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台北後,海婧翎只想趕快全心投入工作,于是一回到家,她立刻寄出了第一份履歷。
她選擇的是一家由傳統成衣業,成功轉型為跨國集團的「尼普靳」公司。
奇怪的是,幾天後她便收到錄取通知,連面試都沒有,這家公司便請她明天直接報到。
這奇怪的決定讓海婧翎起了疑心,更詭異的是,這回父親竟連吭都沒吭一聲,還叫她趕緊去上班?
于是她上網再次查了一下該公司的資料,發覺這家公司的總經理擁有哈佛大學MBA學位的高學歷,名叫倪正杰。
「倪……」這姓氏實在太熱悉了,逼得海婧翎不得不做出奇怪的聯想。
棒日,她一到「尼普斯」,竟是該公司的總經理親自接見她。
她狐疑地走進會客室,一進門便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正面向窗外,背對著她。
「您好。我是……」海婧翎的話還沒說完,男子回過頭,眸中有明顯的笑意。
他的笑容太過親切,不太像對初次見面的員工該有的態度。
「海小姐請坐。」
「我認識你嗎?」或許唐突,但海婧翎實在不想浪費時間。
男子有些訝異她直率的問法,但隨即重新掛上笑容。「該說巧合嗎?我沒想到會收到你投遞的履歷。」
「我今天並不是來報到的。」
「我感覺得出來。」他維持著儒雅的笑容,開門見山道︰「我是倪新的兒子,倪正杰。」
埃婧翎一愣,接著腦中所有的疑惑都得到解答。「你是倪伯伯的兒子?」
她記得之前父親曾提過這號人物,當時她想也沒想地拒絕了,卻沒想到自己現在竟陰錯陽差的自動送上門。
天啊!她的頭開始隱隱作痛。
「撇開兩家私底下的交情,我公司目前很需要像你這麼優秀的人才。」倪正杰開口,怎麼也不肯放過這天大的好機會。
「很抱歉,這不是我要的。」海婧翎淡淡地開口,直接打消來此上班的打算。
「給彼此一個機會如何?我近日有一個企劃案要推出,這是你的強項,就交由你專案負責。」
突然被委于重任,海婧翎愣在原地。「你對我一點都不了解,這樣不會太冒險嗎?」
倪正杰看著她防備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放心,如果你表現的不好,我一樣會把你踢出去的。」
他玩笑似的話讓她心情放松下來,莞爾一笑。不禁開始好奇,倪正杰會交給她什麼樣的企劃。
倪正杰犀利地捕捉她眸中一閃而過的興致,不疾不徐地道︰「我父親的事業是傳統的成衣業,我在國外‘流放’了幾年,觀察了現在市場的不同走向,發覺潛水衣界的市場在台灣大有可為。」
潛水衣……海婧翎不由自主想起美麗的墾丁——
藍天白雲、讓人感到幽微的酸、幽微的愁及溫沉的口琴聲,還有那一個倚在陽台,半果著身吹口琴的男子……
「你沒興趣嗎?海小姐。」
埃婧翎猛地回神,沒想到自己會在他面前失神。「不,我覺得很有挑戰性。」
她表面不慌不忙,心底卻暗自懊惱,她怎麼會因為「潛水衣」三個字就想到聶單揚呢?
他對她的影響力,遠遠超過當初所預期,每到夜深人靜時,她總會想起在墾丁的那一個星期。
這可惡、該死的渾蛋!
「歡迎你的加入。」倪正杰因為她的答案眉開眼笑。「那你幾時可以上班?」他直截了當地問,並不打算給她絲毫考慮的時間。
微皺眉頭,海婧翎因為他強勢的作風感到些許不悅,再細想,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商人本色吧!
埃婧翎稍作思考後,立刻爽快地開口︰「就明天吧!」
「好,我會通知人事部。」
「那我先走了。」海婧翎笑容疏離,朝他有禮地彎了彎腰,準備離開。
在她要打開門的那一剎那,倪正杰開口了。「等等!我下班之後可以請你喝杯酒嗎?」
埃婧翎回過頭,直接回絕道︰「我晚上很少出門的,抱歉!」
「沒關系,以後有的是機會。」被拒絕的他有些尷尬,卻聰明地打住卑題。
「對了,如果我來這兒上班,我希望倪先生能拋開兩家的情誼,我不想參雜太多私人的交情在公事里。」
意思很明白,她喜歡公私分明。
倪正杰附和地開口︰「這也是我的基本要求。」
丙然,海婧翎不同于一般女生,撇開她的家世不說,她的美貌與智慧完全符合他所要的伴侶條件。
正好近水樓台,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他都要把她追到手!
***
一走出「尼普斯」大門,海婧翎再也忍不住地擰起秀眉,方才莫名其妙地想起聶單揚,讓她的腳步顯得有些沉重。
她與聶單揚那段情,表面上她比他干脆,但事實上回到台北後她才知道,她的心早就失去原本的豁達與坦率了。
手機突地響了起來,是支陌生的電話號碼。
她猶豫了半刻才接起來。
「喂,請問是海婧翎嗎?」
聲音有點熟,好像在哪听過,海婧翎不解地問︰「我是,請問你是……」
「海姐,我是小天,記得嗎?」電話那頭傳來小天如釋重負的聲音。
埃婧翎的情緒在瞬間繃緊。「嗯,我記得你,有什麼事嗎?」
「海姐什麼時候回來?」
「我回去做什麼?」她不解,大大的不解。
「你再不回來,‘海揚’就要被老大夷為平地了!」小天可憐兮兮地說,身旁還有好幾聲哀號聲附和著。
「為什麼?」提起聶單揚,海婧翎蹙起眉。
「老大見不著你心里不爽快,見人就炸。」
意圖很明顯,海婧翎忍住心中的不悅問︰「他要你打電話給我?」
「怎麼可能啦,是我們受不了老大兩天一雷三天一雨的暴力,才想到要向你求救,海姐你什麼時候回來?」
「如果他有心,就叫他自己來找我,而不是在他的地盤搞鬼!」可惡的男人,海婧翎有些氣惱地開口。
「你也知道男人嘛,總是愛面子,你的離開給他粉大、粉大的震撼,脾氣超暴躁之外,還瘦了一圈耶。」
「他要怎樣隨便他!」海婧翎嘴上強硬︰心思卻還是忍下住飄到聶單揚身上。
怎麼大家都說他愛她?她離開後,聶單揚真的這麼可憐?他現在是什麼頹廢的模樣?
不、不可能的,她才不相信,像聶單揚那種花心大蘿卜會為了她而放棄一整座森林!
她冷漠的答案讓小天噤了聲,沉默了一下,小天才又嘻皮笑臉地說︰「我想過些天他就會上台北找你的,到時再請你幫他‘呼呼’哦!」
埃婧翎因為這句話怔了怔,他……會來?
她才想細問,小天卻霍地丟下一句話。「啊,黑面神出現了,不聊了,記住我說的哦!」
耳邊回繞著電話掛斷的嘟嘟聲,海婧翎的心像瞬間被掏空似地,只充斥著那一句話。
他……會來?真的會來嗎?
突然一道刺耳的喇叭聲傳來,海婧翎猛然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呆若木雞地站在路口。
埃婧翎往後退回斑馬線,心里又悶又苦。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天假期,但聶單揚卻帶著她經歷了種種波濤洶涌的情緒。
分分秒秒,受他牽制如此深,她覺得荒謬至極,淚水忍不住焙緩由腮頰滑落。
每到夜晚,淚水總是肆無忌憚地落下,望著懸在黑夜蒼穹中的皎潔明月,她總想起那天在海中央看到的月亮。
她不知道她該怎麼辦?
她愛他!只是當他身邊的女人一個個出現時,卻讓她深受打擊,有負氣離開的沖動。
她知道只要自己沒離開聶單揚,她就會屈服、會忘了一切、會毫無顧忌地選擇留在他身旁。
但相對的,她會因為聶單揚而失去自我,痛苦只會更深。當時的抉擇,不過是將聶單揚與自己這兩道月兌了軌的軌道,重新歸回原點罷了。
這抉擇再正確不過,只是為什麼她的淚流下止,心隱隱作痛?
杵在街角,海婧翎茫然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
「星空夜語」一如往昔地呈現熱絡的情景。
佣懶與放松的氛圍讓尋求紆壓的人們笑聲不斷、輕松自在。
原本聶單揚只是想來這邊喝酒、把妹,試圖恢復未遇見海婧翎前的生活,卻沒想到,他根本做不到!
每件事都讓他感到郁悶,每個場景都仿佛烙著海婧翎美麗惹火的窈窕身影,讓他產生錯覺。
他覺得他快被思念給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一個人嗎?」一個身材火辣妖嬈的辣妹拿著酒朝他走來,魅惑的笑容像她手里的龍舌蘭酒,香辣夠味。
聶單揚懶懶抬起眉,聳了聳肩,灌了口海尼根,出乎意料地並沒有血脈鼓動的感覺。
「我可以坐下嗎?」女子穿著超短熱褲的長腿刻意地在他眼前交疊,甚至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著聶單揚的腿。
「隨便。」聶單揚蹙起眉,心里竟因為她輕佻的舉動升起一股煩躁。
如果是以前,他會毫不猶豫接受她的撩撥,可現在他竟為海婧翎變成聖人?
見鬼了!這根本不像他。
「听說,你是‘海揚’的老板?」女子看了他一眼,狀似無意地開口。
聶單揚看了她一眼,淡淡蹙起眉,灌了口酒沒回答。
他的冷淡並沒打消女子的興致,輕煽著長睫、半垂著眼,女子極力朝他放電。「我一直很想在晚上玩水上摩托車耶!你……有興趣嗎?」
看著她暗示意味甚濃的主動模樣,聶單揚無來由地感到一陣厭惡。
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的是海婧翎揉合著狂野卻又純真的模樣。
唉!他竟然懷念起她凶他的「恰北北」模樣了。
當他的視線無意間瞥向吧台前的幾張相片時,他胸口更是猛地一陣撞擊。
不知是哪個客人拍的相片,時間就是「洋翼」的員工光臨那一天,相片里是另一對情侶,而情侶的背後便是他與海婧翎倚在木造平台前聊天的背影。
瀕地所有刻意被他封閉、關于海婧翎的一切在瞬間傾巢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掩去心中乍現的苦澀。
「怎麼樣啊?」女子貼近他的耳畔,大膽而狂熱地在他的耳朵旁呢喃。
「我沒興趣!」聶單揚無法忍受地霍然起身,情緒更加煩悶地直往吧台走去。
女子愣了愣,臉上沒有被拒絕的惱怒,反而被聶單揚的酷樣電得暈陶陶,好半晌才回過神。
岳以晴將一切看在眼底,心想果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呀!
「以晴,再給我一瓶海尼根。」聶單揚悶悶地開口。
她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啐了聲︰「想她就去找她呀!你真是愈來愈婆媽了。」聶單揚的轉變還真叫人咋舌,由原本瀟灑個儻的風流帥哥變成搞自閉的怪胎。
默默灌了口海尼根。「喳喳呼呼的,吵死了。」俊眉緊蹙,一抹嘆息隨著酒滑沒入喉間。
「拒絕美女的邀約,這不像你哦!」岳以晴忍不住挪揄著。
「是啊!像是中邪了一樣。」聶單揚落寞地嘆了口氣︰心思卻飄得好遠。
騎水上摩托車那一夜,是屬于他與海婧翎的回憶,他不會讓其他女人破壞掉那一份美好。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腦海中都是海婧翎的一顰一笑,再美艷火辣的女人對他而言,都不再具有吸引力。
雖然他與海婧翎相處的時間很短暫,但每分每秒都烙印在腦海里,他深刻體會到他們的戀情不只是假期戀情。
他要她,這股強烈的渴望讓他願意丟掉過往放蕩的一面,甘心停駐在她身邊。
「你啊!鱉該受罪,不值得同情。」
席五茵說的對,是該讓聶單揚吃吃苦頭、嘗嘗閉門羹,如果他真的愛海婧翎,自然會用新的追求方式去挽回芳心,而不是在這里兀自藉酒澆愁。
只是,看他這種消極的模樣,還頗叫人擔心。
「你再不把握時機,等到佳人別抱,後悔都來不及了。」
她的話讓聶單揚的心一凜,握著酒瓶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她不會。」
岳以晴聳了聳肩。「別忘了,小埃和你認識的女生不同——」
她的話還沒說完,聶單揚便接著開口︰「我會去找她。」
雖然恨下得立刻飛到她身邊,但他得先將這里所有的事情交代處理好,才可以心無旁騖地專心追回佳人。
「噢!靶謝開竅。」岳以晴夸張地拍了拍手,為蒙受他「暴力」對待的可憐員工感謝上天。
「下星期‘海盟’舉辦的聯誼晚宴,我會回去參加。」
他的決定讓岳以晴錯愕停下了動作。「是嗎?看來你阿公和老爸終于要通緝你回去了。」
懊怪聶阿公太了不起了嗎?
專做潛水衣的「洋翼企業」由聶阿公時期到聶單揚的父親,他們幾乎壟斷了全球潛水衣制造的市場,聶單揚一出生便注定要扛起家族企業的重責大任。
一直以來她對聶單揚背負著繼承家族企業的重擔,卻依舊能在墾丁膘了五年,深感佩服。
聶單揚苦笑,嘆了口氣。「該承擔的責任我不會逃避,這一次希望成家立業一並解決。」
「還有這麼順便的哦!」岳以晴扯了扯唇,忍不住虧了他一句。
聶單揚笑了笑,直接開門見山道︰「等著接紅色炸彈吧!」
「接就接,不過……你這些天是郁卒假的啊?」感覺到聶單揚的情緒稍緩了之後,岳以晴問。
「哈哈,我承認小埃突然離開帶給我很不爽的情緒,但小天他們實在太欠缺訓練了。」
案親的年紀大了,「洋翼」的接班人也是時候該出現了。
他這一次回台北,「海揚」勢必得在那三個員工當中找出適當的店長人選。
這些天他一直在試他們的能耐與極限,很多事情他都在此時一並做了規劃,卻沒想到會被解讀為他是為情遷怒。
他雖然啼笑皆非,不過那也是一部分的事實,海婧翎離去的確給了他很大的挫折感。
每當他閉上眼,總阻止不了那甜美的笑容拚命鑽人腦海的意圖。
「哦!原來聶老大是有打算的!」
「廢話!」將海尼根一口飲盡,聶單揚望向遼闊的夜空,帶著一種眷戀、一種回顧。
晚風伴隨著濃濃海洋氣息的咸味迎面拂來,熱絡擁擠的人潮,掩不去風里蕭瑟的寒意。
小埃!你要等我!
聶單揚閉上眼,任由屬于他與海婧翎的回憶一幕幕地在眼前掠過。
走到木造平台前,聶單揚拿起口琴,輕輕吹著王力宏的「好想你」。
放縱地讓樂音平靜自己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