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批貨的流水號出了問題,你最好徹底地給我查個仔細,每一個小細節都不能疏忽,該辦的、該削的,一個也不準漏掉,我要自食惡果的他們吞下失敗的果實,再也不敢再在我面前玩出任何花樣。」
是誰在說話,怎麼有男人的聲音,好像近在耳邊又刻意壓低分貝,深怕驚醒什麼人似,聲量稍一揚高立即降低,低沉的嗓音相當有威儀。
大概是忘了關電視機,或是不小心按了定時開機的黑鍵,才會有陌生的人音在室內響起,她真是太糊涂了,老是忘東忘西,更年期提早到來。
眼未睜的彤乞願將手伸向床頭模索,模到長方型的冷氣遙控器以為電視機遙控器,對準左上方的按鍵輕輕一按,翻個身續繼中斷的睡眠。
她以為身在家中,獨居的地方不可能有第二人的存在,除了老舊的二手家俱外,她是唯一有活動能力的人。
「……我不趕盡殺絕,但也絕不讓公司的蛀蟲過得太快活,不管是公司的幾代功臣,一有涉入其中立即開除,不用顧慮老是越權的董事會,一切由我全權負責。」
細微的聲響引起冷峻男子的注意,他瞄了一眼床上隆起的小山,拿著手機走向距離較遠的陽台,推開落地窗迎向湛藍大海。
在商場上,江天憑是可怕而且冷酷的對手,出手不手軟,只講求快、準、狠,不留情地橫掃商界,是近年來異軍突起的一頭雄獅。
他沒有強而有力的背景,經商失敗的父母以自殺結束了原本璨爛的一生,他在孤兒院備嘗人間冷暖,也因此激勵他奮發向上的決心。
不能說是一步登天,但往上攀升的速度十分驚人,一如千里馬一日千里,似有神助般朝成功之路邁進。
不到二十七歲的年紀,他已成立一家代理名牌服飾的公司,並進口高級布料供應各大設計師及其下游廠商,裁制成價格不低的專櫃精品。
短短三年內,他不僅順利地打入國際市場,還將百余名員工的企業體系推向破千人員的跨國集團,年收入以億計數。
不過站在金字塔頂端是必須付出代價的,他一天工作十八小時,沒有所謂的例假日,當別人已經上床休息時,還在排燈夜戰,一邊處理公司文件,一邊和華爾街股市連線、下單。
人會成功絕非偶然,必有一定的努力才能達到既定目標,夙夜匪懈不曾懈怠,才有今日的成就。
當然,運氣和才能也是相當重要的一環,他做事果決明快,不拖泥帶水,公私分明不準下屬夾親帶戚的帶入公司坐領干薪,一切招聘事宜一律向外公開,讓真正的人才有發揮的空間。
只是樹大有枯枝,這是在所難免的事,盡避他行事嚴厲到幾乎不近人情,還是有幾只不安份的小蟲自成一派,想跳出來分食大餅。
「……李副總,公司暫時交給你打理,我還有事要處理,三、五天內不回公司,你自個看著辦,別讓我失望。」休假無限期延長,直到他滿意為止。
「什麼,你要讓我全權處置?」他瘋了不成。
電話那端傳來驚恐的詫異聲,音量之大連手機都為之震動,沉靜的冷氣房內回音環繞,乍然驚醒沉睡中的酣夢女子。
彤乞願似醒非醒的緊閉輕翦羽睫,嚶呢了一聲似在夢囈,覺得吵雜的吵吵有點癢的耳朵,縱容自己貪懶地多睡一會。
但是,她明明關掉電視機了,為何還有間斷的聲音發出,時輕時重穿透耳膜,讓她睡不安穩。
勉強拉出一條細眼縫想搞個明白,視線焦距先是模糊不清,繼而看見鳶尾花造型的垂掛燈飾,以及一道寬厚的背影。
扒……真滑稽,她居然做起春夢了,以為家中憑空多出個男人……
呃!男人?!
「小聲點,我听力甚佳,用不著展露你的大嗓門。」江天憑听見小小的抽氣聲,徐徐回過頭。
那女人有什麼毛病,干麼頻頻揉眼楮,揉出一雙兔子眼。
「總裁,你的三、五天可不可以改成二、三天,公司里還有很多重大決策需要你下定奪。」譬如裁減不必要的亢員。
「你是在要求我將你的薪資減半,符合你此時的能力。」真要每件事都非他不可,那底下的員工何用。
聲音驟地拉高的李副總趕緊討饒。「我處理,我處理,全部交給我負責,總裁你大可安心度假,所有的事情我一肩挑起,絕不讓你憂心。」
「是嗎?不需要我找個人分擔你肩上的重責大任。」能力不足就該換掉,沒有第二句話。
「不用,不用,不勞總裁費心,我有優秀的企宣人才,一定會把您交代的工作辦得妥妥當當,不出一絲紕漏。」冷汗呀!爬滿額頭。
「那就好,我不希望精心培植的將才淪為庸才,看走眼地讓你中年失業。」江天憑眼一眯的看向走下床的女人,分心地中斷交談。
「是,是,是,我會更加努力為公司盡心盡力,精益求精地博取總裁的信賴,我……咦!那是什麼聲音。」好像是女人的慘叫聲。
不會發生命案了吧!
「與你無關,少多事。」她在叫什麼,是沒死成嗎?
「可是你房間有人……呃!我是說你應該在飯店套房內,照理來說不會有其他人。」除非他突然開竅,懂得開始享受人生。
金錢帶來的便利有無限的可能性,蜂涌而至的名門淑女,大家閨秀比比皆是,還有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淘金女。
是男人總抗拒不了投懷送抱的美人恩,日理萬機的總裁也算是正常人吧!找幾個女人做伴是在能理解的範圍內,實在不該大驚小敝。
不過他不會有「那方面」的癖好才是,藉由凌虐女人才能得到快感,那一聲淒厲的叫聲肯定是听錯了,該找個耳科醫生做個徹底檢查……
啊——又是扯破喉嚨的驚叫聲,李副總的額上流下三條汗線。
「總……總裁,對女人要溫柔點,不要過于粗暴,人命關天,可不能玩出事來。」雖然他是社交圈有名的黃金單身漢,但也禁不起丑聞加身。
「閉嘴。」吵死人了。
「不能閉嘴呀!總裁,我知道你壓抑了很久,囤積太多急需發泄,但是你也先顧及對方承不承受住,這種事要你情我願,不能硬上。」霸王硬上了可會惹來官司。
江天憑的語氣非常不耐。「我不是在說你,掛上電話。」
「可是……」咦!沒有聲音。
卑筒傳來嘟嘟的聲響,表示對方已切斷電話,不再與之交談。
望著有視訊功能的高科技產品,兀自發呆的李副總放下手持電線,表情略顯呆滯的搓著下巴,似在思索什麼攸關生死的大事。
在連線中止那一刻,他听見總裁如雷的大吼聲,那應該不是幻听吧!向來冷醒得像座冰山的男人怎麼可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緒反應。
一定是電波受到干擾,要不然就是手機功能不良,遭到不明訊號侵入,才會產生疊音現象,那聲震耳欲聾的怒吼肯定他听覺機能出了問題,與總裁無關。
餅度疲勞也是原因之一,近日加重的工作量搞得他暈頭轉向,人在極度操勞的情況下所衍生的後遺癥,他得適度做個調整,免得趕上流行,成為過勞死的統計數字。
「你怎麼了,副總,你的神情不太對。」像是被雷劈中,魂不附體。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事情……」猛一回神,他驀地睜大眼。「蔣特助,你工作做完了嗎?誰允許你沒敲門就擅自闖入。」
不懂職場辨矩。
「我敲過門了。」他做示範走回半敝的門口,輕叩門板數下,引來門內另一道輕笑聲。
蔣修武是總裁特助,而他的雙胞胎兄弟蔣修文則是首席秘書,兩人相較相成的成為江天憑的左右手,跟著他打下一片江山。
也許他們的職稱不高,可是在公司的地位可不低,凌駕幾位高層主管,有些事上面的人還得來請教一二,沒人敢輕忽兩人的實力。
「你們兄弟倆少在我面前狼狽為奸,我懷疑你們在我的辦公室偷裝竊听器。」他來回審視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孔,想由其中看出端倪。
敗慚愧地,共事多年,他仍然分不出誰是修文,誰是修武,兩人的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連個性都相差無幾,酷愛捉弄人。
「副總,此話可言重了,我們哪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你是我們景仰有加的上司耶!討好你都來不及,哪有膽子造次。」
「不錯,請不要將我們貶低為牲畜,副總同我們一般是西裝筆挺的斯文人,相信你也不願當豬狗牛羊四足動物。」
兩兄弟一表正經的一搭一合,如左右門神相互呼應,似嘲似謔的回敬李副總的多疑。
「你……你們……算了,跟你們計較只會氣死自己,一個總裁我都擺不平了,你們別再來煩我。」他一個頭二個大。
「總裁怎麼了?」
「總裁出了什麼事?」
兩人的默契明顯不夠,誰說雙胞胎的言行一致,總會出點岔。
李先峰先看看左手邊這個,再瞧瞧右手邊這個,沒好氣的清清喉痰。「關你們什麼事,少說話多做事。」
「話不是這麼說嘛!我們也是出自對總裁的一片關心,他「老人家」的健康也就是我們的幸福來源。」大樹若有了病痛,他們這些附生植物也會跟著遭殃。
「老人家?」他眉挑高了幾寸,對下屬的用語感到不甚滿意。「總裁才三十歲,正值青年。」
一臉促狹的蔣修武眨了眨左眼。「這是一種最敬語,表示總裁是高高在上的神祗,理應接受我等的膜拜。」
「那我呢!」好好吹捧著,讓他高興高興。
「老頭子。」一旁的男子接著道。
什……什麼?!他眉一橫地怒視。「蔣修武,你要不要在公司混下去。」
「副總,我才是修武,他是修文。」別怪錯人了。
「對,副總,我是修文,他是修武,你怎麼老是搞錯對方,我們長得一點都不像呀!」他該去配副老花眼鏡。
哪里不像,睜眼說瞎話。李副總暗暗埋怨著。
「好了,少耍嘴皮子了,你們連袂來找我有什麼事。」趕快將兩尊瘟神送走,他才能安心的工作。
李副總「高齡」三十七歲,長了一副少年老成……呃!是穩重的樣子,鼻梁上掛著過時的黑框眼鏡,雖無偶像明星的俊帥,但起碼不難看,在公司的人緣指數不差。
但是遇到這兩個小他十歲的小學弟,他就顯得特別老氣,原因無他,是被氣死的。
「總裁。」
這次兩人倒是合作得很,異口同聲。
李先峰皮笑肉不笑的轉著手中的鋼筆。「夠種的話自己去問他,你們不會不知道他的手機號碼。」
蔣家兄弟相視一眼,一左一右的搭上他的椅背。
「我們好像有听見什麼女人。」真好奇,死井也能激得波瀾。
「還有你情我願,不要硬上。」鐵樹開花的奇景怎可錯過。
「你們兩個想逼供?」他冷笑一聲,旋了旋椅子想甩開黏人的包袱。
「副總,你憋在心里不難受嗎?你一定很想說出來吧!」蔣修武扮演著天使,循循善誘。
「學長,你曉得什麼叫扯後腿嗎?要是我們打通電話給總裁,添油加醋地「轉述」你的第一手資訊,你想總裁會拿誰開刀。」頭上多了兩根角的惡魔蔣修文威脅著,笑聲甚為得意。
「你們這兩只見血就吸的水蛭,小心報應不遠。」居然聯手逼迫上司。
其實李先峰早就想把一肚子疑惑倒出來,只是苦于對象而已,表面上他是迫于無奈才屈于兩人的惡勢力,實則是把他們當垃圾桶,一吐為快。
老虎不在,猴子當大王,只見三顆黑頭顱湊在一塊交頭接耳,不時皺眉,不時擰眼,還有狐疑的詫異聲,你一句,我一句的猜測事情的真實性。
最後的結論是︰靜待下回分曉,沉在水底的秘密總有一天會浮上水面,只要有耐心就一定等得到。
「對了,你們覺得我看起來幾歲?」
「四十。」
「五十。」
「……」好毒,他們真是夠了。
拳頭握緊的李副總決定從明天起勤練身體,天天跑健身院磨出六塊肌,他不會有中年失業的問題,更不容中年危機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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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咬著牙,瞪大一雙布滿陰霾的黑瞳,一股悶燒的怒氣在胸腔奔竄,手腳僵直宛如一座雕像,除了摒住氣息選擇漠視外,他不想淪為第一凶殺案的主嫌。
雖然她非常該死,而且縴細的頸子是如此脆弱,似在引誘別人喀達一折,不需費力便能輕易折斷不帶重量的中樞部位。
遇到瘋子給他一拳,不見得能令他當場倒下,但可以確定的是他至少會安靜幾秒鐘,讓醫護人員有機會加以制伏,給他一劑鎮定劑。
可是面對眼前一點瘋狀也沒有的瘋婆子,江天憑的耐性幾乎逼近崩潰邊緣,面容扭曲得有如大師畢卡索的抽象名畫,眼、耳、口、鼻嚴重移位。
「你再往下模就到達男人的禁區,你肯定這是你要的。」啪地,一條名為「忍耐」的神經倏地蹦裂成兩截。
「啊!啊!啊!你……你……」為什麼會有溫度。
「啊什麼啊,你沒有舌頭了嗎?」他做出凶惡的表情,忍氣一喝。
「你是真的人……」不是幻覺。
因為太過真實了,嚇了一跳的彤乞願怔忡了一下忽地抽氣,因他的低喝而嚇得往後一跌,小尾指落地不慎倒折,痛得她不想哭都不行。
「真是個麻煩,我不是真的人難道是假人,你眼楮長到哪里去了。」連走個路都會跌倒,她到底在想什麼。
「你……你想干什麼,我沒財又沒色,你劫我是自費功夫。」雙腿一弓,彤乞願用手抱住縮成一團。
他冷著臉。「拉你起來。」
「嘎!拉……拉我?」她頓時羞愧地用手捂住臉,羞于見人。
她真的很慚愧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月復,一見到高大的陰影朝她走近,還伸出比她胳膀粗二倍的手臂,她預設立場地以為他欲加害于她。
原來是她多心了,把好人當惡徒看待,差點誤會人家是采花盜財的大壞蛋,真叫人沒臉抬起頭。
「還不起來,賴坐在地上比較涼爽嗎?」女人,永遠是最復雜的生物。
本來想拉她一把的江天憑退到一旁,袖手旁觀地未伸予援手,任誰看到她那有如受傷動物的防備動作,還真沒興趣枉做小人。
他氣她,更氣自己為何要多管閑事,他本身的事情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哪有時間插手旁人的死活。
可是一見到那雙無辜又畏縮的澄淨大眼,他就無法當真抽手不管,任憑她自生自滅的像只迷失的小鹿,眼中的茫然勾起人性基本的憐憫心。
「我……我腳軟。」她想說被他嚇到沒力氣,舌間一窒卻說不出口。
其實她很害怕和人群相處,更不知道要說什麼話才不會得罪人,干脆什麼都不說保持緘默,寄情于音樂中找尋自己。
大家都說她寫得詞曲十分動人又優美,充滿女性的柔美和搔人心頭的感動,讓听者不由自主的融入旋律中,情不自禁的產生共鳴,並愛上這首曲子。
音樂無國界,她用自己的心情轉折譜成曲調,填上詞,以美麗的音符傳達心中的聲音,不用直接面對成千上萬的群眾。
「真沒用,有膽子自殺,卻沒法自己起身。」他口中叨念著,大掌一托便將輕如鴻羽的身子給拉直。
「謝……謝謝。」她輕吁了口氣,繼而想到他指責的事。「我不是要自殺,我只是……」
「冒死撿禮券。」與自殺無異。
「呃!我沒想到它會掉到海里……」彤乞願尷尬的一笑,表情局促。
不等她說完,江天憑又忍不住開口。
「你沒帶大腦出門嗎?一張小小的紙片會有人命值錢不成,海是高深莫測地,隨時有可能淹過你的腦袋,到時候你能去的地方就是殯儀館。」
「我……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以後我會小心謹慎,再也不涉足危險之地。」趕緊認錯準沒錯,千錯萬錯一定是她的錯。
「你……」一瞧見她卑躬曲膝的連連道歉,他的心火不住的往上燒。「差點沒命的人是你,你干麼一直向我說對不起。」
她腦子里到底裝了什麼東西,一般受驚嚇過度的女人一醒來,通常會先問身處何地,一見有陌生人在場,當然會來一番身家調查,以免落入歹人之手。
而她至始至終沒問一句他是誰,老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好像他是生人莫近的細菌,稍一踫觸就會感染世紀病毒。
江天憑一向不認為自己貌如潘安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但起碼有一半的女性同胞會多看他兩眼,即使他並未刻意施展自身的魅力,打他主意的女人不在少數,甚至是發展一夜關系。
他不是柳下惠,自有基本地生理需求,雖然不搞復雜的男女,與已婚婦女有性方面的往來,他有幾個不固定的伴,彼此各有默契的不談感情,純粹是上的發泄,一下了床便是互不干涉的陌路人。
可是她給他的感覺卻不是這兩種人,對他一無企圖心,二又不似漠不相干的陌生人,兩眼一睜開就往他胸前模來模去,只為確定他是不是真人。
要是自制力差的男人早就撲上去了,管她要還是不要,一切都是她自找他,男人的一旦被挑起就很難停止,她只好當大餐,被吃掉的份。
「因為……呃!我拖累了你。」她干笑的直搓手指頭,想找回一點安全感。
「嗯哼!你笑得真難看。」看了傷眼。
「嘎!我……對不起,我生得平凡。」她又彎下腰道歉,微露胸前引人食指大動的美景。
「又道歉,你沒別的話好說嗎?我指得不是你的容貌,而是你笑得太假。」一看就曉得敷衍的成份居多。
苦笑在心的彤乞願揉揉小尾指,一臉不自在。「我不太習慣和人說話。」
「你的意思是習慣和鬼交談。」臉一沉,不悅之色浮于表面。
「我……」唉!多說多錯,不如三噤其口。
可是當她一回顧室內的擺設後,一雙染上山光水色的美眸赫然一怔,有些錯愕的環視陌生環境,眉峰微蹙地想尋找熟悉的事物。
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隱約記得她的下半身泡在海里,手中緊捏著學校送的招待券,心想著︰太陽好大,人好多,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然後一片黑霧襲卷而來,她便不醒人事。
「這是我的房間,你暈倒了。」而他不得不抱她回房休息。
「喔!謝謝,請問我的禮券呢!」她接下來的行程全靠它們了。
江天憑冷酷的眉挑了一下,以斜眸一睨。「你的謝謝很不誠懇,我拒絕。」
「不誠懇?」他是什麼意思。
「你對幾張破紙的重視勝過救命恩人,你說我該接受你的謝意嗎?」他像是惡意挑釁的魔鬼,拎起三張優惠券放在耳邊扇涼,看得她都快凸了。
「那是我的禮券……」他不會想撕了它們吧!
看得心驚膽跳的彤乞願幾度欲伸出手一搶,可是又怕不小心撕破了,一人拿一半反而不能使用,暗自心急地想拿回所有物。
驀地,她發現全部的禮券是一張張攤開,鋪陳在三層報紙上,似乎吸太多海水,以此方式讓它們自然瀝干水份,不致全黏在一起而爛成一團。
蚌然間,一股讓人感動的暖流溫暖了心窩,她對眼前始終冷臉以待的男人大有改觀,其實他只是口氣稍微重了些,與外表不符的心地卻十分柔軟,是個熱心熱腸的好男人。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我姓彤,彤乞願。」她回道。
晉周處「風土記」中記載,七夕當夜拜牛郎織女時,馬上下拜說出心底願望無不靈驗,所乞求的願望一次只能有一種,而且要連乞三年才有效。
她試過,在七夕情人節夜晚向天祈求,而且不貪心的只要求有個人做伴,不再孤零零地守著沒有笑聲的家,羨慕別人可以開懷的大笑。
今年是第三年,也是最後一次的機會,傳說是否屬實就看這一次了,她要在星光最明亮的空地乞求一生的幸福,不再只看別人手心交握走遠的背影。
敗傻的念頭,她也知道不可能成真,但是希望無處不在,就算是自欺欺人吧!不親自試一試怎麼知曉它是真是假。
「江天憑。」他的名字。
「呃!江先生,你的……不,我的禮券可不可以還我,我需要它們填飽肚子。」她靦腆地說道,一副地上有洞一定往下鑽的模樣。
沒辦法,她還有父母的房貸要付,而且自備的旅費並不多,除了必要的開支外,一毛錢也不敢亂用。
窮日子過久了會舍不得花錢,手邊有的每一塊錢都想省下來,以防老了沒人奉養,多存點養老金好過看人臉色,那種因湊不出錢繳學費而遭到同學羞辱的生活,她再也不願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