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一個不是鬼的鬼?!」
這是什麼說法呀!
有點撲朔迷離,幾分詭異和離奇,似乎不可思議,哪有人抱著大筆鈔票只為尋找一個生死不明的人?!
彬者說已死未死的活死人吧!一息尚存離死不遠卻無法擺月兌生死輪回,飄游在茫茫然的空間找不到回家途徑,空留無魂無魄的軀殼苟活人世間。
表,該是一種禁忌。
人們因無知而畏懼,清酒牲果焚香上告于天祈求庇佑,殊不知神鬼本一家,生存在同一縹緲世界,雲霧環繞九重天。
神與鬼在于天與地,一是更高無上,一是冷魅,本質相同卻遭人界迥異的對待。
令人聞之色變的鬼魅是害人的,這是世人加諸在無形體的注腳,「他們」的心屬于黑暗面,除了帶來寒冷和傷害再無其它,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而神明是受人崇敬的,人手三枝香看似虔誠,口中念念有詞的追名求利,不生懼意反而樂于親近,早晚三拜請絕不二話。
人與鬼的區別在于一生一死。
那麼鬼與神的區分又在哪里呢?不就是人死升天為神仙嗎?
拔謂鬼,何謂神呢?
南太平洋海面上飄浮著一座白色小島,宛如北極冰山分化而出,白靄靄一片寸草不生,其上溫度足以凍死人,零下十度。
它的確是一塊浮冰,凝結成冰晶萬年不化,外觀看來如迷路的小冰山茫然無所依,順著潮流在海面上飄移不受重視。
沒幾人知曉它暗藏玄機,冰一般的外貌之下竟是一處人間仙境,處處綠草如茵,百花似錦,蝶影四飛無不繽紛,島內的風光仿佛罩著水晶反映出五彩六顏,美如虛幻。
愚昧者的眼只瞧見一座百公尺高的浮冰,鮮少人明白挖空的冰山下別有洞天,以稜線劃分出四個院落,佔據東、南、西、北四方位,分別為——
紫屋,紫琥珀與關頎之女紫願居所,年二十七。
綠房,綠水晶與季宇軒之子綠易水居所,年二十四。
青琉,上官日翔與關翊之子上官月居所,年二十四。
辦瓦,上官日飛與青翡翠之雙生子女上官可憐、上官微笑之居所,年二十四。
人皆畏鬼,但是,他們「四分院偵探所」恰巧與鬼為伍。
人言鬼魅不可近,他們偏偏反其道而行,視鬼如近鄰,甚至利用鬼來賺錢,為陰陽兩界搭起一道生人莫近的橋梁,暢行幽冥之間。
迷失靈,正是他們業務訴求的主流。
介于生與死之際徘徊的生魂死靈,迷失在不知名的空間不肯認命或是身已死卻不自知,東飄西蕩的四處游走。
不是鬼的鬼表示此人尚未死透,類似植物人或靈魂出竅只剩下一具活軀殼,腦內的活動呈現半休止狀態,除了呼吸和心跳,其余與死人無異。
放大的螢幕牆顯示來自各地的風俗民情、人物,表情各異的刻劃著人生百態,七情六欲皆落螢幕前的五雙眼中。
彬嗔或笑或冷漠的注視新來的訊息,不太有興趣的做著自己的事。
因為見多了自然不稀奇,沒什麼新鮮的好吸引人的注意力,尤其螢幕上方佔了大半畫面的那張大臉,真是叫人提不起勁呀!
「小紫願,你一定要繼承「紫色夢幻」的精神幫方叔的忙,這件事非常重要,攸關人類的存亡,幾百萬、幾千萬條生命都將感謝你的援助,千萬別像上回關掉方叔的視窗,你們還想逍遙一陣子吧?小家伙們……」方拓先發制人。
一只停在半空的手動了動,五根手指頭哥倆好的往回縮,嘟嚷的男音發出訕然抱怨聲,不平受到壓榨卻無力申訴。
每回都一樣的開場白,誰敢沒個分寸自作主張,頂多小使手段制造接收不良的假相,看這位「長輩」會不會知難而退,別老是要他們做白工收不到一文錢。
空白支票開多了也會失去信用,政治多變能向誰兌現,沒編此預算的政府只會畫個大餅讓人憧憬,真要送上請款單通常沒個下文,久而久之便不了了之。
所以跟公家機構合作往往得不到什麼好處,空忙一場不說還得自掏腰包,吃力不討好難以獲得實際補償。
當然在場的每一位成員都擁有財力豐渥的後盾不怕沒飯吃,只是為了避免走入爾虞我詐的商界繼承人行列,能逃一個是一個,誰也不願扛個重殼累死自己,企業精英就留給野心家去搶破頭,不受約束的生活才是人生。
「方叔,你口渴了吧!要不要喝口茶休息一下?年紀大了別太操勞。」端杯一敬,一襲紫衣的美麗女子露出淺佣笑容。
嗯!溫度剛好,溫潤甘口。
杯面上的硬漢當場裝孬的垂下雙肩。「小願願別急著打發方叔嘛!這件事真的很重要,攸關……」
「全人類的福祉,造福千千萬萬的生命,能為後代子孫留一塊不受污染,沒有暴力的最後淨土。」瑯瑯上口的接下他的招牌演講稿,紫願笑得更溫柔。
「呃,這個嘛!你也曉得方叔是一板一眼的人,天生口才就不好,除了拚命捉賊的干勁不輸年輕人,方叔的體力真不如前了,你們要是肯投效警界……」
又來了。
五個出色的年輕男女同時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他怎麼還不死心呀!
「方叔,請長話短說,衛星通訊是以秒計價,浪費公帑有虧職守。」即使是自己人也要計時論價。
一顆隱形衛星造價更是不菲,必須比一般衛星軌道規劃出多條可供變通應急的私有軌道,不致發生撞擊事件或被美日強國發覺,其功能性更多元化,收集到的資訊更為豐富。
雖然也曾接收到來自外層空間微弱訊號,不過以光年來計算,起碼十代以後的子孫才有幸接觸外星訪客,輪不到這一代憂心。
除非「客人」科技超越光年,否則不用加以理會。
「這點小錢也跟方叔計較呀!想當初紫色夢幻多有正義感,一遇危急事立即挺身而出,從不在乎其中有多少利益可得。」現在的孩子可勢利了,為人民百姓辦點小事還得付費。
但這種事不找他們又不行,非專業人士還無法辦妥,他哈腰低頭也得求到他們來接手。
當年的小小警官如今已升任國際特警專案小組組長,直接听令國際刑警最高指揮,職位大過于當局局長,可任意調用行政資源。
若是情形危及國家安全,高至總統也得听從他的調配行事,不得有個人意見。
因此他的地位等于國際組織在亞洲的代表,眾多警力任由他支配,是屬于預算最無虞的單位。
只是有現成的人才可用何必挖空心思去找人,只要他們有一個肯改變心意為他所用,那他何愁重大案件老是破不了,懸案一件又一件堆積如山叫人頭痛。
「時代不同了,方叔,你得可憐我們養這座冰山得花費大筆經費才維持得下去,我們離成仙的日子還很遠,需要五谷雜糧以助修行。」
「就是嘛!方叔,最近物價波動得好厲害,我們要未雨綢繆先積些存糧,不然第三次世界大戰一爆發,恐怕連水都沒得喝。」
長相雷同的上官可憐、上官微笑先後發表憂患意識,一個用電線剔牙不怕形象破滅,一個面對電腦下起命令調出損益表,計較方大叔這幾年來一共欠下幾筆帳未清。
耙制造呆帳不還的人大概只有他了。
「你們兩個小表少開口站到一邊涼快去,滿口銅臭味壞了願兒的靈氣,去去去,學學易水的勤快。」賢慧得讓人心痛。
一言不發的綠易水自顧自的將斜了零點零五公分的筆放正,無視那張痛心的臉拿他作文章。
處女座的潔癖在他身上展露無遺,一點點小瑕疵他都無法忍受,一有灰塵不立即清除會渾身難受,整整齊齊的環境他才看得順眼。
所以他不接工作時是四分院的廚師兼菲佣打雜的,不只綠房打掃得干干淨淨一塵不染,連帶著其它人的居所也明亮無垢,光可監人。
「要我拿麥克風,擺上迷死人的笑臉還容易些,我一直認為我有當天王的本錢。」可惜他老爸打死不讓他拋頭露面,怕牽連他呆呆笨笨只精于算錢的妹妹。
「我有富貴手不宜沾水,龜毛阿綠愛動手就由他去,我們怎好掠美。」她這雙手剛上了護手膏,只適合炫耀不沾塵。
兩雙眼瞄向一旁勤勞的工蟻,自動的抬高雙腳雙手好方便鄙人做事。
「听听這像話嗎?你們壓榨自個兄弟不覺慚愧呀!」喝!還開始在指甲上彩繪,未免太閑了。
「不會。」
多麼理直氣壯的回答,連向來情感低溫的上官月都忍不住吊高嘴角。
以紫願為首的四分院各有各的專長,也各有各的怪癖好,以上官可憐和上官微笑最為活潑、率性,而綠易水較沉穩、內斂,偶爾愛嘮叨些。
上官月的性情沉冷寡言,還在娘胎便被以為是個女孩,尚未出生已先被迫不及待的外公、外婆命名,大家都篤定女兒肚兒圓圓準生女。
豈知上天開了個大玩笑,給了他如花的外貌卻是個男兒身,發長過肩懶得修剪,從背後一瞧倒像個美女,常招來不肖之徒尾隨其後意圖輕薄。
不過這倒是一件好事,為了保護自己不受侵犯,他的身手出奇得好,僅次于紫願排行老二,惹上他的人下場都非常淒慘。
「你們呀!真太不受教了,上官痞子教出的兒子果然跟他一個德行,盡貶要嘴皮子不懂得尊重長輩,你一句我一句地讓方叔忘了重要的事。」
兩人互視做了個鬼臉,不當一回事的繼續挖鼻孔、繪指甲。
「願兒耶!你要教教這兩娃兒,油嘴滑舌難上得了台面,鬼見了都不怕反而想欺上一欺。」搖著頭的方拓再度將要事擱下,先數落一番。
咦!他怎麼知道人善被鬼欺?
面上一訕的上官可憐和上官微笑羞于見人,自罰面壁的轉身,一個開始用腳指頭夾青蛙,一個對著小圓鏡修起分叉的頭發。
總之就是沒將他放在眼里,廢話一堆的人還是一堆廢話,反正他的任務一向不會落在他們頭上。
「方叔,你要我先教他們嗎?也許你下個月再來驗收成果好了。」免得他佔去太多時間影響生意。
「好呀!好呀!我下個月再……」啊!被她拐了。「小願——你越來越頑皮了,戲弄起方叔來。」
「是越來越狡猾,沒瞧見她那雙狐狸眼專門算計人嗎?」邊倒垃圾邊碎碎念的綠易水小聲嘀咕苦。
「豈敢,我是擔心方叔的健康情形,偶爾放點事給手底下的工作人員做做,別太勞心勞力了。」活人的事管不完還順便管起陰間鬼。
咧嘴一笑的方拓听不出調侃,得寸進尺的要求。「這碼事非四分院出馬不可,你隨便派個人借方叔用用,我保證一定有獎金,絕不開黃牛票。」
他的隨便一點也不隨便,直挺挺的眼珠子盯著某個人,意圖明顯得令人難以忽視。
「咳!咳!方叔,你還沒說要我們尋找何人,多大歲數,在何處迷失,性別為何……」
清亮的女音尚留余音,一排資料條列的出現在畫面左下方,身高、血型、星座、嗜好等無一遺漏,仿佛婚友社的介縉詞,歡迎來電相會。
唯獨欠缺的是一張相片,模擬兩可的簡介僅能拼湊出大概輪廓,以素描方式簡單描繪出五官特征,看來像通緝犯畫像並無神采。
可見繪圖者的功力差強人意,顯然出自生手所為,大約點出重點就算交差,潦草敷衍。
不過對四分院的人而言夠清晰了,以往他們所見過的形體還有扭曲破碎的,能見到完整的臉型算是造化,不致海底撈針毫無頭緒。
「願呀!方叔只信任你的本事,你千萬別叫方叔失望,全人類的幸福掌控在你手中,務必要盡快將「她」帶回來,遲了怕後果難料……」
平常在部屬面前嚴厲冷銳的方拓在這群「孩子」面前裝不了酷,太過崇拜紫色夢幻的緣故叫他威嚴不起來,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了,廢話、閑話、垃圾話一佔腦的全倒。
要不是紫願當機立斷的切斷通訊系統佯稱斷訊,恐怕他會當上聊天室哈拉老半天,聊完內褲的尺寸還導不進主題。
反正有一份基本資料備著不太用得著他,真要詳細點他們會自己查,說不定得到的內容比警方更準確,可信度優于正牌軍。
放大的螢幕切割成七十二塊小杯面,有人有鬼的皆活躍于螢幕上,一波波涌進的訊號比波濤還洶涌。
接不接而已。
鱉死人村。
在人間與地府交接的三不管地帶,有一處介于陰陽之間的方寸之地,不歸陽間所管,亦不屬于陰間,獨立在小小的空間被世人所遺忘。
寸草不生,寒氣迫人,一半寒日一半陰月,照在魂身不見溫暖,只是一陣幽光。
原本是一片空曠的虛無之地,不知是哪道迷失魂落居此地,搭起草茅成屋便有了住抱,漸成聚陰之地,收留更多迷路的靈體。
這里的魂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由居住最久、遲不投胎的老者為村長,因時日過久早已遺忘姓名,因此以鬼夫子稱之。
沒有歡笑,沒有喜悅,無多余的情緒,面無表情便是他們唯一的表情。
冷冰冰的互不往來,你行我往各走各路,即使不食一米一糧亦不覺得饑餓,時間對他們而言是靜止的,如凝結的冰不再移動。
他們是一群沒有希望的活死人。
有的軀殼還在呼吸卻無行為能力,有的身體被惡鬼霸佔回不了家,有的根本忘記自己從何而來,自然無處可歸的繼續飄移。
最慘的是明知道身軀躺在何處,可是千方百計進不了自個的身,如同下了一層封印棒絕身與魂的結合,活著比死了還不如。
鱉死人村里沒有歲月,游來蕩去的活死人不知未來在哪里,兩眼空洞的似走似飄,永遠也走不出缺少陽光的活死人村。
彬者說不願走進無望的世界吧!
眼睜睜的看著生命雕零是多麼殘酷的事,與其面對無法改變的事實,逃避是最好的選擇。
提早死亡的是他們的心。
可是近來的活死人村起了一陣騷動,死氣沉沉的活死人多了一項共通的話題,慘白的面容染上生人氣息,一群活死人好奇的圍觀百年來一大奇景。
這是一尊擁有人類的睡美人,充滿彈性的膚觸,有著活死人所沒有的體溫,用鼻子呼吸。
但她卻是沉睡著,一如死人。
一日復一日。
沒人會去計算她出現的時日,因為活死人村的時間是停止的,日與月的輪替並不重要,它們同時存在于此地的上空,頭一抬便可瞧見陰冷的日月。
而缺乏生命力的魂體也從不在乎日與月是否存在,連自己都放棄了又豈會在意其它?!
那日活死人村的天空出現一道缺口,霓彩一般的霞光平空而落,一具活生生的軀體沖破村長的屋梁,毫發未傷的飄浮床鋪上方好一會後才緩緩下滑。
懊奇的喧嘩吵熱了平靜的小村落,或古或今的活死人紛紛采出頭詢問,迷失的眼神不再空洞茫然,無神地漫游永無止境的空間。
他們口中只有一句相同話語——
她為何沉睡不醒?
「村長,你想她還要睡多久?」她溫溫地,皮膚又細又滑好象大娘的桂花油。
老邁的鬼夫子拄著拐杖輕撫及地的長須。「這種事得去問問鬼婆婆,瞧她給咱們活死人村送來什麼。」
「村長的意思是指那個在奈何橋上給人一杯水喝的孟婆?」那個壞心眼的老太婆,上回才想騙他喝一口呢!
「不就是她,陰與陽的橋梁就數她待得最久。」堪為一尊老古跡。
奈何橋上來來往往,受業報的下十八層地獄受刨骨挖心之苦,牛頭馬面腳鐐手銬上身,諒鬼插翅也難飛,為前世孽果償還罪因。
無功無過者在糾倫宮受五谷閻王的審判,隨即轉王十殿閻羅的肅英宮,由輪轉王送他們轉世投胎,再世為人,勿佔了罪人的空缺平白受苦。
為免帶著前世記憶再次為人攪亂人間秩序,孟婆手中的那杯水是為忘塵,讓投胎者有個重新體驗生命的機會,不會兩代糾結不清釀成迷亂,徒留遺憾。
也有人稱忘塵水為孟婆湯,因為是孟婆親手盛上的黃泉水,黃濁的水色如同一碗濁湯,味道微腥不帶甘甜。
平實的孟婆有一顆善良的心,日夜為人盛湯不辭辛勞,巴望著他們都有個好未來,不要離魂失魄的徘徊幽暗地府,時候到了就該離去。
但是活死人村的活死人全是陽壽未終的,就算時辰已到也不肯去投胎,愁白了孟婆的一頭發,苦口婆心仍得不到成效,因此她才會想盡辦法騙鬼喝湯,好讓他們早日月兌離苦海。
不過她的一番好意不獲鬼感激,反而招來群鬼怒視她為惡婆婆,不許她進村來騷擾。
「這個女孩不是我們村子里的一份子,可是她的情形卻與我們差不多,是個有血有肉的活死人。」相當棘手又不能不處理。
鱉死人村專門收容迷失在陰陽兩界的活死人,她既然能來到活死人村便是一種緣分,沒理由將她獨獨排除于外,任其軀殼腐爛生蛆。
沒得選擇的鬼夫子攬下照顧她的責任,由村里找來手腳俐落的姑娘為她淨身,又吩咐幾名熟路的壯丁上陽間替她張羅流質食物,維持她基本生存的能源。
希望,由她身上漫散開來。
甭寂的活死人村依然孤寂,可是一抹渴望活下去的意念逐漸佔領村子,冰冷的心慢慢回暖。
他們也想要一副皮肉包骨的臭皮囊,重享走在陽光下的快樂,呼吸賴以生存的空氣。
「她有著漂亮的五官和修長身軀,住起來一定很舒服。」一位年輕少婦羨慕的捏觸她粉女敕臉頰,恨不得奪其舍以代之。
奪舍是常有的事,誰的力量大,磁波吻合便可奪取他人的身體,進而佔據。
「別趁人之危,在我的眼皮底下不準使壞。」同是天涯飄零客,何必為難。
表夫子的話一出,少婦不高興的化成一陣輕煙,驀然由門縫鑽出,心雜的想去尋找自己的身軀再當一次人。
「是人非人,村長當真要留下她?」他們稱之為鬼,而她……
唉!格格不入。
「不留下她又能怎麼辦,普通人是進不了活死人村,她既然來了,算她和我們有緣吧!」總不能讓魑魅魍魎吃了她。
「可是長久下去不是辦法,誰有閑工夫伺候一個活女圭女圭衣食住行,太常接觸陽間的事物對我們的幽體並不好。」
輕則灼傷,重則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表夫子思忖的擰了雙眉。「大家盡量吧!能護一時是一時。」
「非親非故的何必管她死活,瞧她健康身軀紅潤有澤,不如我們輪流借用上去玩玩,重新當個人。」一旁的小憋子興致勃勃的建議著。
此話獲得不少回響,每雙無光的瞳眸驟然燃起對生命的熱情,希望能當一天的人。
「胡鬧,你們怎能欺凌新來乍到的村民,她也是迷失在混沌之間的一抹孤魂,你們要是欺她孤零零地無靠山,我就來認她當女兒。」
噓聲立起,見不慣他的獨裁。
「鬼夫子你太自私了,一大把年紀足以當人家的爺爺,好意思不服老的當起干爹?!」為老不尊,愛搶鋒頭。
他一瞪眼的掃了拐杖頭過去。「誰說我老了,我剛來的時候比你還年輕。」
時光匆匆,人間的他隨時間流逝而衰老,而他的外貌也因此有所改變,所不同的是他能變回昔日的模樣,只不過為了稱職的扮演好村長的角色不得不裝老。
「時不我予,當年的你不能與今日今時相提並論,你想霸著她不讓我們用是不對的行為,我不信你不想回陽瞧自己死了沒。」
人有私心,鬼亦然。
「我……」他無言以對。
陽間已過了多少年,他的妻子兒女是否健在?少了一魄的他總想不起家在何方,依稀記得他有一位溫柔似水的妻子,以及乖巧貼心的小兒小女。
想他們想得心都痛了,可是他只能任思念麻痹了感覺,隨著外表的衰老不再有希冀,他知道即使自己還活著也時日無多了。
若有機會他真想回去瞧一瞧,但是一個不完整的靈體又能怎樣,他連第一步也跨不出去,他是無能為力。
「哎呀!你們快來瞧瞧,她的身體變淡了。」有點透明感。
「真的耶!會不會她也同我們一樣,變成有形無體的活死人?」可惜了,未能及時借用一下。
「難得活死人村有些新鮮事好聊,這下全玩完了。」又要回到沒有明天的空洞日子了。
雪白的肌膚開始淡化,由四肢轉為透明,縴細的骨架在消失當中,飄逸的烏絲在瞬間失去光澤,水女敕的雙頰呈現灰白。
像是一場流離的夢魅不著邊際,眾魂討論中的美麗女孩忽由有形體的人轉變成沒有溫度的魂魄,冰涼得如所處的環境。
幽然的嚶嚀一聲輕嘆,微翹的蝶睫掀了掀,似有蘇醒之勢。
斃恍惚惚不知沉睡了幾個日夜,似乎很累的女孩始終提不起力氣睜開迷人雙眸,掙扎在清醒與夢魘之間,十指發出抽搐般的震動。
她是鬼不是人,一個即將面臨打擊的年輕科學家。
日是昏暗的,半邊的月亮閃著陰光。
迷惘的眼在適應它所不熟悉的光線,古老的木梁懸掛斷頭的雞,那一滴滴順頸淌落的鮮血滴在臉上,濕了原本紅潤的雙頰。
造價不菲的靈魂轉換儀器哪去了,她的圓形銀色實驗室呢?
憊有為這項實驗而不眠不休的工作人員在哪里?
曲渺渺頭痛的扶著額頭喘息,但是下一秒她驚悚的瞪著自己的左手,不敢相信的重復做著同一個動作。
它,竟然穿過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