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藍天客棧里熱鬧非凡,原因除了最近即將舉辦的武林大會外,還有水月宮第一殺手櫻無邪和滂雪堡白二堡主精彩交手的過程,說書人在台上說得口沫橫飛,手中木柄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掮。
「水月宮皇甫昊月下達殺令,擺明要取駱與風項上人頭,白二公子听見消息後立刻前往阻止,就在那月黑風高的夜晚,美艷如蠍的櫻無邪和白二公子數度交手,最後……」
說書人越說越激動的聲音傳到二樓雅座,一名身著黑衣,頭戴帽,蒙面紗的女子端起芳茶,美眸的溫度寒冽如刀。
討厭!
「無邪,人家在說你!」面對她而坐的中年女子輕笑。
「是那說書人胡說八道!」櫻無邪粉唇抿緊,茶未喝又重重放回桌上。
「喲!真大的脾氣,是因為白非揚嗎?」
白非揚三個字像根針,不輕不重地扎了她一下,櫻無邪的心微微一縮。「是因為說書人。」她冷淡的語氣依舊。
「是嗎?」中年女子心知肚明的笑笑,也不說破。
「我會殺了他的,」她了然于心的眸光讓櫻無邪坐立難安,「紅姨,我會殺了駱與風,你不用擔心。」
「我沒有擔心啊!」紅姨微笑。
辦姨的回答堵得櫻無邪啞口無言,她悶悶端起茶杯。
是!人家明明什麼也沒說,是她自己無端端在意起來。
「無邪,關于明天的武林大會,你打算怎麼做?」紅姨忽地問道。
「嗯?」
「明天他們要爭盟主之位,你有什麼打算嗎?」
「一堆跳梁小丑,不用宮主出面,我就能打發他們了。」櫻無邪粉唇微勾,一臉鄙夷。
「你不怕有慕容莊或是滂雪堡的人來鬧場?」紅姨皺眉。
「我收到消息,他們目前人遠在百里之外的慕容山莊,不可能一夕趕到這里。」一想到見不到白非揚,櫻無邪分不清心中究竟是開心或是失望。
想見他,又不想見他,種種復雜的心思在心中翻攪。
「所以……」
「所以明天武林盟主的大旗,就等著我搶下吧!」櫻無邪掀起面紗一角,一口飲盡杯內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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縴細的黑色身影在空中半旋,漂亮無聲落地,而抱著大腿在擂台上苦苦申吟的是某派上台比武的大將。
「這位大叔,承讓了。」嬌脆的女音里沒有多少誠意,冷冽的軟劍在陽光下更顯刺眼。「還有人要挑戰嗎?若是沒有,盟主大旗我可要拿下!」
櫻無邪此話一出,台下一片嘩然,卻無人有勇氣出聲,畢竟她在短短一炷香之內已經連續打敗三位高手。
「妖女!你沒有資格拿武林盟主的大旗!」忽地,台下有人大喝出聲。
不耐煩地輕擰眉心,櫻無邪冷眼看向只敢大聲嚷嚷,卻不敢上台的大漢。「既然我打贏所有的人,為什麼不能拿大旗?」
「武林盟主豈能由妖女來做!」大漢生氣地道。
「笑話,武林大賽有此規定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如果你不滿意——」櫻無邪勾勾手指。「歡迎上台比畫。」
「我才不跟妖女一般見識!」大漢漲紅臉,說什麼也不想上台。
「你不上來比畫比畫,又不讓我拿旗,世上有這麼賴皮的事嗎?」櫻無邪越說越有氣。「上來!」
「我不要!」
「上來!」哩叭唆的男人,看了就討厭。
「不要!」
「你——」
「不如由在下來請教吧!」忽地,一抹月牙白的身影從逃邙降,他的笑容溫暖,俊眸瞬也不瞬地看住她。
以為不會再出現的人就活生生站在眼前,櫻無邪不禁有片刻的錯愕,胸口有股軟軟的情緒在騷動,使得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不該在這里,而是該在遙遠的慕容山莊才對,為什麼……
「娘子,請手下留情。」冷不防,白非揚朝她輕輕一揖。
一聲娘子讓全場鴉雀無聲,櫻無邪震驚地看他,仿佛活見鬼子。
娘子?!
「你胡說什麼,誰是你娘子!」咬咬牙,櫻無邪低斥。
「我們拜過堂、成過親,你當然是我娘子。」白非揚薄唇微勾,俊顏似笑非笑,瞧不出他心中真正所想。
「我們毫無瓜葛,你別胡說!」她又氣又急,粉頰漲紅。
「我們拜過堂是事實。」白非揚平靜地解釋。
「可是我們終究分開了!」櫻無邪咬牙切齒的提醒。
當初背信絕情的人是他,如今又有何資格話當年?!
「娘子,你有寫休書嗎?」白非揚挑了挑眉,黑眸里揉盡暖意。
「沒有。」美眸倏然眯細,櫻無邪不禁懷疑眼前的男人是她曾經深愛過的白非揚嗎?曾幾何時,他竟變得如此無賴?!
「那你當然還是我娘子。」白非揚溫聲道。
惡狠狠地瞪住他,櫻無邪的心卻是揪成一團。娘子、娘子,當他無情的對待她後,居然還有臉稱她娘子!
有心痛、有苦澀,還有濃濃的不甘,櫻無邪僅是狠狠地瞪住他,手中的軟劍卻始終抬不起來。
「娘子,我們還要打嗎?」仍是同樣親昵疼愛的語氣,白非揚含笑問。
打?!這樣要怎麼打?他異常的態度擾得她心煩意亂,怎打得下去!
「盟主旗我不要了!你想要就拿走吧!」咬咬牙,櫻無邪惱怒地轉身就走。
他可以對她冷淡,可以對她愧歉,她都知道如何反應,但是他現在一副面對小娘子鬧性子的模樣,她反而不知所措!
這樣是不公平的,他心機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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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全武林的人都知道你和他之間的關系了,我看這件事不好辦。」客棧最里側的上房里燭火搖曳,紅姨體貼地幫彼此斟杯溫茶。
「什麼東西不好辦?就這樣辦啊!」櫻無邪咬住唇,嬌顏倔強。「他喜歡讓全天下的人知道我曾是他的妻子,就讓他們知道啊!最好以後我殺了誰,那筆帳就算在他頭上。」
「無邪,你的性子太烈了。」捧起溫熱的杯,紅姨輕嘆。
「我不能原諒他。」好半晌,無邪悶悶低語。
是的,她無法原諒。
她無法原諒他對她的好,都是因為把她當成另一個人;她無法原諒直到成親前一天他還在照顧柳築茵;她無法原諒他連對她說聲喜歡都不能……一切的一切,她都無法原諒!
蚌地,燭火微跳,櫻無邪和紅姨互使個眼色,她抓起桌上長劍從窗口跳了出去。
客棧里萬籟俱寂,飄浮著某種熟悉的暗香。
「無邪。」低沉的男音輕喊。
櫻無邪嬌軀微震,她咬咬牙,手中長劍猛然出鞘,連聲招呼都不打直接刺了過去。
「無邪,你傷不了我的。」黑暗里,傳來無奈輕嘆。
這句話惹得她心頭更惱,出手更加無情凌厲。
「無邪,事到如今,你還不想听我把話說完嗎?」
「不听!不听!我下听!」
「唉——」又是淡淡的嘆息聲,櫻無邪只覺眼前一花,整個人被摟在溫暖的懷抱中,下一秒她已經被拉入角落里。
「白非揚,你放開我!」她像個任性的孩子拳打腳踢,死命掙扎。
「噓。」只是一個單音,櫻無邪感覺他正緊緊抱著自己,用一種疼愛寵膩的方式。「噓……」
天地好靜,靜到可以清楚听見他的心跳聲,櫻無邪漸漸不掙扎了,只是靜靜地任由他抱著,冰涼的額心抵在他胸前。
曾經,她是那麼希望他能對她溫柔的笑一笑,能抱抱她、能愛她,可他卻將所有的愛給了另一個女子。如今,她心碎離開,他卻又緊緊抱住她不放。
剎那間,她的心好酸、好澀、好苦……
懊委屈。
「無邪,回來我身邊吧!」良久,她听見他這麼說。
她身子一僵,粉唇抿成倔強的弧度。
「回來吧!大家都好想你,等著你回家。」他輕聲道。
「大家是誰?是非羽哥?是老管家?」櫻無邪冷嗤。
「是我。」白非揚輕揉她的發心,一如往常,仿佛他們的決裂不曾發生過。
他想她?!
聞言,櫻無邪倏然揚眸,冷不防望入一雙溫暖深邃的眸子。
「回來吧!水月宮不適合你。」他低聲勸誘。
「水月宮才是我真正的家。」她固執的說。
垂下俊眸,白非揚看見他送她的紅色發梳,心里一陣發軟。
辦色發梳她仍戴著,代表她心里還是念著他的,只是倔強不肯承認罷了。
「無邪,難不成你一輩子都要當水月宮的殺手嗎?」他蹙眉。
「我不管,反正你要保誰,我就殺誰!」她惱怒地道。
丙然是孩子脾氣。
白非揚輕輕執起她的手,握在溫暖的掌心里。「我不希望你的手再沾染血腥。」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櫻無邪用力抽回手,眼中的淚就快掉下來了。
「無邪——」
「請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下次見面我一定殺了你!」一把推開他,櫻無邪突然覺得一陣寒冷迎面而來,她咬咬牙,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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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宮。
筆甫昊月半臥軟榻,星眸半闔,邪魅妖美的俊顏似笑非笑,仿佛已經還忘前方還跪著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靜得沒有一絲聲響,皇甫昊月終于懶洋洋地開口。
「無邪,你還愛著白非揚嗎?」
「宮主?」櫻無邪微怔,倏然抬頭。
「武林大會的事我全听說了,你明明可以取大旗,卻又自己放棄了,是因為那聲娘子把你的心叫軟了嗎?」皇甫昊月睜開俊眸,眸里一片冰寒。
「回宮主的話,我一點都不愛白非揚。」垂下頭,櫻無邪逃避他的眸光。
「既然如此,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放棄盟主大旗呢?」
「無邪知道自己的功夫不是他的對手,又不想水月宮丟了面子,所以才——」
「原來是擔心技不如人哪!」聞言,皇甫昊月笑了,笑得過分溫柔。
「是。」
「那麼……你現在可以甭擔心了,因為我已經幫你布好局,你只要幫我取他的項上人頭回來就行了。」皇甫昊月笑得俊眸彎彎,偏偏從口中吐出來的話冷酷無情。
「他?」櫻無邪身子一僵。
「還會有哪個他,當然是白非揚啊!」皇甫昊月輕聲提醒。
「可是我並非白非揚的對手。」櫻無邪急急解釋。
「我當然知道,所以可愛的無邪,我已經派人去下毒了。」皇甫昊月薄唇勾起冰冷的笑弧。
啷一聲,玉磁壺應聲破碎,白非揚以袍掩面,踉蹌倒退數步。「你——」
「非揚!」慕容仲華看見情況不對,連忙伸手扶住他。
「是水月宮的毒香。」白非揚濃眉擰緊,啞聲道。
「什麼?」慕容仲華不敢置信地回頭瞪向偽裝成僕役的刺客,「來人!快把他拿下!」
來不及了,刺客見任務成功,先一步服毒自盡身亡。
「該死的!」沒想到連慕容山莊都被人混入,慕容仲華氣得連連咒罵,他擔憂地看著白非揚蒼白的臉色。「非揚,你沒事吧?你應該沒吸入毒香吧?」
面對朋友的提問,白非揚放下衣袖,薄唇勾起譏誚的笑痕。「你說呢?」
「你當然沒有吸入毒香,你的身手——」
「我吸了毒香,」白非揚平靜地截斷他的話。「我已經中毒了。」
櫻無邪靜靜站在床前,凝睇白非揚熟睡的俊顏,眼尖的發現他頰邊那抹病態的紅暈。
毒香。
冷銳的匕首緊緊握在掌中,而他正毫無防備的熟睡,櫻無邪的粉唇不自覺抿緊。
「不下手嗎?」忽地,她听見他這麼說。
「你——」她瞠圓美眸。
「你不下手嗎?無邪?皇甫昊月不是派你來殺我?」白非揚緩緩睜開俊眸,眸底一片暖意。
「我要殺不殺由我自己決定,犯下著你多嘴!」他平靜的語氣讓她更惱。
「你若不殺我,要怎麼向皇甫昊月復命?」
惡狠狠地瞪著他,櫻無邪好幾次張口欲言,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你中了毒香。」
「我知道。」他頷首。
氣怒地瞪著他,她的美眸幾乎要噴出火光。「就這樣?」
水月宮的毒香堪稱一絕,除了本門解藥外無法可解,他並非不知道,如今竟還用這種雲淡風輕的口吻說話,真是——
氣死她了!
「若是沒有解藥,不用我動手,你也死定了。」她咬牙道。
「我知道。」
又是一句「我知道」!真是氣死她了!懊氣、好氣。
「無邪。」白非揚坐起身,他只穿著白色單衣,約略可以看出他寬大結實的胸膛,櫻無邪粉頰微紅的別開臉。
「嗯?」
「別想做傻事。」她的性子他還會不知道嗎?他叮嚀。
「什麼傻事?」有種被抓包的心虛,她逃避他的眸光。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無邪。」他嘆氣。
「我不懂。」
「你懂的,無邪。」白非揚目光如炬。
倔強地別開臉,櫻無邪不發一語。
「無邪,千萬別去偷解藥,干萬別這樣做。」不知道過了多久,白非揚低柔的嗓音響起。
「我不會眼睜睜看你死的,絕對不會。」悄悄握緊拳,她固執地說。
白非揚斂下俊眸,大掌包住她的粉拳,赫然發現她的手好冰涼。
不管她表現得多麼冷漠難親近,那都是裝出來,其實她骨子里還是當年的小無邪,此刻她心里一定為他十分焦急吧!「無邪,答應我,別去偷解藥,別讓我擔心。」他低聲開口。
咬緊牙,她不肯回答。
「無邪?」溫暖的大手捧住她的粉頰,要她直視自己。
「不管你怎麼說,反正我自有打算!」櫻無邪倏然揚起美眸,眸中淚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