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結婚了?!」
施月晨從小就黏著手巧心細的堂姊,跟前跟後地不許她離開太遠,把她當成另一個母親看待,霸著她不放,從沒想過彼此會長大,各自有各自的家庭。
本來她應該回施家和施博正同住,可是她對把她寵上天的他沒什麼感情,反而愛賴著堂姊。
因此她謊稱工作需要,硬是擠進施星予小小的客房,其實剛結束工作回國的她有長達月余的假期,在這段時間內,她不用再面對閃個不停的鎂光燈。
所幸葉妍跟著喬治一起去環島旅行了,兩人剛好錯過了,不然就沒有空房多塞一人。
只是讓她難以接受的,她出國前仍無戀愛對象的堂姊要嫁人了,而那人居然是一肚子壞水的鄰居。
人家說小孩子的直覺最敏銳,好與壞比大人看得更清楚,他們一眼就能決定要不要喜歡這個人。
施月晨雖然和施星予同年都是二十六歲,可是孩子心性的她,根本是不願長大的彼得潘,因此她的感覺很直接,不會裝模作樣地學人口是心非。
她討厭秋隆棹,非常討厭,從小就是這樣。
「小晨,姊姊要結婚了,一直以來我都是當別人的伴娘,這次換你來當姊姊的伴娘好不好?」施星予滿臉喜色的笑道。
雖然她要嫁的男人從沒開口說愛她,也知道他同意娶她的最大原因是葉妍以嫁妝為由送她的手鐲,可是他偶爾也有真情流露的時候,在他以為沒人瞧見時被她捕捉到。
她相信他是真心喜歡她,只是有些心事不能向人提及,愛他就是體諒他,她會用無比的耐心等候他,分擔他的憂與愁。
而且現在的日子已經是天堂了,他只要一有空一定陪著她,就算是一杯咖啡,一起看著寥寥的星星,她也覺得很滿足,彷佛幸福就在身邊。
「不要。」頭一甩,施月晨滿心不悅的拒絕。
「不要當我的伴娘?」也對,她是知名模特兒,要是一出席婚禮,肯定會引起大騷動。
「我不要你結婚,尤其是和那個看起來居心不良的大奸臣。」他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趁她不在,偷偷地拐走她堂姊。
「大奸臣?」她忍不住發噱,放下編了一半的青蛙造型筆筒。「小晨,你是我唯一的妹妹耶!你要是不當我伴娘,姊姊一個人在禮堂上很可憐,沒有人幫我加油打氣,接我的新娘捧花。」
「那就不要結婚呀!你又不是丑得沒人要,干麼急著嫁人,難不成他把你肚子搞大了?」不甘的她口不擇言。
不是只有秋隆棹,是不論哪個男人,她都持反對態度,因為堂姊是她的,誰都不能搶走。
幽幽地嘆了口氣,施星予露出令人心疼的笑靨。「因為我愛他。」
愛情讓人不顧一切,甘願葬身火海。
人,都是貪心的。
一開始,她以為只要喜歡他就好,就算付出的感情不對等,她也甘之如飴。
可是在面對他淺淺的笑容時,她發現沒辦法停在喜歡的框框里,一天一天的相處中,他不經意的微笑,他指尖的溫度,都能左右她的心,讓簡單的愛戀轉為深濃。
婚姻是一場賭注,她想賭一回,用她的心。
施月晨氣悶地屈膝抱腿,誰也不看地按著電視遙控器。
很孩子氣的舉動,像個被父母忽略的小孩,賭著氣不理人。
「你記不記得我們剛被伯父從育幼院帶回家的那陣子,不只你會不安,害怕再一次失去親人,我也一樣,怕命運再一次將一家人分開。」她只是假裝堅強,不想讓人家看見她躲在樹下哭。
「你有我。」她悶聲說道。
「是呀!我有你,可是我們都是孩子,誰能保證不會再有人傷害我們,像每次拿石頭扔我們、罵我們是害死父母的掃把星那個胖小子。」她記得他姓游,是育幼院院長朋友的小孩。
施星予娓娓訴說童年的遭遇,即使院長爸爸真的對他們這些孤兒很好,用心地照顧,但總有力有未逮的地方,對失去孩子的父母而言,言語傷害更勝于傷害。
她們的爸媽是天雨路滑,不慎翻車摔入田溝而身亡,並非她倆的緣故,但是因為車上有個壓扁的蛋糕,大家就以為兩人急著趕回家為女兒慶祝生日才會出事。
其實是媽媽嘴饞,路過糕餅店買的。
「那一次你生病住院,伯父在醫院看顧你,家里只剩下我一個人,平常不大的房子少了兩個人之後,忽然空空洞洞,稍微一點回音就嚇死人。」她怕得把所有電燈都打開,仍止不住發顫的身子。
「你說你不怕。」像是指控,猛一扭頭的施月晨生氣地瞪她。
她嘴邊的笑紋很淡。「我當然要說我不怕,要不然,分身乏術的伯父怎麼同時照顧兩個孩子。」
偏偏那天又下雨了,風急雨狂,像爸媽出事的那一天,她睜著眼不敢睡,怕又有不好的事發生。
「你秋大哥看到隔壁的燈亮了一整夜,不放心地冒雨前來查看,這才發現我嚇得嘴唇發紫,他陪了我一夜,直到天亮為止。」他真的很好,不會嫌她麻煩。
施星予想起那一夜仍感動不已,卻不知是秋隆棹和他冷血的母親大吵一架,他在雨夜里沖動離家,結果因無處可去而走進施家。
其實是他利用她躲避心中的憤怒,可是人前人後兩張臉的他什麼也不說,讓她心存感激的誤解至今,甚至因此而動了心。
「我還是不喜歡他,不管你說他多少好話都一樣,你們不會幸福的。」施月晨嘴硬心軟,很不高興自己那一年為什麼要生病,讓「壞人」有機可趁。
施星予苦笑地搖搖頭。「晨,我們是比親姊妹還親的姊妹,我不會不管你,你真要跟我鬧脾氣嗎?」
她們雖為堂姊妹,但是一直以姊妹相稱,不分彼此。
「那你不要結婚呀!誰說人長大了一定要結婚,你現在的日子不是過得很好,干麼要自找麻煩,他有說過他愛你嗎?」那個自私鬼一看就是無情無義的人,笑得越無害的人越陰險。
演藝圈是五顏六色的大染缸,待久了,總會見識到人性的黑暗面,外表越天真無邪的人越有可能在背後捅你一刀。
施月晨的想法雖不中,亦不遠矣,她看過形形色色的演藝人員,他們作戲的本事哪一個差了,要不是她蠻橫的性子太出名,沒幾人敢招惹,她早不知失身幾回。
所以一得知堂姊要嫁的對象是隔壁愛裝模作樣的大魔王,她馬上把他和演藝圈的人渣畫上等號。
一針見血,刺中她的心窩,施星予笑得牽強地替未婚夫辯解。「不是每個男人都習慣說愛,我相信他心里有我。」
因為愛,她堅持到底。
「你相信」像一顆爆開的豆子,施月晨甩著一頭鬈發跳起來,指著她鼻頭大吼。「你是吃了他的符水,還是中了蠱,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人家食指一勾,你就傻乎乎地貼上去。」
秋隆棹是笑面虎,整天笑得惡心巴啦,只有傻瓜才會被騙。
討厭一個人就一定討厭到底,不管他身上有沒有優點,在施月晨大小姐眼中全成不可饒恕的缺點,為反對而反對,全憑自己喜好。
「理智點,小晨,你看你在暴走了。」她這個性再不改,早晚出亂子。
施星予不得不承認,堂妹的任性有一半是她寵出來的,她喜歡看她開開心心地做她想做的事。
「他和我之間選一個,不可以兩個都要。」她專橫地逼堂姊做選擇,而且有把握她會選她。
但是,她錯了,愛情和親情不能放在同一個天平,那是不一樣的情感。
清婉的面容浮現為難,她無力地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不要再胡鬧了,一個是妹妹,一個是未婚夫,你們都是我所愛的人,我不可能放棄其中一個。」
「你……你不要我了……」一听她不像以前的挺她,心情大受打擊的施月晨眼眶泛淚。
「我沒有不要你,我……」姊妹親情怎麼切得斷,她永遠是她放不下的妹妹。
施星予真的想好好地和堂妹說清楚,可是盛怒中的她什麼也听不進去,只用被拋棄的眼神瞪她,好像她真做了人神共憤的事。
「發生什麼事,我在樓下就听見大吵大鬧的聲音。」一個工讀生顧著店,老板卻不在。
惹得兩姊妹差點翻臉的罪魁禍首一探頭,笑顏如陽地走進戰場。
「你……秋隆棹,你來我們家干什麼,你出去,這里不歡迎你。」施月晨揮舞著拳頭,擺明著要驅逐強敵。
「小晨……」施星予一面拉住沖動的堂妹,一面向未婚夫投以抱歉的眼神。
眉毛微揚,黑眸快速地閃過一抹利芒。「怎麼回事,她工作不順嗎?」
秋隆棹的笑容如常,耀眼得像天上的太陽,看不出一絲慍色。
「沒什麼,她只是一時間沒法接受我們要結婚的事實,有些情緒失控。」這個長不大的妹妹呀!老要她操心。
聞言,他狀似無意地添了一句。「結婚是我們兩人的事,應該跟她扯不上關系。」
沒關系、沒關系、沒關系……秋隆棹這句話戳中她的痛處,害怕失去堂姊的施月晨眼一紅,用力掙開堂姊,沖上前就想給他一巴掌。
啪!
一掌落下,紅了臉頰,鮮明的五指印痛陳她的罪行。
「我……我不是有意的……你……你為什麼要護著他?為什麼?你們都好討厭、我討厭你們……」心慌不已的施月晨掩面哭著跑下樓。
挨打的人沒哭,打人的人卻哭得淅瀝嘩啦,讓人于心不忍。
「對不起,小晨只是直了點,沒什麼惡意……」發腫的面頰覆上微涼的手,她幾乎因承受不住的溫柔而哭出聲。
「噓!不是你的錯,你不該擋在我面前,為我承受那一掌。」秋隆棹撫著紅腫的女敕頰,眼微眯。
他做了什麼,能讓眼前的女人挺身相護。
她又為什麼,能夠無怨無悔的以身一擋,沒想過他能不能回報一二。
黑眸閃了閃,一切復雜得讓他也想不明白此時的心情轉折,頭一低,吻住輕顫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