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果。外型若核果,卻是通體呈白,取其五味雜陳之意。味有酸、甜、苦、澀、咸,專治味覺不靈之人,然,食用者會食到何種味道不定,亦有先苦後甜、先酸後澀之人。亦有人稱其人生果,不到盡頭不知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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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心情?
又急又怒,又酸又澀,一絲苦味由喉間竄出,輾轉在口腔里蔓延開,舌間齒頰布滿苦澀,酸氣往下充塞肺腑,導致氣血凝滯胸腔。
她是病了嗎?或是中了怪毒?
從沒有過這種感覺的蘇寫意只覺得身軀快爆開了,必須不斷快奔才能壓抑住奔竄的郁氣,藉由強風的阻力緩和體內不知名的毒素。
不是痛,卻在左胸緊緊一揪,那種莫名的抽縮比痛還難受,讓她想逃到空曠無人的荒原朝天嘶吼,呼喊出心中那股郁悶。
斑坐參天的百年老樹上,仰望著無垠天際的她迎向灑落金粉的陽光,微微的熱氣灼燙著女敕白粉頰,卻暖和不了逐漸冰冷的心。
那口口聲聲喊她娘子的傻子,也學會左擁右抱了嗎?
「……娘……娘子,妳在……呼呼……妳在哪里啊?別跑得……太快……呼呼……我追、追不上……呼呼……娘……娘子……妳在……」到底上哪去了?
追得氣喘如牛的杭君山滿臉通紅,揮汗如雨地濕透了衣襟,跑得兩條腿都坑諳了,好像失去知覺一般直打顫,抖呀抖地靠意志力在支撐。
遠眺是山,近看是河,不知不覺他已追出了城,跑了將近十余里路,對沒半點武功的文人儒生來說,他拚掉半條命的毅力可真是驚人。
輕功了得的小娘子只用一刻鐘便縱身十里外的楊柳坡,而他是邊追邊問人,兩條腿慢如老牛地趕了三個時辰,而且還不見蹤影,豈不叫人欷吁。
他不禁再一次感慨百無一用是書生,讀上千卷書有何用,連自家娘子都追不到……雖然也只有他家娘子這麼會跑。
追到最後真的不行,他上氣不接下氣地靠著大樹,一邊挽起袖子拭汗,一邊喃喃自語地喊著冤枉,眼中的無奈和懊惱可見一斑。
「……好歹也相信我的清白嘛!我這人就心軟了些,可沒對其他姑娘胡來,心里念著、掛著就妳一人,我也想剖心切月復以表真心,可我還想活著娶妳為妻……寫意,我的娘子……妳上哪去了?」
真要命,這一片天地他上哪里尋人?若她躲著不現身,他怎麼也不可能發現她的蹤跡,人家可是高來高去的武林奇才,醫理與武學都屬上乘,他一介文人追到死還是難仰芳容。
「……我一定要跟妳解釋,錯不在我……呃!懊吧,我承認有一點點錯,不該在她喊我的時候停下腳步,以為她真有要事與我商量,同是一家人,總不能視若無睹的走開吧?可誰曉得她攔下我會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又抱住我,但我總不能推她下水,這是殺人啊!」雖然後來他還是讓她下水了,誰叫他娘子比較重要。「我敢拿杭家的祖墳發誓,我對她毫無男女情意!」
樹上的女子臉色和緩了些,暗嘆他家祖宗真可憐,老被拿來起誓。
「……哎呀!肉麻話只說一遍,我愛蘇寫意,妳是我心頭的一塊肉,沒有妳我就活不成了……唉,不曉得妳听不听得見,同樣的話讓我再說一回,我可是會害羞的……」
耳邊傳來叫人羞紅臉的情話,樹上的蘇寫意終于願意低頭一看,樹底下多了個衣服亂了、發也亂了的男子,自言自語的對樹嘆息。
她听著听著,竟覺得好笑,那抹莫名的郁氣無端被抹平,嘴角微微揚起,不急著驚擾他的自怨自艾。
「……妳也瞧得出那虹橋有多窄,我真的好冤吶!妳瞧水兄多不夠義氣,居然見到我求救的目光卻不理會,還當笑話看……」
金光粼粼灑落地面,邊感慨邊心酸的杭君山,忽地瞧見地上的樹影多了一道人影,斜倚樹的頂端似女子身形,他訝然地抬頭一瞧。
這一凝眸,樹上的那人不就是他遍尋不著的娘子?!見她瞇著眼直視前方就是不看他,只是靜靜听他說惡心話,他更是賣力的演出。
于是乎,他又大聲說起心里話,句句真切,字字嘔心,只差沒把胸口剖開,端出血淋淋的心,歌詠他雋永刻骨的情意。
只不過他少了先前的悲壯,多了一絲愉悅的流氣,雙眉齊飛,眼帶桃花笑,語氣由沉重轉為輕快,雙腿一盤就著大腿粗的樹根一坐。
「……唉,我那小娘子也不曉得我用情至深,就像女蘿附菟絲,這輩子就只認定一個她了,可她卻始終不明白我的心意,以為我是喜新貪舊、見異思遷的風流浪子……」
凹君山捶著僵硬發酸的腿,咳聲嘆氣的撿了根干枯樹枝,撥開落葉,在地上畫了一張大笑臉,笑臉旁是心型的大耳朵,分別寫上他和小娘子的名字。
「……也不想想我是連拿塊豆腐都嫌重的文人,而她是才貌皆備的武林俠女,我生的兩條腿不如她足尖一點千萬里,追上三天三夜也只能當牛喘,恨不生為海東青,振翅一展苦尋妻……」
蘇寫意越听越覺得不對勁,剛剛解悶的話,現在卻讓她開始起雞皮疙瘩。
「……娘子呀,妳究竟在何方?快點出來與我相見,我想親親妳含蜜汁的小子鄔,與妳勾纏濡沫,再解開妳胸前小盤扣,拈著兩朵小辦梅放在手心搓呀搓,哼哼唧唧偷襲妳的小麝肚,東天月上過女牆……」
凹君山故意揚高聲音,讓遠處莊稼也听得分曉,越說越露骨,也越說越煽情,什麼閨房內的羞人話語一古腦全傾吐,沒保留的越來越放肆。
他不是個老實的傻子嗎?現在這話像他說的嗎?
樹上的人兒越听臉越紅,耳根子發燙,最後,實在受不了他的不要臉,嬌聲低喝,「閉嘴!怎麼你一個人還能說得這麼盡興?」
假裝苦盡笆來、喜出望外的杭君山哎呀一聲,歡天喜地的由樹根上躍起,抱著樹大喊娘子,情深意切地表現出痴情男兒的赤誠愛意。
「娘子呀!為夫找得妳好苦,妳想在上頭乘涼就知會我一聲嘛!為夫的跋山涉水,歷經千辛萬苦也要與妳共賞風月。」哇!懊高的樹,從上面摔下來不知道會不會摔成肉餅,他到底該爬不該爬?
「閉嘴。」她突然好想念千冢谷……里的啞巴花!
他連忙佯急地朝上喊話,「那可不行,我不把話說清楚,等會妳一高一低的跑遠了……啊!妳用什麼砸我?!」
天吶!痛死了,她有謀殺親夫的嫌疑。
「球果。」
「妳確定不是磚頭嗎?我腦袋好像破了個大洞,疼得手腳都抽搐了。」
「我力道拿捏知分寸,傷不了你的。」雖說不傷人,可蘇寫意仍擔心地往下一瞧,就怕這傻子真讓她給傷了。
但也忍不住恥笑自己,丟人還怕傷人,她也變了。
「娘子,妳要不要落到地面好說話,我這麼仰頭,頸子都發酸了。」杭君山站在樹下往上望,拉長的頸項直往後仰,腦袋瓜子重得像快抬不動了。
「想說話就上來,我這里風景好,雲淡風清,春光明媚。」
「什……什麼?要我上去……」他口吃地差點咬到舌頭,大咽一口唾液。真得爬上去啊?!
「這一點點高度你就軟腿了嗎?但我瞧你抱著其他女人時倒挺威風的。」清冷的嗓音帶了點不快,有些拈酸吃味,雖知是怎麼回事,但想起還是不舒坦。
苦著一張臉的大神醫,唇色一白。「冤枉呀!娘子,我沒抱著她,是她強抱我——」
「你再不上來我就走嘍!你知道我這一蹬又是千萬里遠,你投胎再出世也不見得追得上我。」以他的腳程,多半累死在半路。
一听她又要如南雁高飛,他急得高喊,「別別別!我的好娘子,我這就上去,這就上去,妳等等我,別又將我丟下……」
手腳不靈活的杭君山攀著樹,笨拙地爬上三寸又滑落一寸,兩腿夾緊大樹干使勁往上攀,一眼也不敢朝下瞧,磨破了雙掌猶不自知,爬得汗流浹背,搖搖蔽晃好不驚險,幾次滑足幾乎往下掉,但仍打落牙齒和血吞,硬充好漢,學著蝸牛慢爬,竟也真讓他爬到上頭。
一見風大,他還真沒骨氣地閉上眼,等著風吹樹搖的晃動過去,忽聞一聲噗哧的輕笑,他驟地睜開眼,佳人芳容近在眼前。
「娘、娘子呀,我終于找到妳了……嗚!懊高……妳一定要抱緊為夫,我們生不同時死同穴……喝!妳又欺夫……」不彈小力點,他再怎麼皮粗肉厚也是血肉之軀,哪有不痛的道理。
眉心一紅,不敢放手的杭君山只能任痛蔓延,臉歪嘴抽地哼哀兩聲。
「誰死了,盡說穢氣話。」這麼怕還硬要爬,這點心思讓蘇寫意心上一暖。
唉!暖玉抱滿懷的感覺真好。怕高又怕死的杭大神醫一臉陶醉地抱……是四肢纏成麻花地攬得死緊,纏抱佳人。
輕風拂面,雲白低掠,林間的鳥叫聲清脆悅耳,陣陣果實熟透的清香隨風飄送著,煦陽徐徐,微灑流光。
「娘子,妳這口酸吃得我膽戰心寒,肉跳驚魂,我的心擺了一個妳之後,就容不下其他人了,妳可別再捧醋狂飲,嚇掉我半條命。」當下他真以為完了,因她性烈,自己必定要失去她了。
「我吃醋?」蘇寫意一怔。
「可不是嘛!憊整桶醋捧起來盡往喉嚨灌,也不管是不是冤枉我了就悶著頭生氣,讓我又心急又心疼,憂妳酸麻了牙口。」他嘴上說著心疼,可嘴角卻揚得高高的,笑得好不得意。
他娘子終于懂得吃酸拈味了,不再是他一頭熱的狂戀痴迷,叫他怎能不開心地咧開嘴,果熟蒂落笑迎豐收?
「原來這胸悶的感覺是這麼來的……」她低喃。
這吃醋的感覺……當初,她見著董玉華搭上他肩膀時,著實不悅,今日見谷月涵環抱他的腰,更是極為難過……原來是用情已深,這不是毒是什麼?!
「我與大嫂絕無私情,她也不是真愛我到非我不可,她剛和姑母到我家時,瘦骨伶仃的沒只貓重……」
怕她誤解,杭君山娓娓道來個中原由。
當時谷月涵確實對他有意,而他也對她頗具好感,但還不到論及婚嫁的地步,他憐惜她,是因為她的確吃了不少苦,值得人家好好對待。
那一日是他二十歲生辰,大伙兒拱著要為他辦一場壽宴,好菜一盤一盤上,美酒一壇一壇開,醇酒佳肴的助興下,每個人都喝得有點茫。
沒想到為了成為杭二少爺夫人,還是表妹的谷月涵竟趁夜模進他房里,寬衣解帶爬上床,與醉死的男子翻雲覆雨,春風一度。
「幾個友人胡鬧,看我醉得一塌糊涂便將我往花叢中一丟,讓我一覺醒來滿是蚊蟲叮咬的紅腫,沒一會,尖叫聲便從我房中傳出。」
結果和谷月涵有夫妻之實的男子是走錯房的大哥,于是女子貞操豈能輕慢,不到一個月,家里便為他們辦起盛大婚禮,拜堂成親入新房。
「眼見未必是實,妳可別再往酸里鑽,我這一生除了妳之外,不會再戀他人,執子之手,與子白首,我的娘子只能也只會是妳。」
「你真不眷戀?」這世代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以往她不想嫁,沒煩惱過,現在她了解自己,斷不可能跟人共侍一夫。
凹君山馬上舉臂立誓自清。「我拿我家祖墳立誓,若有貳心,天雷穿心,劍尸橫野,死後無人埋骨……不,是我杭家一家都無人埋骨!」
又來?跟他是一家人還真倒霉……完了,她以後也跟他是一家人了,明明這麼倒霉,心情卻很好。
「我相信你。」艷容展靨,笑浮星眸,滿臉嬌色的蘇寫意身一偎,心口溢滿暖意。
「呵,能得妳,我此生無憾,可是……」他低頭一看懸空的雙腳,又抽口氣,白了臉。「我們能不能下去了?上頭景致雖佳,可風險甚多,為夫……為夫還不想死……」
聞言,蘇寫意笑得更為燦爛,「好吧,也該給師妹寫封信了。」
佳人玉臂一環,翩然落地,腳踏實地的男子還捂著雙眼,死呀死的嚷著要柳州棺、蘇杭錦、香燭紙錢過路銀,一下黃泉兩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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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這藥聞不出一絲藥味,雖無毒卻致命?」明明有股味兒,像是放了三天的餿水。
「別像個老太婆嘮嘮叨叨,我有多少本事妳會不清楚嗎?哪一回壞了事?妳就放大膽去做。」不鋌而走險又怎能成全大事。
「先說好,你可別害我,真有個萬一,我一定將你給抖出來。」她不會獨攬罪行,非拖著他一同受死不可。
一臉厭色的男子不耐煩的揮揮手。「說什麼傻話,我們計劃了好些年,豈能讓它力虧一簣?有好處是咱兩人均分,沒人可獨吞。」
要不是她還有利用的地方,他早就先毒死她以絕後患,省得她一天到晚威脅要找他麻煩。
「好吧好吧,這是最後一次了,我總覺得有雙眼楮直盯著我……」讓她很不安心。
本咕噥噥的女子攏了攏發,拍拍裙上灰塵,態度從容地走入廚房,假意一探炭爐上熬炖的湯藥,接著不見驚慌的掀蓋,將紙包的藥粉全往藥罐倒。
像是駕輕就熟,常干這回事一般,她還慢條斯理地拿起竹筷攪拌,待白色粉末沉底後又闔上蓋子,趁三碗水煮成一碗藥時倒出湯汁,小心翼翼地捧著碗朝杭遠雲的房里走去。
鋇事做多了也就不覺得愧疚,人本來就先想到自己,私心地為己著想,別人不給她路走,她就自己開條路,正大光明順心而行。
一如往昔溫婉的谷月涵喚醒小憩的公公,一口湯藥一口湯藥的喂食,臉上表情是無悔的溫順,事親當如是,不敢有怨言。
當碗底見空時,杭遠雲忽地痛苦的捉住胸口,十分疼痛的喊不出聲音,他睜大的眼看向媳婦,要她立即通知兒子前來,救他一條命。
可她一動也不動,眼睜睜地看他臉色由紅轉青,青中浮擺,繼而呼吸短促,咽下最後一口氣。
確定公公真斷氣後,她將手中的碗一摔,發抓亂,神色慌恐地引喉尖叫。
「不好了,不好了,快來人呀!爹他不行了,快把二少爺找來,老爺他沒氣了——」
紛沓的足音慌忙奔至,一時間竟涌進奴僕數十,面色慘白的杭君山攏起過長的袍子,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向爹親榻前,喘息連連。
他二話不多說地按腕診脈,平靜如枯井的脈象讓他大驚失色,神情灰敗,慘叫一聲嘔出鮮血。
哀痛莫過于心傷,一口血來一份愧,枉他人稱起死回生的神仙手,卻連著兩名至親都救不活,怎能不痛心疾首,以血回報親恩?!
「爹本來好好的,能說能笑,誰知一碗藥下肚就直嚷著有蟲子咬他,沒來得及讓我喊你就去了,這開藥的人好狠的心呀!」谷月涵直指開出補身藥方的蘇寫意,故作傷痛的噙淚,趁著大伙六神無主,沉浸哀傷之際,一舉想除掉恨之入骨的絆腳石。
「別說了,大嫂,我現在心情很亂,爹還沒走遠,別讓他走得不安。」趴在爹親尸體上痛哭,杭君山雙肩一上一下抽動著,好不傷心。
「就是還沒走遠才要看看是誰害死他!爹行商大半輩子沒做過一件虧心事,怎麼有人狠得下心要他的命?!」谷月涵哭得抽抽噎噎,淚花紛飛,但說出來的話卻很完整,沒半絲哽咽。
「大嫂,妳讓我安靜一下,爹的尸骸未冷,多說無益,我們還得處理他的後事……」杭君山說得哽咽,心如死灰,無一絲生氣。
「爹一向待我如女,疼愛有加,我不能任他死得不明不白,這事你要不管,我來替你管!」她氣憤不已,淚一抹就想找人算賬。
但是她還沒跨出一步,听聞丈夫出事的周氏在未來二媳婦的攙扶下,腳步踉蹌地走了進來,她立即上前想接過婆婆,以示孝道。
誰知周氏像沒瞧見她似的,十分依賴地捉住艷色佳人的手,一把推開她,呼天搶地的涕流滿面,跪倒床下,直拍床鋪。
「娘?」她一定是傷心過度了,所以才沒注意到她。谷月涵微浮不安地自我安慰。
「老頭子呀!你怎麼一聲不說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要如何過日子,你給我起來!別想不負責任,你答應要陪我到白頭,不放我一人孤單的……」
「娘,你要節哀,別太傷悲,爹的身後事還有賴妳處理。」谷月涵跟著哭泣不已,想讓人感受她的悲切。
周氏哭得一陣暈眩,心情低落地一揮手。「這事就交給寫意去辦吧,我這些日子瞧她該是處事明快之人,定能讓妳爹走得風風光光,再說這會小二子也沒心情辦這事了。」
「什麼,讓一個外人辦爹的後事?!」她震驚地瞠大眼,難以置信婆婆會這麼偏袒,再怎麼說,她當杭家的媳婦也這麼多年了。
「哪是外人,小二子說了,下個月十五是好日子,他要將人娶進門,也算是我的媳婦,誰知喜事還沒辦會先辦喪事。」一說完,周氏撫尸嗚咽。
「二表哥要娶她?!」谷月涵妒恨交加,淬毒的雙眼瞪向一滴淚也沒流的漠然女子。「就算是,她對杭家里外還不熟,爹的後事能由她辦嗎?」
她不會自己說要辦,但也理當由她掌事,這可讓杭家的下人從這次看清,她才是杭家後來掌權的人。
「不熟沒關系,我相信她的能力,妳爹走了,往後就是小二子當家,這事由他媳婦辦也對。」周氏直勾勾看了她一眼,「這事就這麼說定,妳爹剛走,其他別再說了。」
屋里頓時一片哀戚,杭君山、周氏淚掉得多,蘇寫意仍是只字不語,倒是谷月涵臉上還掛著淚痕,只是眼眶不再含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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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幡飄動,靈堂肅穆,滿天的冥紙隨風飄散,哀戚的低迷氣氛久久不散,整個杭府陷入哀傷之中,每個人臉上布滿深深的哀悼。
弊木停放廳中已三日,這些日子杭家閉門謝客,不讓外人上門致悼,只有沉寂的風呼嘯而過,帶來些許焚香燒紙的氣味。
而在這幾天內,谷月涵不時提杭老爺是被害死的,不斷慫恿婆婆和小叔找出真凶,為亡者討回公道。
可是她越顯激烈的言行反而適得其反,身心交瘁的周氏以年事已高為由,不再踏出房門半步。
自責的杭君山則郁郁終日,一句話也不說,只交代管家一切事宜由他未過門的娘子代理,她所說的每句話都代表他的意思。
也就是谷月涵長久以來處心積慮得來的地位被架空,現在杭家當家主事者是向來不予人留情面的蘇寫意,府內僕從一面倒地傾向未來主母,對丈夫已死的她少了關注,甚至是輕忽。
「我不信,妳滿口胡言,爹他不可能這樣對我!」太可恨了!竟使出卑劣手段鏟除異己。
「信也好,不信也好,有老爺子手札為憑,我沒必要撒謊騙人。」她會不服是必然的,可時勢由不得她反抗。
「妳造假!我生是杭家的媳婦,死是杭家鬼,爹他老人家斷無可能做出那樣的決定,一定是妳居心不良,從中使詐!」她才是杭家主母,不會有所動搖。
並未披麻戴孝的蘇寫意一身素衣,神色冷淡的說:「百日內成親不可有贅言,妳自個收拾收拾,別麻煩別人,大家都很忙。」
「不。」谷月涵憤憤地怒視她。「妳以為妳真是杭家的人嗎?眾人都被妳的美貌所蒙蔽了,妳根本就是使邪術害人的妖女,憑什麼坐在大廳之中大放厥詞,妳不配!」
「我是妖也好,魔也罷,現在能說話的人是我,老爺子不在,二少爺最大,妳說他听我的還是听妳的?」
「妳……」谷月涵因她一席話氣得咬破下唇,滲出的血絲紅艷了唇色,讓她溫婉模樣變得窮凶惡極,彷佛夜叉附身,雙眼也跟著赤紅。
她無法相信嚴守家訓的杭遠雲會在生前留下遺言說,若是他往生,便要子嗣為她籌備嫁妝,以杭家女兒身分出閣,不耽誤她一生。
而且他早已擇定一門親事,對方是家境小康的教書先生,年約三十,喪偶多年,有一子二女三名稚兒。
也就是說,她一夕之間由穿金戴銀的富家夫人,淪落為三個小表的後母,不僅無丫鬟服侍,還得去伺候食指浩繁的一家人,這叫一直生活在富貴中的她怎麼受得住。
不用說,她自是抵死反對到底,一點也不肯妥協,還揚言若強逼她就範,她便一頭撞死在杭老爺的棺木上。
「妳不知道妳在這個家已經沒地位了嗎?以前爹在世,疼愛胞妹的他也順帶照顧妳,才由著妳在杭家待下,沒有再嫁,現在的杭家已經沒有妳的靠山,還不如趁妳嫁得出去時趕緊找出路,不要死賴著等人施舍。」話說得難听,但這是給對方的最後機會了。
「妳是什麼意思?諷刺我是乞丐嗎?」她怎麼能、怎麼能如此羞辱她?!
從沒受此屈辱的谷月涵揚聲一吼,秀麗容貌布滿憤恨獰色,從沒想過她親手結束掉生命的人,竟是她最後的靠山。
「妳現在的處境不像嗎?」蘇寫意冷然的語氣一轉嚴厲,不在乎自己的表現是否合乎溫順良善,「妳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會留下想搶我夫婿的女子吧?大、嫂。」
那一句「大嫂」擊垮了凡事順心的谷月涵,她失去理智的大喊,「什麼處境地位的,要不是我夠有膽量毒死自己的丈夫,今日也輪不到妳耀武揚威——」
一開口,不僅她愕然,圍著棺木的僕婢們也露出驚愕神色。
「真是妳毒死我大哥?」驟然起身的杭君山取下孝服,瘖 的聲音滿帶痛苦。
「我……我沒有……不是……我說錯了……」瞧見眾人鄙夷和指責的目光,谷月涵終于崩潰落淚。「是你們逼我的,你們逼我不得不殺死他,我從沒想要嫁他為妻,你們一個個非逼我嫁他不可!」
她跌坐在地,眼神飄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