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丫頭,你又想野到哪去,溫泉旁的石苔清了沒?別讓客人踩滑了腳。」
溫柔像泉水滑過心窩的聲音很難想像是出自一名六十歲老婦的口,只聞聲不見人的話會以為是三十出頭的綽約婦人。
鱉了一甲子的曾岑沒受過多少教育,小學沒畢業就給家里送人當童養媳,十歲不到已注定了她一生命運,再無挽回的余地。
所幸收養她的人家算是和善,沒讓她吃太多的苦,當成女兒在扶養。
以前的人大多早婚,所以她十五、六歲時就和養兄湊成對,生活還算和樂,一家七口人共同經營溫泉館不分彼此,那時的幸福她至今難忘。
後來戰爭爆發了,丈夫和小叔被派往南洋一去不回,傷心欲絕的兩老也在同年辭世,一時間她失去摯親的依靠,茫然無措。
但天無絕人之路,牙一咬她硬撐家計繼續經營,無視妯娌和小泵吵著分家的紛爭,一肩挑起所有的責難。
轉眼間四十個年頭過去,身邊的親人也一個個離去,她由什麼都不會的少婦磨出一股不服輸的韌性,堅忍不拔的死守她視同家的溫泉館。
日子過得真快,自從送走女兒,女婿又過了十年,當年活潑好動的小孫女都長成大女孩,她又得操心咯!
正如那年霞姊的托孤,她一個婦道人家得獨力帶大孩子,其中的辛酸苦澀不足以道以外人知,就怕沒將人家的孩子教好。
幸好兩人都算乖巧,听話,沒有學壞,她的一顆心才定下來。
「瞧瞧你這樣野,我當是山里的野猴穿起衣服,亂七八糟的頭發也不修一修,東卷西卷地活似王老頭賣的麻花卷,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別活蹦亂跳,文雅點、秀氣點,我養的是人不是活跳蝦……」
嘮嘮叨叨是老人家的毛病,她也難以免俗的愛念上兩句,一天不念會渾身不舒服,不管有錯沒錯先念一頓。
「山里的猴子有我這麼可愛又勤快嗎?」拖把橫過肩像在扛槍,笑嘻嘻的春天赤著腳準備拖地板去。
清水一桶,拖把一支,抹布兩條輪著用,她可是全副武裝上戰場,打算和頑強污垢及青苔奮戰到底,非消滅它們不可。
不過零用錢能提高些更好,老做免費勞工會長不高的。
「你喔!也不知害臊,叫你做點事還裝可愛,都幾歲的人了。」調皮搗蛋她跑第一。
「年齡再大也是外婆的心肝寶貝呀!難道外婆不疼小春天了?」束起馬尾,方便東奔西跑的她撒嬌的說。
「哼!誰疼你這個討厭鬼,三天兩頭的惹是生非,還學人家攀牆夜游,光會折騰我這把老骨頭。」要不是鎮上治安好得沒話說,她非愁白幾根頭發不可。
偷偷的吐吐舌頭,春天用滑行之姿開始拖地。「人家有在反省啦!你就別再念了。」
「你以為我愛念你呀!成天老想著往外跑,狐群狗黨一堆不學無術,再不念你都要飛天了。」念她是為她好,誰要當個惹人嫌的老太婆。
才怪,人不會飛。「是是是,外婆英明,丫頭受教了,以後我從早到晚都跟著外婆,直到你嫌膩了為止。」
馬尾甩來甩去,一道忙碌的清麗身影在走廊上來來回回,濕拖把拖完地之後還得用乾抹布拭乾,然後再上一層防蟲蛀的水蠟。
一開始是看大人玩得起勁似,她好奇的跟在後面打轉,慢慢地成了她的工作。
原本拖地、打掃的阿婆因閃了腰而辭工,外婆要忙里忙外招呼更加沒空閑,為了節省人工開支她自告奮勇的擔下清潔大使,好讓外婆能輕松些少一點負擔。
其實像這樣的清潔工作一周大概兩次而已,而她在學校的課業並不重,一天練個幾小時的古箏、弦樂交差,大部分時間她等于無業游民。
所以她常參加各種活動,舉凡運動她都喜歡,海上陸上駕輕就熟。
不過她最愛的是馬術競賽,因為馬場是父親唯一留給她的禮物,而她又有這方面的天分,因此光靠比賽獎金她已是小盎婆。
目前由姑爹負責管理,好幾回她想將「春天牧場」送給他,可是他老是拒絕,笑著說要留給她當嫁妝,免得被夫家欺負。
泵姑死的時候她已經十七歲了,她知道姑爹是放不下兩人曾有的回憶,膝下無子的他才四十多卻不想再婚,守著逝去的愛情緬懷一生。
不是她烏鴉嘴愛詛咒自己家人,似乎他們家的人都不長壽,除了外婆之外,都死于非命,沒一個壽終正寢。
以後她會不會也是短命鬼,重復先人的命運?
「少給我嘻皮笑臉,真要你安安靜靜的留在家里陪我,太陽大概打西邊升起。」她可不敢指望她像個女孩。
春天噘起小嘴,「外婆很瞧不起人喔!我本來就很乖。」而且是她的酒窩在笑,她沒有嘻嘻哈哈。
岑婆婆剝著豌豆一瞅,「好呀!從明天起你乖乖地待在溫泉館招呼客人,讓外婆休幾天假享享清福。」
「什麼……」啊!懊滑——
突然的要求讓她-了眼,一個不巧踩上半濕的毛巾,身子不穩的向前滑行。
可想而知有多驚險,地板打上蠟又光著腳,要想平安無事真的很難,一桶水又正好擺在中央,想閃反而趺個四腳朝天,沒閃過地搞得一身濕。
幾個老客人和員工一瞧都笑得前俯後仰,直說猴子落水了,沒人想去拉她一把。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瞧瞧你做的好事。」又得重拭一遍了。
剝完豌豆接著削絲瓜,不見起身的老人家叨念了幾句,看也不看她的繼續手邊的工作。
懊疼哦!開花了。「那是你嚇我才會害我滑倒,本來我做得得心應手一點事也沒有。」
「你是在怨我?是誰說要幫我分擔些事?」真要盼她來接手,兔子都會說人話了。
她哪敢怨,是被嚇到了,「我是指幫你掃掃灰塵拖拖地,順便倒倒垃圾,哪有說要招呼客人。」
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大嬸老愛問她一堆怪問題,不是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就是想幫她牽紅線,誰誰的兒子長得俊,哪家的兒子又有多好,比來比去常比出火氣。
他們從來沒想過鎮上的年輕人她都很熟,誰優誰劣問她最清楚,吹捧再多也改變不了人的本質,那些有幸上榜的男孩子全是她的哥兒們。
巴這些過度熱心的長輩們聊天比爬一天山還累,而且誰都不能得罪地只能陪笑。
「丫頭呀!外婆老了,以後要學著照應里外,哪天我動不了就是你的責任,別把我的溫泉館搞成三溫暖中心。」將來還不是都要留給她。
揉揉,春天笑著滑到外婆跟前將臉貼在她膝蓋。「外婆還很年輕,再活個百來歲不成問題,我會一直陪著你幫你抹地擦窗戶。」
「嗯哼!說得真動听,我看你巴不得累死我老太婆,省得我在一旁羅羅唆唆。她還不了解她愛玩的天性嗎?一刻也靜不下來。
「哪有,外婆污蔑春天的誠心,我要和外婆一樣死守‘春天溫泉館’,絕不讓它斷在我手中。」她信誓旦旦地說道。
「有志氣,但你不用嫁人了嗎?」這是她唯一擔心的事,遠嫁外地就無法守住這塊地。
為了陪她老太婆,丫頭已經舍棄台北的大學校就讀鎮上的藝術學院,她曉得她很想上日本的馬術學校,可是權衡再三還是選擇留下。
春天這孩子天分很高,學什麼東西都快,留在小鎮上是埋沒了她,她不能再自私的連她的未來也要剝奪。
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了,等到她心中有人再來下決定也不遲,她這把老骨頭還能拖上幾年。
春天表情微靦地搖著岑婆婆的膝蓋,「婚姻不代表終結女人的意思,大不了我學媽拐個老實丈夫落地生根,叫他插翅也難飛。」
「呵……天底下有幾個像你父親一樣的笨蛋,買一送二倒貼你媽。」說得貼心,就怕日後沒老實人肯上當。
「喔!我要告訴姑爹,你說他和青羽姑姑是‘陪嫁品’。」哈!她要打小報告。
岑婆婆皺起眉,「你……」瘋瘋顛顛的說什麼陪嫁品,小阿子心性。
「你要告訴我什麼?可別說你要嫁人了。」
爽朗的笑聲先至,陽光下的影子隨後出現。
站在門口怕弄髒地板的精壯男子提著一桶羊女乃,香味四溢不帶羊騷味,笑眯的雙眼微帶藍芒,有一半英國血統的他不像西方人,除了五官較立體外,看起來比原住民更像原住民。
听說他在英國事業做得很大,祖父或曾祖父那代還有爵位封號,可是為了心愛的女子毅然放棄一切尊榮,隨她定居台灣。
即使摯愛的妻子已不在人世,愛上這片無華土地的他卻沒打算離開,這里還有他未完的責任及真心疼寵的人兒,若無意外他會在此終老一生。
「姑爹,你干麼取笑人,我要嫁人也得經過你同意,不然我可不敢嫁。」春天俏皮的眨眨眼,一臉無賴樣。
意思是要賴給他養,他不能說不。
其實以輩份來說她應該叫姑姑為阿姨,-小時看同齡小阿叫姑姑,她也學著叫,大人便由她去,叫著叫著就改不了口。
「真的嗎?我是不是該倍感榮幸,買串鞭炮來放?」鬧水災了不成,怎麼一地的水。
「現在響應環保不使用鞭炮,你乾脆折現讓我買零嘴……哎喲!我被菜頭攻擊了。」蹦蹦的跳開,春天頭頂多了菜渣。
岑婆婆一斥,「沒大沒小,訛詐起自己人,你的零用錢還不夠多嗎?」家教差,欠規矩。
錢哪有人嫌少,辦個活動就沒了。「外婆,你別老用偷襲這一招,萬一你下回失手真丟個蘿卜過來,我的腦袋準爆漿。」
「我拜拜用的鳳梨和榴楗還未剖,你要不要先試試硬不硬?」說不定還沒她嘴硬。
「哇!謀殺。」春天一跳跳到蔚海洋身後,生怕鐵齒的外婆真拿她當試驗品。
懊香的羊女乃,偷喝一口應該沒人看見。
「丫頭,別躲在姑爹後頭偷偷模模,你有兩天沒到牧場了,春逃鄴號非常想念你。」以她愛馬的程度很少間隔兩天沒去喂馬。
春天牧場一共有七匹純種馬,不過有兩匹已經老了,三匹算是小馬,真正能參加比賽的好馬只有春天一號和春逃鄴號。
以前牧場上還野放不少牛只,但因口蹄疫的緣故全面撲殺,後來改養些食用羊和山豬,這些年的成果算是不錯,銷路甚佳。
雖然現任的經營者是門外漢,但用心程度不輸專家,剛接手的頭一、兩年小虧了成本,漸漸的養出心得豎立口碑才打響名氣,轉虧為盈。
有點小心虛的春天將沾了羊女乃的食指放入口中一吮,「我在幫外婆拖地。」
「拖地?」蔚海洋懷疑地瞧瞧杉板上的水漬,說是玩水還差不多。
「別信這丫頭的話,滿嘴的胡說八道,一下了課也不知跑到哪兒胡鬧,有時連晚飯也沒回來吃,」比她老太婆還忙。
「春天,你又不懂事了。」說是責怪反是關心居多,他一向拿她當女兒看待。
幸好她並未學壞,否則他得負起一半寵壞她的責任。
「哪有,你們都誤會了,我正在進行校外學習。」春天說得煞有其事,他們听得含含糊糊。
「什麼校外學習?」怎沒听學校的教授提起,前兩天他才踫上她的系主任。
「打工。」春天大言不慚的說道。
同樣是不支薪,但有很多福利。
「打工?!」
兩道驚呼不約而同的響起,不想相信她放著家里的事不做反而去替別人賣命。
「你們不要瞪大眼楮嘛!懊像我去從事什麼作奸犯科的工作,我總有點用處吧!」他們似乎不信任她。
「你做什麼?」岑婆婆像審問犯人一樣追究到底。
「就是和家里差不多,幫忙打掃,整理環境,替花澆澆水……」反正洞都挖了,不種些東西怪不協調的。
報是她去挑的,-付錢的另有其人,她只需要提供意見就有大餐好吃。
「是鎮上的人?」是米店的老板還是春天商行的胖阿美?
「對,剛搬來的。」大大方方的用杯子舀一杯羊女乃,春天洗淨雙腳用一只腳踩抹布瀝乾翻倒的水。
「剛搬來的……」咦!難道是……「你是指雷家老宅子的新主人?」
「鬼屋……呃,對啦!是雷家老宅,不過要改名聶家豪宅了,剛搬來的鄰居姓聶。」鬼屋要翻新了,以後沒地方扮鬼嚇人。
「聶?!」蔚海洋像想起什麼地陷入沉思,對這個姓氏十分敏感。
前些日子也有個姓聶的想和他合作開發觀光牧場,但他一口回絕了,春天牧場是私人土地不開放觀光,他不願讓一群不懂馬的觀光客任意糟蹋。
春天不怕引發大戰的拋下一句,「他說要‘並吞’咱們的溫泉館喔!」
「什麼?!」
如雷的吼聲穿透雲霄又反彈回來,投下一枚炸彈趕緊開溜的小人兒哼著歌,拿著粗刷住抱外溫泉走去,煩惱的事由大人去頭疼。
風吹過楊柳泛起一池綠,遠處的海浪拍打著岩岸,春天的心情非常春天,一片詳和。
交頭接耳的長輩正討論著如何拆炸彈,無暇約束她的行為。
春天,很美滿。
「哇!整形前和整形後真的差別甚多,舍得花大錢的人才有好門面。」白色的耶!她一直以為深紅近乎褚。
「你會不會說話,又不是人怎麼整形,應該是建築工地和成品屋。」原來上面的斑點是鳶尾花不是老鼠屎。
「你才給我看點書,學服裝設計的要多補充些資訊,別讓人家笑你土包子。」水晶燈組長這樣,不知敲起來會不會破。
「哼!便傳系的小蝌蚪都還沒成蛙呢!井中看天可別把眼珠子看掉了。」天哪!最新型的電漿電視,有四十五寸吧!
雕塑系的楊輕燕,和廣播電視系的柳如潔,兩人一言一語互相吐著槽,表面上裝做若無其事的東模西模,但眼底的驚訝是瞞不了人。
通常她們惡作劇的時間以晚上居多,白天怕人發現很少走動,因此她們幾乎忘了日夜景致的不同,老記著夜里的陰森。
略加整理後雷家老宅顯得明亮有生氣,雜亂一清除便顯出貴氣,原本以為的東西還以本來顏色,全和當初的想像差之千里。
像翻倒的酒櫃原來是鞋櫃,流理台的夾層一抽成了餐桌,半人高的高腳凳竟是花台,看來如存錢筒的圓型器一擦淨,結果是一盞壁燈。
緊密的枝葉一修剪讓光透了進來,新栽的花木搖曳生姿,少了遮陽的枝葉,室內的寬敞一覽無遺,舉辦個小型派對不成問題。
雖然還有很多小地方需補強,但對看慣鬼屋的她們而言,這里已經是天堂。
窗潔幾明,地可見人,一壺洛神茶三盤點心,旁邊還有削好的西瓜和隻果,要有人敢說這里是鬼屋肯定會被活活打死。
「你真好命呀!春天,有好康的打工機會為什麼不通知我們?」光一個人享受算什麼朋友。
一塊藍莓派剛要放進嘴里卻被半路攔截,她微楞了一下,「沒工錢的,你們要做嗎?」
「要。」
兩人異口同聲的搶著發狠,朝茶幾上的點心下手。
有得吃又有得拿誰管他工不工錢,打工像在度假誰會拒絕,普通家庭的小阿哪住得起豪宅,過過乾癮暗爽也好,起碼見識過大戶之家的奢靡。
沒吃過魚翅聞聞香也算夠本,何況還有五星級飯店主廚的料理,她們就算腿斷了也要爬過來嘗嘗味道,怎能讓她一人獨享。
懊朋友的定義是有福同享,有難她自己擔。
春天呀春天,真是美好的季節。
「春天,你有沒有暗損什麼好處沒和好朋友分享?」比前陣子曬得黑的柳如潔湊上一張大臉。
談戀愛算不算?「冷氣還沒裝配好,你不要靠得太近。」
奇怪的天氣,忽冷-熱。
「顧左右而言他,一定有鬼。」楊輕燕慘白的臉中有兩顆熊貓眼。
學期快結束了,她熬夜雕塑作品。
「沒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關冷氣什麼事,她言詞閃爍。
就像黑白無常,兩人一起夾攻她,非逼她現出「原形」不可。
春天一臉無辜,「你們想太多了,我也只是工讀生而已。」兼屋主的女朋友。
被強迫的。
柳如潔瞪大雙眼,「騙人也要找個好理由,有哪家的工讀生還有下午茶可享用,你根本是來享受的。」嫉妒呀!為什麼不是她。
這麼說好像也沒錯,她大部分時間用來發呆。「因為主人不在家,而我的人緣好。」
「你的意思是廚師喜歡你,所以主動為你準備下午茶好討好你?」楊輕燕在心中大喊,羨慕吶!她想和她交換身分。
「呃!這個……」不敢直視兩人的春天吞吞吐吐,企圖以笑臉掩蓋說不出的情事。
靶情是兩個人的事何必張揚,她還不確定是不是和他相戀,單方面的宣告總覺得不切實際,心中無法踏實老懸著不上不下的空桶。
他的吻讓她迷惑,他的撫觸令她火熱,他的凝視叫她心慌不已,想逃開他眼中的專注。
她有種陷下去的感覺,仿佛他的霸氣只為嬌寵她而生,他挖掘出她所不知道的多重風貌,原來她也有所謂的。
沒談過戀愛的人又怎麼曉得戀愛時該有的反應,有點慌,有點亂、有點不由自已。
如果連她自己都理不出頭緒,她拿什麼去告訴別人。
談戀愛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春天,你不會在發春吧?」雖然那夜很暗看不清楚,但聲音低沉的男人應該長得不錯。
「柳如潔同學,你看太多動物頻道了。」動情和發春是兩碼子事。
「少羅唆,你給我交代清楚,不然……嘿嘿!」柳如潔沾滿果醬的手在她鼻前比畫。
揚笑以對,春天趁機推開她。「膠帶一卷十元自己去買,浪費食物會遭天譴。」
「你……你敢跑。」丫好,跟她拼了。「燕子,你由左邊圍她。」
「唉!又要運動了。」她才剛吃下一盤點心耶!肚子鼓鼓的。
口中的無奈和眼底的興奮成反比,楊輕燕一口喝光杯里的洛神茶,興致勃勃地玩起老鷹捉小雞的游戲,邊追逐邊發出巫婆的尖笑聲。
三人如平時在鬼屋游蕩一般肆無忌憚,追來逐去無視一室的昂貴擺飾,尖叫聲連連,讓人以為是凶殺案現場。
提早結束飯店視察的聶-離一踏進半敞的門,年輕飛揚的嘻笑聲讓他有種回到校園時代的錯覺,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時光。
但是那張令他連听簡報都分心的笑顏映入眼中,他輕倚著門看陽光灑在她臉上,無法言喻的幸福感充滿胸口。
這就是他要的快樂。
不華麗富貴,不嘩眾取寵,沒有名牌服飾和昂貴的珠寶,只有以春光編織的甜蜜融人心底,讓黯然失色的房子多了生命力。
他把春天留在屋里,四季如春。
「啊!有外敵入侵。」
蚌性像男孩子的柳如潔眼尖的發現男人的存在,她立即發出警告。
「天哪!他長得好有型,我真想要他月兌光衣服。」好棒的線條。
眉一挑,聶-離不置一言的以眼神詢問親愛的「女友」,她的朋友正在意婬他。
春天忙開口解釋,「燕子……呃!輕燕是雕塑系的學生,她要你月兌光衣服的原因是想以你的身體做個雕像,絕無邪念。」藝術家的怪僻,隨時隨地尋找「靈感」。
「你不嫉妒?」他的身體只屬于她。
她的表情平和得叫人生氣,尤其是不合妒色的度量。
「藝術嘛!輕燕是相當有潛力的雕塑家,她的鑒賞眼光一流。」
呃!她說錯了什麼嗎?怎麼他怒氣沖沖像要殺人?春天想了想還是想不出自己說了什麼惱人的話。
「春天寶貝,你就那麼樂意將我的身體出借給你的朋友嗎?」聶-離臉上帶著笑,但他的眼神令人膽寒。
看似平凡的一句話由他口中說出卻顯得曖昧,恍若春天敢點頭她就死定了。
「你說得好像牛郎出租。」身體是他的,他有任意使用權。
一旁的柳如潔和楊輕燕因春天挑眉一出的話語噗哧一笑,再無知也察覺出一絲異樣,那男人的電波強烈得快將春天燒透,她們還能看不出其中的關聯嗎?
「春天,你當我是誰?」堂堂飯店巨子說成低賤牛郎,她真懂得傷人的「藝術」。
「你是聶-離嘛!你不會像小說中的情節失憶了吧?」春天略顯關心的伸手覆上他的頭,察看他有無哪里受傷。
一口怒氣硬生生的噎下化成一聲嘆息,「我沒有失憶。」
「那你干麼問我你是誰,你生病了嗎?」有病要看醫生才會好得快。
聶-離抬起她的臉狠烙一吻,兩道明顯的抽氣聲讓他滿意,她不懂,總會有人懂。
「我家春天勞你們多關照了,她單純得不知人性險惡。」也就是蠢。
「你家春天?!」
春天什麼時候變他的?
「我們正在交往中。」
兩具僵直的化石僵立許久,暫時失去意識。
情人們熱烈擁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