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念他兩白,可是一看到他手臂上包扎的傷,她心口一軟。「那支靜是沖著你而來,是誰想加害你。」
一提到差點致命的危機,黑眸轉冷。「這件事我會處理,那人該慌張了。」
耙在太歲爺上動土,他就該有心理準備,離死不遠了。
「你到底是何身份,為何有人要狙殺你?」她越想越不安,他真實的身份似乎超出她的預測。
「都說我是東浚國的東宮太子了,公主還不信我。」他一撇嘴,語氣不正經。
她嘆了一聲,「你妄想當太子想到走火入魔,所謂高處不勝寒,古來帝王皆寂賓,我大皇兄如果不是身為太子的話,也許尚在人世。」
大皇兄的意外墜馬真是意外嗎?沒人敢往下查,大家心知肚明他因何而死、誰是凶手。
可是就連父皇都不追究了,循私寵妃,誰哪敢多嘴,任由真相石沉大海,成為後宮的一場悲劇,久了也無人問起。
「你累了,瑤兒,好好的睡一覺吧!我不是南烈國皇子,不會死于非命。」宮廷斗爭,他還會不清楚嗎?各國皆然。
所幸東浚國只有兩名皇子和已經出閣的公主,二皇弟與他雖非同母所出,但自幼喪母,與他一起為母後所撫育,兄弟倆從小靶情甚篤,無爭權之虞。
「可是你受傷了……」她眼皮漸漸沉重,打了個哈欠,倦意襲來。
「皮肉傷而已,不足掛齒。」他拍背的手勁極巧,讓人昏昏欲睡。
「我……好困,我想回房……」她掙扎著要下來,謹守禮教。
東方珩看似不出力的扣著她的背,氣息更輕柔。「我受傷了,記得嗎?你要留下來照顧我,我還有半張床空著,你先殊一下限,等會我再喊你起來煎藥。」
「好……」南青瑤合上眼,連日來的勞累讓她體方到達極限,她一松卻下來,馬上進入夢鄉。
另一方面,在皇城某處,有個俊秀男子正沉著臉,將手中的熱茶潑向新納的小妾,她尖叫一聲,捂著臉,奪門而出。
「又失敗了。」
一名黑衣人抖著身子,跪在地上。「我射中他了,可是風太大,吹偏了箭頭,所以……」
「我不听理由,我要見到的是尸體。」人死方可安心,高枕無憂。
「屬下在靜上抹了毒,太子應該活不了。」除非他命不該絕。
「應該?你知道這句話會害多少人人頭落地。」包括他。
「屬下知錯,屬下立刻補救失誤。」這一回,他不會再失手了。
「不必了。」他冷冷地說。
「咦?」不必?
「因為壞我事的人都不該存活。」他倏地抽出短刀,刺向黑衣人左胸。
眼捷手快,他一刀解決了下屬,反手抽刀,伸舌一舌忝刀上鮮血。
「太子殿下,不是我存心與你為敵,是你跟我過下去,擋了我的路,我只好下手為強,先除了你。」
怒不可遏的男子陰沉著臉,手中刀刃映出他森冷眼神,他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走,好在太子回宮前殺了他。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早就事跡敗露,因為下屬所用的箭是他所給,特制的箭羽再再指向皇城當朝為官者。
秋水鎮的彩晶貝的確是繡線染料的珍品,其殼一經研磨成粉後,加入其他配料調勻,色彩相當鮮艷,難怪價格居高不下。
受靜傷的東方珩在休息數月後,體內的毒大致排清,他堅持已無大礙,在采購不少由彩晶粉調制的繡線便起程回人質府。
其實他的傷並未痊愈,但是顧及南青瑤的安危,盡快回府才能避開刺客的狙殺,有官衛的保護,殺手斷然不敢輕易出手。
而他也準備著手搜集某人的罪證,將他繩之于法,不讓同樣的事再度發生。
「公主,這藥我來煎就好,你到一旁休息去,別搶了奴婢的工作。」公主是何等尊貴,色能做下人的活。
侍香一如既往的把主子當成天,啥啥呼呼地將公主趕到旁邊納涼,自個兒搶過藥爐就等著生火添柴,把三碗水熬成一碗湯汁。
打五歲時起她就在宮中當差了,也十分幸運的遇到個好主子,兩人情同姐妹的度過十來個年頭。
屈指一數,她也二十歲了,在一般人家早就成親生子,身後拖三、四個喊娘的小蘿卜,和丈夫吵吵鬧鬧地當對歡喜冤家,再做個小生意,日子應該過得去。
可是她十五歲就隨公主從南烈國來到東浚國,一眨眼,姑娘家的大好青春全耗在主子身上,連個論及婚嫁的對象也沒。
但她沒一句怨言,主子到哪就跟到啦,把自己擺在最後地照料公主,只要她安好,自己吃多少苦都不打緊。
如此盡忠的侍女,難怪南青瑤從不把她當下人看待,由著她大呼小叫、目無尊卑,相知相惜地想當一輩子姐妹。
「侍香,你忘了還有我的藥嗎?你一人能跑兩邊,同時顧好兩個爐子嗎?」她根本是分身乏術,顧得了東邊,顧不了西邊。
「對喔!鮑主的藥還在爐子上呢!」她像剛想起來,氣惱地以掌心拍額頭。
南青瑤好笑地拿過藥包,將藥材倒入藥盅。「別惱火了,煎帖藥而已,不費勁。」
「可是公主的身子……」她實在不放心,夜里還听到幾聲輕咳呢!
「你看我不好好的站在你跟前,我這病不好也不壞,不會因為顧著爐火就病倒。」拖著拖著,也拖出心得,三折肱為良醫。
其實南青瑤的身子這幾年好轉不少,起碼頭暈和心絞痛的癥狀鮮少發作,她還以為是換了地方,加上事事親為,讓她身體變得強健。
誰知自從那回跳下水救東方珩後,以前的毛病又回頭找上她,逼得她不得不按時吃藥,肥身軀當成藥罐。
「公主,你是千金之軀,東方公子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不用你再費心了吧!」
不就是傷了手臂嘛!一個大男人干麼要人伺候湯水,又不是殘廢了。
本來侍香對滿口大話的東方珩很有意見,看他不是很順眼,不過看到他舍身救公主,也就放下成見了。
只是她還是不希望公主太勞累,這幾日的奔波似乎又削弱了公主的體力,帶有一絲病的臉略顯蒼白,她看了好不心疼。
尤其是她在藥里又加了……呢,應該沒什麼大礙吧!傳話的人說頂多虛軟無力罷了,不會造成傷害。
侍香清秀的臉龐蒙上愧色,心里如針在刺,怪不舒坦的。
「再吃幾帖藥補元氣,他臂上的傷口大致結痴了,別再拉扯好得更快。」偏他逞強,每日必晨起練劍。
想到放在心上的那個人,南青瑤面色柔和,嘴邊的笑意不曾停過。
「好吧!鮑主的心上人嘛!當然不想假手他人,我這多事的侍女可沒壞人好事的習慣,你們盡避去花前月下,談情說愛。」她笑得暖昧,眨著眼取笑主子的小秘密。
她發惱的嗔斥,「好你個侍香,說那什麼渾話,小心我罰你掌嘴。」
「不用公主責罰,我自己來。」她笑著自打耳光,鬧著玩。
她沒好氣地一橫目。「得了,去煎藥吧!我若沒了你侍香就等于少了兩只胳臂了。」
主僕倆沒分際地笑鬧一會,嘻嘻哈哈地說著打小到大的趣事,無憂無慮像是不解世事的孩子,不去想明天是什麼光景。
爐灶上的湯藥正滾著,侍香看公主精神甚好,也就沒催她回房休息,一轉身,她走向後院,將燒干的藥材倒掉,重新煮一盅新藥。
燻風微送,帶來一絲香氣,池里的荷花全開了,有紅有白,煞是美麗。
初夏的蟬聲呻吻的發出低嗎,西落的日頭催促飛鳥歸巢。
「咦!怎麼又看不清楚了?」
本來愜意賞景的南青瑤微微一驚,她站起身看向遠方,原本清珩的景物卻成了霧落茫一片,她必須很用力的眯起眼才能稍微看見是何物。
之前她以為是刺繡用眼過度和天色已晚的固素,因為她出現眼花時是夜晚,也就沒放在心上,認為只要休息必可恢復。
可是現在是修晚時分,為什麼會……她當下不安,感覺一絲不對勁。
陡地,她在朦朧中瞧見地上多了只銀制耳環,她認出是侍香所有,正好湯藥也熬好了,她心想就順道送過去吧!
南青瑤將耳環收在腰袋里。她用布巾包著熱騰騰的藥盅,一步步走得緩慢,視力也慢慢恢復。
一路經後院,她看見背對她的侍香揚著風,替爐火加熱,櫻唇一啟想喚她,誰知這時候侍香突然拿出小藥包,將黃色粉末倒進藥爐里。
她一驚,倒退數步。
這才憶起前些日子在繡布上看到的劇毒,有段時間她曾暗中觀察其他質子有無異樣,後來沒人出現異狀,她才安下心,淡忘了這件事。
怎麼也沒想到那毒是下在她的藥中,施毒者還是她最信任的好朋友。
震驚不已的南青瑤悄然走開,不願相信眼前的景象,她寧可自欺是看錯了,那個下藥人不是她最貼心的侍女,不是她……
一只手扶住差點跌倒的人兒。「小心點,要撞到柱子了,瞧你魂不守舍的,出了什麼事?」他大老遠就瞧見她失魂落魄的,步履有點不穩。
這才回神的南青瑤抬起頭,吶吶的看著他。「我……我……」
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從何說起,她只知心很痛,喉間像梗著硬物,有些喘不過氣。
「先進屋里再說,你的臉色發白……」似受了什麼驚嚇。
東方珩接過她手中的湯藥,一手攙扶她柔弱的身子。
「我的臉真的很白?」她問得好輕,幾乎是低如蚊納,眼中光芒盡失。
他伸手撫向她玉額。「你的病又犯了嗎?吃藥了沒?」
「藥……」她像是想起什麼,眼中驟地發出微光。「我把藥煎好了,你快趁熱喝。」
「好,你別心急,我這就把藥喝了。」他端起碗就口,也不怕燙地喝得滿摘不剩。
「你喝完了……」真好,他的傷很快就會痊愈了,而她的病……微亮的瑩光又賠了下去,多了不明的陰晦。
侍香為什麼在她的藥里下毒?她真要地死嗎?
憊有,是誰給的毒藥?她已經是有家歸不得的質子,誰還當她是眼中釘、肉中刺,非除之而後快不可,她能礙著誰的路?
面容清冷的南青瑤自以為夠冷靜了,歷經母喪、兄死,由尊貴的南烈國大公主淪為受制的質子,她都一一撐了過來,她以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擊垮自己,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卻差點擊潰她千錘百鏈的心志。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究竟為什麼事煩心?」她有心事企圖。隱瞞,卻瞞不過他的眼。
「我……」她欲言又止。
東方珩溫柔地將她抱在懷里,以指輕梳柔順青絲。「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直言,你是我認定的妻。」
「……」她幽然地望著他,一聲嘆息逸出檀口。「如果被你非常親近的人背叛你,你會怎麼做。」
侍香一直是她小時最窩心的玩伴,成為質子後,每當夜里想家睡不著時,也是她陪在身邊,說起南烈國的鄉野故事哄她睡覺。
侍香是她唯一的朋友,是她傾訴內心話的對象,許多不能向外人說的事也只有她知道,兩人一起度過很多艱難的時光。
扁是這份患難之情,她就無法揭穿她,若不是侍香的陪伴,她可能早就死于日復一日的寂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