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
「織樂,你今晚又不回去了嗎?」夜晚的海邊微帶著沁涼,而崇征則是帶著無奈問著身邊的女孩。
再待一下。
言織樂以手語說著,臉並沒有看向他。
夜風教她黑柔的長發舞動,精致嬌柔的五官使言織樂美得猶如仙子般純潔,她的美撼動了他的心,可他一直都明白織樂心中住有另一個男子,那是她心底的秘密,是誰都無法猜透的心事。
而這教他嫉妒那男子,盡避織樂就在自己的身邊,他總有個感覺,織樂並不屬于他,總有一天她會離去的,因為自己不是她生命中的最後。
這樣的回復使崇征無言以對,為此他只好繼續坐在白淨的沙灘上,靜靜地陪著她。
言織樂若有所思的臉上覆上一層面具,若不是崇征對她夠了解,那麼他肯定會為自己受到忽略而離去,可這就是言織樂,她就是如此教人放不下。
第一次與她踫面是在手語教室,她那不愛與人親近的冷漠教他不免注目,身為手語老師的他該是盡本份即可,但言織樂眼中那份冷淡教他不知不覺地受她吸引。
當織樂為了想搬離開家,要他假裝是男朋友時,他二話不說馬上點頭答應,但言家父母還是不肯,半是擔心女兒,半是為她的任性而不悅。
為此,織樂不再天天回家,同時還不時地晚歸,而現在,他們竟要訂婚了,這一切的美好得如此不真實,讓他有種不真切的感覺,似乎這場懊夢隨時都會醒。
看著遠方的言織樂心中想著,遠在世界盡頭的另一邊,有個她日夜思念的人,每當她教寂寞壓迫得無法喘息時,她總是會來到海邊,不是看海、不是吹風,更不是散心,她只是想要讓自己感覺更親近世界盡頭的那一端。
他好嗎?言織樂苦澀地想著,他知道自己要訂婚了嗎?那代表他們將完全不再有牽連。
自他遠去美國,兩人之間不再有連系,靠的是妹妹每年回國帶來的消息;就算她表現得如何不在意,那都只是表面,只有她明白自己內心受著怎樣的煎熬。
餅幾天是織語回國的日子,她知道父母正心喜地等著妹妹歸來,但她卻只想要逃避,避開織語。
因為愛著宋齊、因為陪著宋齊,所以織語滿足地待在異鄉,而每次的踫面,織語的話題總是不離宋齊,那教她心碎地轉身,不願再去感受那份痛;就算是兩人無緣,織語的愛想來該是能填補他心中的空缺,對于她,他該是早已遺忘了吧!
否則四年來,怎麼會連個消息都沒捎來,就連聲問候都沒有,這樣明白的意思她怎麼會不懂呢?
她更不會不識趣地再去糾纏宋齊,她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出這場愛情追逐,而結婚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崇征,我想回家了。
突地站起身,言織樂沒有轉頭地朝前方走去,要不是崇征懂得她的手語,他還真會模不著頭緒。
「織樂,等我一下。」
尾隨在她身後,崇征只能無奈地搖搖頭,都已二十八歲的年齡,對于這個小自己兩歲的女人,他只覺得捉模不定。
連著兩天沒回家的言織樂,在這夜終于回家,她不想惹父母不悅,明知織語歸來的日子,她該出現在家中的,就算她並不願意,可她還是必須。
因為她不想織語感到內疚,也不想織語懷疑她對宋齊還有一份情,所以她總是表現得不在乎。可,在她還未踏進家門,就發現家中除了父母外,還多了陌生的聲音,可那聲音卻又那樣熟悉,她顫抖著手開啟大門——怎麼都沒有想到的場面使她呆楞在原地,客廳里除了父母及妹妹外,還有另一個人。
是他!
宋齊回來了,那個她一直努力遺忘卻又忘不了的人,沒想到四年後他們再見面是這樣的場面,而在他的身邊,妹妹正依偎一旁,那幸福的笑意教她感到刺眼,為此她轉開頭不願再多看一眼。
「織樂,怎麼這麼晚,織語跟阿齊等你很久了。」
言母對于女兒近年來的轉變,已少了當年的全心關注,略帶責怪的聲調表達出她對女兒遲歸的不滿。
「姐姐,你怎麼這麼晚,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言織語開玩笑地走上前抱住言織樂,但她的話卻讓宋齊皺起眉頭,同時不動聲色地注意著言織語話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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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齊看著立于言織語身邊沉靜又冷漠的女子,熟悉的面孔再也尋不得那時的清晰。
對不起,織語。
她不想告訴織語,自己是有心晚歸的。
「沒關系,反正有宋大哥陪我。」言織語轉過頭看了宋齊一眼,然後又回過頭給言織樂一個微笑,並再次緊擁住她。
我了解。
那流利的手語教宋齊馬上明白,她就是言織樂,只是她的眼神為何如此冷淡,為何在看向他時完全沒有一絲情緒,難道她真是將自己忘了嗎?
一股怒火在他心中狂燒。
「織樂?」
她真的變了,變得讓他如此吃驚,除了她的美,還有那微帶防備的眼神使他的心緊揪著不願相信。
「宋大哥,姐姐是不是變得更漂亮了?」言織語放開言織樂後,帶著試探性的語氣問宋齊。
她想知道在他心中姐姐是否還是十分重要,或是如同姐姐說的,兩人的愛早已遠去,再也回不來了。
她相信姐姐不會騙她,因為姐姐一向疼愛她,舍不得她傷心,更在得知她喜歡宋齊後,馬上表明她的祝福。
為此,她更是全心地愛著宋齊,那原本是擔憂姐姐會反對的心更是完全地放開,等的是宋齊的心。
可宋齊沒有表明過對她的感情,她知道在去美國前,他的心中只有姐姐,更可以說除了姐姐,他沒愛過任何女人;四年的時間不算短,更何況他從沒過問姐姐這四年來的生活,但這不表示他已忘了姐姐。
宋齊沒有回答,只是盯著言織樂猛看,似乎想將這四年來所有的分離給一次看個夠。
他的反應看在言織語眼中,只覺得受到傷害。
「姐!」
為此,她拉過言織樂的手,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本是與宋齊相望的言織樂,在言織語的叫喚下,快速地移開目光,並看向言織語。
怎麼了?
「未來的姐夫人呢?他沒送你回來嗎?」
言織語的眼神寫著哀求,言織樂不會不懂那里頭的意思。
為此言織樂武裝起自己,故意忽略宋齊直盯上她的視線;這時,另一道聲音也適時地響起——「織樂,你等等我啊!」崇征車才一停妥,就發現言織樂已丟下他獨自進家門,連忙趕上她。
「織樂?」
一進門,崇征本還滿感動言織樂仍站在門口等他,哪里曉得他會錯意了,因為他也注意到言家除了回國的言織語外,還多了個客人。
「伯父、伯母。」
崇征輕輕對言織語點頭,「好久不見,織語。」
他與言織語並不算熟識,長年在國外的她教他沒有機會多認識,而言織樂也鮮少提及家人。
言織語給了他一個微笑,而後走回宋齊身邊坐下;她的小手緊緊地挽著宋齊的臂膀,生怕一個不小心,他就會離自己而去。
「崇征,織樂這幾天是不是又住在你那里了?」言父開口,那帶著不贊同的語氣使崇征無語地苦笑著。
老實說,織樂在他那里過夜是事實,但可憐的他只是將自己的房間讓出,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過于親密的情事發生。
就算他想,織樂也不會同意,光被她那冰冷的眼神一望,再有多少妄想,他都只能收回了。
而一听到這句話的宋齊不敢置信地盯著言織樂瞧,那幾乎要發火的目光為言父話中的意思感到不能自制。
她竟在男人家過夜,這代表什麼?他們不是還沒有訂婚嗎?
言織樂教宋齊的目光給盯住,在兩人目光交接的那一瞬間,言織樂似乎又讀到那早已讓她遺忘了的深情,可這其中還摻雜了過多的狂怒。
她當然知道他的不悅所為何來,可她不會對他解釋的,況且那也沒有意義,為此她轉開目光,硬是要自己不去在意他。
「對不起,伯父。」
「這不能怪你,我知道是織樂任性,況且再不久你們就要訂婚了。」
自己的女兒他了解,他又能說什麼呢?
崇征並非不好,更何況他對女兒的溫柔及耐性是他與妻子有目共睹的,他們都明白這樣就夠了,最起碼轉變後的織樂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依靠,他們心中的石頭也可以稍稍放下了。
言母看著若有所思且目光直盯向女兒的宋齊,這才想起要為兩人介紹。
「阿齊,他是崇征,不久後就是織樂的未婚夫了。」
這樣的介紹使得宋齊怒目相向。
「崇征,宋齊是織樂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才剛與織語一起從美國回來。」
崇征為他的目光怔忡,不明白言母的話哪里錯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除非他與言家不熟;可這想法馬上教他給打消,因為他腦子里霎時想起一個人,一個他一直都非常想見的人。
「你與織樂訂婚了?」
就是他?眼前帶著陽光氣息的男子就是織語口中的人嗎?
記得在自己得知這個消息時,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他無法平息翻騰的思緒,只為那幾欲迸裂的心。
「是的。」
他知道他叫宋齊,可他真是織樂心中那個人嗎?若真的是,那麼他的勁敵出現了,那個讓他有可能失去織樂的人出現了。
可又有那麼一丁點他不明白,若他真是織樂心中的他,為何他感到織語與宋齊之間有著另一種多于朋友的親昵?
不是宋齊的舉動讓他懷疑,而是言織語那愛戀的目光讓他馬上識出,為此他有些搞不懂地思索著。
崇征,你等我一下,我今晚過去你那邊睡。
「姐姐,你不在家里過夜嗎?」
躲開宋齊幾乎要燃燒她的目光,言織樂帶著柔笑看向言織語。我有些訂婚的事宜要與崇征談,改天我再陪你。
一旁的崇征根本不知道關于訂婚,他們還有什麼事要談,不過他沒有多開口地點頭。
言織樂不願再看向宋齊,匆匆在宋齊站起身時快步走上樓去,讓宋齊來不及多看她一眼,也來不及上前攔住她的人。
頓時,客廳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就在這時,言織語開口了。
「崇大哥,你跟姐姐真的要訂婚了?」
言織語的話教宋齊雙拳緊握地冒著青筋,那充滿敵意的眼神直挑上崇征。
「嗯。」
一直以來,他都不以為自己能與織樂結婚,除非他能打開她的心扉,將那藏在里頭的男人趕出去,否則他與織樂之間是永遠不可能的;訂婚是為了織樂的要求,這是他答應織樂的,所以他不會說出來。
「那太好了,我想姐姐一定會很幸福,因為你是那麼愛姐姐。」
而宋齊則在這時不願再多听似的開口︰「你跟織樂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那敵意強烈到一旁的人都明顯感覺得出,而言織語自然更能明白,宋齊在意著言織樂,而且是非常在意,這教她有些不能釋懷地低頭不語。
「一年前吧。」
「是嗎?那麼織樂有沒有告訴過你,她早已有了情人?」
崇征搖頭,「我沒听她提過,不過織樂與我之間的感情很堅定。」這是挑戰,崇征不甘示弱地反駁回去。
「宋大哥?」
言織語為宋齊的話僵直了身子,因為姐姐只有過一個情人,那個人就是他;而他這話中的意思是他還是姐姐的情人,他還愛著姐姐嗎?
就在這時,言織樂快步下樓。
崇征,我們走吧。
宋齊輕移開言織語纏著他臂膀的小手,站起身朝言織樂走去。
「織樂,我有話跟你談。」
宋齊直接擋住她的去路,不打算讓她離去,那高大的身軀筆直地站在她面前。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請你讓開。
言織樂不願看向他,那只會勾起她過往不愉快的回憶及傷害。
「是嗎?我以為分開了四年,我們該有說不完的話,最起碼我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宋齊注意到言織樂的手腕上綁著一條緞帶,那是當年她為了與他分離所割下的傷口,而今他多想好好輕撫那傷口,看看它是否已痊愈,或是留下了一道痕跡,一道橫在他們愛情之間的裂痕。
听到這話,及感覺到他一再望向自己的手腕,言織樂輕抬頭,那冷淡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緒正在翻騰。
我很好。
至少她還活著,而同時她也注意到言織語受傷的神色及父母擔憂的表情,那教她無法忍耐地想離去。
為什麼這樣看她,難不成他們真以為她會去破壞織語的幸福嗎?
「這不夠,我想知道更多!」
宋齊有些失去理智,為言織樂的不在意。
「宋先生,我想織樂與你之間沒什麼話要談,請不要為難她。」
崇征心中的疑問得到解答了,眼前的宋齊就是言織樂心中的男子,為此他趕緊來到她身邊。
崇征,我們走吧。
「織樂!」
宋齊試著伸手拉住她,可崇征更快速地將她護在身後。
「讓開!」
宋齊的佔有欲使他看不慣崇征對言織樂的呵護,一直以來那都是他的權利,更何況他從沒打算將言織樂讓給任何人,他所珍視的寶貝絕不能讓人奪走。
「宋先生,織樂現在是我的女朋友,請你別打擾她。」
宋齊不敢置信地瞪著言織樂,要她在兩人之間做出決定。
但沉默不語的言織樂只是柔順地站在崇征身後,看也不看宋齊一眼。
「要走了嗎?」崇征低頭問她,那向來就溫柔的語氣這時更顯得呵護。
言家父母坐在客廳看著四個年輕人劍拔弩張的模樣,也只能無奈地相視搖頭。
他們都以為去國的宋齊該是對織樂死心了,而這四年里他也不過問織樂的事,那表示他與織樂的一段情已經過去了。
但現在他的態度讓他們明白,他愛的人似乎還是織樂,只是此時的織樂再也不是那時的織樂了,對宋齊的感情想來也早已遠去。
「宋大哥,你別為難姐姐。」
「這是我與織樂的事,你別介入!」
宋齊過于冷淡的回話使言織語白了一張小臉,眼眶泛紅,委屈地咬著下唇。
「你為什麼凶我?」
案母已表明他們只要姐姐快樂,怎麼說這都是一種彌補,為此還希望宋大哥別打碎了姐姐此時寧靜的生活,而她也這麼認為,況且崇征是真的愛姐姐,他能夠給姐姐幸福的。
言織語的話使言織樂二話不說地轉身就走,完全沒有再多看宋齊一眼,也沒有看到他眼中的痛楚,可崇征注意到了。
「伯父、伯母,我跟織樂先走了,明天我會送她回來。」
摟著言織樂,崇征發覺懷中的人兒此時正顫抖不已。
一直到兩人離開,坐上車的言織樂依舊是沉默地凝望著前方。
「織樂,是他嗎?」崇征與她相識不是兩三天,特別是她那從沒有過的激烈反應,他都看在眼中。我不想談他。
他怎麼會回來,他不是該待在美國,不是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嗎?
為什麼又回來,而且還打亂了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生活,他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他與織語之間的情愛她不想干涉更不想多問,她只想忘了他。
輕輕地,她伸手撫向那道傷口,被綁在緞帶下的痛楚已不復在,只是消不去的痕跡怎麼都難以抹滅。
那一再告訴她,當年的她為何要做這個決定,一切都是為了兩人,分開對他們才是正確的;為了宋齊的前途,她不願拖累他,所以她選擇了死。
就算當年的她感到痛苦,可她還是度過了那時期,現在的她只要繼續對他不在意,他該是會死心的,這麼一來,織語對他的心他也才能夠接受。
她看得出來織語對宋齊的情意,身為姐姐的她,在每次織語回國時,話題總是不離宋齊,便清楚地感覺到。
就算她不問個明白,自然也能感受出織語為宋齊不在乎的態度而難過,為此,她想要讓妹妹開心,盡避當年織語的一時任性讓自己不能再開口說話,可她並不怪織語,要怪只能怪她福薄,不能與宋齊相守,那份愛他的心她也不打算再次攤開,就這麼讓它消逝吧!
而那傷口,也不再具任何意義,不過是年少輕狂時的妄為罷了。
看著前方,崇征心知此時怎麼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只是靜靜地開著車。
可他心中還是有個疑問,當年的兩人為何會分開,他感覺得出宋齊那強烈的情意,更感覺得出織樂的心被撼動,因為他的出現。
那代表什麼他明白,只是……他們為何要分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