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張酷似滕爾東亡妻的臉赫然出現眾人面前時,打翻水桶的打翻水桶,掉抹布的掉抹布,人人臉上都有見鬼的驚恐神色,以為夫人回來了。
來人身著凡賽斯設計的典雅服飾,足踩銀白色的夾腳高跟鞋,一條具有歷史價值的鑽石腳鏈環繞著足踝,襯托出腿部線條的優美。
順著曲線往上瞧去,面容妝點得雅致略顯艷色,稍一觀察即能分辨出其與亡者的不同,溫婉中帶著強烈的掠奪性。
她的美無庸置疑,眉、眼、唇都散發致命的吸引力,宛如一朵黑色的薔薇在深夜里綻放,讓人想摘擷又怕夜色昏暗扎了手。
彪身散發出自然天成的嬌貴氣息,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她,養在玻璃房里日夜照顧,絕不叫曦露毀了她的顏色。
文嘉麗人如其名的艷光四射,其具有四分之一的西班牙血統,是已故夫人文嘉娜的異母妹妹,個性十分傳統不似外貌般招搖。
唯獨性情古怪了些,認定了某件事就不輕易更改,旁人怎麼勸說都沒用。
「我說你們這些人全傻了不成,沒瞧見有客人來要招呼嗎?」一道尖酸的女音在她身後竄起,眾人才恍然大悟的回過神來。
原來是錯認了。
是二小姐帶人回來。
忙著收拾水桶、撿抹布,將地拖乾淨,佣人們手忙腳亂的怕怠慢了客人。
走在文嘉麗後面的女子大約三十歲上下,瘦削長臉上有雙內勾的刻薄眼,嘴唇非常薄而且有點尖,眼一晃過會當是鳥喙。
托化妝品的福,三分長相七分妝扮,昂貴的人工美倒也裝扮出一張貴婦臉孔,風姿綽約中流露出一份盛氣凌人。
所謂龍生九子各不同,有錢人家子女難免養成驕奢之氣,一進門的趾高氣昂充分顯現出她的驕矜,即使是屬于不受歡迎的那一群,但是沒人敢去攔阻。
因為她是滕爾西,滕家排行老二的小姐。
「爾西,你沒通知姊夫我們要來的事?」怎麼除了佣人外沒見到主人相迎。
至少小阿子會在家。
「我哪里曉得,打他電話老是佔線,要秘書轉達又說他在開會,我以為他今天應該不會出去。」天曉得男人一天到晚在忙什麼。
像她家那個死人就老是不見蹤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大半時間花在公事上,想要見他一面還得透過秘書預約,偶爾夫妻享受一頓燭光大餐,頻頻響起的電話也會叫人失去胃口。
她早就不存有個體貼丈夫的想望,他只要別在外面拈花惹草養小老婆,逢場作戲的交際應酬她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由他去,只要他還記得回家。
商業聯姻的夫妻能有多少真感情,能惦著家里就不錯了,他雖然不算是個好丈夫,但是不失為疼孩子的好父親,在上流社會里實屬難得,挑剔太多人家反而笑她不知足。
「星期天他也要工作嗎?」微顯失望的文嘉麗沉下清艷嬌容。
「哪有那麼多工作做不完,說不定上哪兒玩女人。」滕爾西夸張的揚手劃了張大餅。
文嘉麗嬌俏一笑,「瞧你胡謅的,整個社交圈誰不曉得他不玩女人。」
這也是她心儀他的理由之一,潔身自愛不沾。
「也許他玩男人呀!」她刻薄的詆毀一向和她不親的大哥。
有錢人家的小阿感情特別疏離,父母不在身邊少了家的感覺,再加上各自的保母不對盤,自然而然地就疏遠了。
「瞧你這張蓮花嘴越說越離譜,難怪坊間的不肖雜志總是報導些姊夫無中生有的負面消息。」全是周遭人的胡言亂語。
她不信滕爾東真有同性戀傾向,至少她從未听聞他和男子有什麼不清不楚。
一切臆測都是捕風捉影,造謠生事的流言,人只要行得正就不怕暗箭傷身,時日一久惡言便會消退。
「又不是我愛說他是非,哪有成功的企業家身旁沒一、兩個女人陪伴,像他這種孤僻性格誰會不懷疑。」根本是不正常。
滕爾西的話引起文嘉麗一陣維護,「並非每一個企業家都重色,姊夫的個性是沉練、穩重,注重企業形象,不像一般人愛胡搞瞎搞。」
「嘖!我說嘉麗呀!你也未免太吹捧我大哥了吧!情人眼中出潘安呀!」女人一旦陷入愛情中,萬般缺點皆是好,沒有一絲猶豫。
「你又在消遣人了,姊夫本來就很好,是少兒的企業人才。」她毫不掩飾心中愛慕。
愛就愛了還怕人家知道,她早就愛了他好多年。
當年若不是她體內四分之一的外國血統因素,嫁給他的人會是她,異母姊姊所憑持的福氣不過是擁有純正血統而已。
這點讓她相當不服氣,僅因那無法更改的血統決定了兩姊妹的一生,為此她消沉了幾年,直到听聞兩人婚姻不甚和諧時才又振作起精神。
她知道政策性婚姻離婚的可能性不大,但她有的是耐心等待,總有一方會忍受不住的求去,到時就是她的機會,她所需要是時間。
所幸老天爺體諒她的心意成全了她,以「意外」結束了一段貌合神離的婚姻,該是她獲得幸福的時候了。
曾經被奪走的一切都將還給她。
「少來了,你還口口聲聲姊夫姊夫的裝什麼蒜,你早想喊他名字對不對?」滕爾西取笑的揚揚手上的大鑽戒。
臉頰浮現暗紅,文嘉麗笑得靦然,「還要看他心意如何,總不能貿貿然的示愛吧!」
「用不著裝羞了,大嫂都死了大半年了,大哥若再娶無可厚非,你要是不加把勁到時錯失良機,可別怪老同學不幫你。」大哥可是人人爭得頭破血流的搶手貨。
「你一天不損我會不舒服呀!我想姊夫沒那麼快找到好對象。」目前配得上他的名媛淑女並不多。
她和爾西從高中認識到現在,算是一對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因此她從不隱瞞心事地悉數告之,希望能多個出口宣泄不甘。
另一方面也是欲借助她打入滕爾東的世界,就算睡在他身邊的女人不是她,最少她也能得知他的近況是好是壞,聊慰相思。
「那可難講了,他這一陣子特別忙,可是沒傳出他有大宗的合作計畫要進行,我想……」她故弄玄虛的頓了一下沒下文。
緊張萬分的文嘉麗連忙抓住她的手追問,「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發生嗎?」
「哎呀!你抓痛我了,手先放開啦!」真是的,瞧她急成什麼樣。
「爾西,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歉笑的放開手,心里有著不安。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然我準翻臉。」她的脾氣可不是對每個人都能容忍。
「好啦!是我太急切,你好心點透露一、二。」她軟下語氣地懇求。
拿喬的滕爾西刻意一嘆,「有人說大哥並非不近,而是他早把心上人安排在身邊咯!」
「把心上人安排在身邊……」文嘉麗心慌意亂地強迫自己回憶他身邊曾出現過的女子。「有嗎?最常和他同進同出的只有秘書……」
冷抽了口氣,她想到那位美麗不下于她的冷傲秘書,那份清冷氣質著實是一大隱憂。
「喔!看來你是不胡涂,馬上明白我指的是誰。」他們兩人若沒有一絲曖昧誰相信,連出個差都形影不離。
「江秘書不是結婚了?」她心里祈禱這只是猜測而非真實。
「結了婚就不能偷腥嗎?而且結婚也是她嘴上說說,有誰真看過她老公,說不定她女兒是和大哥偷生的。」危言聳听是三姑六婆的專長。
而她偏巧是其中一員。
「什麼?」文嘉麗驚訝一呼。
「所以我說你呀!別太自信了,有多少虎視眈眈的女人準備和你搶男人,你自個多提防點。」口有點渴,怎麼茶還沒送來?
「那位秘書小姐真是姊夫的地下情人?」看來她是該琢磨琢磨,別太肯定。
「你得去問他了,我可沒辦法時時刻刻掌控他的行蹤。」近水樓台可好辦事了,門一關愛怎麼翻雲覆雨也沒人知道。
男人不都愛搞那一套,利用職權行利己之事,最方便的偷吃對象莫過于一門之隔的秘書。
「爾西,以你之見有可能嗎?」文嘉麗看似溫和的眼底快速閃過令人來不及捕捉的陰沉。
「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不過你用不著擔心,憑她的窮酸樣是上不了台面,門當戶對才是你的致勝法寶。」而她頂多是見不得光的情婦。
「我是不是該找她談談……」她低聲自問著,不期望有人回答。
此時捺不下性子的滕爾西沒听見她的自言自語,神情不悅的拍桌子,「你們這些下人是死到哪去了,泡杯茶泡到非洲去了不成。」
一個瑟縮的女佣這才探出頭來吶吶的道︰「我們正在大掃除,所有杯碗鍋盤都浸在肥皂水里沒法用。」
「你們當是大過年呀!沒事清什麼清,嫌日子過得太快活找事忙啊!憊不想法子弄杯解渴的飲料來。」不知道變通的死腦筋。
「喔!馬上來。」
她的馬上的確很快,兩罐冰的可口可樂隨即奉上。
「這……你拿這是什麼東西給我喝,這種平民飲料配得上我的身分地位嗎?」居然拿廉價品來搪塞她。
「可是冰箱里只有這些易開罐飲料呀!」有得喝還嫌棄。
「冰箱……」她神情古怪的一睨。「幾時我大哥允許問雲喝……惡,這種沒營養的飲料。」
女佣小心翼翼的回答,「那是慷文……呃,保母買了一箱冰在冰箱里。」
方便大家取用,誰渴了誰去拿一罐。
「小小的保母也未免太膽大妄為,我非叫大哥開除她不可,根本是貶低我們滕家人的格調。」滕爾西輕蔑的一睥,強要下人泡杯上等摩卡來。
「主人也喝呀!」另一位女佣忍不插嘴。
「什麼,你說我大哥也喝低等人的飲料?」滕爾西驚訝地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一群敢怒不敢言的「低等人」偷偷地用白眼一瞪,隨即低下頭佯裝做事。
「姊夫呢?我是說你們主人何時回來?」文嘉麗安撫好友的問起下人。
「不知道,大概傍晚吧!」
「既然不知道怎麼會說是傍晚,他吩咐過要回家用晚餐嗎?」她心里浮起好幾個疑問。
「沒有,不過海水浴場的營業時間只到六點……」
女佣尚未說完,一旁的滕爾西像是撞到冰山般尖叫。
「我大哥到海水浴場吧什麼,他想在附近蓋度假飯店呀!」天哪!埃水浴場多髒呀!
「當然是去玩,他們一大早就帶了泳衣和救生圈出門了。」所以他們趁機打掃一下,免得角落的灰塵積得太厚。
「他們?」
「主人,小少爺和保母。」三個人。
文嘉麗稍微放心的拍拍老同學的手。「你別大驚小敝嘛!案子倆出游是平常事。」
她根本不把保母當是威脅,潛在的優越感自然認為對方只是隨侍在側照顧小阿子的下人,不足為懼。
「對別人而言是正常的事,對大哥來說可是破天荒的怪事,他哪有時間陪小表玩。」簡直可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她總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股市大崩盤也許她還不至于這麼驚訝,滕爾西心里直忖度著,向來一絲不苟的人怎會到人擠人的海水浴場,他受得了人潮的嘈雜嗎?
越想越不對勁,偏偏想不出哪里有異,一大一小外加一個保母應該相安無事,只是她實在沒辦法想像嚴謹的他和一群人泡在海里的畫面。
就好比跟發現活恐龍一樣屬于不可能的事,令人難以處之泰然的看待。
正當她仍處于震驚之際,一陣笑聲由外傳了進來,有女人,有小阿,還有……
大哥的笑聲?
「真是掃興極了,玩得正高興居然飄來了一具浮尸,海岸巡邏隊是乾領薪水不做事呀!」不曉得尸斑會不會傳染,她要趕緊用消毒浴鹽洗淨身體。
「慷文,別再說了,你會嚇到孩子。」瞧問雲嘴唇都泛白了。
周慷文發出不屑的嗤聲,「真是沒用的小表,色大膽小怕狗咬。」
「我……我才沒有,你少亂說。」他只是沒看過那麼丑的死人,全身浮腫、眼珠子還被魚啄掉了一顆。
當初母親死的時候他到殯儀館看過一眼,妝化得很漂亮像睡著一般,一點也不嚇人,只覺得有點陌生,不像是她。
他對母親沒有懷念,有的是逐漸淡去的記憶。
「哈!炳!炳!我看你一直在發抖還不承認,少ㄍ-ㄥ了啦!」頂多讓她笑三逃邙已。
他倔強的抿起嘴,「我說沒有就沒有,你少三八兮兮好不好。」
「你說我三八?!」還沒當後母她已經很有後母架式。「你怎麼看浮尸不像看穿比基尼的美女一樣快把眼楮看凸了,瞄了一眼就吐了一地。」
「我……我吃壞肚子不成呀!誰像你有一個垃圾肚,什麼東西裝下去都能消化。」他是欣賞風景又不是小。
「講話客氣點,小表,我這叫鐵胃,你用不著羨慕我。」她得意揚揚的大笑。
靜靜瞧著兩人斗嘴的滕爾東會心一笑。
「誰會羨慕一肚子垃圾的人,你早晚會吃成大胖子。」他比著肚子劃一個大圈,做出氣喘吁吁的遲鈍樣。
死小表敢咒她。「我偏要氣死你,本小姐天生麗質難自棄,怎麼吃都吃不胖。」
「騙人,哪有人吃不胖的,我被你喂了一個星期的垃圾食物都胖了三公斤耶!」害他小臉肉肉的。
「因為光是打小阿,整天想著要如何整得你死去活來就胖不了。」她朝他揮動著拳頭。
「哇!爹地你看她終于露出壞女人真面目,你一定要保護我免遭她的毒手。」滕問雲躲到父親身後繼續示威。
「滕爾東你走開,我今天絕對要打到你兒子,否則我跟你姓。」敢向她挑釁,真是不知死活。
苞我姓?他嘴角一揚的大笑,「听起來真不錯,你的建議深得我心。」
所以他只好做一次「壞人」,保護兒子咯!
「不許笑,你笑起來真陰險,我說了什麼讓你開心的建議嗎?」可惡!案子倆成一陣線反抗她呀!
她是美麗壞女人,可不是肥嘟嘟的神仙教母,逆她者天理不容。
「你不過說要跟我姓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一件小事罷了。
原來她的嘴巴這麼老實呀!一開口就懂得耍心機。「喂!警告你別老佔我便宜,小心我告你性騷擾。」
他拉過她對著她唇上一印。「這才叫性騷擾,你又搞錯了。」
「你……你乘人之危,我要討回來。」踮起腳尖,她兩手往他頸項一圈的吻上他。
她什麼東西都吃就是不吃虧。
結果討來討去討得吻纏舌綿,渾然忘我,根本忘了到底是誰主動誰被動,兩個不知節制的人熱烈擁吻,火熱得叫太陽含羞。
頂著三十四度的高溫仍然忘情的不能自己,無視體熱引起的化學變化,只想將對方揉化成水,然後融入身體內。
直到一道水柱朝兩人一沖——
「滕問雲,我要宰了你!」她的頭發好不容易才曬乾了。
「你……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我是在幫你冷靜。」他臉上一訕地退了幾步。
「你看我像君子嗎?我現在是想殺人的小人。」周慷文一臉猙獰地張牙舞爪。
沒風度的壞女人。「救命,爹地,瘋女人要抓狂了,你趕快救救我……」
「別跑,小表,我要把你放進油鍋炸,又香又女敕的小表肉。」她抹抹嘴像是流口水的追著他。
兩人一前一後的繞著滕爾東轉,女人的狂笑聲,小男孩尖叫的嬉鬧聲,沉著渾厚的男子笑聲,好一幅和樂的天倫圖。
這一幕看在久候不得人入門的文嘉麗眼中十分刺目,沒想到奔出來迎接的開心竟得到如此回報。
她從來沒看過他笑得這麼開心,像是身上每一根神經都在發笑,沒有一絲煩惱地盡情享受人生的美好,可他怎麼能允許另一個女人讓他發笑?
隨後而出的滕爾西則錯愕地差點撞上柱子,無法相信眼前這個開懷大笑的男子是她大哥,傻楞楞的張大嘴不知作何反應。
但是,當亂揚亂噴的水管也淋了她一身濕時,那習慣予取予求的嬌貴性子當下發作了。
「大哥,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室外的溫度實在太高了,站在那說話只會把自己搞到中暑。收起笑臉的滕爾東換上一張嚴謹臉孔帶頭走入屋里。
身後緊跟的是怕曬黑的滕爾西,以及神色陰晴不定的文嘉麗,她若有所思的回望著身材高佻、容貌姣好的「保母」,腦子里轉著外人所不知的思緒。
這女人憑什麼竊取她的幸福,她等了十年還不夠明白表達出她的決心嗎?為什麼還要來考驗她?
這是屬于她的幸福、她的男人,甚至是她的兒子,一個小小的保母不能介入,他的笑語和熱情該是屬于她,誰也不能搶奪。
陰沉的一瞥讓周慷文莫名的打了一陣寒顫,明明是大熱天為什麼覺得寒意迫人,難不成她中暑了?!
不去理會無緣無故的突來感受,還不想進屋子的她月兌下鞋子赤足走到水龍頭旁,扭轉開關清洗腳上的沙子,浮尸的出現讓大家沒心情顧及其他,再加上警方的管制及驅散也讓他們沒空清理自己,只好帶了海里的沙回來。
蚌然,她感覺到身後有物體在移動,回頭一看,「哇!小表,你躲在我後面想嚇人呀!」老掉牙的把戲,他的功力退步了。
「才不是呢!我是想來洗手。」一說完,他嘟著嘴和她搶起水龍頭。
「喂!膝問雲,你在發什麼神經?」他很不對勁吶!懊不會和她一樣中暑了吧?!
滕問雲像是被她嚇到的往後一跳。「你干麼突然叫我的名字,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膽小表,叫你名字有什麼不對?你媽沒生膽給你呀!」她沒啥顧忌地戳了他額頭一下。
「我沒問,等你死了以後再去問她。」他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
本來要發火的周慷文一瞧見他沒精神的樣子,欲推他肩的手改為攬肩,和他並肩坐在水龍頭旁的矮堤上。
「天塌下來有你爹地扛著,你在給我傷什麼春秋大事?」小阿子的責任就是玩,以及讓自己快樂。
他的表情非常的沉重。「你能不能說一句像大人的話,跟你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像個小阿。」
她神情扭曲地似要狠狠揍他一頓。「先生,你只有十歲,基本上你就是個小阿。」
「可是你比我更像小阿,我的心智比你成熟。」他少年老成的道。
「請問你哪里成熟了?我眼拙看不出來。」她輕蔑地瞄瞄他尚未發育的兒童體型。
被一個身高不到她肩頭的小表說她像個小阿子是極大的侮辱,她從腳到大腦哪一處不像女人,不然他那個死板板的老爸怎會動不動的抱著她又親又吻。
沒有審美眼光的小表不列入評估範圍內,他的話不能算話,僅能歸納為童話篇。
「腦啦!」他比比自己的腦殼。「花痴的你當然看不出來。」
「你……」忍耐、忍耐,為了她的後母計畫不能讓他太好死。「有什麼花枝、章魚地給我吐出來,少裝一副死人樣。」
「花枝、章魚?」
「笨呀!你不是有長腦,不會自己想呀!」哈!想扳倒她還早呢!
他是天外天,她是天外天的另一片天,罩得他無所遁形。
「懶得理你。」他難得不和她計較,踢著石子默默無語,讓人覺得納悶。
咦?他真的搭錯了神經。「喂!小表,你理理我嘛!不然我會很無聊耶。」
「誰管你。」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地上亂畫。
「哎呀!別這樣啦!我告訴你花枝、章魚的意思。」不就是吐苦水嘛!
墨汁是黑的,花枝、章魚吐出如墨的黑液像是很苦的樣子,自然令人聯想到苦水。
「不要。」他現在沒心情理她。
「不準不要,我偏要說給你听……」呵!捂起耳朵有用嗎?還說自己心智成熟,笨死了。
周慷文故意鬧著他,扯上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說著花枝、章魚的典故,不管他怎麼鑽都鑽不出她的手掌心,氣悶的嘟著足以掛上十斤豬肉的嘴。
最後他才怏怏不樂的說︰「我討厭她們。」
「-!你哪個人不討厭,當初你還不是想一堆鬼主意要趕我走。」不討人喜歡的小表。
「我討厭她們。」他加重語氣的看著她,表示她沒那麼討厭。
「好吧!她們是誰?」看在他最近被她整得很慘的份上,給他喘口氣的空間。
「麗姨和姑姑。」他非常勉強地說出,像是有人拿針在身上刺似的。
「你是指剛剛那兩個孔雀東南飛的女人呀!」她也看她們不順眼呀!所以才沒跟進去。
又不是跟屁蟲。
「孔雀東南飛?」她怎麼老說別人听不懂的話。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喔!你不是要我背呀!早說嘛,何必瞪大兩顆蓮霧眼,你看不見她們長得一副怨婦臉。」劉蘭芝的故事是個悲劇。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呀!多偉大的情操,結果還不是以死收場。
所以做人不要太痴情,適可而止。
「怨婦……」他噗哧地咧嘴一笑。
「開心了吧!你干麼不喜歡她們?雖然她們長得很不討喜。」一看便知是她後母之路的絆腳石子。
滕問雲眯起眼的故作大人樣。「她們要我叫麗姨「媽」,我不肯。」
「什麼?!」好個暗礁,不懷好意的周慷文奸狡的一笑,勾搭上他的背,「小表,咱們聯手給她們好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