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離人?!你是司徒離人?」
听到相當雀躍的女子叫聲,剛從三○五病房走出的司徒離人微愕了一下,不知喚他的人是誰,而且還用十分熟稔的語氣。
冰于禮貌他停下腳步,並以千年不變的溫潤笑容迎向來者,腦子里思索著聲音的主人是誰。
敗快的在記憶里搜尋出一個人名,並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對曾經幫助過他的人,他都會感念其恩澤,不敢或忘。
「剛看到你的一頭白發,我才想著這人的背影真像司徒離人,我試著喊喊看,沒想到真是你。」幸好沒認錯人,不然可難堪了。
「好久不見了,亞菲,近來好嗎?」一個愛笑的女孩,雖然有些千金小姐的驕氣。
「咦?你還認得出是我,讓人真開心呀!」安亞菲訝異的語氣中微帶欣喜,抓著他的手怕他溜掉似。
他笑笑地抽回手。「你不是讓人容易遺忘的朋友,我記得深刻。」
「是記在你心里嗎?」她故意點了點他左胸,有意無意地透露一絲心意。
「我的心很小,怎麼可能裝得下你,你的聲音很好認,柔柔地,很像絲綢。」只是含著強悍的英氣,女性化的外表卻有男人般的性格。
當年她幾乎可說是他的貼身小避家,管東管西地,不讓別人靠他太近,也不許他喝生冷飲品,若有人想與他交談,得先通過她這一關,得到她的批準。
不過對他來說,不失為是件好事,她的確替他省下不少麻煩,讓他能在特教班正常上下課,不因太多的干擾而影響課業。
但是就某些部分而言,她又逾越本分了,例如神恩,她對她似乎很不客氣,令她因自卑而卻步,不敢靠他太近,以至于發生後來那件憾事。
敝她嗎?
不。
誰都不能怪,天意如此,若沒有亞菲的干預,神恩還是會因車禍身亡,只是主因不是他。
「呵……你當我是女金剛嗎?怎會裝不下,就看你有心或無心而已。」安亞菲試探著,想知道他此時的想法。
司徒離人笑得溫和。「你在醫院工作嗎?我記得你想走醫護這一科。」
對于他的避而不談,她雖微惱在心,但也大方得體的與之應答。「我是醫院的社工,這間醫院是我叔叔開的,他現在是院長。」
「是安正誠先生嗎?」他記得是位和善的男人,但有些汲汲于功利。
「嗯,你記憶力真好,連我叔叔的名字都沒忘記,可見你心里是有我的。」她笑謔地說道,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一如從前。
「這工作辛苦嗎?」要有愛心、耐心、平常心,熱心服務群眾。
她聳聳肩,「還好,不算太辛苦,我負責的範圍以行政事務居多,像是家暴的安置,為受虐兒尋找寄養家庭,以及貧苦人家的就業安排等。」
其實以她的個性不適合當個輔導員,人際關系缺乏協調性,但是她的家庭背景讓她理所當然的進入自家醫院工作。
再者她的父母也擔心她會遭遇危險,需要社工協助的人有些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有些是暴力分子,不可不慎。
「听起來你的生活過得很豐富,助人者,多有福報,你是有福之人。」只要肯幫助人,就是功德。
「哪豐富了,打發時間的消遣罷了,那你呢?來醫院干什麼?看病憊是探病?」她故做幽默地取笑他,身體緊貼著他手臂粲笑如花。
司徒離人仍是溫笑著,但以不傷人的方式往左移了一步。「老滾掛急診,腸胃不適。」
知道她曾言語傷了于神恩,他話多保留,未曾提及三○五病房病人一事,為免多生枝節。
「老滾……啊!那個理著平頭、一臉凶橫的大個兒。」她曾被他嚇白了臉,印象特別深刻。
六年前她父親六十大壽,老滾陪同司徒離人下山參加壽宴,那也是安亞菲最後一次見到他們。
之後她多次邀約,司徒離人總推說有事,或不方便,久而久之兩人也就少了聯絡,漸行漸遠。
若非此時在醫院走廊相遇,相信再過個十年、八年,他們還是不會有交集,一個貪靜,一個喜歡熱鬧,南轅北轍的個性始終是兩條平行線。
「他還是一樣健壯,托你的福了。」司徒離人客套的說,不失誠懇。
「要緊嗎?要不要我幫他安插頭等病房?」她刻意表現的討好問道。
醫院是她叔叔開的,她是院長最疼愛的親佷女,她說了還能不算數嗎?這就叫特權——
白色巨塔里的丑陋面,靠關系和金錢游戲。
司徒離人呵呵低笑。「不用了,把病床留給需要它的人,老滾很壯,拉個幾天不礙事。」
錢債好還,人情難還。
「喔!」她有些失望他的拒絕,兩人無法藉此拉近距離。「很久沒見了,我請你吃飯吧!」
安亞菲想盡借口想和他多相處一段時間,不希望他就此走出她的生命,兩人猶如斷了線的風箏,怎麼追也追不回昔日時光。
在她交往過的男人中,沒一個比他更出色,他謙遜自持,虛懷若谷,學有專才卻不驕矜,對人體貼,寬宏大度,是難得一見的上乘良駒。
雖然小有缺憾,但不損及他給人的觀感,若不細察,初見面的朋友會以為他是正常人,一雙目不視物的黑瞳深幽得引人深陷其中。
司徒離人笑著搖頭。「急診室是這個方向吧?!我剛去了盥洗室就拐錯了彎。」
「你……」她懊惱地很想罵他不解風情。「你這人很難請得動喔!傍老朋友一個面子不成嗎?」
「是不成,我得幫老滾扶著肚子,免得他掉了。」他半帶風趣地給人台階下,拿老滾當擋箭牌。
一邊蹲馬桶,一邊吊點滴的老滾實在挺委屈的,從失憶以來沒生過一次病,山上早晚溫差大,他照樣穿著汗衫滿山爬,連個噴嚏也沒打過。
沒想到久久才下一次山,還是一碗不起眼的豆花,就把他整得七葷八素,狂瀉不已,挺不直腰的成為自家人消遣的對象。
听他把老滾搬出來當借口,不好強人所難的安亞菲只好退一步要求。「看你哪天有空,大伙兒聚聚,可別生疏了。」
她非約到他不可,不想再等上六年。
「恐怕要辜負你了,老滾的情況一舒緩些,我們就要回山上了。」他沒忘了還有人在等他,回去晚了,怕她又要慌了。
一想到遠在谷關山里的那個女孩,司徒離人眼角的笑痕變得柔軟,眸心泛出柔和光彩,像是思慕著某個放不下的人兒,對她有憐有惜,也有一絲心疼。
要放下多深的情才能如此執著不悔呢?他不懂,也不認為自己會為某個人而有過深的執念,向來淡情的他不追求濃烈,如一杯溫開水溫度剛剛好,太燙太冷都容易傷身。
可是于神恩卻讓他起了想疼惜她的心情,那份膽怯,那份羞澀,那份無法克制的情思,在在震撼他平靜無波的心湖,漣漪四漾,令他想為她多做些什麼。
無怨無悔的愛了他十年,這份深情該如何回報呢?他的心已經給了他答案。
「嘿!同學,你很刁哦!筆意為難我是不是?我沒那麼難相處吧!」明明臉上帶著笑,安亞菲卻覺得有種疏離感。
「真的抱歉,有幾個朋友會在這兩天上門拜訪,接下來可能忙到選舉過後,你該知道有些人迫切需要我的專業。」不過這只是借口,通常這種人他一律拒于門外,不予接見。
凡事逃訕,不得干涉。
她略微失望地嘆口氣。「你的名氣越來越響亮,听說連外國人也來向你請益。」
「是大家給我機會,沒見怪我才疏學淺。」只要是人,不懷惡意,都能到竹蘆一坐。
「好吧!你也幫我算一算,看我什麼時候覓得好良緣,嫁只大金龜。」安亞菲硬是把手往他大掌塞,扣握得緊緊地,不容他推辭。
他笑得很淡,有著不易察覺的無奈。「亞菲,我以前就幫你算過一回,你的第一次姻緣在二十五歲那年,錯過了得再等上五年。」
她有三嫁命,也就是說她前後有三任丈夫,其中有兩位以離婚收場,最後一位早她三年死亡,愛情運和事業都不錯,福祿雙全。
不過晚年較淒楚,兒孫盡不在身邊親侍,各有各的事業,她一人守著空蕩蕩的豪宅,數著一片一片的落葉度晨昏。
「不準、不準,你看我到現在還沒嫁出去,肯定是你算錯了,再幫我算一回。」什麼姻緣嘛!全是一堆爛桃花,斬都斬不完。
司徒離人笑笑地回道︰「兩年前的拉斯維加斯,一名石油大亨,你想起來了嗎?」
「哪有石油大亨,根本是……啊!」她突然捂住嘴,難以置信的睜大眼。「你……你怎麼知道他?!」很短暫的火花,為期不到一個月。
那年她和朋友到賭城度假,有個濃眉大眼,長相俊俏的阿拉伯王子對她展開猛烈攻式,當時他大手筆的鮮花、美食、十克拉大鑽戒,一連串浪漫的舉動讓她迷昏頭,便在當地教堂舉行簡單婚禮。
那一個月她真的很快樂,迷惑在他金錢堆成的粉色漩渦里,後來得知他已有三名妻子,還有十來位侍妾和情婦,她當場美夢碎了,火速地辦了離婚。
在拉斯維加斯辦什麼都快,這場鬧劇性的婚姻草草結束,國內親友沒人知曉她有過一次婚姻紀錄,只曉得她出國玩了一趟,回來變成大富婆。
其實是贍養費,她對外佯稱是玩吃角子老虎中了大獎,扛了一、兩百萬美金回國。
「亞菲,你忘了我的職業嗎?」他不揭人隱私,輕描淡寫的帶過。
對,他是名聞遐邇的陰陽師,知曉過去和未來。「這個不算,你再幫我看看我下一個男人是誰,他是不是會真心的疼我愛我?」
她想問的是那個人會不會是他。
「知道又怎樣,命運是改變不了的。」她會在三十歲結第二次婚,生了兩個孩子,四十歲又因丈夫外遇而簽字仳離。
「我可以先去看看他人品好不好,值不值得我托付終身,要是嫁到個爛男人我不是很倒楣。」她不求天長地久,但至少要讓她看得順眼。
司徒離人揚唇呵笑。「做人有點期待不是很有趣,太早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人生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丈夫有外遇,妻子也要負部分責任,她太強勢了,想要掌控一切,才將丈夫逼向另一個溫柔的女人,在彼此憎恨中分道揚鑣。
「什麼嘛!離人,你拿我當笑話看不成,明白明天發生什麼事有何不好,起碼能做預防,別作錯誤的選擇。」就像打流感疫苗,預做防範。
面對她近乎撒嬌的蠻橫,他頗感頭疼的搖搖頭,「沒有錯誤的累積就不會有豐富的歷練,人總是不斷在犯錯,不知錯又怎知正確是什麼。」
「不管啦!全是謬論,你快幫我算算,沒說得讓我滿意不讓你離開。」好不容易遇上他,她不會傻得放他走。
「亞菲,你……」她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叫他怎麼幫她卜算?
「算什麼算,你沒瞧見我家小人滿頭豆花嗎?你這妖女干嘛死纏著他,想吸他精血修練成魔呀!」看他一把金錢劍,斬妖除魔。
又是豆花,能不能別提豆花,有個受害者已經快虛月兌了,一提豆花為之色變。
頭更痛的司徒離人輕揉太陽穴,一個麻煩還沒解決,又來了個麻煩,他能先走一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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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痛的感覺。
是心痛,刀劃過胸口的傷心。
她以為自己可以承受,其實不然,她還沒自己想像中的堅強,肉做的心脆弱不已,不堪重重一擊,她學不會強顏歡笑。
在看到他身邊笑靨燦燦的美麗女子,兩人親密的相依偎著,她的心仿彿伸入一只無形的手,獰笑地揉擰著,讓她痛得無法直起腰。
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的,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曉得兩人的距離有多遙遠,不是她能輕易跨越的,偷偷看著他是她最大的快樂,她從不敢奢望有一天他會注意到她。
可是在相處以後,她變貪心了,以往可以忍受的事,如今卻讓她疼得發妒,沒法逼自己不去在意,她的心扭曲得好丑陋。
他騙了她。
明明用最溫柔的表情,笑著說他沒有女朋友,那麼此時挽著他的女人是誰,朋友會有如此親匿和熟稔的舉動嗎?
他,不老實,給了她不該有的期待。
「小恩,過來。」
咦,小恩?他在喊她嗎?
「還發什麼呆,你不扶著我,我怕撞到人。」這傻丫頭肯定又胡思亂想了,自卑感作祟。
望著司徒離人朝她伸出的手,她的心不痛了。「好,我扶你,我們慢慢走。」
如坐雲霄飛車一般,剛才心情降到谷底的于神恩又快速地回升到最高點,一掃悲傷神色,笑得十分開心地奔向眼前的男人。
「傻呼呼地在想什麼?站在人來人往的門口當人形柱子。」不經意流露寵愛的司徒離人輕揉她的頭發,很自然地摟著縴柔細腰往內走。
「我……我以為……呃,你有朋友……」她吶吶地一瞄走在前頭的女人,心里有一絲絲甜蜜,和一絲絲不安。
「是朋友。」他特意強調,消除她的自卑。
「是很好的朋友?」她小聲地問道,怕別人听見。
「不錯的朋友。」除卻喜歡他這一點,安亞菲當朋友沒什麼好挑剔的。
「不錯到什麼地步?」
他曲起一指,準確無誤地往她額頭一扣。「你到底想問什麼?何不直截了當一點。」
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迂回十八個彎仍尚未說到重點。
「小人。」噢!貶痛。
「你喊我什麼?」他一訝,眉頭微揚。
「小……小……小人。」她說完,馬上羞紅臉地低下頭。
「是小人還是小小人?」怪了,這語氣很像某人。
于神恩臉紅得更厲害,局促地發出蚊蚋聲。「是老哥哥教我的,與我無關。」
「老哥哥是誰……老哥哥?!」她說的不會是……師父吧!
哭笑不得的司徒離人微微搖著頭想搖掉離譜的想法,一把年紀的師父好意思要人家喊他一聲老哥哥嗎?
一道清楚的聲音在心里回道︰會。
他那個師父行事乖張又反傳統,常不按牌理出牌,行為舉止有如八歲的小阿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
本來打算回山上的行程被打亂了,老滾除了腸胃炎,竟然得了急性盲腸炎,緊急開刀住院,他們只好留下來了。
師父將人帶來也好,原本他就準備回竹蘆帶人,讓兩個子神恩合而為一,不再神魂不合體地少了一絲靈竅,四處飄零。
比較困擾的是過于熱心的安亞菲,一見他們打算多停留幾天,便嚷著要盡地主之誼,未經他們同意便訂了私人包廂,不容拒絕的硬是要請他們吃一頓。
「喲!小人呀!快來吃吃看這生魚片,鮮甜得很,妖女點的這道菜好吃地沒話說。」嗯!嗯!甜而不膩,滑女敕爽口。
眼底閃過一抹苦笑,司徒離人暗自嘆息。
「老人家,我叫亞菲,安亞菲,是離人最要好的朋友,你可以喊我小菲或亞菲。」叫妖女太難听了,她哪里妖里妖氣了。
安亞菲顯然也想討好長輩,但她為了表現完美儀態而太過拘謹,一板一眼地做出好女人形象,反而適得其反,活得率性的歐陽不鬼最怕多了一個媽。
「妖女,你別想用你的妖法迷惑我,看在你請我吃大餐的份上,本大師我暫時不收你,快叩首謝恩。」哈!明蝦,他的最愛。
「嗄?!」謝恩?
他有沒有搞錯,她是人,不是妖,他收什麼收,瘋瘋癲癲地沒個正經,她暗啐幾句努力壓下心中的不滿。
「亞菲,不好意思,師父的個性一向隨興,不興禮數,你不用特意招呼他。」不理他反而比較好,省得又鬧出一堆事。
「沒關系,老人家嘛!我們當然要遷就他一下……」她的話一頓,臉皮微微抽動,低視胸前那攤彈過來的芥末沾醬。
「哈哈……臉變綠了、臉變綠了,你看有一只青蛙……」呱!呱!呱!綠青蛙,一只綠色的母青蛙……
歐陽不鬼玩得正起勁,學起青蛙呱叫個不停,還配合的唱著兒歌,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師父——」司徒離人的聲音偏低,隱含勸戒之意。
「師父怎樣,沒喊過呀!」他仰鼻一噴氣,捉著花壽司就往嘴里塞。
司徒離人無聲地從一數到十,然後……「師父,菩薩在看你了。」
「菩、菩薩……呃,干嘛看我?!」他縮了縮脖子,稍微收斂了些。
道行上稍有修為的人都懼怕鬼神,因為他們知道看不見的世界確實存在,人可不畏鬼,但不能不敬神,他們主宰人的一生。
「亞菲,你要不要去清洗一番,衣服沾了醬不容易洗得干淨。」這師父呀!老是愛整人。
咦,他不是看不見嗎?怎麼知曉她衣服沾了醬汁。「不用了,這里有濕毛巾,我擦一擦就成了,不礙事,你們快用餐。」
安亞菲的視線往左一調,露出深思神色。
「這位……呃,妹妹是吧!快吃呀!有蘆筍沙拉和烤鰻魚,對女孩子的皮膚很好,能美膚養顏。」
「不許吃!」
歐陽不鬼和司徒離人同時大喝,手持筷子正要往下夾的于神恩忽地僵住,不知所以然地微露惘然,不懂他們為什麼不讓她吃。
不餓,是唯一的感覺,但看他們大坑阡頤,她也忍不住嘴饞,想咬一口嘗嘗味道。
「你們為何不讓她吃?妹妹瘦瘦小小的,也沒長什麼肉,多吃一點才好幫助消化。」安亞菲意有所指地瞄著于神恩不甚豐滿的胸部,暗示她多吃點肉,以形補形。
「喝水就好。」
司徒離人手一翻上,歐陽不鬼忙送上一杯溫開水,讓他送到身側女孩的面前。
「對對對,喝水就好,女孩子吃太多小心胖死,我們家很窮,養不起乳牛啦!」水也不能喝多,會脹氣。
一口松阪牛肉在嘴里嚼的安亞菲忽然放下筷子,縮胸藏肚地怕人家說她是過胖的乳牛。
巴縴瘦的于神恩一比,她顯然是很大的一只,骨肉均勻,豐胸潤頰,一時之間尷尬得食不知味。
「可是……我想吃……」看他們吃得好愉快,她也想吃吃看。
「不準想。」師徒二人又同時喝止她。
「為什麼我不能吃?」于神恩覺得委屈,頭又往下低垂。
歐陽不鬼哼了一聲不作答,把問題丟給不尊敬師父的徒弟。
「你會餓嗎?」司徒離人輕聲問道。
她偏著頭,想了一下。「不會。」
「餓了才進食,不餓硬撐的話會有胃脹、胃痛的毛病,你想得胃病嗎?」她不能吃,當她還不算完整時。
「我不想。」她搖頭。
他愛憐地踫踫她的臉。「不讓你吃是為了你好,先忍忍吧!」
「好。」她沒辦法抗拒他低沉的嗓音,他說什麼她都痴迷地點頭。「但我好像很久都沒吃東西了。」
真奇怪,她居然不吃東西也不會餓,睡的時間比清醒的時候多,很多生理上的需求她硬是跟別人不一樣,好像她跟他們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
「不,你記憶不好,你剛吃了很多零食,你忘了嗎?」兩個小時前,在三○五病房里的她才剛被喂過液態食物。
不是不讓她吃,而是真的不能再吃,另一個她早就填滿胃袋,她若強行進食,早已飽和的胃會承受不了,她和另一個自己會因胃痙攣而吐出一肚子食物,一不小心吸入肺里,恐有生命之虞。
到時兩個她都會陷入險境,一旦停止心跳,想再搶救就困難,必須同時進行醫療才能及時搶回一命。
這也是師父和他要阻止她的原因,她是分裂的兩個人,並非單一個體。
「我有吃……」有嗎?
為什麼她想不起來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于神恩沒注意有雙特別銳利的眼楮不時注視她,微帶一絲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