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曉舟和皓雪走出松山機場,兩人手上都提著簡單的行囊。
「哇,好熱喔!都下午五點了,怎麼還這麼熱啊?」曉舟舉起手想擋住刺眼的陽光。「澎湖雖然很熱,可是常常有海風吹拂呢,哪像台北這麼悶熱啊!皓雪,你渴不渴?我去幫你買瓶礦泉水。」
「不用了,我不渴,我們去坐車吧。」皓雪拉著曉舟走到計程車招呼站,兩人上了車。「曉舟,謝謝你帶我回澎湖玩,你的老家真的好漂亮,一打開窗子就可以看到湛藍的大海,還可以天天吃到最新鮮的海產,好幸福喔。」
「對啊,我也覺得澎湖很漂亮呢!我以身為澎湖女兒為榮喔,」曉舟笑嘻嘻的-可愛的臉蛋被陽光曬成蜜桃色。「既然你喜歡澎湖,那下次我要返鄉探親時,你再跟我回去玩!我們可以再去吉貝島的沙灘上,悠閑地躺一個下午,快樂地喝著現榨的果汁,作作白日夢。」
「當然好,我也好想再听著海濤聲入眠。」看著曉舟眉飛色舞的臉蛋,皓雪也漾開笑容。「對了,真的要感謝你家人的熱情招待,他們真是既熱情又可愛。尤其是伯母,她每逃詡煮出好多豐盛的菜肴來招待我,讓我很不好意思,實在是太麻煩她了。」
「我媽才不會覺得麻煩呢,她啊,最喜歡煮菜給大家吃了,而且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呢!」曉舟笑得好甜。「我們一家都很好客,最喜歡好友來訪,大家可以一起在沙灘上吃海鮮、喝啤酒,東南西北地聊天,多熱鬧啊,」
皓雪微笑著。雖然前一陣子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堪稱是她一生中遭遇到的最大打擊,但她知道自己已經很幸運了,至少她有兩個生死之交,這兩個好姊妹不分晝夜地陪伴著她,幫助她慢慢站起來,走出傷痛。
曉舟怕她一直留在台北會觸景傷情,所以硬是把她拉到澎湖去玩個幾天,每天拉著她搭漁船出海,興致勃勃地看著漁夫處理鮮魚,或留在沙灘上揀貝殼、抓螃蟹,兩個女生悠閑地喝著果汁、看日落。
留在台北工作的朝露也常常打電話給她,說一大堆笑話逗她開心。對于她們的種種努力,皓雪真的好感激。她知道自己心底的傷口仍很巨大,心弦仍會陣陣抽痛,午夜夢回時,也還常常會驚醒,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教堂,又承受著來自于智丞的背叛和眾人的羞辱,可她了解——會熬過去的。也許過程會很艱苦,但她一定會熬過這個關卡,好好地活下去的。
湯智丞傷她太深,但皓雪明白自己不能一蹶不振。在澎湖的海邊,她曾聲嘶力竭地痛哭過,哭到兩眼紅腫,但抹干眼淚後,她就對著大海發誓——回台北後,她要給自己一個新生的機會。她再也不允許任何人恣意踐踏她的尊嚴,干擾她的人生。
五十分鐘後,計程車停在一棟公寓前面。
「我家到了,那我先上樓了。」皓雪拿起自己的旅行袋。
曉舟有些不安地說道︰「皓雪,還是我陪你上去吧!反正我這陣子也沒有在工作,時間多得是,不如就在你家陪你吧,我還可以煮晚餐給你吃喔!」
皓雪按住她的手,欣慰一笑。「別擔心我,我真的沒問題。我想一個人整理一些工作要用的資料,並打掃一下家里。對了,明天約朝露一起吃晚餐吧。」她知道好友擔心她,但她不想一直佔用她們的時間。
曉舟凝視著皓雪堅定的眼神好一會兒後,總算點了點頭。「那好,要記得保持聯絡喔!我回住處了-拜拜。」
「拜拜。」
皓雪揮揮手,提著旅行袋進入一樓,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頭好暈……皓雪以食指按著太陽穴。一早起來,曉舟就拉著她在沙灘上玩了一整天,眼看搭飛機的時間快到了,才匆匆趕赴機場。
從熱烘烘的沙灘突然進入冷氣強勁的機場綁,她就覺得不太舒服,再加上昨晚她又輾轉難眠,因此今天早餐和午餐都沒有胃口多吃,而搭機時不斷遭遇的亂流,則讓她的頭更暈了。
罷下飛機時,她還覺得腳下的地板在旋轉,好象快失去平衡了,胸口也涌上一陣惡心,有點想嘔吐的感覺,但怕曉舟擔心,所以她一直勉強撐著,打算回家後,好好地睡一覺,補足睡眠後應該就沒問題了。
隨著電梯往上升,許多現實的問題也一一回到她的腦中。回家後,她除了打掃環境、洗洗衣服之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找工作。
如果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就沒有固定的收入,那麼她往後的生活就會成問題。
她以前念的是室內設計,畢業後,進入一家規模很大的室內設計公司擔任助理設計師,每天跟著大牌設計師到處跑工地、跑裝潢現場。
漸漸地,她的勤奮認真以及工作能力受到了上司的肯定,把她升成正式的設計師,也交付了幾件case讓她獨力完成,並廣受客戶的贊美,緊接著,開始有客戶介紹來的case指名要交給她,她的行程表排得滿滿的,一切都很完美。
可是,一場遍禮卻搗毀了一切。
遍禮上,她不但失去新郎、失去尊嚴,湯家的一些親友還不肯放過她,因為到她的住處找不到她,所以就直接殺到她任職的公司去,在公司里亂吼亂叫,說她蘭皓雪婬亂放蕩,明明都要跟湯智丞結婚了,還到處亂劈腿,甚至讓情夫鬧到教堂去,當場傍智丞戴了一頂超級大綠帽,更是欺人太甚!
那些人義憤填膺地叫公司轉告她叫她要小心點兒,別讓他們遇到,否則就有她好看的!
皓雪不想讓上司為難,更不想讓自己的私事打擾到公司的同事,所以她在無奈之下,火速辦了離職,希望自己的離開,可以還給同仁一個清靜的環境。
那場惡夢般的婚禮至今已經快半個月,她也從澎湖度完假回來了,她打算好好地振作,揮別哀傷,重新站起來。
首先,她一定要先找到工作。
堡作不但可以帶給她固定的收人,也可以給予她一個心靈上的寄托,讓她借著忙碌的工作忘掉悲傷。
到澎湖度假前夕,皓雪在網路上發現有幾家設計公司在征人,並要求附上作品,因此她把自己的作品以快遞的方式寄了過去。
皓雪喃喃自語道︰「應該已經有回復了吧?也許對方會先回e-mail給我,進屋後,記得先打開電腦收信,看看情況如何……」
當!電梯門打開了,皓雪提起旅行袋,舉步走向自己租來的房子,不料才走了兩步,她的雙腳就煞住了,一臉錯愕地瞪著前方的男人。
腦門的暈眩感更加嚴重了。她沒眼花嗎?那個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一听到聲響,尹澤爵迅速轉身,看到提著旅行袋的蘭皓雪時,他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大口氣,眼底也竄起光芒。
他大跨步朝她走去。「你回來了!這幾天你不在家嗎?出國去玩了?」
隨著他的逼近,一股男性的粗獷氣息也襲向她。他穿著簡單的休閑式外套,搭配牛仔褲,外套內穿著一件白色棉質背心,一副剛從健身房運動回來的模樣。雖然皓雪極力控制視線,卻無法忽視那緊身背心下賁起的肌肉。他身上有些淡淡的古龍水味,似有若無的麝香混合著淡淡煙味,形成一股男性的味道。有幾縷發絲垂落在他的濃眉之間,讓他看起來很狂野,也更加危險……
等等,現在不是研究他穿著的時候!皓雪迅速收斂心神,怒氣也往上升。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為什麼?
「你不認得我了嗎?」看到她震驚的臉蛋,他又道︰「我是尹澤爵,尹菁菁的哥哥。不久前我們見過一次面,後來我又來這里想跟你道歉,但你的朋友卻隔著鐵門把我轟走,叫我不要再來打擾你。這幾天我只要有空就會繞過來,可你一直不在家,屋里也沒開燈,我很擔心,怕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看到她平安無事,他的雙眸盛滿喜悅。連續多逃詡找不到她,他的心頭仿佛被利針刺戳著般坐立難安。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麼關心她?對她的關心似乎已經超越了道義責任,到達曖昧情愫的地步。他只知道,他真的很想看到她,想看到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想看到她在荏弱中透露出一股堅毅的氣息、想看到她生氣時,雙頰會涌上的暈紅……
被了,真是夠了!皓雪忍無可忍地吼著︰「你又來做什麼?道歉?道歉有什麼立見義?道歉就可以挽回我失去的尊嚴,或是挽回我的婚姻、我的感情、還有我的工作嗎?尹澤爵,我警告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見的三個人就是你、尹菁菁和最該死的湯智丞!」三人中,姓尹的就包辦了其中兩名!
她怒氣沖天地吼著︰「讓開!」
一看到他擋在她家大門口,她就怒火狂飆,氣到全身發抖,額邊還不斷沁出冷汗。
尹澤爵依言退開一步,沉穩地道︰「等一下。」
「又有什麼事?」皓雪火爆地回頭,看到對方手中的東西時卻愣住了。
尹澤爵手上拿著一個B4大的大型信封袋,上面還貼了幾張五顏六色的便利貼。「這幾天我都會過來你這里,看到門口被貼滿了便利貼,是管理員貼的。他說他幫你領了掛號信,你卻一直沒去管理室認領,所以他就天天來貼新的便利貼,提醒你一定要去領信,今天他索性直接拿來塞在你家大門的門縫。」
看著手上的便利貼,尹澤爵很不以為然地揚揚濃眉,漆黑的眼眸閃過一抹厲色。「我無意批評任何人,不過,我個人覺得直接在住抱門口貼便利貼的方式極不妥當。這些貼紙等于是直接告訴小偷——屋主這幾逃詡不在家,正是闖空門的大好時機。」
看到那些便利貼,皓雪心底也很錯愕。該死的!上回明明就有住抱跟管理員抗議過,請他們不要直接在住抱門口貼便利貼的,可很顯然管理員壓根兒就沒听進去,不僅重蹈覆轍,沒想到這次更夸張了,居然還隨便把她的郵件扔在門口!
唉,看來她一定要好好地跟管委會溝通一下才行。
皓雪想拿回自己的信件,可看到信封袋上明顯的印刷字體時上顆心就驀地往下沉。
SIMON室內設計公司。
去澎湖旅行前夕,她剛把自己的作品快遞給這家公司,希望能獲得錄用。不過,看見那沉甸甸的信封袋,一股不好的預感不禁涌了上來。她直覺知道——作品全被退回來了。對方不喜歡她的創作,連給她復試的機會都沒有。
作品被退了……這項認知令皓雪又羞又惱,粉臉脹得通紅,她用力地搶回貼著便利貼的信件。「多謝你的雞婆!東西還我,你可以走了吧?」
她挽著旅行袋,懊惱地拉開拉鏈翻找大門鑰匙。該死、該死!見鬼的鑰匙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此刻她只想立刻間回屋內,用力關上大門,再也不要再見到這個姓尹的了!
看到她粉臉上顯露出的紅潮和怒意,尹澤爵若有所思。
「你急著找工作嗎?」他管理手下員工上千,早就練出一番好眼力。
懊不容易才找到鑰匙的皓雪聞言大驚,手一抖,鑰匙居然掉到地上,她惡狠狠地抬頭瞪著尹澤爵。
「別這樣看我。」尹澤爵率性地攤開手。「我沒有天眼通,之所以會知道你急著找工作,是因為我對你做過一番小調查。嘿,別急著發火,先听我說完。整件事情是因為有一個混混跟我妹妹持續勒索不成,所以才會找上我敲詐而開始的,我也因此而得知尹菁菁做的好事,是以,我立刻把她抓到你家來,想鄭重地跟你道歉。」
傲不畏懼皓雪足以殺人的凌厲視線,尹澤爵神情自若地道︰「上一次會面的過程很不愉快,我妹也沒跟你道歉。所以,這幾天我都會繞過來這里,想再次跟你表達我的歉意,但卻發現你已經好幾天不在家,我擔心你出了什麼事,于是才找人幫我做個「小調查」。我知道你原本在一家室內設計公司上班,也知道你離職了,所以今天看到這封掛號信,我就在猜,你應該是急著要找下一份工作。」
他的解釋不但沒有平息皓雪的怒火,反而讓她更加氣憤。她綻開冷笑,尖銳地道︰「對,對,你的推測全部正確,尹大偵探,我是不是該為你完美的推理能力大聲喝采呢?你是要我為你拍拍手,還是打個金牌,頒個獎杯給你呢?」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她早就把他碎尸萬段了!「尹澤爵,你到底夠了沒?我叫你不要再來騷擾我,你听不懂嗎?我不需要你或是尹菁菁的道歉,你們尹家的人只會讓我覺得頭痛、惡心!憊有,請你不要管我的私事,不管我是不是要找工作,或是家門口被貼滿了便利貼,那都不、關、你、的、事!請你立刻消失,听清楚了沒?」
忿忿地大吼完後,她面色鐵青地撿起地上的鑰匙想打開大門,但她一彎腰,挾在腋下的信封袋以及旅行袋卻全都掉到地上,旅行袋的拉鏈沒拉好,衣服頓時散落一地!喔——真衰!
鏘鏘鏘!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她看見在澎湖買的漂亮風鈴滾出盒外,直接摔落在樓梯上,四分五裂。
「OhMyGod——」皓雪無力地看著這一幕,幾乎要尖叫了。現在是怎樣?她這幾天是衰神上身嗎?運氣簡直背到無人可及了!
不!應該說,這一切都是姓尹的害的!只要這對兄妹一出現,她的人生就會由彩色變成黑白的,不僅諸事不順,還厄運連連!
「我的包包……」皓雪臉色慘白地想撿回自己的旅行袋。她的錢包放在里面,里頭有一堆金融卡和現金,雖然數目不是很大,但已是她僅有的了。
「我幫你撿。」面對皓雪的滔天怒火,尹澤爵並不以為杵,依舊風度翩翩,趨上前想幫她撿回旅行袋以及散落一地的物品。
「住手!」皓雪大叫。「拿開你的手!不準你踫我的東西!」姓尹的都是妖孽,她不準他的髒手污染她的任何物品,絕、對、不、準!
皓雪心急如焚地往前沖,可同一時間,一股巨大的黑霧突然襲擊她的腦門,原本就昏沉沉的大腦再也不听使喚,她的雙腳一軟,無助地墜入黑暗中……
「你怎麼了?喂!蘭皓雪——」
******bbscn***
懊濃的藥水味,她的身體很重、四肢很沉重,肌膚似乎也在發燙。
頭好暈、好想吐……
辮昏沉沉地半睜開眼睫,皓雪發現自己好象躺在病床上,她看到自己的右手手腕正在注射點滴。這是怎麼回事?自己為何會被送到醫院來?他們又給她打什麼點滴?
頭又痛、又燙,她覺得好難過,奮力地想爬起來,可身軀卻酥軟如綿,使不出半點力氣。
她心下更慌,就在此時,她依稀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進入病房,先是走到點滴架前,似乎正仔細地在檢查著什麼?然後,男人靠近她,把手上的冰毛巾覆蓋在她的額頭上。
懊舒服……依舊處于半昏迷狀態的皓雪只覺一陣清涼,額頭的疼痛感似乎舒緩多了。冰毛巾的溫度逐漸變高,就在皓雪又覺得額頭開始發痛時,男人又換了另一條冰毛巾,持續為她降溫。
真的好舒服……太陽穴不再傳來尖銳的痛楚,皮膚好象也不再發燙了。冰毛巾好象滴上了燻衣草精油,因為她嗅到了一股淡淡幽香。香味令皓雪緊繃的軀體逐漸放松了,她很想張開眼楮看看站在床邊的人是誰?可軀體一放松,眼皮卻更加沉重。她好累……
朦朧中,她又跌入了夢中……
******bbscn***
等到皓雪再度清醒時,已經是晴空萬里的早晨了。
嗯,睡得真好、真香甜,全身上下彷佛都暖烘烘的。她愉快地伸了個懶腰,慢慢睜開眼楮。
映入她眼簾的,還是床邊的點滴架。「我在醫院?」
對了,她依稀記得昨晚好象有醒過來一次,但當時她整個人很不舒服,頭又痛又燙,跟現在的舒適感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不過,我為什麼會在醫院呢?」她記得自己由澎湖回來後就直接回家,可是在家門口遇到了尹澤爵,還跟他吵了起來。當時她頭好痛、好昏,覺得天旋地轉的-然後就失去意識了。
皓雪的視線往下移,當她看到趴在床畔的男人時,原本的笑容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錯愕,活像是見了鬼似的。
事實上,就算是看到一群惡鬼在她的病房內,她也不會這麼驚訝。
他、他……尹澤爵?他怎麼會在這里?
懊死的!這家伙怎麼陰魂不散啊?皓雪先是覺得憤怒,可下一秒,一個奇異的畫面突然閃入她腦中。昨晚,當她迷迷糊糊地醒來時,好象有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床邊的點滴架旁,不知在檢查什麼,那男人還一直為她更換冰毛巾,降低她的不適,讓她得以安然入睡。
毛巾飄散出好聞的燻衣革精油味,那個味道還殘存在枕邊。
難道……整晚照顧她的男人,就是尹澤爵?
「不會吧?怎麼可能?」皓雪細致的五官全皺在一起。「他干麼照顧我啊?哼,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
嘴巴上是這麼說,可夜里那一幕幕畫面卻越來越清晰,皓雪看著尹澤爵沉沉入睡的側臉,唔,他看起來好象很累、很憔悴,眼眶下方有黑眼圈,下巴還有剛冒出來的胡渣。
難道……難道真的是他辛苦地照顧自己一整晚?一股奇異的感覺驀地揪住她的心。
驚疑不定之際,尹澤爵醒了。他先是揉揉因趴睡而麻痹的手臂,一抬頭,就跟皓雪四目相接。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尹澤爵卻搶先她一步,很緊張地跳起來,看著她。「你醒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頭還會不會痛?有沒有發燒?」男性大掌直接探向她的額頭,想要確定她的體溫是否正常?
皓雪下意識地抗拒他的踫觸。「不要踫我!」她伸出手,用力揮開尹澤爵的手。
她不僅打掉他的手,力道之猛,還把他原本緊握在掌心的東西給打落在地,她低頭一看——是一條毛巾。
看到那條白色的毛巾,皓雪整個人震住了。昨夜的記憶一幕幕地閃過腦海,暖昧的情潮在胸臆間翻騰,她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卻沒有勇氣面對。
氣氛突然變得好沉重,她無言地看著臉色驟變的尹澤爵以及地上的毛巾,一時竟慌了手腳。她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她不該那麼粗魯地推開他的手,可是……
尹澤爵不發一語,漆黑的幽眸深不可測地注視著皓雪,接著面無表情地撿起地上的毛巾,步出病房。
「尹——」看著他的背影,皓雪差點月兌口喚他,可她隨即緊緊地以手搗住唇,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她懊惱地槌打棉被。「我干麼覺得愧疚啊?是他不對,他不該突然模我,我那只是正常的反應罷了。還有,我把他叫回來做什麼?我不是最討厭看到他嗎?」唉,這一切真是糟透了!
叩叩!敲門聲響起,皓雪嚇得坐正身子,雙眼充滿期待地看著門扉。下一秒,門打開後,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倏地涌上心頭。不是他,進來的人是護士小姐。
堡士拿著托盤走進來。「咦?蘭小姐你醒了啊?現在感覺怎麼樣?頭還會痛嗎?會不會頭暈?」
「我……我還好。」皓雪心不在焉地回答,不敢細究自己的心態。剛才她看到護士時,為何會覺得失落呢?難道……難道她很想見到尹澤爵?
不,才不是呢!她用力否定這個答案,舉手揉揉太陽穴。
冷靜點,蘭皓雪!那個討人厭的家伙本來就不該隨便踫觸你,你沒做錯,不用覺得愧疚!她在心底命令自己。
堡士邊幫她量體溫,邊跟她聊了起來。「嗯,37.5度,體溫總算正常了。你昨晚被送到醫院來時,一直發著高燒,還燒到39.8度,真嚇人呢!」
「我昨晚發高燒?」皓雪很困惑,原來她是因為發高燒而昏倒的?
「你自己不知道嗎?」護士不解地看著她。「被送到醫院時,你發著高燒,又冒冷汗,醫生幫你檢查後,認為你是中暑,再加上營養不良,所以才會昏倒。蘭小姐,你是不是在減肥啊?你已經這麼瘦了,再減下去,身體會出問題喔!」
「我不是在減肥,只是這一陣子胃口很差,沒有什麼食欲……」皓雪尷尬地解釋著。
中暑嗎?直到這時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剛下飛機時,會突然覺得發冷又頭昏,還有惡心、想吐的跡象,就是中暑的征兆。
平常都在台北工作,她很少有機會曬太陽,大概是這幾天在澎湖玩得太瘋了,再加上進出機場,忽冷忽熱的溫差過大,所以才會中暑吧。
堡士幫她量血壓,隨口閑聊著。「對了,你男朋友呢?你都不知道,我們這群護士好羨慕你呢!你男朋友不僅長得又高又帥,而且還很體貼,一整個晚上都寸步不離地照顧著你,還跟護理站借毛巾、冰塊,想要幫你降溫,讓你舒服點呢!我夜里巡房時,還看到他一臉溫柔地幫你蓋棉被,仔細地檢查點滴里有沒有血泡?而且他還一直追著醫生問,想知道你有沒有大礙,需不需要做更詳細的檢查?這麼體貼又體面的超級好男人已經快絕跡了,你可得好好把握喔!」
皓雪驀地脹紅了臉,低聲解釋著。「他不是……不是我男朋友……」心跳霎時間亂了秩序,原來他站在點滴架旁是在幫她檢查點滴里有沒有血泡……
照顧她整晚的男人真的是尹澤爵,他不但把她送到醫院來,甚至還一直幫她更換冰毛巾,辛苦地忙了一夜。
為什麼?他為何要這麼做?皓雪真的不懂,就算自己在他面前昏倒了,他基于道義,不得不把她送來醫院,可是,送到醫院後,他大可以離去啊!他可以掉頭就走,他根本就沒有義務守護她呀!
她的腦海突然出現好多好多的畫面,她想起在家門口昏倒前,仿佛看到尹澤爵擔憂的目光,那熾熱的黑眸似乎蘊藏著一縷情愫,一縷會令她心窩發燙的情愫……
無意識地絞緊手上的棉被,她的心弦,仿佛也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拉扯著,越拉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