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從玄關處模了進來,左手提著鞋,右手模著牆,偷偷模模地想走過不到二十坪的客廳,往二樓的房間走去。
誰知才走到一半,天花板上的日光燈驟然一亮,照得眼楮差點睜不開,許久許久之後瞳孔才適應突亮的光線。
「你還知道要回來呀!現在都幾點了?你敢像個不良少女一樣在外逗留到深更半夜,你慘了,你完了,你死定了!要是沒有一個好理由,我就將你碎尸萬段!」
此時的上官星兒寧可自己是瞎子,才不會看見髒東西……呃,不是髒東西啦!是她拿著掃把的美麗大姊,以夜叉之姿向她投來凶狠目光。
當然,以她的老鼠膽豈有不怕之理,她打小就是這麼被欺壓長大的,和灰姑娘有相同際遇,只是她不用睡在閣樓和打掃煙囪。
「說不說?還發什麼呆!你不會給我站著睡覺吧!」
上官潔兒大聲一喝,偷偷打盹的人影馬上清醒。
「我去打工。」很偉大、很辛苦的工作,不是每個人都能勝任。
「還敢騙我?最近皮在癢了是不是,要我替你抓一抓嗎?」她膽子越來越大了,出外游蕩還謊話連篇。
「真的啦!大姊,我找了一份暑期工讀的好差事,絕對沒有騙你。」上官星兒猛打哈欠,困意甚濃。
「哼!你以為隨便說兩句我就會相信呀!有什麼好差事必須工作到半夜兩點?你老姊我拍部廣告都不用熬那麼久。」如果沒有必要,通常她晚上十點以前就收工了。
「我們……呃,呵呵……去慶功。」她灌了一堆可樂和果汁,撐得肚子都快破了。
「慶功?!?!」上官潔兒揚高聲階,似乎听到豬會飛、狗會自己清大便一般離譜的話。
「慶祝我的老板賺大錢嘛!有好多人在唱歌跳舞,還大口喝酒、大聲吆喝……」她也迷迷糊糊地跟著跳上桌子,大唱一首「烏鴉慢飛」。
喔!「烏鴉慢飛」是兒歌,由桃子姊姊主唱,內容是指一只小烏鴉飛得慢,它很努力地想要飛得快,好追上一直飛在前面的大烏鴉。
「等一下,為什麼會有酒和歌舞,你不會給我去酒店上班吧?」她懷疑地眯起眼,準備嚴刑拷打遲歸的小妹。
「厚!姊,我看起來很笨嗎?人家這個工作薪水很高,不用打卡又免經驗,有時候還有漂亮衣服可穿。」隱大頭說那是工作服。
為了表示對老板的尊重,上官星兒把花錢的凱子叫冤大頭……啊!口誤,是隱大頭。隱千眠的卡怎麼也刷不爆,是個超有錢的大戶,當然要叫大頭嘍!也就是出錢的老大。
「那就是公關小姐。」完了,她墮落了,成了折翼天使。
「不是啦!你干麼老往壞處想,我是助理小妹吶!專門替老板提行李、跑跑腿。」其實她大部份時間是坐著休息,辛苦的是臭著臉上台的老板。
「上床了沒?」她得想一想如何善後。
怔了一下,上官星兒嚷聲連連地發泄不滿。「上官潔兒,你思想齷齪,我老板是大人物耶!投懷送抱的美女不知有多少,我不用工作到床上去。」
什麼姊姊嘛!不替她找了一個好工作高興,還把她和隱千眠想得這麼不堪,他們只是純純的……呃,接了兩次吻……
「有沒有記得戴?安全第一,會到那種場所的男人肯定不正經,說不定還有病,萬一把什麼骯髒病毒傳染給你,你就等著升天和爺爺女乃女乃團聚。」反正他們最疼的也是她,剛好作伴。
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上官潔兒根本听不進任何解釋,自己嚇自己,越想越心驚,怕得手掌都冒汗了,煩惱不知怎麼向父母交代。
說起來全是她的錯,不該逼她外出打工以致誤入歧途,早知道會毀了妹妹的一生,她寧可把她留在家里當豬喂,也好過到外面受人欺侮……
「姊,你可不可以听我把話說完,我現在替隼工作,他給我的待遇很好很好。」好到她差點忘了他是大壞蛋。
「隼?」上官潔兒挖挖耳朵,不確定自己的听覺是否出了問題。
「就是‘狂’的那個隼嘛!他說我可愛又討人喜歡。」可愛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上官阿姊一听,她的表情不是驚喜,而是恐慌的找體溫計。「天呀!你又發燒了,我得趕緊量量你幾度,別把笨腦袋燒得更笨。」
「我沒事了,你不要窮緊張……唔,偶梅燒……」上官星兒嘴巴才一張開,一根冰冰的水銀溫度計就往里塞。
「含著,不要開口,生病的人要安分一點……」咦?額頭不燙呀!難道熱度在她腦袋里悶燒?!
哀著妹妹額頭的上官潔兒微微顰起眉,神色更加慌亂了,連忙把加班加到十二點才回來的上官浩也搖醒,兩人共商大計。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窮擔心,大約四個月前,上官星兒莫名地生了一場敝病,高燒不退陷入昏迷,醫院一間換過一間始終查不出病因。
綁來燒雖然退了,她卻一直沒醒過來,足足在加護病房待了一個多月,而後還被醫生宣判為植物人,醒來的機率不大。
大家嚇死了,四處求神拜佛,甚至硬灌符水給她喝,就怕她真的一睡不醒。
一家人在驚慌恐懼中度過,天天吃素念經保她平安,希望她早一日睜開眼,好讓大家放下這顆吊著的心。
就跟怪病一樣離奇,某一天她突然從床上一躍而起,揉揉眼皮說她快累死了,一下子去了前世和前前世,搶了母親削了一半的隻果就啃了起來,好像餓了很久似的。
一家四口理所當然又被她嚇一跳,覺得她中邪了,不過能清醒是件好事,就算她變成白痴了仍是上官家的寶貝,沒人會嫌棄她滿口荒誕話。
什麼前世今生、三世情緣,全是她燒糊涂的夢囈,後來外婆帶她到關聖帝君廟收驚鎮魂,她胡說八道的癥狀才慢慢減輕。
沒想到現在又犯了,叫人怎不憂心忡忡,尤其父母都不在家,剩他們兄妹三人,要是真有個萬一,誰也承擔不起。
「上官浩,你看要不要先送醫?我怕拖太久會來不及。」雖然送醫院不見得保險,但起碼那里有健全的醫療設備。
「沒家教,叫哥,我好歹長你幾歲。」困死了,他才剛躺下而已。
上官潔兒生氣的踩了他一腳。「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爭這個,星兒的情況要怎麼辦才好?你身為長兄要拿個主意。」
看起來是很正常,可說起話來就有點瘋癲,盡說些不可能的事,叫人不禁懷疑是怪病又要發作的預兆。
「她有發燒嗎?」真是的,母老虎一只。
「三十六度八。」安全範圍內。
「我瞧瞧有沒有昏迷現象……」上官浩看了頻頻點頭打瞌睡的小妹,一巴掌往她後腦拍去。
上官星兒猛然驚醒。「誰!誰打我?我……哥,凶手是你吧!」打得她好疼,以為被榴楗K到。
他收回手,嗯了一聲。「無昏迷現象,正常。」
他很滿意自己的測試方式,很管用。
「什麼正不正常,我好想睡覺,可不可以先放我一馬,等我睡飽了再審問。」她果然是灰姑娘,連親哥哥都喜歡欺負她。
「不許睡,等我問完了再說。」他食指一曲再度往她腦門一扣,不讓她有闔上眼的機會。
噢!腦袋開花,疼死人了。「好啦!懊啦!有話快問,不過不能再拿我練身手,否則我會打越洋電話跟爸媽告狀。」
「愛打小報告的小表。」他揚起手又想給她一顆爆栗,卻被上官潔兒制上。
「上官浩,你還沒斷女乃呀!要什麼幼稚,她的事先處理好。」家里有一個笨蛋已經很糟糕,再來一個白痴她肯定受不了。
挨轟的上官浩斜睨她一眼,抓抓耳朵看向公認的小笨妹。「好吧!星兒,你為什麼會認為隼雇用你?」
有多少人在排隊,作夢也輪不到她。
「不是認為,我真的為他工作嘛!他……」他們干麼不信,真討厭。
他舉起手,阻止她發言。「小妹,你腦筋不好沒關系,要笨也無所謂,你一定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不要再想東想西。」
「可是……」她明明很聰明,怎麼每個見到她的人都說她笨。
大智若愚,他們到底懂不懂這道理?
「星兒,是姊的不對,不該逼你逼得太緊,你是好孩子,很乖的孩子,以後就別去打什麼工了,姊這三千塊給你當零用錢,沒了再開口。」可憐的星兒,她一定在強顏歡笑。
望著塞到手里的三張藍色鈔票,有些呆住的上官星兒還真是驚多過喜。外號真小氣的姊姊居然會給她錢,天要下紅雨了!
「小丫頭,放暑假就是要徹底放輕松,哥贊助你五千塊玩樂費,從明天起你就去大玩特玩,不用替哥省錢。」也許她沒什麼機會再好好的玩一玩了。
「呃,謝……謝謝哥。」不會吧!吝嗇第一名的哥也給她錢,世界末日要來了嗎?。
上官浩像哄孩子似的說︰「乖,去睡覺,養足精神好去瘋一場。」算是提早送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
「是呀!星兒,乖乖地睡一覺,哥哥姊姊都會在一旁陪你。」上官潔兒偷偷地拭淚,一副怕她睡了就醒不過來的樣子。
「喔!」滿臉狐疑的上官星兒轉身上樓,想不透一向嫉妒她命好的大姊為什麼反常,通常父母不在時,他們特別會欺壓她,把她當女佣。
大概是被雷劈到了吧!才會變得怪怪的。而且有人要給她錢干麼不收,她要小心的藏在床底下,不讓後悔的哥哥姊姊搶回去。
這麼一想,她將房門上鎖,安心地準備洗澡睡覺。
「唉!星兒的手機怎麼丟在沙發上,我拿去給她……」
上官潔兒剛拿起粉紅色外殼的手機,它忽然鈴聲大作,她想都沒想地滑開手機蓋,喂了一聲。
「星兒?喔!她回來了。我是誰?你這人真奇怪,你不先說自己的身份,我干麼告訴你我是星兒的大姊……」
樓梯爬到一半的上官浩差點往下栽,他第一次發現家里的笨蛋不只一個,原來還有更蠢的。
「……什麼?你說大聲一點,我沒听見……嗯,隱千眠,你說你是隱千眠……」等等,這名字好熟呀!「咳!咳!等一下,你不會是代號隼的那個隱千眠吧!」
上官浩的手才踫到房門門把,一聲恐怖的叫聲匆從樓下傳來,一道如風的身影躍過身邊,快速的沖到上官星兒房前,用力的敲打門板。
「上官星兒你這個賊,快把我的三千塊還來,你根本沒有瘋,瘋的人是我,我居然會笨得把錢掏給你,你快點還我,不要裝睡,那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還我……」
丙然是瘋了,錢給了咬錢貓怎麼吐得出來,她在作夢。
上官浩打了個哈欠,將身體往床上一倒,不去理會瘋子的拍門聲,安然睡去。
「啊——」
可怕的尖叫聲差點震破耳膜,隱千眠忙將手機掛斷,避免穿腦的魔音將家里的玻璃制品震個粉碎。
慶祝唱片銷售破百萬的慶功會熱鬧非常,幾乎全公司的工作人員都到齊,一個不少的大肆暢飲作樂,把氣氛炒熱到最高點。
以往他是不出席這一類宴會,由人來瘋的韓少恩獨撐全場,可是今年多了一個非去不可的助理小妹,他才勉強應允,陪同前往。
雖然那丫頭沒跟著一起瘋,但超可怕的食量的確讓人大開眼界,之前在春草的餐坊,他當她餓壞了才會狼吞虎咽,沒想到她裝了個無底的胃袋。
直到昨夜他終于明白了一件事,凡是「免費」供應的食物,基于不吃白不吃的原則,她會盡量能塞就塞,一直到塞不下為止,完全沒有顧慮身體吃不吃得消的問題,一逕認為塞得少就是吃虧。
因此,雖然他送她回家的路上並無異樣,可是他仍不放心的打通電話問問,希望她真的沒事,而非硬撐著,只怕自己下一次不帶她出席餐會。
「干麼??你還電話追蹤,怕人會飛了不成。」愛操心的家伙,怎麼不來關心關心他。
一身酒氣的韓少恩搶走他手中的手機,步伐有點搖蔽地往寶藍色織布沙發一躺。
他喝得不多,可是因為他比某人好相處,一陣哄鬧下,大伙兒當是泰國潑水節,齊往他身上潑酒。
「你怎麼還沒走?酒鬼。」滿室的酒味難聞死了。
「喂!客氣一點,什麼叫酒鬼,今天大半的酒是我幫你擋下,借我浴室清洗一下不為過吧!」不知感恩的小氣鬼。
矮少恩低喃了幾句,走到冰箱拿了一瓶啤酒仰頭一灌,毫無身為客人的自覺,自在得很。
「還喝,不怕醉倒了。」不贊同的眉問微微隆起,對他的飲酒習慣感到排斥。
也不知是出自何種原因,隱千眠打從懂事就特別注意身體健康狀況,不抽煙不喝酒,不從事有害身心的活動,自律得像一只時鐘,非常規律的正常作息,除了創作時會稍微熬了一下夜之外。
他隱約有種曾經病得很重的感覺,連床都沒辦法下,需要「丫鬟」攙扶。大概這種纏綿病榻的不適感,讓他更注重養生之道。
但實際上,他三十年的人生里從未有過什麼大病大痛,除了幾個小靶冒之外,他臥床只為休息和睡覺,而非休養。
是前世的記憶嗎?他常夢見自己穿著古人的服飾,由一名看不清臉孔的女人扶著,語調溫柔的鼓勵他多吃一點,讓他滿心溫馨的在夢里笑了。
有時候,他會听見江濤洶涌的聲音,好像走在黃埔江岸,身邊的女人笑語連連,讓人身處戰亂中仍感到一絲暖流流過心間,忍不住覺得幸福的笑出聲。
不管是柔情似水,或是開朗熱情,夢中的人兒都有一雙明亮如星的璨眸,仿彿流動著生命力和希望,照亮他心中的黑暗面。
初遇星兒時,她的眼眸一如他夢中見過的純粹,不沾世俗,不染塵穢,干干淨淨的有如一面清澈的湖,照出最真實的世界。
對上那雙眼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找到了,即使她憨直得令人生氣,他還是無從選擇的戀上她豐沛的朝氣.
「啤酒不是酒,醉不倒的。」那是消暑飲料,用來提神醒腦。
「酒鬼的說法。」千篇一律。
「嘿!兄弟,你不會這麼不通情理吧!叭你一瓶酒而已,不至于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吧!」何況不喝酒的他準備含酒精飲料不就是為了招待客人,他沒必要客氣的放著不動。
隱千眠漠然的一瞟。「若是醉倒了,別指望我會扛你回家。」路邊的野貓野狗多,剛好和它們作伴。
「嘿嘿!我打算賴著不走,你收留我一夜吧!」他滿喜歡他古典味十足的客房,尤其是那張有百年歷史的紅檜古床。
「休想。」他拒絕收容有家不歸的爛酒客。
「唉!不要說得這麼絕情嘛!你家星兒妹妹我也有幫你照顧,不然她準讓眾人拱上台跳月兌衣舞。」他護花有功耶!不然早讓張副總那色鬼得逞了。
本來沒想起這碼事的隱千眠眸色轉深,冷視著韓少恩邀功的笑臉。「讓她跳上桌子是你的照顧?」
他不過去了一趟洗手間,前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之前還在猛吃猛喝的豬小妹,居然在短短的時間內成了眾目焦點。
「啊!這個……呵……」完了,他怎麼搬石頭砸腳,忘了他還沒找他算帳。「我有拉住她,真的,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嘛!一票人一擁而上,我就被推開了。」
想想看有什麼東西可以自衛,以免他一時沖動,失手把迷人又帥氣的最佳情人給終結掉……
有了,靠墊,可以阻擋連續攻擊的直拳,還能預防無影腳的偷襲,絕對是最有效的救命防衛。
「憑你如日中天的名氣,誰有膽推開你?」除非他們不想要這只金雞母。
矮少恩訕笑地弓起身,拿起乳白色靠墊往身前一放。「喝醉的人哪有什麼理智可言,在他們眼里我比路人甲還不如。」
不醉就已經很瘋了,何況無限暢飲多種酒類混在一起的雞尾酒後,不鬧翻天才怪,High勁一起沒人擋得了,如潰堤的海水,一下子淹沒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承認場面是有點失控,但還不至于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慶功宴本來就要開開心心的,何必掃興,玩得高興最重要。
「哼!借口。」誰不曉得他的心眼最多,老愛搞不入流的把戲。
被瞪得頭皮發麻的韓少恩擠擠眉。「你對星兒妹妹是認真的吧!」
隱千眠反問︰「你看我像在玩嗎?」他可不像他,以游戲人間當平日消遣。
「是不像,但是……」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嚴肅,「確定是她嗎?」
「不關你事。」任何有這家伙介入的事情,最後都會演變得相當復雜。
矮少恩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別忘了你父親的安排。」
問題不是不提就不存在,好友的家庭狀況他最了解,專制獨裁的隱大總裁不可能放任長子在星河中浮沉,早晚會使出手段迫他屈服。
「他的安排與我無關。」一提到生養他的父親,隱千眠的表情冷漠得像在說個陌生人,毫無提及的意願。
「抗拒不是最好的方法,一再逃避只會加深彼此的隔閡,何不敞開心胸面對他再娶的事實。」原不原諒就在那個結上,把結打開就沒事了。
「再娶?」他發出極冷的嗤笑聲,「我母親過世才十年,而我卻有個小我兩歲的異母弟弟,你想我怎麼接受一個背叛婚姻的男人?」
十來歲時的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看起來幸福美滿的母親,老是在人後掩面哭泣,笑容漸少郁郁寡歡,連一向最熱中的公益活動也不再參與。
直到那天听見書房中的爭吵,他才知道父親在外面養了個女人,他想讓無名分的兒子入籍,以及接小老婆回家同住,而母親不同意並揚言要提告訴,讓父親的新歡因通奸和妨礙家庭罪名坐牢,從此顏面掃地見不得人。
綁來這件事不了了之,兩人的相處模式也和以前相同,父親甚至減少應酬常待在家里,他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可是母親還是不快樂,在她過世之前未再展露笑顏,好像生亦無所歡,死亦無所懼,失去對生命的熱情。
某一天他一回到家,忽然發現家中多了對陌生母子,他們就坐在母親和他常坐的位子,剽佔屬于他和母親的地位。
「往好處想,至少你父親老了之後有人照顧,不用勞煩做子女的一天三餐定時問候。」老來伴、老來伴,人生追求的不就是這個。
白頭到老說來簡單,卻不一定做得到,天災人禍和意外疾病都有可能摧毀構築好的夢想,一夕幻滅。
「樂觀的人一向活得長。」隱千眠一直認為若不是父親的背叛打擊太大,母親不會這麼早辭世。
矮少恩掛在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凝。「這句話听來像是笨蛋活得久。」
「原來你醉得不嚴重。」听得出話中諷意。
「我本來就沒醉……」他尷尬的笑嘆了一口氣。「好吧!我也不便多言,不過你要提防令尊,他似乎對你有一連串的計劃。」
「譬如……」韓家在商界相當活躍,小道消息來源十分廣泛。
「聯姻。」
「聯姻?!」
「劉家的女兒劉蕙芳。」內舉不避親,親上加親。
見他不怎麼明了的表情,韓少恩又補上一句。「你繼母的外甥女。」
隱千眠眼露嘲弄,笑得極冷地勾起鷥猛寒色,視線落在母親生前留給他的一盞親子戲游的琉璃燈,整個人像是籠罩在驟起的陰影中,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