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叛親離是什麼滋味,兩眼赤紅的于青海正在親身經驗中。
俺予重任,將整個公司交給長子負責的結果居然是被抽銀根,暗地里收購股票架空他的權力,趁他不在其位時轉移大權,讓他成為虛有其名卻毫無發言權的董事長。
連銀行內的存款也提領一空,固定每個月匯五十萬到他帳戶供他花用,讓他無力雇用私人保鏢替他辦事。
包甚者,海天還謊稱供奉他心愛之人遺骸的靈骨塔遭到火融,致使他心急如焚的驅車前往,想做最後一次的搶救。
青出于藍更勝于藍,老狐狸生的小包狸果然承繼他的手腕,趁他不在時將人私自放走,還一舉解聘他養的幾條狗。
氣急攻心的他更發現次子于海峰根本未照他的命令行事,陽奉陰違的只做個樣子取信于他,其實是在幫雲若白拖延時間,讓他月兌離他的掌控。
一向最听他話的小女兒也開始反叛,不僅不把他的話听入耳里,還哭著求他放手,不要趕盡殺絕把人逼急了,養大的孩子終歸是別人的,他留求不得。
斑!他們懂什麼,他要的從來就不是三個孩子的感恩和尊敬,他們在他眼中不過是他血緣的延續罷了,根本不具任何意義。
他要的始終是那個孩子,一個打小就和他心愛之人長得極其相似的小男孩,培育他、教養他,給他最好的生活環境,他最終的目的是得到他。
要他和貞雅結婚只是一種手段而已,主要是讓他無法離開于家,這樣他就能天天看到他、時時與他共處,透過他思念已不在人間的那個人。
而他們竟然聯合起來對付他,毀滅他長久以來的心願,破壞他精心策劃二十年的好事,讓他一無所有不再有呼風喚雨的能力。
他們殺死他的靈魂、他的心,那麼這些孩子也該到了報恩的時候,他不會一個人走的。
「爸,你何必想不開呢?懸崖的高度足以令人粉身碎骨,你不想摔得面目全非吧!」對他已心冷的于海天毫無感情的說道。
「不要跟我說廢話,他來了沒?你們到底有沒有叫他來見我最後一面。」死不知悔悟的于青海態度仍強勢,以命令下屬的口氣一吼。
「爸,你不要再玩了好不好?上一次你才騙他車禍傷重要,他見你最後一面,同樣的把戲他不會上當兩次,他沒你想象的那麼笨。」
敗想敲開他腦袋幫他洗腦的于海峰氣急敗壞的勸道。對父親的行為失望,但仍存一絲為人子女的關心,不希望他把自己逼進絕路。
「哼!你這沒用的不肖子,我養你這麼大不是讓你來扯我的後腿,連點基本的貢獻也沒有,你活著干什麼?」他氣得口不擇言,連兒子最後一點敬意也打碎了。
「爸!你怎麼能說出如此絕情的話,我是你兒子耶!」血連苦心,這是父子天性呀!
于青海不屑的嗤之以鼻,「養你還不如養條狗,兒子又怎樣?誰規定我一定要愛你們,你們的母親何時又愛過自己十月懷胎所生的孩子。」
「你……」多無情的父親。
「峰,別再說了,他說得一點也沒錯,我們的父母和人家的父母不一樣,母親深情不悔的愛著父親,而父親死心場地的想著別人的母親。」
從來就不是他們,于氏夫婦沒愛過自己的孩子,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什麼別人的母親,你搞錯了,我愛的是……呵呵,他來了……哼!怎麼又帶著她?」先喜後怒的于青海表情多變得令人心驚。
遠處出現移動的小擺點,隨著行走的速度慢慢變大,黑色的長影在陽光的直接照射下光亮了面容,那是屬于人的臉孔。
俊偉不凡的雲若白攜著明麗動人的新嫁娘,以及狼狽不堪的于貞雅,徐徐地朝他走近。
「爹地,我把人帶來了,他……」
「-滾開,我要找的人不是。清諺,你來了,我們好久不見了。」
于貞雅輕細微顫的聲音才一發出,語氣凶惡的于青海像是揮垃圾的一掌揮開,絲毫不覺他的無情有多傷人,兩眼炯亮地對雲若白露出滿足的笑臉。
但沒人有心思專注在小女兒的傷心上,幾張神情一繃的臉孔流露出耐人尋味的異色,眼中復雜地反芻那個年代久遠的名字。
「我不是雲清諺,我是雲若白,雲清諺和顧明慧的兒子。」他嘴里喊的人名已下在人世了。
一听到顧明慧三個字,于清海眼底倏地迸射出強烈的恨意。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她,那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居然敢叫我祝福她和清諺,要我安心,她會替我好好照顧他,她以為她是誰,聖母瑪麗亞嗎?」她不配。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病了。」喉嚨有點干澀,拒絕聆听事實的于海峰期望他別再說了。
「我病了?」他哈哈地大笑起來,表情扭曲得近乎抽搐。「哈……我沒病,我很清楚,你們都認為我愛的是那女人是吧!其實你們都錯了,我恨她,這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她,恨得巴不得她死無全尸,我愛的人是……」
「不要說了,你腦子燒壞了,立刻跟我回家。」面容冷肅的于海天厲聲一喝,不想他丟人現眼。
「呵……你真像我,連命令的口氣也一模一樣,可惜我是獨一無二的,不愛有人搶了我的鋒頭,兒子凶老子倒真是孝順呀!」他冷蔑的斜睨。「不過有一點你不像我,完全不像,你喜歡的是渾身是肉的女人,而我中意修長俊挺的……」
「別再說了,爹地,我求你。」听到此,再天真的人也曉得他在說什麼。于貞雅哭出聲。
于青海的眼神飄得極遠,笑得好像二十幾歲的大男孩,「乖女兒,-不知道為了你們幾個我有多痛苦,我根本不想踫女人的身體。」
他父親說了,只要他替于家生下三個孩子傳遞香火,接下來他要愛誰他全然不管,就算他公然的帶男人回來睡覺他也會睜一眼、閉一眼由他去。
所以他勉強自己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即使每回做完後,他都會跑到浴室吐到虛月兌,但為了日後的自由還是一再強迫自己要忍耐。
「你說這種話對得起媽嗎?她愛你愛得沒有自己,甘願當你身後的影子。」那是一個為愛受苦的傻女人。
提到愛他的妻子,于青海不由得笑了,「她知道我不愛她,從我娶她的第一天開始,她說她不在乎我愛的是男人,只要她的情敵不是女人她都可以忍受。」
突地,他的表情變得狠厲。
「可是她卻要跟我離婚,說她愛我愛得好累,她沒力氣再愛我,雖然她能容忍她的情敵是男的,但親眼目睹我們在親熱她就崩潰了。」
「你把男人帶回家……」冷抽了口氣的于海峰終于了解母親的冰冷所為何來。
「是她太大驚小敝了,我不愛女人當然愛男人,總不能要我一輩子不抱溫暖又結實的身體。」說到此,他笑得深情的看向雲若白,「清諺,你別吃醋喔!我自始至終最愛的只有你一個。」
他好愛他,愛得連自尊都可以拋棄,只求他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于伯伯,你看清楚點,我是若白並非死了二十幾年的那個人。」仔細一算有二十三年了吧!那年他才七歲。
「什麼?死了二十多年……」他的眼忽地露出困惑,隨即是憤怒的哀傷。「是那個女人害死他的,明明有孕在身,還硬要跟著我們上山去,把我們的速度給拖慢了。」
雲若白微訝的問道︰「我母親懷孕了?」
他不記得了,完全沒印象。
「四個多月了,是個小女孩。」停頓了一下,于青海晦暗不明的眼閃過一絲陰猶。「想知道他們真正的死因嗎?」
「不是死于山難嗎?」歷劫歸來的山友是這般告知的。
「想知道事情真相就過來我身邊,我一五一十的告訴你。」他會是他的,誰也搶不走。
「你說的是真的,還是他們隱而未宣的內幕?」難道雙親的死並不單純?
欲得知父母的死是否另有內情,雲若白向前跨了兩步。
但手臂上的拉力阻止了他。
「不要過去,懸崖邊的泥土很松,前些日子剛下過雨的上質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而且,起風了。廖婉玲一臉憂心。
「對,听你老婆的話,沒什麼事值得用命去換,太危險了。」一不小心就萬劫不復。
罷升格為雲太太的廖婉玲頗不自在的彎起嘴角,朝一樣關心她老公的于貞雅微微一笑,一切的情情愛愛盡在笑容下化為蝴蝶的薄翼,淡化了。
離她們一百公尺左右的于青海清楚的听見兩人的對話,視線落在閃閃發光的對戒上,得意忘形的嘴臉頓時消失,露出近乎妒恨的神情。
「你不過來就永遠無法知曉你父母是怎麼死的,你想抱著這些遺憾過完你的一生嗎?」他故意往懸崖邊前進一步,落石混著細砂順勢滾落。
「好,你別再動,我過去就是。」不管是不是為了他爸媽,對于有養育之恩的他,他做不到完全的無動于衷。
人是有感情的,縱使于青海的行為值得商榷。
「不要呀!老公,你別糊里糊涂的听信他的話,他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她可不想一結婚就當寡婦。
一听到她急切的低喚,雲若白欣喜地反握住她的手臂,「你剛叫我什麼?」
噘著嘴,有些惱他的廖婉玲不情不願的說︰「老公呀!憊是你想听死鬼、老不修、殺千刀的。」
她有很多版本任君選用,寫小說的人有一堆替用文字以備不時之需。
「不,老公好了,我喜歡-叫我老公,親愛的老婆。」雲若白溫柔的吻吻她的額頭,輕按她手背一下要她安心。
盡避心有不安,她還是放手讓他走向于青海,但冒汗的手心可見她有多緊張,連呼吸聲都低不可聞,尤其是于青海那只老化的手撫上他光滑年輕的臉龐時,她幾乎不敢喘息。
「多像呀!你真該代替你父親陪著我,那年沒成功的佔有你我一直懊悔至今,我好喜歡你寬厚的胸膛。」就算只有一次他也甘心。
原來不是夢,那是確有其事,他差點侵犯他!雲若白的瞳仁黯了黯,額上青筋浮動。「你可以說了。」
「說什麼……喔,那件事呀!」于青海迷戀地撫上他的胸膛,笑得非常滿足。「是你母親不好、她不乖,老是想跟我搶你父親,所以我在她的登山繩上做了點手腳。」
敗簡單,而且不易被發覺,只要上點油再讓上頭的扣環失去功用,她就會像失控的鳥兒般往下墜、往下墜,整個身軀如春天的櫻花般鋪在布滿鵝卵石的河床上。
「……但她就是不肯放手,死命的將繩子纏繞在手上往上爬,什麼為了她肚子的孩子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我只好幫她省點氣力在繩子上劃一刀。
「誰知發現妻子沒跟上來的清諺又中途折返,見她有難拚命地想救她,不惜攀著陡峭的山壁要讓她們母女倆月兌險。」
「你殺了他們?!」雲若白的心像破了個洞,眼前的景象彷佛回到那時的場景一般,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在他眼前墜落。
于青海神色恍惚的低喃著,「繩子斷了,他們兩人手心相握地往下掉,清諺還笑著看著我說︰我不怪你,別想太多。」
「你殺了他們!」雲若白沉痛的閉上眼,感受心在淌血的悲鳴。
「死了還一起做伴,他們憑什麼留下我,你要代替你父親陪我,我們一起去死吧!」他忽然拉著他往更邊緣的地方退,意圖要他陪葬。
于青海心志喪失的行為看得大家都捏了把冷汗,一心求死的人意志相當堅定,尤其背負多年害死摯愛的罪惡感更讓他力大驚人,幾乎是將兩人置于險境中。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沖擊力十足的身影沖了過來,直接將毫不設防的于青海撞出懸崖,來人自己也因重心不穩而跟著往下墜。
所有人都傻住了,不敢相信這突來的意外,一時間僵在當場無法動彈。
那是藍,于青海的貼身助理,也是受他控制的男寵。
「你們這幾個人還在發什麼呆?沒瞧見那個不怕死的笨蛋,掛在突出的樹根上嗎?還有找幾個壯一點的山青把死人扛上來,叫鎮上的葬儀社來處理一下,把「失足墜崖」的尸體妝化美點,別肢離破碎,沒事的人就回去繼續喝喜酒。」
鎮長的一聲令下,看戲的鎮民如夢初醒地開始移動,有人救人,有人準備門板扛尸,有人則通知葬儀社來賺一票,大部份的人則真的又返回喜宴把東西吃完才回家。
茶余飯後又多了一件軼事可談,繼上回的豪華車陣迎親一事後,死了個人也算大事,畢竟幸福鎮的人太幸福了,從沒人想要從懸崖上跳下去。
熱鬧的喜事和哀戚的喪事同時發生,心情復雜的于家兄妹不知該和受害者說什麼,彼此眼神交會算是道別,護送著父親的棺木下山。
在鎮長的「見證」下,負傷不重的藍什麼刑責也不用負,他只是非常盡責地想搶救他的老板卻來不及,兩人雙雙墜崖,而他比較幸運的被獲救,目前在「愛情民宿」休養。
反正鎮長李元修說了算,在幸福鎮她最大,再加上于家人沒異議,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完美落幕……
但那個「愛情民宿」的老板在干什麼?好像在收賄款。
「喔!老板,這帳單是怎麼回事?」廖婉玲皺眉地問。為什麼她從頭到尾都看不懂?
「租借結婚場地要不要錢?」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這……要。」合情合理。
李元修又說︰「事後的清潔費該不該付?」員工也要發薪水,總不能要他們做白工。」
「該。」她點頭。理所當然。
「人家為了救-老公而負傷,這食宿費是不是由你們支付。」敢搖頭就是忘恩負義。
氣虛的廖婉玲連忙說︰「是。」
天經地義嘛!他們欠了他一份恩情,雖然對方的本意不是救人而是同歸于盡。
「禮服、捧花、桌椅,點心不用錢嗎?人家辛辛苦苦地贊助,-好意思不回禮嗎?」她敢說是,以後就不必在鎮上露臉了。
「是要回禮,禮數嘛!我……」好像哪里怪怪的,似乎回應得太順了。
「什麼回禮?-在看什麼?」瞧她點得頭都快垂地了。
雲若白抽走妻子手上的帳單,對上頭的數字有點小意見。
「呃!老公,我的錢不太夠,你要幫忙墊一點喔!」不是一點,是很多點。
眉一挑,他笑著將手往李元修肩上一搭,「老板,-用的是哪一牌的計算機?小數點的位置點錯了,還有帳目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坑人也不是這種坑法,真把他當肥羊宰不成。
「那叫逗點不是小數點,而且我把你的事情搓得圓圓滿滿,付點服務費也是應該的,你想賴我帳?」什麼事都好商量,唯獨錢的方面難溝通。
她還真敢搶,真是合法的土匪。「去掉一個零再乘以2如何?我保證現金支票不跳票。」
「不,乘3。」李元修手指比出三。最少要這個數。
「好,成交。」他當場取出支票簿填下數字,撕下一張交給她。
一收到支票的李元修眉開眼笑的答謝,「好客人,歡迎再度光臨,下次結婚我打八折。」
「-說什麼?!」收了他的錢還敢咒他婚姻不幸。
拿到錢的老板才不管他的橫眉豎眼,一邊叫劉心蓮把整袋玉米扛進廚房,一邊喊著雷絲絲要她趕豬,順便被神出鬼沒的大廚師嚇了一跳,她啐了一句。鬼族的呀!
「喔!對了,有個自稱東東主編的男人要找燻衣草,他說稿子呢?再不交稿就宰了。」報告完畢。
瞪大眼的廖婉玲大叫,「啊--完了,我的雲中鶴還在等我。」死了、死了,她一定死定了。
尖叫一聲的大作家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向她的電腦,完全忘了她還有一個老公,對著螢幕大談愛恨情仇,把兒女私情拋卻腦後。
接下來的三天她又進入日夜顛倒的不正常作息,邊打哈欠邊在竹林里煮宵夜的可憐男人飽受蚊子摧殘,腿上的河詮多得和她打出的字一樣。
岳王爺後人岳如意終被大魔頭的深情感動,兩人雙雙歸隱山林不問世事,在賀連山下放牧養羊,從此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快活日子,幸福美滿地一年生一個,兒子跟牲一樣多。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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