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砰!砰!砰!
鏗——
樓下傳來大小不一的聲響,偶爾夾雜著女人的尖叫聲,這些聲音絲毫動搖不了正在樓上清洗污漬的白景心。
原本以為沾了果汁的衣服只要泡泡水就能自然去漬,沒想到禮服的吸水性那麼強,而普通的清水根本洗不去那一片污漬,反而擴散開來。
一小片果汁迅速染黃了淺紅色的下擺,變成可笑的一大片「花紋」,正好由小骯下的三角地帶向外渲染,有點故意似的。
「樓下好像有槍聲,心子,你有沒有听到?」早春森原眉頭微皺,仔細聆听樓下的動靜。
「沒有。」她沒有回頭,不耐煩的低吼。
什麼果汁嘛!這麼難洗,存心要考驗沒有耐心的人的耐心,白景心生氣的猛搓快被她扯破的高級布料。
沒有?!怎麼會?「那明明是槍聲呀!我自信沒有听錯。」
「錯了,那是鞭炮聲,你沒童年嗎?爆竹聲和槍聲都分不清。」她可沒空管槍聲不槍聲,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掉這塊礙眼的黃漬。
「可是……」真的很像槍聲。
「你很-唆耶!人家慶賀喜慶不是會放鞭炮,以昭告世人我家在辦喜事。」
在台灣,一踫到喜慶日子,鞭炮聲便不絕于耳,而且愈是有錢的人家,鞭炮聲愈是響徹雲霄,恨不得讓所有人都來共襄盛舉,好做足面子。
沒想到訂個婚也要放鞭炮,實在是太浪費了,不管在哪個國家,面子一定擺第一,要不得的心態。
「辦喜事怎麼會有玻璃墜地的破裂聲?」不會錯,那是碎玻璃的聲音。
她沒多加思索的回道︰「干杯啦!不然就是太興奮打破香檳,誰會在這種日子開槍,你腦袋壞了!」
說得也是,日本的槍枝遠不至于太泛濫,誰敢大白天的挑釁?早春森原認定自己太大驚小敝听錯了。
「我看那件衣服是報銷了,用再多的清水也洗不淨,我再幫你買幾套吧!」他是舍不得她的手泡水。
以他的財力,買下一間百貨公司都非難事,只要佳人高興就好。
「不要。」若非逼不得已,她才不穿那些華而不實又貴得要命的衣服。
在台北街頭的路邊攤,只要一張千元大鈔,襯衫、T恤、牛仔褲、外加一雙拉風的跑鞋,還有零錢買些假鏈子過過癮呢!
而一千塊大概買不起被果汁濺濕的那一小塊布料吧!
「為什麼不要?女孩子不都是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愛美是人之常情。
「抱歉,我例外。」她沒有把「錢」穿在身上的習慣,順眼保暖即可。
「你……」他沒轍,以往討女人歡心的手法一用在她身上,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無效。
早春森原十分喪氣,不管他怎麼努力,似乎總無一絲進展,來回的在原地轉上千百回,她的回應仍是冷淡以待。
唉!洗不掉了。白景心終于死心地擰擰凌亂皺成一團的滴水衣料,垮著一張不甘心的臉,驀然想起形單影孤的早春夕子。
「喂!你先下去陪夕子一會,我這模樣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是見不得人。
「她有什麼好陪的?滿屋子都是人陪她。」一個小小的訂婚宴,他可不放在眼里。
「你真冷漠,早春家一個親人都沒在場敗失禮,你代表一下會死呀!」沒見過這種小里小氣的男人。
平野家族與早春家族聯姻是項大事,女方家長因事不克親臨已經易遭人非議,如果其他家人再不出席,對夕子而言是很尷尬的畫面。
懊像她是無舉足輕重的小媳婦,被人當成笑話一般送上祭台,人格完全被貶低,失去自身的光彩和尊榮。
「她不過是妾室的女兒,能攀上平野家這門親事就該偷笑了,以我正室謫長子的身分,不屑出席這種宴會。」
同母所出的妹妹一心要嫁入平野家,可父親竟私心地將機會讓給庶出之女,叫人怎服氣。
因為菊光母女的介入,他們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母親遭丈夫冷落,暗自不知掉過幾回淚,每夜獨守空閨,等候丈夫那少得可憐的溫存次數。
而大部分的時間,父親是睡在菊光房間,無視母親含淚的請求,所以他恨奪走父親關注的菊光母女。
包恨她們如出一轍的溫婉個性,若是少了一絲呵護,就如同失水的花朵般迅速凋落,因此他才會戀上獨立自主的白景心。
「說話客氣點,夕子是我表妹,你瞧不起她就是瞧不起我。」夕子又不是自願當妾之女。
早春森原面色一整。「你和她不同,她是路邊一株野菊,你是光芒四射的太陽花,不能相提並論。」
她就是一朵太陽花,緊緊地捉住所有人的目光。他就是其中一名失心的男人。
「各花入各眼,野菊強韌的生命力才教人稱奇,你不懂欣賞並不表示別人和你一樣膚淺。」
「反正我不承認她有你說的特質,我只要有你就好。」他一如先前地想一親芳澤。
一個旋足,白景心輕巧地避開他的魔手。「可惜我不屬于你,永遠。」
「烈女怕纏男,我一定要贏取你的心。」他對自己立誓,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好難喔!你的神風精神值得敬佩,你慢慢陶醉吧!我要去幫夕子打氣充場面。」順便避開你。
「你這身衣服……」他手一揮動,不太贊成她的沖動之舉。
低頭瞧了兩眼,她自若的說著,「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理直則氣壯,沒人會趕我出會場。」
無愧于天地,她才不在乎旁人異樣的眼光,磊落的做自己,那些愛以人外表來評論的假正派人士才是最可恥。
只是一點小污漬嘛!就當是化妝舞會的巧思,她神色自若地優游宴會,人家還當她是刻意弄來的噱頭引人注目呢!
「不好啦!你……」
他來不及阻止,白景心已先一步握住把手,但還沒扭轉時,門「自動」往內移,她敏捷地往後一退,才不致被門板打個正著。
☆☆☆
手中的重量比一箱隻果輕,這是他從秦日陽的果園得知的,因為他很不客氣地趁主人不在時,自行到燒毀一半的園中摘擷。
雖遭火勢,園中的殘余果實味美甘甜,他算是做善事,替秦日陽及藍蛇珍妮省了一筆人工摘果費用。
背中的女子長相嬌美,個性卻和伯爵鴉伊恩的妻子天若雪相似,甜美有余膽識如鼠,一個小場面就嚇得昏倒,實在不適合當他的妻子。
他想起性烈如火的維絲娜,嘴角不由得一勾,像她這般女子才配當鷹的妻子,可惜她心有所屬,不願高飛。
曾經他心念是她,如今佳人已有夫,這段早知無結果的單相思也跟著斷絕,他不是沉迷于以往的男人。
門一開,他眼中立刻躍入一個火色身影,那矯捷的動作如野生的花豹般彈開,勾起他的興趣。
也許,上天送他一個禮物以彌補「受創」的心靈——這句話絕不能讓維絲娜听去,否則她會在傷口上灑鹽。
「夕子——她怎麼了?」一個箭步,白景心俯在早春夕子的身側一問。
「昏倒了。」平淡的語氣是平野正次一貫的招牌處方,因為無人有能耐惹他發怒。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廢話!我又不是瞎子,我是問她為什麼昏倒。」死日本人,笑得真陰險。
若是平野正次听見她的心語,一定會忍俊不已,他自認最無害的溫和笑容,到了她的眼中變成陰險的笑。
「槍聲。」有趣。她和維絲娜很相似,出言很沖。
槍聲?「你的敵人還是早春家的對手?」原來真是槍聲而不是有人放鞭炮。
實在不能怪她听錯,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明面,哪有機會分辨槍聲和鞭炮聲的相異點。
「朋友的賀禮。」平野正次對她的興趣又濃厚了幾分,聰明、機智兼具少有的美貌。
「酒肉朋友吧!這種爛朋腐友不交也罷,通常賣了你在旁邊數鈔票的人就是這類型的朋友。」她招呼他把早春夕子放平。
平野正次胸腔鼓動著笑意,將昏睡不醒的早春夕子放在客床上,一股心有戚戚焉的共鳴笑聲月兌口而出,嚇得他身後的平野犬一郎以為他受了什麼刺激。
而白景心只是眼皮一掀,十分不耐煩的說道︰「你有病,而且病得不輕,趕快去精神科掛號,遲了可就沒得救。」
笑、笑死算了。
听了她的話,他的笑聲更放肆。「你真可愛,結婚了沒?」夠辣,言詞犀利。
「你想追我嗎?請排隊,太平洋上空已沒有位置。」討厭的家伙,和史前生物——蟑螂一樣惹人煩。
「可以插隊嗎?」真有自信的女孩,他喜歡。
「胡鬧!」
「休想!」
不等白景心回答,一老一少兩個「護法」口氣不悅地怒斥。
這兩個同聲同氣的男人,一個是吹胡子瞪眼的平野犬一郎,另一個是護衛自己「權益」的早春森原。
面對兩張滿臉慍色的怒顏,平野正次一如往常地選擇忽視,他將視線定在白景心身上。
「我可以插隊嗎?」他再一次微笑問之。
白景心習慣男人的搭訕,她看看早春夕子沒什麼大礙,仰著頭說道︰「我需要看醫生的證明,確定你精神正常。」
「嗯!我可以插隊。」他自行解釋成應允,氣惱了早春森原。
「你是誰?心子不會接受你的瘋言瘋語的。」早春森原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不知為何,眼前謙和的男子,竟給他一種強大的威脅感,仿佛手中的珍寶在逐漸消失中。
「他是小犬正次,你不要听信他的胡言,他將娶夕子為妻。」平野犬一郎認出他是早春家的長子。
「原來是你。」可心中的憂慮卻不曾褪去。「平野先生,請約束令公子的言行,他在調戲我的女朋友。」
平野犬一郎因他措詞中指責語氣有些不豫,眉頭一攏,正想開口教訓無知小輩,一道詫異的女聲揚起。
「女朋友?!」白景心食指戳著早春森原的胸口。「你算老幾?連太平洋上空都輪不到你來排隊!」
「還有你——」她隨即食指一轉方向,「小犬正次,我討厭長相像人的狗東西,不要妄……」
「平野正次。」平野正次糾正道。
「嗄?!」
他笑著輕啄她來不及收回的食指。「我的名字是平野正次,不是小犬正次。」
「你……你……管你是平野正次還是小狽正次,誰準你親我的手指頭!」可惡,還好沒沾上口水。
「是嗎?西洋禮儀不是仕女伸出手等著紳士親吻嗎?我以為你比較獨特,以食指代替手背呢!」
切三塊還是剁五塊?干脆整只下鍋滾沸!白景心頭一回被人佔便宜,氣得在心中想著凌遲他的步驟。
「日本人一向沒什麼節操,性關系亂得像蜘蛛網,不過不要把我寫進你的群芳譜,我怕得病——」
她簡單兩句話,將房中除了她以外的日本人全罵了進去,大伙兒都氣得漲紅臉,當然平野正次是例外,他早已經習慣「某人」的口誅。
「你不也是日本人?」心子,他剛听見不具阻力的「情敵」是這麼喚她的。
「放你的狗臭屁,本人是美麗的福爾摩沙中的一分子,才不是不知道德為何的背義小日本呢?」
咦?又一個台灣人,難道反恐怖組織的成員都擺不開台灣的宿緣。平野正次不由得想起伙伴們的伴侶皆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
「你說夠了沒?小丫頭,左一句日本的不是,右一句日本怎樣,你腳下的土地可是日本國所有。」
實在氣不過她的污蔑,平野犬一郎額上的青筋微浮,眼神凌厲地一掃,只差那雙蠢動的手沒模上她的脖子掐死她。
怎麼會有女孩如此猖狂?定不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姐,尤其衣服不知沾了什麼東西,一看就是只野性難馴的小母貓。
他,絕不允許兒子和這種女人扯上關系。
「啊!我忘了。」她的理智這時才遠蕩回大腦。「對不起,我話說太重。」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老媽還一再叮囑,在別人的土地上一定要謹言慎行,可是她老管不住舌頭,不出三句就得罪人。
懊可愛的粉紅舌頭,平野正次咽了一口口水,有股沖動想吮住蠕動的小舌尖,徹徹底底地佔有它。
「不用道歉,我還听過更惡劣的‘批評’。」至少維絲娜從不道歉,諷刺尖酸帶毒而死不認錯,她「明理」多了。
「正次,你不當自己是日本人嗎?她的言詞太過不遜,簡直是侮辱全日本人,你還幫她說話!」
他淡淡一笑。「父親,有容乃大,何必對個小輩動怒呢?你的企業家風度可得好好保持。」
「逆子,你在教訓我嗎?」怒極反笑,平野犬一郎的眼中有淺見的火苗晃動。
「豈敢?你是我的父親,做兒子的哪敢教訓父親呢?我是在維持你的形象,免得有人又說日本人怎麼樣。」
他取笑似地凝了白景心一眼,意思是︰你還有什麼批評指教,不怕死盡避發言。
她回了一句無言帶刺的眼神——下地獄去吧!
「你翅膀長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要忘了你是有婚約在身的男人,沒有資格去招惹野花閑草。」平野犬一郎看了一下白景心。
吧我啥事,看我?白景心不太滿意被歸納成「狐狸精」一型,她沒那等媚功迷惑人心。
「也許我該學你當年那一招,畢竟我是流著你血液的直系血親。」平野正次依然說得雲淡風輕,不帶一絲火藥味。
平野犬一郎臉色一變,被兒子說到痛處的難堪。「你好樣的,我把早春家的女孩留給你,不許給我搞砸!」
一甩門,他不想讓兒子以自己以前的風流帳來當借口,腳步沉穩的走下樓,處理宴會上凌亂的瑣事。
☆☆☆
躺在平野正次寬厚的胸口,早已蘇醒的早春夕子靜靜地聆听他的心跳聲,一抹柔情由內溢向四肢,她好希望能永遠停留在這個避風港,享受他溫柔的懷抱。
路,短而不真實。
耳中傳來表姊的驚呼,她怕被嘲笑而不敢張開眼,緊閉著雙眼佯裝昏睡,借以逃開令人臉紅的時刻。
由溫暖的懷抱移到冰涼的床鋪,她的心因他後續的交談而愈趨冰冷,手腳冷得幾近麻木,咬著下唇不讓淚水輕泄。
原本沒自信的心再一次遭受打擊。
她可以笑著安慰母親放心住院檢查,不在意父親因生意而無法趕回出席訂婚宴會,卻難以忍受如此傷痛的一面在她眼前展出。
從小她就懂得隱藏苦楚,不讓父親夾在兩個妻子和兒女之間為難,盡量擺出一張笑臉迎人,養成她凡事不與人爭的怯弱個性。
可是……她真的很喜歡他。
能讓嗎?能退嗎?她矛盾不已,真想一睡不起,當沒听到他對表姊有好感的話語。
由于她眨動睫毛的次數太過頻繁,很想假裝她尚未清醒的平野正次似乎不能再當她不存在。
「早春小姐,你醒了嗎?」仍是一派溫和的口氣詢問著他早已看透的事情。
一個常年游走危險邊緣的人,對于細碎的呼吸聲比常人敏銳,當他抱起早春夕子時就知她醒了,只是礙于女子的矜持而裝昏迷。
他順應她的偽裝,未曾加以揭穿,就發揮一下紳士風度,于己並無害。
「嗯——我……我怎麼了?」她囁嚅地張開顫抖的眼瞼,無法掩藏一抹怯意。
「夕子,你怎麼搞的,一點小場面就嚇得昏倒,至少要死也要當個明白鬼,不然你怎麼跟閻王告狀!」
白景心一張口就是一陣數落,毫不在意早春夕子剛從驚嚇中清醒,惹得平野正次直搖頭。
「心子,你想再嚇她一回呀!你沒看見她臉色發白渾身直抖?」真是急性子。
「對喔!」她放柔語調坐在早春夕子床邊。「沒事了,你不要害怕,我保護你。」
「你保護她?」早春森原大笑地猛晃頭。「不比子彈硬,你自顧不暇還想逞英雄,心子……」
「我叫白景心,不要心子心子的亂叫一通,白色的白,景色怡人的景,心情不爽的心。」
「不過你這個小日本人一定不懂,中國文字博大精深,等你弄懂都白了胡子。」
白景心,很美的名字。「景心映月白似影,留待江波戲舟行。」他以中文吟半首詞句。
「啊!你會中文?」白景心的臉當場變得難看。
「你討厭日本人,一口流利的日語不輸在日本長大的日本人,為何我不能說中文呢?」
他哪只眼楮看見她討厭日本人?「我才不……討厭日本人,日文只是我工作中的一個小狽而已。」
分段說得很含糊,故意混淆視听,全句是,我才不、討厭日本人。
「中文也是我工作上的需要。」這是實情。
全世界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是中國人,他能不學會中文嗎?何況他曾愛慕過的維絲娜正巧是愛國意識強烈的中國人。
「你學我說話。」他比早春森原更無賴。
他兩手一攤,很無奈地朝她眨眨眼。「判我有罪吧!陳述事實該關幾年?」
早春夕子有些哽咽,不敢哭出聲,他們似乎太投入爭吵,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憋了一肚子火的早春森原則忍不住氣,插入兩人之間。「不許你逗弄我的心子!」
一語引來兩極化的反應,一怒一淡。
「早春森原你是牛呀!我是自由個體,不屬于任何人!憊有不許叫我心子,不然我真的要翻臉!」
「說得真悅耳。早春,景心不喜歡被冠上專屬字眼,你應該這麼說——我、平野正次才是她專屬的男人。」
平野正次正式下戰帖,但對象不是早春森原,而是怒目以對的白景心,因為她才是那個有選擇權的「莊家」。
當然,他誓在必贏。
「姓平野名正次的野蠻人,你干脆一棒敲暈我,拖著我的頭發回山洞。」換湯不換藥的說詞。
說來說去都是她吃虧。
笑得令人發毛的平野正次幽幽說道︰「我舍不得弄傷你一根小小頭發,而且我不住山洞很久了。」
「幽、默。」這男人專生來克她不成?「喂!你知不知你的笑容很邪惡?」
邪惡?!貶嗎?他下意識的模模嘴角的表皮。「你多心了,我、絕對無害。」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不信,可信者卻不少。
「撒旦對天使說,‘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的純潔靈魂。’試問少了純潔靈魂的天使能不變成惡魔嗎?」
平野正次佯裝思考。「能,他會變成很壞的人類,行尸走肉的尋找純潔靈魂來淨化他的心。」
微微一愣,白景心聰明的腦袋听出話中話,臉上薄染淡淡虹影,她沒那麼偉大,足以淨化他那顆看不清顏色的心。
「心子……心心,宴會取消了,我送你回去。」早春森原的危機意識漸抬頭。
他不是無知覺的植物人,看不出他們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所謂爭吵亦是一種情感的醞釀,他不能讓兩人有所開始。
陷情的人最敏感,他第一次看見有人在口頭上勝了心子……心心,他努力了許多年,換來是一張不悅的怒容,而平野正次打破了她的冰網。
那淡淡暈紅是最好證據。
「難得來寒舍作客,不小住幾日有失禮儀,我保證是最佳主人。」平野正次微曲著身留客。
早春森原一口回絕。「心心是早春家的客人,與平野家一點關系也沒有。」
「來者總是客,何必分你我?」面對不是對手的對手,平野正次有些慚愧勝之不武。
堡作上的歷練讓他一眼就能瞧出一個人的實力,女人需要強而有力的臂膀依靠,不能單憑一顆愛人的心來依附無能之人。
白景心本身就是一塊悍石,所以她的世界容不下軟泥,唯有水和金剛鑽才能穿透她的心。
而他有水的溫柔,鑽石的強硬,才能永遠守護她一生,以水的溫度溫暖她不定的心。
蚊鳴的細小聲音吸引三人的注意力,他們一致將目光投向正緊捉著被褥的早春夕子。
「夕子,你要留下?」
「我……嗯!」她不敢看任何人,一張紅臉垂著首。
有人犧牲,早春森原樂得奉送。「這也對,畢竟夕子是平野家的未來媳婦,理由正當。」
提早送走眼中釘、肉中刺,又可美人相伴,傻子才會拒絕這天降的好運。
正當?平野正次眼底閃過一道詭異眸光。
「夕子小姐要留下我當然歡迎,可惜我目前不住平野宅邸,而家中只剩老父和二弟,傳出去似乎有損名譽。」
「你不住這里?」一驚,早春夕子忘了羞怯抬起頭,大膽地問出這句。
「這是我父親的家,我一向住在宮城家。」誰教他是宮城家的唯一繼承人。
早春森原發出不平聲。「那你干麼故作姿態,假好心邀請人?」分明有不軌之意。
「這是禮貌,我‘只’邀請景心到宮城家作客。」他特別點出那個「只」字。
「我不能去嗎?」紅著眼眶,早春夕子的聲音有著泣音。
人不能多情,多情的下場是空留余恨,平野正次看過太多為情所傷的女人,最後不是偏激地想毀掉情敵就是自我傷害。
愛會讓一個溫婉的女子瘋狂,他不想成為那個罪人,因此他很溫雅地對早春夕子說道︰「在你出現前十分鐘,我還不知道有婚約一事,我是被父親使計騙回來的,所以這門婚事並未經由我同意。」
「可是……」她用力地咬著唇肉,留下淡紅色齒痕,淚滴在眼眶中打轉。
「你不適合我是事實,我沒有辦法為你打造一座無菌的真空溫房,你太嬌弱了,無法存活在我的世界。」
「我可以改,你想要我強壯,我一定會變得很強壯,請給我一次機會。」早春夕子像溺水的人緊捉著一線希望。
平野正次為難的笑笑。「在我遇見她前,我也許會接受你的提議,但現在不可能。」
她,每個人都知這是誰,因為太明顯了。
白景心一見自己成了眾人注視的焦點,趕緊撇清。「不關我事,你們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房內四人,四種想法。
白景心悲嘆日本行不幸,平白被卷入是非中。
早春夕子則下定決心要讓自己多點勇氣,不要做朵備受呵護的溫室花朵。
既要打敗情敵又要爭取美人心,早春森原是月復背受困,想找出口。
而平野正次則涼涼地細數哪個日子最適合結婚,他連招待人選都有月復案,就那五個愛攪局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