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甫靳第一次看到夜楚袖時,他十三歲,而她十二歲。
那年,父皇病重,不惜千辛萬苦,請來江湖神醫夜平風。為了獲得更好的治療,神醫帶著父皇去太白山頂隱居,將瀛國政務暫交給身為太子的皇甫靳。
夜楚袖就是神醫的獨生女,因為她爹要照顧父皇,所以她便暫時住在皇宮內院。
當今皇上雖體弱多病,但卻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
夜楚袖自幼便和父親在山上生活,絕少見過這等奢華場面,只是宮內雖有綾羅綢緞、奇珍異寶無數,但人與人之間卻是疏離淡漠。
冬日,陽光雖充足,卻仍止不住愛意。
綁花園的池塘今年尚未結上厚厚的冰,但刺骨的水溫,卻足以將人凍死。
只見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太監,瑟瑟縮縮的站在水里不知在尋找什麼,身上的袍子已經濕透,瘦小的身子早已凍得失去了知覺。
岸上,幾個身著雪白狐裘的少年望著水中景象,哈哈大笑。
其中為首的男孩,約八、九歲,一臉尊貴榮華,像是眾人之中的主子,他伸出細女敕手指,指著池塘的水面。
「還磨磨蹭蹭的站在那里干什麼?快點給本王把東西撿出來,否則你今天就別想爬上來,凍死你這個奴才!」
太監早凍得渾身發抖。「八、八皇子,奴才……奴才好冷,腿已經……凍得不听使喚了,求八皇子饒了奴才。」
「哼!你這奴才凍死與我何干?若你今天不把掉在水中的玉如意撿出來,就罰你站在這里三天三夜!」
太監一听,嚇得臉色慘白。冬日的池塘,水位雖然不高,卻也到了他的腰,池里一片混濁,哪能見到玉如意的影子。
但為了活命,他苦著臉,彎腰四處模索玉如意的蹤影,凍僵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喚,只片刻工夫,他已摔倒在池子里,想要掙扎但卻渾身無力。
岸上的皇子、陪讀卻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見太監跌在水里,個個還露出興奮模樣。
「八皇子,不知道這奴才會不會凍死在里面?」
「他真是笨死了!下去這麼久,還找不到玉如意,凍死是他活該。」
「該死的小安子,你在水里磨蹭什麼?快點把玉如意給我找出來!」
八皇子見太監摔入水中,半天沒起來,氣得大吼大叫。
一旁實在看不下去的夜楚袖走前。「這麼冷的天,想必那太監淹死了吧。」
循著望去,八皇子打量眼前小丫頭,白女敕粉頰透著誘人紅暈,細眉大眼,精致紅唇,談笑間,氣質超凡月兌俗,宛如仙子下凡。
「你是何人?見了我,為何不跪?」
楚袖盈盈一笑,淡淡施禮。「初來乍到,並不懂得宮里規矩,不過剛剛看到八皇子惹了禍事,想過來好言相勸一番。」
「禍事?我惹了什麼禍事?不過就是淹死一個奴才罷了。」他說得絕情陰狠,一點愧疚也沒有。
「在這宮里死個奴才的確沒什麼大不了,但不知八皇子有沒有听說,凡淹死的人,靈魂都不能轉生,還會變成厲鬼,向凶手討命,若是害他的凶手不死,那厲鬼便會一生追著對方不放。」
「你……你胡說!」
八皇子畢竟是個孩童,听到厲鬼這兩字,嚇得渾身打顫。
「我是不是胡說,等那太監真的死了,化為厲鬼,夜夜去找八皇子索命時,你就知道了。」她故意說得雲淡風輕,一副等著看熱鬧的模樣。
八皇子只猶豫片刻,急忙喚人過來。「快!快把那奴才給我撈上來,看他還有沒有氣。」
兩旁內侍不敢怠慢,正要跳進池里,夜楚袖卻淡淡一笑。
「這節令還需系鈴人,那太監是被你逼下水的,得您親自去撈,若他還活著,你性命無憂,若他不幸死了……」
夜楚袖故意不將話說完,但言下之意的威脅,卻是嚇得八皇子兩腳發抖。
「八皇子,時間寶貴,那太監摔在池子里也有段時間,莫非你真想讓他就此喪命?」
卑音剛落,就見剛剛頤指氣使的八皇子跳入池中,四處尋找那太監的身影。
夜楚袖抿嘴忍受,但眼中閃現惡作劇的光芒。
懊個調皮的小丫頭!
佇立在不遠處,將這一幕全看在眼中的皇甫靳淡然一笑,那張細女敕精致的面孔,竟讓他久久不忘。
@@@
那天,八皇子怕厲鬼纏身,親自跳進冰冷的池塘救人,結果被撈上來時,兩人皆凍得不省人事。事後,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到驚嚇,八皇子病了,整整在床上躺三天。
這件事驚動了八皇子的生母虞貴妃,當今皇上最受寵的妃子。
因為當朝皇後,也就是太子皇甫靳的生母在三年前去世了,由于皇上未再立後,她自然成了後宮之首。
筆甫靳五歲便被立為瀛國太子,隨著皇上處理國事,現在皇上不在,她的寶貝兒子被人捉弄,她當然找太子,為兒子討公道。
筆甫靳看著虞貴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兒子受罪的過程,當然最後,要求他秉公處理此事。
八皇子剛明偎在坐著的母親膝前,一雙眼恨恨瞪著罪魁禍首——夜楚袖。事後,他才知道自己被她給耍了。
想他從小受盡萬千寵愛,卻被這丫頭捉弄得差點丟掉小命,還在他那些伴讀公子的面前出丑,他怎能不氣!
夜楚袖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听著虞貴妃將自己數落得一無是處,什麼不守綱紀,不學宮里規矩,陷害皇子,膽大妄為,仿佛恨不能生出一雙利爪,將她活活掐死。
只有皇甫靳從頭到尾都保持聆听的姿態,威儀萬千的坐在高位上,一雙深邃黑眸里,閃著她看不懂的光芒。
「殿下,如今皇兒受了委屈,身為他的皇兄,你可要為你弟弟做主啊。」
只見皇甫靳優雅的撫弄著戴在尾指上的玉扳指,輕揚眼眸,帶著幾分淡淡笑意。「母妃放心,本太子自然會秉公處理。」
說著,他看向站在殿前,一臉從容的夜楚袖。「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這丫頭好定力,從頭到尾,不但面不改色,而且還應對得宜。
「話都讓貴妃娘娘說盡了,我還有什麼話好說的?捉弄八皇子,又害他大病一場的確是我不對。只是,我不認為八皇子的行為就可以饒恕,他身為瀛國皇子,身份雖尊貴,但也不能視別人性命如草芥,若那天再晚一步,那太監恐怕已一命嗚呼了。」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虞貴妃氣得發抖。「明兒乃是千金之軀,那太監算什麼東西,你豈能拿我皇兒和那種低賤的奴才相提並論?」
「哦?難道皇子犯法,便不算犯法嗎?他可是草菅人命。」夜楚袖不畏強權,直言不諱。
「你胡說八道!我哪有草菅人命?我只不過是讓那奴才幫我去撿玉如意。」皇剛明氣得大吼。「母妃您可要替孩兒做主啊,孩兒這次差點被凍死,都是拜她所賜,把她關進牢里,打她板子,抽她鞭子,毀她容……」
他自小被寵壞了,受了委屈,自然不肯罷休。他使勁哭、使勁鬧,反正有母親給他撐腰,定要讓她受到嚴厲懲罰。
「啪!」地一聲,只見許久未吭聲的皇甫靳俊容一沉,一手用力拍桌。「還懂不懂規矩,這里豈是你撒潑任性的地方!」
筆剛明嚇得縮了脖子,他自小雖然有母親寵著,父皇愛著,唯獨怕太子,見對方陰沉了臉,此刻的他不敢再造次,只敢小聲嗚鳴哭著,兩眼仍不死心的用力瞪著夜楚袖。
虞貴妃見狀,很不開心,斜睨了皇甫靳一眼。「殿下,明兒就算做得再不對,您何苦當著一個外人的面前如此訓斥他?」
他沉穩一笑。「母妃,明兒年紀小不懂事,您怎麼也跟著糊涂了?如今咱們皇家的確是有把柄落在這位所謂的外人手上——虐待太監,視人命如草芥——這事若傳出宮去,自然有辱皇家顏面。」
一頓,他又繼續道︰「听奴才們說了些關于明兒平日的所作所為,他仗著自己是皇子身份,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壞事,他若孝順,便不該在父皇養病期間胡作非為,亂了綱紀。」
卑至此,當下虞貴妃臉色一白,眼神犀利了起來。
他卻不怕,反而淡定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啜著。「瀛國禮數眾多,以孝為先,明兒如此不知進退,倒是辜負了父皇的疼愛,念在他是皇弟,本太子也不忍多罰,他就去外面罰跪三個時辰吧。」
「太子——」
「皇兄——」
母子兩人皆不滿的大叫,本來是向東宮告狀,不料沒出到氣,皇甫靳竟然將罰酒賜到他們頭上!
虞貴妃哪肯讓步,氣得站起身。「殿下,明兒還是個孩子,而且現在外面天寒地凍的,您竟然要罰他跪,這不是折辱了皇家尊嚴?」
筆甫靳原本溫和的面孔,漸漸冷了下來。「母貴妃,既然怕有辱皇家尊嚴,就該好好教導明兒成材。他才八歲就如此玩劣成性,我這麼做也是在替父皇管教他,怎麼?莫非母妃對這番處理有什麼不滿?」
他年僅十三歲,即使還是個弱冠少年,但與生俱來的威儀氣勢,令人望而生畏。
虞貴妃被訓得一張俏臉一陣紅、一陣白,見夜楚袖還在地下偷笑,頓時怒意橫生。
在皇宮內院,他雖尊稱她一聲母貴妃,她卻無法駕馭得住他。
覺得自己受了氣,失了顏面,索性甩袖離去,皇剛明見自己失勢,又懼于皇兄的威嚴,不敢再多吭半聲,乖乖出門罰跪去。
偌大的東宮,只剩下皇甫靳和夜楚袖。他冷著眼,睨著那膽大妄為又有些調皮刁鑽的小人兒。「笑什麼?別以為本太子會饒了你,既然當初你父親將你暫住在皇宮里,就該遵守宮里的規矩,如今你戲弄皇子,雖是事出有因,卻也是禮法不合,理當受訓。」
聞言,夜楚袖睜大眼,無畏的與之對視,俏麗的臉蛋上,全是輕盈笑意。
眼前這太子,第一眼,覺得溫柔有禮;第二眼,覺得霸氣威嚴;第三眼,卻覺得異常親切。
他剛剛教學虞貴妃那幾句,著實讓她覺得爽快,又見他罰了八皇子,深知他也是個公正之人。
心底原本的那份顧忌,慢慢變成了欣賞,卻听到對方要罰她,雖然心底有一瞬間的害怕,但隨即想想,自己抱打不平,惹了皇子,肯定是要吃些苦頭的。
她從小性格剛烈,容不得被人看扁,且爹爹教導她,敢做敢當,她不屑做縮頭烏龜。
這樣一想,從容的盈盈一拜。「若殿下覺得楚袖該罰,楚袖認罰便是。」
她的敢于面對,倒是令皇甫靳按吃一驚。
第一眼看到她時,只覺得她調皮可愛,整人時,小臉上盡是得意光彩。
當虞貴妃一狀告上來,他便命人將她傳來東宮審問,她有問必答,沒有半分遮掩,這樣的女孩,倒是少見。
心底的那份興味,慢慢變成欣賞,皇甫靳忍不住笑了笑走近她。白皙粉女敕梳著包包頭的她,身著一襲翠綠色袍子,領口還瓖著兔絨,襯得她一張俏臉更加嬌媚可愛。
「沒想到你這丫頭倒是爽快,這樣好了,陪我下盤圍棋,若你贏了,罰責便面了;但若輸了,就出門陪著八皇子罰跪,怎樣,敢賭嗎?」
夜楚袖蹙眉。「這下棋嘛……楚袖不才,不過既然殿下肯給一個贖罪的機會,楚袖自然不敢放過。」
筆甫靳見她皺起小臉,心底竟產生疼惜之情,如今外面天寒地凍,別說是跪三個時辰,即便是跪上半個時辰,也是極受罪的事。
況且他是下棋高手,就連父皇也是他的手下敗將。
罷剛提到此棋藝,只是一時興起,若贏了她,顯然以強欺弱;裝做輸給她,又會壞了自己名聲……
一時間,皇甫靳倒覺得兩難。
也不知怎地,竟舍不得真的罰她,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他只能硬著頭皮,傳內侍搬來棋盤。
罷了,就裝輸給她一次,最多不告訴別人就好。
這樣想著,兩人紛紛上了暖炕,就連伺候他多年的太監德喜,也被他斥退出去。
白棋黑棋,珠圓玉潤,在棋盤上散發著閃亮的光芒,皇甫靳恰然自得,夜楚袖卻秀眉深鎖。
他輕輕一笑。「若是怕了,認輸也可。」
她回他一笑。「爹爹自幼可沒教過楚袖認輸兩字。」
「哦?好狂妄的小丫頭,到時候輸了受罰,可不要哭哭啼啼。」
夜楚袖細長指尖拈起潔白棋子,輕輕放在棋盤上,狀似漫不經心的設計著自己的棋局。「殿下真愛說笑,哭哭啼啼這種事,可不是楚袖拿手的事。」
「你真有自信。」這丫頭越來越有意思了。他也拿起黑子,圍堵她的棋局。
不知過了多久,皇甫靳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他低估了敵人的能力。
不知是她棋藝太高,還是演技太高竿,她一開始的棋陣設得很簡單,讓人以為她只是個生手。
但下著下著,掠奪本性便顯露出來,並且不著痕跡的殺光了他的黑子。
她笑容依舊,步步為營,靜心算計著他僅剩的籌碼,直到最後一顆黑子被她撿走,那張明媚小臉依然閃著謙虛的神采。
「殿下承讓了。」
筆甫靳看著自己輸得奇慘無比,是有史以來最狼狽的一次,但他臉上仍維持著高傲的淺笑。
「哪里,是你棋藝精深。」這次他真的沒有放水。
看著眼前那張柔美的笑臉,內心深處,砰然一跳。
這個小丫頭,顰笑之間,竟將他耍得這般狼狽,這讓他的人生,難得的添上了一道失敗的痕跡。
可皇甫靳不但不生氣,反而越發欣賞她。
十三歲的少年,心頭產生了細微的變化,對于未來將會如何,他竟開始期盼。
時光飛快流逝,自幼體弱多病的皇上,在神醫夜平風的悉心調養下,龍體漸漸恢復健康,保住了性命。
其實皇上本人倒是看得開,在位二十載,享盡了帝王的尊貴和榮耀,嬌妻美兒,即便有朝一日蒙主召喚,也心滿意足了。
待皇上回宮後不久,瀛國大權便重新回到他手中,但太子皇甫靳仍是他身邊的得力助手,備受重用。
自那日與夜楚袖比過棋藝之後,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倒漸漸熟稔起來。
只要有空,皇甫靳便會宣她入東宮伴陪他,多半是下棋吟詩,寫字畫畫。
事後,他才知道,夜楚袖不但棋藝高深,更是寫得一手絕世好字,筆下生風,字跡華美,就算是書法大家,也不過如此。
越相處下去,他從她身上挖掘到的優點便越多。
聰明伶俐,不驕不躁,言談舉止從容大方,絲毫沒有女孩子的矯揉造作,明明漂亮得如仙女下凡,談吐間卻顯露出幾分男兒之氣。
筆甫靳雖是個十來歲的少年郎,但卻成視詆事,對夜楚袖的欣賞與愛慕,也是一天比一天深。
爆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太子喜歡神醫之女,而回宮後的皇上知道了,只是微微一笑,兒子大了,懂得情事,為人父自然也是樂見其成。
而且與夜楚袖見過幾次面,也深深發現這小丫頭才高八斗,又深得人心,宮里上下,除了虞貴妃和八皇子外,哪個人見了她,不是寵著愛著,宮里的奴僕們則把她主子似的伺候著。
只是,在宮里已經住了一年有余的夜楚袖,今天卻繃著小臉,手中雖握著筆,卻毫無章法的在紙上亂涂亂畫。
「袖兒可是在發脾氣嗎?」
一道清冷嗓音驀地出現在門外,夜楚袖不用回頭,也听得出來人是誰。
她扭過小臉,皺著細眉,看著如今又長高不少的俊美太子。
見他身著黑色五爪龍袍,頭戴珠冠美玉,好個俊美年,這般模樣,不知令多少少女愛慕,況且他又是尊貴不比的太子。
「靳哥哥……」
她有氣無力的低喚一聲,沒有想起身迎接,仍舊坐在椅內,一手托著腮,一手仍舊毫無章法的亂畫著,以彰顯自己現在的心情很差。
自從兩人熟稔以後,皇甫靳便不再讓她喚自己太子,況且她父親又是父皇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會拿宮里的規矩約束率性的她。
「怎麼這般煩躁?是誰惹了袖兒,本太子提他來審便是。」
「沒人惹袖兒,是袖兒自己不開心。」她煩躁的將筆扔到一邊,嘟著俏生生的紅唇抱怨。「爹爹來信,說今年又不接袖兒回去了。」
說著,眼眶一紅,小女兒嬌態盡顯。「靳哥哥,你說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自從他治好皇上之後,便將袖兒一個人扔在宮里不聞不問,本來說好今年接袖兒走,如今卻說他在西域和人切磋醫術,恐怕三年五載不會回來。」
筆甫靳見了不覺抿了抿唇瓣,心想,即使聰明伶俐,比那常人不知優秀多少倍的袖兒,可她到底是個需要親人關心的孩子。
忍不住想起夜平風初回皇宮時,他央求叔叔將夜楚袖留在皇宮,又說什麼他一個大男人,帶著孩子四處游走也不方便。
案皇看出兒子流露出真情義,也明白兒子情竇初開,便從中勸說幾句。
夜平風雖是神醫,凡事卻粗心大意,女兒在他身邊時也多半是自己照顧自己。
看到皇上太子如此挽留,便將女兒留在宮里,他自己也方便雲游四海。
但這一切夜楚袖不知,只認為父親喜歡做個獨行俠,嫌自己是個累贅,才將她扔在這里不聞不問。
「袖兒,你爹是去做自己的事,難道你留在宮里不開心嗎?還是覺得我怠慢了你?或是,你怕你爹再娶,從今後不再疼你了?」
「爹爹才不會再娶!」她一口認定。「今生今世,爹爹只愛娘一個人,雖然娘身子不好,去世得早,但這麼多年來,爹爹卻從未再有續弦的意思。」
對于自己父母的愛情,夜楚袖知道得比誰都多。
想當年,英俊的爹爹愛上了富商之女的娘,兩人為愛私奔,隱居山林,過著清靜的生活。
可是娘身子虛弱,自生完她之後,便時好時壞。在她五歲那年,娘就去世了,爹縱然是個神醫,也無法讓娘起死回生。
這些年來,爹每逃詡沉浸在和娘的回憶中,對于其他女子的愛慕,從不理會。
爹娘之間淒美的愛情,在她的心上烙上深深印記,所以她相信,世間是有真情存在的。
「爹曾對娘說,這輩子只愛娘一人,就算娘去世了,爹也不會再娶別人。」
筆甫靳看著她的眼神充滿寵溺。「袖兒可希望將來的夫君也只愛你一人?」
「那是自然。」
「那以後我若娶了你,也只愛你一人,可好?」
夜楚袖原本白皙的小臉頓時一紅。「靳哥哥又拿袖兒開玩笑了,誰要嫁你,我可是還要與爹爹去游蕩江湖呢。」
嘴上雖這樣說著,但心底竟有些甜蜜。
這一年多來,與他朝夕相處,兩人甜甜蜜蜜,心下早已認定對方。
只是她畢竟是女孩家,什麼情啊愛,哪好意思掛在嘴邊。
筆甫靳又怎會看不出她害羞的模樣,心底自是愛得緊。
只是,不急于一時,早晚有一天,她會成為他皇甫靳的女人!早在一年前,他輸給她第一盤棋之後,便已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