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麼事累成這樣?
以他的警覺心,沒有人可以在他睡眠中來去而不驚醒他的,尤其是以一個不諳武功的文人而言。
他當真睡得如此沉眠?煒烈布滿烏雲的黑瞳期待解答。
但是──
「他」的蒼白臉色硬是在他心中撞出一個洞,該有的解釋不敢問,生怕問出他心中不願听到的答案。
一團迷霧如墨般深沉,隱約中,似乎有個環節扣不著,以致事情顯得模不著頭緒。
★★★
辦影濕幽窗,瘦盡春光。雨余花外卻斜陽,誰見薄衫低髻子,還惹思量。
莫道不淒涼,早近持觴。暗思何事斷人腸?曾是向他春夢里,瞥遇回廊。
烏衣公子納蘭性德的一首「浪淘沙」道盡沈戀心的心聲,她在船艙內彈奏著七弦琴,弦音低切,吟唱莫可奈何的相思意。
恩愛已絕,春夢短暫,斷腸無人問。
她是所為何來?一輩子因于低賤身分,守著一份不可得的愛戀,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男子別有所戀,痴迷的目光追隨那一襲白。
再怎麼遲頓,也應該察覺得出男兒裝扮下的女兒身,看來他……胡涂了。
「來,破塵,干了這-燕潮酩暖暖身。」好冰冷的手,煒烈心中不忍地搓溫那不知保重的細手。
月-氣弱地微笑,更平添她那我見猶憐的飄靈氣質。「小弟不善飲酒,淺酌可好?」
「不行,把它干盡,瞧你臉白得像喪家,一點元氣都沒有。」他硬是塞了杯酒在「他」略暖的手心。
「小弟是受了些風寒,一時體弱才失了元氣,實在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她故意輕咳了幾聲。
心不由己的煒烈卸下外衣披在「他」細薄的肩上。「你太逞強了,生了病吧麼答應出游?」
「小弟不想掃了烈哥的興。」
烈哥?!
沈戀心的肩頭一僵,指亂地彈錯兩個音,原本不舒的月兒眉蹙如小山。
他竟然允許一個相識不久、且刻意隱瞞其性別的姑娘喚他烈哥,這叫她情何以堪?
凹州第一名妓竟輸給個假男人?
「你……你前兒個夜里去了哪里?」忍不住心中翻攪的疑惑,煒烈還是問了出口。
「前天夜晚……」月-假意思忖。「早子時是先父過亡時辰,小弟在佛堂陪娘親念了一夜的經文。」
念經?!他倒沒想到這種事。「怎麼我毫無所覺,一覺到天明?」
「烈哥可曾看仔細小弟房內的檀香?」肩上正隱隱作痛,她以淺笑遮掩眼底的一緊。
「檀香?」
「小弟自幼體弱多病,娘親上大覺寺向和尚師父求了安魂香,摻在檀木屑內燃燻,小弟大概聞久了已習慣,不像烈哥睡得那麼沉。」
與其被他發覺,不如先一步坦白,虛中帶實,實中有虛,叫機警如他亦難辦真假。
縱有疑慮在心,他亦無從問起,因積非已成是。
「噢!原來如此。」煒烈雖寬了些心,仍有疑雲末散。
每夜與破塵同床共寢,總是尚未踫到他身子就已渾然入睡,一覺醒來又不見人影,床的另一側總是整齊無溫,難道他三更未至就起身晨讀?
記得有一次夜半清醒模不到枕邊人,迷迷糊糊地下了床,見他趴在桌上打盹抱他上床,那時指尖似乎觸到他柔軟丘峰。
自從遇上破塵之後,所有的判斷力和果決力都在瞬間消失,他變得優柔寡斷、拖泥帶水。
二阿哥頻頻來信催問南方叛亂份子的訊息,他有心要去追查卻提不起勁,眼前飄動的,全是破塵眉含溫笑的淡雅面容。
連一向最能挑動他的沈戀心都覺得匠氣,入鼻的濃郁脂粉味教人反胃,害他當了好一陣子的和尚。
而最諷刺的是,唯一讓他身體起反應的卻是個書生。
唉!栽得好慘。
「我們淨顧著談私,烈哥的紅粉知己堪稱絕色,一手好琴如天籟,著實令人折服。」月-淺酌一口地引開話題。
貪杯易壞事,酒後容易出亂子,她還有點腦筋,知道自制。
煒烈懶懶地一瞄沈戀心。「庸脂俗粉,拙手粗藝難登大雅之堂,只能當個曲江柳,任人攀。」
一番無情的話像利石磨過的刀面,狠狠地往沈戀心的心頭一刨,叫她不由得唱出那首「望江南」……
莫攀我,攀我太心偏。
我是曲江臨江柳,這人折了那人攀。
恩愛一時間。
「妓女也盼望覓個好歸宿,你的話說得太殘酷。」煒烈的無情令月-心有埋怨。
若能有選擇,誰家兒女願顛沛流離淪落風塵,誰不只望盼個平淡日子,無災無痛到百年。
「戀心,你告訴這位岳公子,我在床上的表現令你滿意嗎?」他故意說著露骨的話逗弄「他」。
可惜臉紅的另有其人。
「爺是我的男人中最勇猛、最令人難忘的,戀心的身與心永遠是爺的。」這是她的奢念。
我的男人?!月-听出其中的語病。「我還以為你們都稱入幕之賓為恩客。」
「呃?我……」驚覺失言,沈戀心連忙補救。「是恩也是客,花錢的是大爺,也就是戀心的男人。」
懊口才,可惜她眼神過于閃爍不安,不時以依賴神情向一旁的煒烈輕瞟,其中奧妙絕非銀兩交易的一夜貪歡,牽涉程度可能更廣。
莫非她是他布在杭州的眼線,以出賣靈肉來探求反清志士的名單?
嗯!得好好琢磨琢磨這一顆棋子。月-眼明心清地分析狀況。
「破塵,別跟個妓女套交情,她的身子髒得很,小心污了你的靈氣。」他霸道地攬上「他」的肩。
一陣扯痛叫月-擰了眉,冷汗直流。「烈哥是習武之人,可憐小弟的病軀不堪折磨。」
「吁!我傷了你?」他放柔手勁輕聲問道。
「瞧我痛得冒冷汗,可見你有多魯莽。」她巧手一撥,拂去壓在傷口上方的巨掌。
被耍得團團轉的煒烈有些愧意地拭拭「他」汗濕的額。「你真的流好多汗,咱們回岸上去吧!」
「我不打緊,你別擔心了。西湖的三潭映月暫時無福窺見,瞧瞧這湖光山色也挺愜意。」好戲尚未上場,說什麼她也得先拖著。
「你的身子虛別硬撐,這盅芙蓉雞湯趁熱喝了,下回等你身子養壯些,西湖的美景全是你獨有。」
別喝呀!那是我的心意-!
沈戀心弦撥不挫地在內心-喊,眸底水光瀲灝,含淚地看著自己辛苦一上午的芙蓉雞湯全入旁人肚。
這份情到底要被糟蹋到何等程度,她才肯絕望?
她心痛不能言。
「烈哥待小弟的好無以回報,可惜不能以身相許。」月-笑容中略帶俏皮。
「如果你是女人就好了,我定娶你為妻。」破麈的男兒身已迷得他不能自己,更遑論是女子。
月-見沈戀心肩抖得撥不成調,玩興一起地說︰「若我是女子便嫁你為妻。」
她的一句玩笑話,轉入兩個有心人耳中,造成弦斷酒灑、狼狽不堪的景況,逗得她哈哈大笑,不禁引痛胸前的傷口。
「破塵,你覺得很好笑?」小骯中燒的煒烈以惡狠之姿狠睨「他」。
仗著船艙中有第三者在,月-錯估了他的危險性。
「不是好笑,而是非常爆笑,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愛?!」他驚心地一哼。「我太縱容你了,破塵,看我怎麼‘愛’你。」
無視于船艙內撥弦割傷手指的沈戀心,煒烈發狂似地壓住月-,火熱的雙唇完全無理性地蹂躋那少了血色的薄唇,喝水似地拚命吸吮。
原本他是借著懲罰性的吻來平息體內欲火,誰知愈吻愈熾地欲罷不能,他像是著了魔似地流連瑰麗唇瓣。
他昂然勃發的抵在她腰側,理智的月-竟也被強烈的感情淹得不能呼吸,一股難以抗拒的男性力量以熱傳到她的周身,她眩目了。
煒烈的動作並不粗暴,反而一反常態的溫柔撫模,叫傷重的她幾乎忘了疼痛,只能一味地迎合。
若不是嫉妒得快揪心的沈戀心當頭淋了一壺酒,只怕她的偽裝身分會被他一件件剝落。
「沈、戀、心,你最好給我一個好理由。」他多想要破塵,她可知曉?
懊不容易逮到機會藉酒裝瘋,以醉酒為由枉顧倫常地佔有「他」,他要「他」呀!
「爺非尋常百姓,做不得錯事。」她不能讓他得知岳破塵是個姑娘。
煒烈欲火未熄的抹抹臉。「我不過和破塵開個玩笑,你太大驚小敝了。」
「玩笑要適可。」她用心痛的眼神瞄瞄他突起的胯下。「你需要女人。」
「呃!我……我出去吹吹風。」月-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地明了對方話中之意。
別是她燃起,但是不能由她滅,莫名的,她的心有點澀。
「我陪你,反正里頭也沒有好貨色,隨便找個女人將就有失格調。」他跟著起身。
沈戀心厚顏地抱住他後背泣求。「不要走,留下來,我會好好地服侍你。」
「爺兒對你膩了,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放手。」他對玩物向來殘忍,因為無心。
「戀心不放,戀心愛慕著你呀!爺。」她在他背後死命地搖著頭。
「你讓我生氣了,宋憐星。」
沈戀心一听到他冷沉地喚著她真實姓名,四肢立即罩上死寂的寒意,還來不及松開手,她已被一記凌厲掌風拍飛出去,腥羶紅血染深了胭脂。
愛上個男人是錯嗎?
先付出感情的人就注定要心傷嗎?
沈戀心好想收回這段情,可是心不由己,任她抓破十指也爬不出情感的深淵。
她不願作賤自己呵!
望著他冰冷的身影走向船頭的「他」,她竟學不會死心,依然眷戀。
淚無聲無息地滑落,混著腥甜的血,嘗在口里是萬般苦澀,如同灰暗的心湖。
她是注定沉淪了,沉淪……
★★★
「外面風大,也不披件衣服。」
一句平淡無奇的關心,在月-無波的情海中投入巨石,掀起一道足以摧毀心中堤防的大浪,她快要溺斃在他的柔情里。
是她變脆弱了嗎?竟對一個滿人動了心。
她將一時的虛弱歸究于身上的傷。
月-可以愛上任何人,包括乞丐,就是不可以對敵人動心,否則注定是萬劫不復的結局。
除非有一方變節或死亡……
「你應該留在船艙內,以你現在的情況實在不方便‘-頭露面’。」她凝視湖心,就是不看他,免得更加心亂。
煒烈寵溺地揉揉「他」的頭。「什麼-頭露面,你當我見不得人呀!」
「你需要一個女人。」月-說得很牽強。
「我承認我是個風流、浪蕩的男人,但是我無法在你面前和女人。」他的心變了,連身子也變了。
「報應!」
「惡毒,你當我真的一天沒女人會過不去?」這小子居然咒他。「老實說,我快要陪令堂吃齋念佛了。」
月-輕笑起來。「老虎不吃肉,天要變了。」
「你的笑容真美,為何你不是女人?」他喟然一嘆,痴迷「他」的絕艷。
「因為怕嫁你為妻呀!」她這話半真半假。
「嫁我為妻有什麼不好?錦衣玉食,綾羅綢緞,榮華富貴一生享受不盡。」他是個貝勒爺,豈有養不起妻子的道理。
「你沒听過一入侯門深似海,出身如你這般尊貴,家有三妻四妾是跑不了的,小弟寧可留著有用之身傳宗接代,好過深院爭寵。」
「掃興,你一定要戳我幾下才甘心嗎?」破塵是女子,他絕不再娶妻納妾,一生忠于她一人。
「我是要你認清事實,下回玩笑別開太大,我被你嚇著了。」
煒烈側頭俯望「他」艷紅的唇,一度平復的沖動再次鼓噪起來。「真希望你是女人。」
他的這股冀求已經不單單是喜歡而已,全化成濃濃的一個愛字。
愛上一個似女人的男人,道德、良知的掙扎便是一道荊棘,毀滅的不只是他,而是兩個家族。
說什麼他都不能自私地隨心所欲,把一個男人綁在身邊當禁臠,受盡世人鄙夷的嘲諷。
只是他愛上的人,為什麼會是破塵?
「還好我不是女人,不然這一生就毀在你手上。」她還有心情消遣他,因為游戲上場了。
「破塵──」煒烈受傷地低吼。
他那份傷痛穿透了她的心,月-咬咬下唇提醒自己是誰後,立即引開他的注意力,「咦!懊漂亮的畫舫。」
他沒興趣地瞄了一眼。「爛船一艘。」
她有意引君入甕地發出驚嘆,「那好象是玄月神教的船。」
「玄月神教?」煒烈驟然抬頭,委靡的眼瞬間迸出精悍之光。
「真的是耶!船頭有個半月形標志,這是月-的私人畫舫,小弟這會總算開了眼界。」她滿臉欣慕道。
「你怎麼知道這是月-的晝舫?」他不太能信服。
月-用可憐的目光回視他。「你來自北京城不是我們南方人,自然沒見過玄月神教的神威。」
她以一個拜月為神的虔誠信徒姿態,不斷地頌揚玄月神教的神跡,最後甚至還莊重、崇敬地雙手合掌,向漸遠的畫舫膜拜。
兩船之間的距離有些遠,煒烈只能站在船頭干瞪眼,難以涉水波湖,生擒傳閱中智勇過人的月。
眼冒焰火地目送精雅畫舫消失在視線內,他心中起伏甚劇,怒瞪扶著船舢的沈戀心,責備她辦事不力,一個市井小民的消息都來得比她流通。
「唉!」
「好端端的嘆什麼氣?」
月-的表情呈現惋惜。「听說朝廷把玄月神教當成妖教欲派兵剿伐,他們正打算北移上幽州。」
「此言當真?」那不是靠近北京城?
「我也是听旁人提及,神教內已有一部分弟子在濟南私設壇口供百姓膜拜,所以近日來鮮少有神教弟子在杭州城內走動。」
憊不上當。月-側臉看向煒烈的反應。
「岳公子是道听途說吧!兩天前月-才帶領一群亂黨騷擾總督府的安寧。」
凹州城說大不大,在煙花地的沈戀心刻意探查下,雖無玄月神教目前動向,但是已發生的事件很難逃過她耳目。
人多嘴就雜,尤其是三-黃湯下肚,身側偎著多嬌、嫵媚美人兒,哪個男人不傾月復而言,以博佳人歡顏?
「為何沒有及時將此事稟告于我?」
微愕的沈戀心神色復雜地瞧瞧旁若無事的月。「爺,這里有外人在。」
「破塵已知道我的身分。」看向「他」的目光變柔。
「爺豈可輕信于人,他與你相識不過近期之間,恐怕……」也許私心作祟,她不信任「岳破塵」。
居心叵測是她為「他」下的定義,尋常人家的閨女不會易釵為男兒,有意無意地接近貝勒爺,甚至泄露連她都探查不到的秘密。
「他」的男裝是如此俊朗、飄逸,惹得貝勒爺失魂落魄地追尋其身影而忘了正事。
若是「他」恢復女兒面貌,只怕她連一點點奢望都要落空,那等姿容肯定美若天仙,將貝勒爺的心魂攝了去,甚至叛國棄家也不無可能。
「幾時淪到你過問我的私事,你敢質疑我的判斷力?」煒烈不許任何人污蔑岳破塵。
哀莫大于心死,沈戀心心痛的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爺,你變得戀心都不認識你。」
「閉嘴。」
「容戀心再稟告一件事,月-在夜闖總督府曾中了火器管的火槍,目前全城正大力地搜查中。」
「嗯!知道了,你退下。」
不知為何,他將視線轉向那張絕艷卻蒼白的俊容,有道模糊的影子相互交疊,令他分辨不出真偽。
是他想多了吧!
破塵乃一介文人,怎麼會和玄月神教扯上關系,更甚者……遙遠而熟悉的話語在耳畔浮動。
傳聞中,日魂、月-的外貌俊美無儔,恍若天人下凡,難道是他?
扒!扒!不可能的,容貌出眾者何其萬千。
但是,破塵在不知不覺中散發的領袖氣質,眉宇間有難掩的英氣,再再顯露他的不凡處。
不,是巧合。
煒烈用這個蹩腳的借口勸服自己,不願定其罪。
但懷疑的種子無根自發芽、茁壯。
★★★
反常地,煒烈早早上床安息,不像以往非抱著月-才肯停止胡鬧。
夜色是如此深沉,黑得教人心生暗鬼。
為了預防萬一,月-搓了一撮檀木屑置于燻爐內,煙霧繞室布滿清香,她謹慎地探一探床上男子的鼻息,確定他已熟睡。
望著這張剛硬、冷酷的臉在睡夢中依然不放松,她想起他白日時的溫柔面容,眉頭不由得抹上淡愁。
他若不是滿人就好了。
「為何你不投胎在漢人家中?」
輕嘆氣,縴縴細指似有若無地撫擦過他的臉頰,點觸他濃黑的眉、多情的眼、俊挺的鼻、剛毅的唇,輕搓他微冒的短髭,感受男女先天上的不同。
說不動心是她欺己之言。
口舌間仍留有他白日溫存的氣味,真切而令她痛苦,煒烈不是她能托付終身的良人呀!
「為什麼你是南火?叫我無法義無反顧地愛上你,你這讓人恨不了的敵人。」
她沖動地吻上他的唇,突然發覺他似有異樣,她連忙退了幾步,結果撞上個硬物──
「阿彌。」
阿彌以不贊同的眼神扶著她。「公子,你對他動了情。」
「他太出色了,是女人都很難把持住原則。」她要愛上他是多麼容易的事。
可是她早已失去愛人的資格,在她成為義軍領袖之後。
「你是男人。」
月-笑得苦澀。「是呀!我是個男人。」所以更不可能言愛。
「公子,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你要快刀斬亂麻,牽絲攀藤對你大大不利。」
彬許是大意,她們主僕兩人當著熟睡男子面前談論起來,未曾察覺今夜的檀香少了一味。
「分寸我會拿捏得宜,不會壞了大事。」月-清楚大愛前無自我可言。
「感情的事難以捉模,他不是迷上身為男子的你?」她為小姐很憂心。
阿彌生來高壯粗黑,雖不像一般姑娘家細皮女敕肉,卻難能可貴地有一顆細膩的心。
她是被奴隸販子賣到江南的暹邏人,一次被買主揍得死去活來,是路過的月-施銀解救她,所以她的忠心是天地可表。
昂、滿之爭與她無關,但為了助小姐一臂之力,她開始習武,並冒著殺頭風險隨小姐出生入死,援助各地起義失敗的義軍。
她不是不希望小姐有個好歸宿,而是這名男子當真踫不得。
「阿彌,你回去休息吧!我懂得時勢不允,不會讓自己回不了頭的。」
「是的,公子。」
阿彌離去後,月-深深地望了熟睡的煒烈一眼,發出微乎其微的嘆息,隨即轉身離開。
一雙炙熱黑瞳熠熠睜開,以飛快的速度跟隨其後。
餅于輕忽的月-自以為避開所有人耳目,閃身進入後院一間廂房,以火折子點燃油燈,取出藏于床底的藥箱。
掉以輕心的她卸下外衫,露出短薄的兜衣,解開纏繞傷口的白布。
但她畢竟是月-,一聲低微的喘息不意傳入她耳中。
「誰在外面?」她抓住衣物擋在胸前。
「你騙得我好慘,破塵,或者我該稱呼你月。」
空氣在瞬間凝結,搖曳的燈火照出來者的面容。
「煒烈?!」
一切的偽裝,被揭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