喪著臉的秦特助。
「總裁對你上次在會議前鬧失蹤的事非常生氣,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幾天前老爸從紐約回來了。」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尚桀勛淡淡接口。
「你怎麼知道總裁回來了?」秦特助的表情好驚訝。
「我當然知道,所以才回來解救你呀!」雖然秦特助愛念又愛哭,但終究是跟在他身旁的忠僕,他偶爾還是會關心一下他的死活。
「既然你知道總裁回國,你要不要想個理由和總裁解釋一下?」
「理由?你要我想什麼理由?」尚桀勛薄唇勾笑,有趣地打量他。
「什麼都可以,只要能讓總裁息怒就好,」秦特助焦慮地走來走去,偏頭苦思借口。「這一回總裁是真的生氣了。」
「甭想了,也沒啥好想。」尚桀勛語氣閑涼,一副很無所謂的模樣,頗有一人做事一人當的豪氣。「我臨時走人是事實,就是這樣。」
「在他眼中我從來也不是成材的孩子,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少爺,你遲早會繼承托斯卡尼集團,總不能永遠和總裁鬧這麼僵吧!」秦特助語重心長約說。
「是否繼承托斯卡尼很重要嗎?就算老爸把集團給了別人又如何?當你發現所有的東西都是唾手可得,或許什麼東西對你來說都不重要,我只想活得像自己,不想當個被操縱的傀儡。」
這是天之驕子才能說的話,但他就是得逃誒厚的天之驕子。從小才識過人,二十四歲就從美國念完企管碩士歸國,感情、學業樣樣順遂,這世上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他從來不懂得珍惜。
「少爺,你這樣不行,」秦特助重重嘆氣,卻又不知該如何勸他。「人生不該是這樣的。」
「不然該是怎樣呢?」尚桀勛笑眯眯的反問。
「每一個人都該有努力的目標,有想守護的人,你過得太隨性,遲早有一天會失去最重要的東西而不自知。」
「最重要的東西……」尚桀勛皺起眉,想了想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他是真的不知道,一切都得來的太過輕易,還有什麼是放不開的?
「一定有的,你一定有最重要的東西,只是你還不知道而已。」秦特助憂心忡忡地說。
「既然還不知道,代表一定不是很重要,那麼知不知道也無所謂了。」尚桀勛不在意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