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們又發作了……好!我明白了,待會我會去接他……麻煩你了,請多費心……嗯!我會盡快趕到,請盡量安撫他……」原本要享受一頓氣氛佳、風景優美的西式料理,孰料,一通忽然響起的電話,讓穩定行進中的車子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改駛向僻靜的郊區。
那是一間不怎麼起眼的醫院,門診科別不多,但環境十分清幽,林蔭綠道,鳥語花香,非常適合長期精神受到壓抑的病奔。
被言之,它是一間精神病院,專門治療現代人文明病,舉凡報上常見的憂郁癥、躁郁癥、恐慌癥等等,皆有專門醫生進行診治。
最讓苗秀慧感到不解的,為何耿仲豪一言不發地將她帶到這里,而且神色凝重不發一語,步伐雖穩卻有些急迫,讓她差點跟不上他的腳步。他在趕什麼?或者是接什麼人?看著他臉色沉重,害她不知不覺也跟著緊張起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讓一向處之泰然的他不再心平如水,多了一絲沉痛。
「耿……仲豪,你可不可以走慢一點,我跟不上你啦!」又不是跑新聞,她沒那麼大的沖勁,只能小碎步跟在男人後頭追。
手心被扯了下,神情緊繃的耿仲豪這才發現忽略了身後的女子,大掌一握,牽住柔哲小手。「抱歉,我忘了女孩子的步伐較小。」
她搖搖頭,表示不介意。「有什麼事,你急得火燒眉毛似的。」
她沒看過這一面的他,不像平時談笑用兵的男人,反而多了一絲……失控。
「沒什麼要緊事,不過是來接我回診的弟弟。」他說得很輕松,但手心忽地施力握緊。
「咦,你有弟弟?」她並不知道這件事。
看她訝異到有些懊惱,他不免心情一松,揚唇輕笑,「我有健全的雙親,一弟一妹,家境小康,無不良嗜好。」
「神經喔!又不是相親,干麼要詳盡的自我介紹。」還無不良嗜好咧!他本身就是一大問題。他糾正,「這里不能說神經,神經是細胞組織,有系統的運作人體的各部位,你要改稱精神病,精神方面出現嚴重病變。」
「你說這兒是……呃,那種地方?」不會有另一個桂香吧!通常出現幻覺,不全是身體機能出了狀況,有時是冤親債主來討債了。
苗秀慧真的很怕無形體的飄哥飄姊,雖然家里是開神壇的,老爸又是伏魔除妖的神之代言人,她還是不想繼承父業,成天和妖魔鬼怪打交道。
「你會怕?」他瞳孔縮了縮,突然不願她見到活在自己世界的胞弟。
她驟地貼近,緊緊挽住他臂膀,「我不怕人,但是醫院最多什麼你曉得嗎?」
「病人?」他猜想。
「不,是找不到家,或舍不得離開的‘朋友’。」她特意做重點強調,眼神不安地瞄來瞄去。
「你是指……鬼?!」他才提及那個敏感字眼,身側的女人立刻偎近,一副驚懼的模樣。原來如此,她怕的是鬼,而非活著的人。耿仲豪失笑地放下心中大石,順勢將膽小表摟入懷中。
「不要說,不要說,拜托,我最怕那東西了,連听都不想听見。」說她是鴕鳥也好,她寧可假裝看不見,也不要被嚇個半死。
「好,我不說你左後方有個無頭鬼正在招手,他快走到你身邊。」耿仲豪不信鬼神,故意捉弄她。
「真的嗎?」她倏地回頭,等著被嚇的表情忽然一掃而空。「沒有呀!你干麼嚇我。」
人是既奇怪又矛盾的生物,明明恐懼得要命,又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別人一提,自然而然的反射動作,讓人無後悔余地。
「你不會以為世上真的有鬼吧!那是宗教人士用來誘導人們行善、諸惡莫做,你別信以為真,把自己嚇個花容失色。」鬼存在于人心,心中有鬼便見鬼。
真的有啦!她住的地方就有一只。「呵……呵……我老爸是師公,要是沒鬼讓他大展神通,我們家就要喝西北風了。」
天生八字輕的苗秀慧真的很想「開導」他,信仰不全是無稽之談,偶爾也要信信天地間存在人類所無法想象的神秘力量,它們影響著萬物。
敬鬼神、尊師長,不就是千百年前流傳下來的,若無一定的事實,怎會一代傳過一代,直到今時今日。
「也許伯父真有神能,能安定人心……」一道玻璃破碎聲截斷耿仲豪未竟之語,他手未放開,快步地走向一樓的特殊治療室。
醫院幾乎是清一色的白,但是一入百坪大的空間,它的色彩是鮮艷的,四面牆壁上繪有非洲草原、中國庭園造景,融合一些日式禪風,花草鳥獸無一不缺的躍于眼前。
敗熱鬧的景象,生動而活潑,充滿躍動的生命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醫護人員身上近乎土灰色的制服,讓光亮的室內顯得暗沉,毫無生氣。
三三兩兩的病人各據一角,有的默不吭聲的撕紙,有的不停的撥著算盤珠子,似乎非常喜歡撥動的聲響,有的玩著手指頭,表情木然,有的口中念念有詞,背著整本的《六法全書》,反反復覆,一遍又一遍,頗為沉溺其中。
治療室的一角,有個長得俊秀的男孩站在洗手台前,他看起來很正常,一點事也沒有,非常用心,且仔細地用肥皂洗刷指甲縫里的污垢,純淨無垢的水質不斷沖洗他已經很干淨的雙手。
「怎麼回事,為何他的強迫癥又犯了?」距離上一次是半年前,已經獲得妥善的控制。
「耿先生你來了,令弟……呃,這位小姐是?」長相甜美的女治療師特別注意到兩人交握的手,眼中略浮一絲失落。
「我女朋友,我帶她來關心仲杰的進展。」耿仲豪早就看穿她的愛慕之意,卻故意不點破。
我什麼時候變成你女朋友,不要亂說,破壞我的行情苗秀慧擠眉弄眼,發出無聲的抗議。
不過耿仲豪作勢要放開她的手,她又死命的巴著,一副你敢拋下我的凶惡模樣,渾然是熱戀中的情侶,讓人瞧了又妒又羨。
「喔!雹先生已經有女朋友……」女治療師的表情不太自然,微露傷心地轉過頭。
「仲杰的情況又惡化了?」耿仲豪沒讓她有陷入自己情緒的時間,聲音冷靜沉著的問道。
怔了怔,女治療師連忙恢復專業。「不是惡化,這點你不必過于憂心,仲杰是因為環境突然改變,一時不能適應才產生恐慌。」
「環境改變?」他不解。
「是的,原本的社工調至別處服務,新來的社工才剛上任,好不容易習慣原來社工探訪的仲杰一見有陌生人接近,馬上不安的狂洗手,好像別人帶來害他生病的病菌。」讓新社工十分為難。
他沉下臉,略帶慍色。「誰讓舊社工調走?我不是要她一直保持在原單位。」
雹仲豪私下動用了關系和財力,維持人事的不變動。
「公家機關的調動實屬平常……」她試圖解釋。
「給我真正的理由。」沒有他的同意,官僚機構不可能擅自調動這個人事。
女治療師停頓了下,繼而像怕別人听見似的,小聲地透露,「听說是令堂認為仲杰的情形已經趨于穩定,原來的社工太介入你們家庭生活,她非常不滿意,希望能換個不多話的新人。」
她沒說出口的是耿母不高興社工的管閑事,做完探訪的工作就該離去,而不是一味的要求家庭成員配合,打亂他們的正常作息。換言之,耿母覺得這個兒子拖累一個家,不能帶出門又無法向人炫耀,是她生命中的一大恥辱,越少人知情越好,省得鄰人指指點點。而前任社工試圖將她的次子帶入人群,讓他一步一步學習和人接觸,走出長期的自閉現象。
雹仲杰是自閉癥患者,同時有偶發的強迫癥癥狀,他的世界是寂寞的,不允許別人進入。
「她無權決定仲杰的治療方式。」耿仲豪的臉色忽地陰沉,帶著一抹強勢的威恫。
「據我片面得知,令堂連照顧他的佣人也解聘了,改換成清潔公司的派遣人員,每日固定清掃兩次並不留宿,他大概是熟悉的人不見了,一到醫院回診,便立刻扭開水龍頭洗手。」旁人無從阻止。
自閉癥是種腦部功能異常所引起的發展障礙,自小便表現出語言理解和表達的困難,難與身旁的人建立情感。
而且患者的行為是單一性的,出門走一定的路線,固定的衣、食、住、行習慣,狹窄而特殊的興趣,玩法單調缺乏變化,環境布置不可變動。不過藉由緩慢的學習,耿仲杰已經會自己穿衣、進食、洗澡,日常生活能自行打理,不需專人看護。若是他覺得安心了,偶爾還會開口說兩句話,和他信任的人聊一會,除了語調無平仄之分外,倒也不難了解他在想什麼。
但是與他相處的人要有耐心,不能大聲說話或辱罵,否則他的進步有限,反而更退入自己的世界。
這也是耿仲豪最無法諒解母親的地方,對于親生兒子的關心往往不如外人,她生恐人家知曉她生了一個身心不健全的孩子,極力地隱瞞,不讓他和外界有絲毫連系。
也就是孤立他。
「嗯!我明白了,你可以先行離開,接下來我會接手。」耿仲豪禮貌性的致謝,並未多看她一眼。
「如果有需要時請喊我一聲,我不會走遠。」遲遲不離去的女治療師假意收拾玩具,在他前後走動,表示她隨時都能支持他。
一旁的苗秀慧不是傻瓜,心里起了莫名的騷動,眼看對方有意無意的找話題,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就是有點想把人趕走的微刺感。她輕輕地扯動手握的大掌,壓低聲音在耿仲豪耳邊碎嘴,泄露她來自新聞記者的觀察。
「她好像很喜歡你。」又在看了,視線一直不離開他。
擺瞳閃了閃,跳躍亮彩,「很抱歉她的錯愛,我只喜歡你。」
「啊!你……你又開我玩笑,一點也不好玩。」她驀地臉一紅,有些尷尬。
「不是玩笑,我很喜歡你,喜歡到想讓你當我的女朋友。」她終于有點反應了,可喜可賀。
「我……我不想談戀愛……」上一次的戀情讓她對男人失去信心,她寧可多要一個朋友,也不要抱怨不休的情人。
「那就讓我來愛你吧!」他倏地頭一低,在她唇上一啄。
「咦!」她完全傻住,表情怔愕得像一只可愛河豚。
雹仲豪笑眸微揚,又俯給了她一吻,確定兩人男女朋友的關系。「先等我一下,別太想我。」
想……想他?苗秀慧機械式的撫著唇,心口狂跳不已,杏目圓睜地瞪著背向她的男人,不曉得事情為什麼會產生化學變化。他們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人呀!她有些抗拒,也有些迷惘,但心底深處卻也浮起淡淡的甜蜜。他看來溫文儒雅,不帶任何威脅性,讓人有種放心的安全感,似乎任何事交到他手中,都不成問題……
啊完了,她怎麼特別注意他,不會又是……不是,不是,不要自己嚇自己,她只是不討厭他而已,絕對不是因為動心。
百般否認的苗秀慧在瞧見他對弟弟的細心呵護後,心頭的一角軟化了,動容他臉上對親人的溫柔,一不小心,她的心淪陷了。
怎能不愛他呢!真的有點難耶!
「來,小心點,這是沙發,那是椅子,你來過的,不要急,慢慢來,我不會催你。」
雹仲杰茫然地盯著似曾相識的環境,緩緩地移動身體。
「你的房間還記得嗎?跟家里的擺設一模一樣,我一直沒動過。」保持原樣。
「哥。」他低喚,帶著靦然。
雹仲豪微笑響應,「怎麼了,不喜歡?」
「謝謝你。」他語調平淡,但仍可看出他想表現出心中的感謝之意。
他動作不大的輕拍弟弟手臂,表一丁他收下了。「自己兄弟何必言謝,大哥喜歡照顧你。」
「謝謝。」他又說了一次謝謝,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耐心十足的耿仲豪引領他走過客廳,來到一扇門前,打開。「這是你放松心情的地方,非常干淨,哥親自打掃了十遍。」
是呀!真的很干淨,干淨得像一間樣品屋,一塵不染,光可鑒人,連地板都上了蠟,閃動得令人自慚形穢的光潔,讓人絕對找不到一粒細微灰塵。
屋內的配色簡單得一目了然,就是清一色的白,從沙發到酒櫃,花紋地磚到四面無裝飾的牆,全是潔白無垢的純淨。
白色的世界,彷佛是進入天堂,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沒有摻雜其它色彩,甚至魚缸里游來游去的小魚也是特別挑過白化後的魚種,除卻水草的天然色。苗秀慧差點以為踏進外層空間,身處的位置是太空艙。
「計算機……」一看到瓖滿整面牆的計算機屏幕,耿仲杰這才兩眼發亮,露出欣喜萬分的笑容,一頭栽進他熱愛的新世界。
看見胞弟終于平靜下來,恢復前一次治療的程度,耿仲豪欣慰地退出房間,順手關上門,讓他不受打擾地享受一個人的快樂。
「你好像很累。」他眉頭都皺起來了,清晰可見的紋路留在雙眉中間。
揉了揉額際,他的反應是摟著苗秀慧跌坐白色沙發。「還好,不算太累。」
「你弟弟他……呃,我問問沒關系吧?」她難得以一般人的心態發問,而非凶神惡煞似的記者身份追根究底,擔心刺傷朋友的心。
「仲杰他智商很高,也很聰明,不管教他什麼,他都能很快地吸收,只是,他沒法跟別人進行溝通,無法理解人家的想法為何跟他不同。」他很努力的適應,但成果不佳。
「他這算不算是一種病?」苗秀慧問得謹慎,盡量避開敏感字眼。
「是,但我認為有痊愈的一天,他不會一直停滯不前。」他相信持之以恆的治療,自閉癥患者也能擁有屬于自己的一片藍天。
「你要不要帶他到我阿爸的道壇,讓我家的三太子收一收,說不定他會好得更快。」醫學治不好的疑難怪癥,也許神明能醫治。不是迷信,或是怪力亂神,有些事真的玄妙得令人難以置信,像她小時候高燒。不退,醫生說無能為力,請家人準備後事。她阿爸一听火就大了,連忙從家里搬了一尊王爺到醫院坐鎮,當晚她的燒就退了,隔天辦理出院,活蹦亂跳像沒事人。
不過並非每個人都能這麼幸運,還是得听從醫生的囑咐,乖乖吃藥,定期回診,方可保障身體的健康。
看她毫無芥蒂的清澈眼神,耿仲豪好笑地撫上她平滑粉腮。「多謝你的關心,仲杰的情況在進步中,他不是中邪。」
「試試也沒關系嘛!我家三太子很靈驗,有病治病,沒病強身,訑可以替你弟弟打通任督兩脈,讓他變成武林高手。」苗秀慧極力推崇自家神明,相信神的力量無遠弗屆,無所不在。
她的話又讓他再度發笑。「再說吧!十年後還是沒有進展,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無神論的耿仲豪不信鬼神,從他自身一連串的遭遇,他早就成魔,無視世間的道德與倫常,只信人不自救,任誰也無力搭救。
「厚!你這人不要太鐵齒,哪天讓你親眼目睹了,別嚇得屁滾尿流。」可惡,十年後還有什麼搞頭,邪魔侵腦就沒救了。
他忍不住大笑,在她可愛唇瓣輕啄。「怎麼辦,我似乎越來越喜歡你了。」
「你……耿仲豪,不要動不動就吃我豆腐,你才沒……想像中的喜歡我。」他為什麼那樣看她?好似她是一道美味可口的甜點。
「仲豪,不許連名帶姓的喚我。」他身壓近,氣息濃重地噴向她耳後。
她一怔,差點忘記吐氣。「你太霸道了吧!以前的你不是這個樣子。」
「那是你從沒真正認識我,我的另一個身份是惡魔。」專吃有著純淨靈魂的年輕女子。
一開始吸引他的便是她的單純,而後是不懂算計的善良,即使她極力想表現自己不是好女孩,可不善計較的天性仍讓她壞不起來。
應該說,她們那票女人全是墮落人間的天使,雖然言語鋒利,行事乖張,思想行為全憑個人喜好,可是她們從未傷害無辜的人,正義感十足,正氣凜然,只為弱者發揮母獅本性,扞衛無能力自救的老弱婦孺。
而她則是默默付出的守護天使,不強求回報,也不會蠻橫地要求別人要照她的意思,一如純白的茉莉花,讓人聞到沁心的花香卻不搶艷……在他所處的黑暗世界里,她是難能可貴的小白花,也是他唯一看得見的顏色,他要她進入他的生命,潤澤他干涸的心靈。
苗秀慧干笑的想後縮,但橫亙背後的是他的手臂。「我阿爸有給我一張收魔的符紙,我不怕惡魔。」
「不怕最好,因為我對你誓在必得。」他態度轉為強硬,鏡片下的雙瞳閃著熾熱眸光。
「耿……仲豪,你不要一直壓著我好不好?我不太舒服。」空調壞了嗎?怎麼身體很熱。
「從現在起你是我的女朋友,有任何意見盡避提出來,不過我一律不受理。」
她只能接受,不得有異議。
「嘎啊」哪有人這樣,擅自做決定,漠視她的基本人權。
苗秀慧不滿地正想提出嚴重抗議,誰知一大片烏雲忽然當頭罩下,來不及開口的嘴巴被覆住,長驅直入的猛蛇佔據她口中芬芳。她又被吻了。而這一次,吻得又深又重,教人幾乎要無法呼吸,交迭的身軀燃燒出燙人的高溫,彷佛要把人融化了。
在她以為可能失身時,耿仲豪驟地抽身,他微喘地將她凌亂的衣服拉好,目光如炬地避開她起伏有致的女敕白胸脯。
他不是不要她,而是時機不對,屋內並非只有他們兩人,私心重的他可不願她的嬌吟低嚶落入第三人耳中,即使那個人不會注意自己以外的人、事、物。
「你餓了吧!我去做飯。」先喂飽她,以後再找機會喂飽自己的「饑餓」
「咦,你會做飯?」她驚訝不已,頓時遺忘適才的相濡以沬。
「一個人生活若不能自理,那就等著餓死的份。」他早學會不依靠任何人。
「你一個人?那你的家人呢?他們沒住在一起?」听他說得輕松愜意,苗秀慧的胸口卻莫名一抽。
雹仲豪拿出碗盤的手頓了一下,「我十五歲就搬出家里,獨自過日子。」
一說完,他開始準備烹調事宜,蔬果切片,魚肉解凍,料理醬汁和調味,手法純熟得像在上演一場美食秀,刀功精細,引人贊嘆。
「十五歲呀!」她一听,不免心疼地抱住他。「我十五歲還在煩惱要怎麼讓青春痘消失,吵著爸媽換掉會嘎吱嘎吱的木板床,想要一張席夢思……」
他和她的人生未免相差太遠了,當他為了活下去而奔波時,她卻舒舒服服地躺在涼椅上,一邊吃冰,一邊看著她最喜歡的漫畫。
「等等,你的父母都不管你,任你自生自滅?」要是她阿爸阿母一定哭死,舍不得她吃苦受罪。
一提到父母,耿仲豪的眼神冷得毫無溫度。「他們有自己的事要做,無暇管束子女。」
兩個忙著冷戰的大人,怎會在乎何時少了個兒子,連他離開的那一刻,兩人還因要不要離婚而各自離家,放任一個家空著。
「太過份了,怎麼可以這樣?你是他們生的,哪能說不管就不管,我去替你理論。」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全是一堆狗屎,長輩做錯事還是要罵,不能縱容。
雹仲豪感到窩心的笑笑,「最好不要。」
「為什麼?」他還在維護失職的雙親不成。
「因為我父親是法官。」向來嚴厲,不近人情。
「咦?」法官?
「而我母親是家庭主婦,很愛管人的那一種。」不管有理無理,只有她講的才是道理。
「蛤?」愛管人?
那她該不該去找他們?她最怕人管了,而且法官都很凶,搞不好她才說一句就被盯得滿頭包。
苗秀慧苦惱地撓著耳朵,不知耿仲豪正一臉愛意地看著她,眼底流露出對她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