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是誰?
咦,是她!
懊奇怪,她為什麼輕飄飄的,足不著地,好像有一道力量拉著她……欸,有一扇門,門下透著光,是叫她打開門嗎?
握著門把的手十分遲疑,似乎門後頭有著足以傷害她的巨型怪獸,它會用它的利爪將她撕成兩半,讓她血肉模糊,尸首分家。
「開呀!快打開,不打開你永遠不知道真相。」
一道聲音催促著,似遠似近,似在嗚咽,似在桀笑。
莫筱亞顫著手,緩緩拉開看似沉重,其實輕拉就開的門板,一片光射向她雙眼,她什麼也沒看見就先心痛如絞,痛得幾乎要叫出聲。
驀地,光線漸漸暗了下去,一張床出現在她面前。
赤足走進,她心痛地捂住嘴巴,在他們的床上躺了兩個人,一個是口口聲聲愛她的丈夫,另一個是陌生的金發女子。
他們赤果著,相擁而眠。
不、不……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用他的背叛來回報她的愛,她懷孕了,他知不知道?!為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她特地提早一天回家……
不行,她承受不住,必須逃開,不然她會想殺了他。
「咦,小亞,你回來了……怎麼又走了?什麼事那麼急……啊!糟了,不會是誤會了吧?!」
誤會?
跑得急的莫筱亞隱約曉得自己撞到一個高瘦的男人,他手中捧著一袋食物,似乎是認識的人,但淚眼模糊,她什麼也看不清楚。
懊累,為什麼這麼累,身體在往下沉。
「小亞,醒醒,別再睡了,我保證以後什麼都听你的,你要做什麼我都由你,絕對不會再管東管西……」
唔!是誰在哭?哭得這麼難听。
莫筱亞想移動手指,拂開擋在面前的黑霧,但是她發現很難,她全身像裹上了一層石膏,動彈不得,僵硬得讓人很不舒服。
她又試著要動,一次、兩次、三次……好難,是誰壓著她?還不放開,她想睜開眼楮。
「老婆,我一定收斂脾氣,改掉龜毛個性,也不亂吼人,盡量不挑剔……嗚!你怎麼可以在我眼前出事,我會一輩子做惡夢……」
老婆?
啊!她想起來了,這個聲音是她老公康永澤,他到底在哭什麼?她又沒死……等等,她記得有輛車撞上她,然後她往後倒……
她出了車禍,在離家不到一百公尺處,當時她稍稍冷靜,要回去找偷吃的老公算賬。
莫筱亞的記憶回來了,但她以為這是她第一次發生車禍的時候。
老公抱著其他女人的畫面讓她氣憤難當,她非常用力的想把眼楮睜開,大罵他是說謊的騙子。
躺在雪白床單上的女子顫動著蝶翅般的長睫,眼皮底下的眼珠快速的轉動,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臉色也慢慢漲紅。
突地。
「孩子呢?」
「孩子在保溫箱,他早產一個多月,呼吸有點微弱,但體重有一千九百二十公斤,醫生說他健康情況良好……嚇!老婆,你……你醒了?!」
辦著鼻頭的男人驚愕的睜大眼,久久回不過神,以為自己在作夢。
「保溫箱……」她的孩子?
為母則強,原本想指責丈夫背叛的莫筱亞,她一醒來月兌口而出的不是謾罵,而是關心潛意識里想保護的寶寶。
「老婆,有話好好說,不要再嚇我,我的心髒快被你嚇停了……」康永澤抽了抽鼻。丟臉地以手背抹去臉上的淚。
「你哭了?」她的心發酸,心軟地原諒他曾犯過的錯。
一個男人肯為他的妻子落淚,還有什麼不能諒解,在他心里仍把她擺在第一位,才會因她的痛而傷心。
「才、才不是,我剛才去洗臉,水還沒干。」死要面子的康永澤不承認自己苦的慘兮兮,強裝硬漢。
「我躺了多久?」感覺好像一輩子,骨頭都僵硬了。
「三天。」他說的時候還有濃重的鼻音。
「三天?」才三天?怎麼可能,她的孩子明明才一個多月大……
突然,車禍、「龍之屋」、櫻子女乃女乃、離婚……一幕幕場景飛快地掠過,補齊了消失的記憶,莫筱亞想起她的……前夫。
「車子撞上你,你流了好多血,孩子也提早出世,醫生緊急開刀。剖月復生產,你產後血崩,我們輸了很多血給你……」他哽咽得說不下去,心有余悸。這三天是他這輩子最痛苦的煎熬。
「我們?」她像鸚鵡,不斷重復他的話。
「除了‘蘭屋’的女人血型不符外,她老公。‘梅屋’的夫妻、物部管家和物部太太。咳,姓拾的也捐了,大約三千西西的血量才把你就救回來。」她一度休克,兩次瀕死。
「他們真是好人。」原來她曾經離死那麼近,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
「你的命是大家給的,從今以後,你要更小心,不許胡來!」他惡聲惡氣的低吼,警告她愛惜生命。
莫筱亞眨了眨眼,語氣異常輕柔。「你不是說只要我醒過來,什麼都听我的,也不再大吼大叫了,要改改你的壞脾氣?」
「啊!你听見了?」他表情整個窘了,耳根泛紅。
「對呀,你那麼努力在我床頭哭……」見康永澤倏地瞪眼,她識相的收起「敏感」字眼。「我是說要不是有你殷切呼喚,我也不會這麼快清醒。」
「不算不算,不管你听到什麼都不算數,你在作夢,我什麼也沒說。」他否認到底,死不認賬。
「你的意思是要我再長睡不起嘍?」果真是賴皮鬼,什麼都能賴。
康永澤一听呼吸一窒,臉色灰白。「你在胡說什麼,不許詛咒自己!」
一次就嚇得他差點肝膽俱裂,他哪禁得起第二次。
「調皮鬼,你別嚇他了,他真的會哭給你看。」一句嘲笑從病房外傳入,笑聲爽朗。
提著水果籃和一束花的拾又鏡笑著走進,不因某人的臭臉而不快。
「你又來干什麼?未免來得太勤快,醫院是你家開的呀,照三餐來巡視。」康永澤很不高興的吼人。
「我來看我孩子的媽。」拾又鏡說話的語氣好不愉快。
「孩子的媽?」是指她嗎?
錯愕不已的莫筱亞看向一旁的前夫,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大發脾氣,用最刻薄的言語罵得人家無地自容。
誰知他只是瞪了一眼,悶聲解釋,「我同意孩子認他當干爹。」
「你同意?」她驚訝得睜大眼楮。
天要下紅雨了嗎?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他怎麼會突然轉性,容許他兒子喊別人爸爸?
「你一定很訝異他為什麼性情大變,像是被外星人附身呢?其實是你情況危急時,我率先挽起袖子輸血給你,不然以你當時的出血量來看,別說是孩子,連你也救不回。」
他欠了他一份人情,所以他勒索他。
拾又鏡的臉上雖掛著笑,但這三天他的心情沉重得無以復加,當時的捉弄純粹是玩笑性的報復,誰知差點釀成無法挽回的憾事。
幸好人能順利救回來,不然他會一輩子內疚,因一時的興起而害了心愛的女人。
「啊,真的謝謝你,你救了我和孩子。」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拾又鏡愧不敢當,想說不必言謝,卻被愛吃醋的男人出聲打斷。
「干嘛謝他,要不是他騙我你被綁架,我也不會在那里枯等,你也就會好好的,連點傷都沒有。」著家伙根本是罪魁禍首,沒揍他一頓就該偷笑了。
「別這樣,人家也不是真的有心害人,是我太心急,走路不看路……」她也要付一半的責任。
「不,他說得沒錯,是該怪我,當時我若拉住你,你就能免去這次劫難。」他太輕忽女人的感情,為了愛不顧一切。
拾又鏡再一次遺憾,這個用情至深的女人不屬于他。
「意外嘛!沒人預料得到,誰也別自責,反正現在沒事了,否極泰來。」莫筱亞撫著肚皮,有些不適應它「太平」。「對了,孩子呢?他長得像誰。可不可愛?」
「孩子?」
一提到新生兒,拾又鏡是忍俊不已,想笑又得忍住,而孩子的爸則一臉古怪,眼神飄忽。
「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不回答,是不是寶寶……」她不敢問,心口揪緊。
「別緊張,沒事,你三天沒醒來,他也三天沒離開你床邊,寸步不離的守著你,孩子他一眼也沒看過。」反倒是他一天去看好幾回,搞不好寶寶會錯認他才是生父。
「姓拾的,你少說兩句,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多事。
餅河拆橋呀!「好吧!我會少說兩句,絕不會告訴小亞你跪著求醫生救她,還哭得整間醫院的醫護人員和病人想把你趕出去,以及……你有三天沒洗澡了,不吃不喝還是我強迫你進食。」
他什麼都沒……說。
「阿澤……」莫筱亞眼眶泛紅,感動地握住他的手不放。
他脾氣壞,個性差,人品也不佳,唯獨對她情比金堅,她不該再要求什麼了。
「咦,小報蕾,你左手手指上戴了什麼?」好刺目,閃光燦燦。
「嘎?!這是……」一只鑽戒。
莫筱亞狐疑地舉手一瞧,當場一怔。
「你、你們那是什麼眼神,孩子都生了,我還不把孩子的媽娶進門,豈不是被你們說禽獸不如。」
誰罵得過他,嗓門不夠大吧。
「作賊心虛」的康永澤臉紅脖子粗的大聲囔囔,一副他很委屈,被迫娶老婆的模樣,先聲奪人好掩飾他趁人昏睡不起時,偷偷地套上戒指,讓人不得不認賬的事實。
可是,他想娶,也要問人家嫁不嫁,這種霸王硬上弓的強盜行為實在太可恥了,讓人很無言。
不過,拾又鏡和莫筱亞沒揭穿他的小人行徑,兩人相視一笑,一切情情愛愛化為煙雲,盡岸日後的談笑中。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鞭炮聲不絕于耳,私人創辦的「失婚婦女基金會」正式成立,會址設于日式建築「瀧之屋」,榮譽會長管仲賢,執行長龍之物櫻子,特別助理有三位——鐵木蘭、風亦菲、莫筱亞。
今天同時還有場別開生面的婚禮,特別助理之一的莫筱亞下嫁某知名廣告公司創意總監,她是梅開二度,卻是嫁同一個男人兩次。
所以這一天也特別熱鬧,廣邀各界嘉賓,上至政壇大老,下至升斗小民,幾乎都是應邀來賓,喜筵以歐日復合式自助餐供人隨意取用。
包獨特的是新人不收禮金,他們在「龍之屋」的入口擺了四個捐款箱,依個人財力決定捐款金額,全部所得捐給該基金會。
而新郎上一次結婚的三名伴郎也都盛裝出席,不一樣的是這次他們成了招待,負責擋酒,不能讓新郎沾到一滴酒,不然新郎威脅要痛扁他們一頓。
「你們不覺得很刺眼嗎?」前伴郎一鄭玉鋒發出不平。
「非常刺眼,哪有人抱著小阿拜堂。」前伴郎二殷海洋模著平頭,同樣不滿,
穿西裝的話,可能還不那麼格格不入,問題是,穿著紅蟒袍的新郎一手拿著紅線,一手抱著女乃娃,畫面怎麼看怎麼不協調。
「不要嫉妒,難道你們想參加他們第三次婚禮?」前伴郎三卓文晉此話一出,其他兩人瞬間臉色發白。
人家結婚關他們什麼事,為什麼要攝于新郎婬威,從頭包到尾,沒得吃、沒得喝,還得扮笑臉,跟每個不認識的人說謝謝,哈腰鞠躬。
包過分的是,這場遍禮所有支出報「公帳」,康永澤一個人娶老婆,他們三個合伙人出資,這還有天理可言嗎?因此,兩次就夠了,沒人希望再來第三回,荷包實在吃不消。
「君要不要去跟新人說幾句祝賀的話?」身體微恙的執行長如此提議。
羊不要。殷海洋直接搖頭。
耳你瘋了。鄭玉鋒瞪著眼。
「卯好吧,那我去瞧瞧,待會你們多費心了,我好像又發燒了。」這爛身體,三天兩頭掛病芭。
「獨什麼?!」
「家又?」
制兩人瞪大眼,一副被雷劈到的呆樣,順便打兩個驚恐不已的樣子。
作三人少一人,表示他們得喝更多的酒,應付更多的人,分擔更重的責任,而他,一走了之。
天哪!救郎哦!想讓他們早日投胎嗎?
可是他們又不能說不,不得不認命,因為卓文晉的健康狀態真的很差,他肝不好,有長年胃疾,心髒出了點小問題,膽汁有逆流的現象,肺葉有一邊稍微塌陷……
總之,他是醫生的最愛、醫院的常客、臨床試驗的白老鼠,人家是三餐加宵夜,他是二十四小時藥不離身,用藥吊著命,誰敢讓他太操勞。
所幸他智商相當高,別人九十九分的努力,他只要一分天份就能追上,因此他這個月上不到十天班的執行長才能統御全公司,備受愛戴。
「豬小妹……咳,小亞,你家暴龍呢?」怎麼缺了一個?
白胖體型已是過去式的縴柔女子掀起紅蓋頭,看了眼。「小暴龍餓了,他抱著兒子找女乃去。」
兩人的兒子已經五個多月大了,因為老子與小子爭寵,所以小暴龍不滿兩個月就斷女乃了,改喝沖泡的牛女乃。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星光廣告的執行長卓文晉。」他自我介紹。
偏著頭,她故意想了很久。「沒什麼印象。」
「喔,是嗎?本來想跟你解釋你失蹤那一天所看到的情景,既然你想不起來,也就不必說了,那就祝你們白頭到老……」他話說一半,作勢要離去。
「等一下,卓執行長,听听也無妨。」原來她那天撞上的人是他。
「反正你不記得了,說了也沒用……」大紅嫁裳伸出一雙小手,拉住他。「不過呢,我剛好有空,聊一下也好,你家暴龍的人緣有多差你知道吧!」
「略知一二。」他根本沒人緣,眾人怨。
「嗯!大伙喝多了酒後情緒總是比較不好控制,你家那個又喝得特別醉,有人起了頭要整他,所以他那天抱的其實是玉茹的佷子,他有點胖,體型和你差不多,所以我們幫他戴上了金色假發……」接下來就不用他多說了。
「……執行長,你怎麼曉得我恢復記憶了?」這件事她誰也沒說,當是秘密。
卓文晉低笑。「你在筵席上叫了小娟的名字,要是你記憶還沒恢復,不可能獨識她一人。」
玉茹和小娟都是公司的員工,與她感情甚篤。
原來如此,她自己露了陷。「執行長,我不想再當小助理。」
莫筱亞的意思是一旦讓康永澤知道她恢復記憶,她家的大魔頭會再把她當成以前的小助理任意使喚,而不是像現在是個妻奴,老婆至上,對老婆百依百順的好男人。
「咳、咳!我會保密。」他很想笑,一張臉憋著,快得內傷。
「……不客氣。」
心中的結被解開了,真相還原,莫筱亞心里的沉重感頓時消除。
但是,她那個變態老公未免也太會吃醋了,居然在第二次婚禮要求行古禮,新郎、新娘打扮得像古人,他知不知道這大熱天做這種打扮會熱死人,而且是從頭蓋到腳的鳳冠霞披。
而康永澤的理由是——
「白紗禮服太露了,露肩露背又露胸,我的老婆干麼要分給別人看,你身上每一寸肉都是我的,何況換換花樣也不錯,人家會說我們別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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