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澤浩也鐵青著臉,望著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的岡田詩織.
他剛飛車趕到機場,卻接到手下打來的電話,他們說找到她了.
詩織想攔下的並不是計程車,而是浩也的手下所開的車.
幸而他派出大批人馬,所以才能在第一時間內把她找回來.
此刻的她神智不清地躺在床上!額頭燙得驚人,渾身發高燒……如果不是她在病中,他真的很想狠狠地把她揪起來痛?一頓!她究竟在想什麼?一點都不懂得愛惜自己嗎?
"醫生,怎麼樣?"浩也看著已收起听診器的醫生問道.
"病人身體很虛弱,她原本的重感冒幾乎都快痊愈了,怎麼又淋了大雨呢?唉!看來又得好好地調養一陣子,我會開一些特效藥."
送走大夫後,瀧澤浩也命令佣人."你們也退下吧."
"可是,少爺……"佣人支支吾吾地."醫生說詩織小姐今晚可能發一個晚上的高燒,是不是讓小的在這里照顧她,為她定時更換冰枕."幸好把小姐找回來了,不然他們這些人下場可慘了!
他凜然一瞥."多事,全下去!"
"是是……"佣人們紛紛退下.
屋內只剩兩個人,他臉色陰霾地瞪著床上的人兒,眼眸底除了熊熊怒火外,還有一縷……他不曾在她面前所表露出的情悸.
辮迷中的詩織問哼一聲,知覺慢慢恢復.
她好燙、好難受,然而頭卻該死的有如千斤重……睜開眼楮後她傻傻地望著俯視著她的陽剛臉龐.
"你……"以為自己眼前出現幻覺,她困惑地輕搖螓首,不可能吧,她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怎麼會是他?
瀧澤浩也冷漠地盯著她疑惑的眼神,森冷地開口."你沒看錯,是我,很失望吧?"
詩織緩緩地掃視屋內一圈,她又回到原來的房間了.怎麼回事?她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在山徑上揮手招車……浩也譏誚地道:"你這蠢女人,居然笨得想由我身邊逃走?你以為我會這樣輕易放過你嗎?
"他語調尖銳,但厚實的大掌卻下意識地緊按住她的手,像是害怕如此縴細瘦弱的她會在下一秒又消失……詩織怔怔地望著他,半晌才低聲道:"我不該再留下……"
憊沒說完,她只覺喉間一窒,忍不住狂咳起來.
瀧澤浩也將她的上半身抱起,讓她枕著自己的臂彎後,拿起放在一邊的熱姜湯慢慢地喂她喝下.
喂完後,他再度將她放回床上."別再做傻事,除了我,沒有任何人可以把你趕出這里,你還不明白嗎?"
他將她身上的厚棉被密密實實地壓住四角,低沉的嗓音像是醇厚的大提琴聲."睡吧,好好地睡一覺,出出汗,明天醒來就好很多了."
詩織怔怔地望著他為自己做的一連串動作,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不該地,她寧可他對她殘酷無情,而不是這般地溫柔……她無法承受,也要不起呀……承受這些溫柔,將來她要如何邁開步伐離開這里?……也許是人在病中特別脆弱,當她驚覺眼眶中的淚水時,急急別過臉不想讓他看見……但還是遲了一步,他的大掌扣住她的小臉,晶瑩的淚珠落到他掌間.
"為什麼哭?"他緊緊瞅著她,目光熾熱而深邃,將縴盈的她一把抱入懷里.
她以為自己可以止住淚水,但一陷入他的懷里,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你不該……不該把我找回來,江原小姐說得對,我的存在只會帶給你痛苦,讓你一直活在仇恨中……"她無助地吸吸鼻子,奔泄而下的淚水像是兩行斷線的珍珠.
"別提她."他霸道地命令."我們之間不需存在任何人."他將臉龐埋入她的長發內,汲取那熟悉的淡淡幽香.
"但她是你的未婚妻,她有充分的權力要求我離開."
"未婚妻?跟誰訂的婚?"他冷嗤."是我外婆的未婚妻吧."
"冷嗎?"他敏銳地感受到她在棉被下微微輕顫,索性掀開被子擠上她的臥鋪,將她牢牢地摟入懷里.
"睡吧,我會一直在這里."懷抱著她,他一顆紛亂暴躁的心慢慢地平靜了,他喜歡抱著她的感覺,那種溫暖,就像是小時候在母親的懷中……母親去世後,不曾有過第二個女人可以給他這份歸屬感.
他不願去想,為何這樣瘦弱的她,卻可以給他如此巨大的溫暖?他一再執意留下她,真的僅是為了報復嗎?
詩織把臉偎入他胸膛不敢再看他的眼,只怕一看自己的淚更加難以控制.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逃不了了!
無論她在他心底是什麼地位,她知道,自己這一輩子,永遠逃不了了……???
當她再度醒來時,已是隔天的中午.
她慢慢坐起身子,很奇怪,昨天晚上自己又燙又熱又難受.想不到飽飽地睡了一覺起來,整個人神清氣爽多了.
整個晚上,他一直緊緊地抱住她,給予她最溫暖的臂彎.
"小姐,你醒了?"
女佣正好拉開紙門進來."小姐餓了嗎?廚房剛炖好鮑魚粥,我去盛一碗過來."
"我還不餓."詩織說著,走入屏風後褪下睡衣換上一襲清雅的和服,又回到梳妝?前梳理微亂的長發.
"少爺在嗎?"她一醒過來,就好想看到他.
"在."女佣的臉色很奇怪.
詩織回過頭."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也沒有……"女佣吞吞吐吐地,還是忍不住道."是江原小姐她一早就來要求見少爺.少爺在書房見她,江原小姐的情緒好像很激動,我們在外面都可以听到她不時傳出尖叫聲和痛哭聲."
詩織小臉一黯,是嗎?……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她悄悄地來到書房外頭.
她在走廊站了一會兒,一開始,听不到里頭有半點聲音,岑寂得可怕.緊接著,她听到江原紀香的哭聲.
房門是虛掩的,詩織往前一步,由這個角度可以大約看到書房內的情形.
江原紀香雙眼通紅,看得出她已經哭了很久,臉上妝容殘亂.
"我不能接受!大家都知道我江原紀香才是你的未婚妻,我無法接受一句要退婚,就完全抹殺我這樣多年的等待!"
"未婚妻?"隴澤浩也神情冷峻."江原小姐,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對這樁婚約的態度.從頭到尾,我根本沒有出面過更遑論首肯,這是一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鬧劇."
"這不是鬧劇!浩也,我愛你,我愛你呀!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你居然為了她而要毀婚?浩也,難道你忘了她的出身嗎?她是岡田輝的女兒,身上流著下賤的血液呀!"
"住口!"瀧澤浩也低叱,目光森寒."她的出身背景我比誰都清楚,至于我打算如何待她,是我自己的事,任何人都無權過問,當然也包括你在內!"
"說到底,你就是為了她而容不下我,是嗎?"江原紀香深吸一口氣,像是壯士斷腕般地說著."好,如果你堅持一定要收了她,那我……我願意讓她做小,但你必須與我結婚.我才是你名義上的妻子,對于她的事,我不會再多問一句."
她的表情像是已做了多大的犧牲與讓步.
瀧澤浩也啼笑皆非地搖頭."江原小姐你誤會了,我不會讓她做小;更不會與你結婚."
他更加肯定一件事──不管有沒有岡田詩織的出現,他永遠不可能迎娶江原紀香,他跟她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江原紀香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表情像是要暈眩.
"浩也,你太狠心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我這樣殘忍?"
"這不是殘忍."他的神情冷靜而堅定."自始至終,我的態度一直表現得很清楚,我從來沒有答應過這件婚事.如果我真娶了你,那才是悲劇的開始."
"我這樣愛你,你為什麼不肯給我一次機會?浩也,我求求你!"她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他.
"求求你不要退婚,我全依你的,求你不要離開我!你不會再找到任何一個女人比我更愛你!"
瀧澤浩也冷漠地拉開她,眼瞳里沒有半點溫度."我還有事,失陪,我會派人送你回去."
他明白再與這頭腦不清的女人多談下去無益.
他拉開門,廊下的詩織一怔,頓時走避不及.
"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偷听."
見到她,他原本冰寒的臉龐卻徐徐綻開一抹笑痕,極為自然地攬住她的肩."你不該出來亂跑,回房去休息."
書房里的江原紀香正看到這一幕,妒火中燒的她頓時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岡田詩織!"她狂沖過來,狠狠地抓走詩織.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瀧澤浩也一回頭,詩織已被江原紀香鉗制著,她迅速從皮包里抽出一把短刀抵在她喉間.
"你做什麼?"浩也怒喝."放開她!有什麼事直接沖著我來!"他不敢置信地望著眼神渙散的江原紀香,她真的瘋了!
"你還護著她?在你的心底只有這賤女人嗎?"江原紀香雙目赤紅地吼著."那我呢?我算什麼?瀧澤浩也,對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麼?你為什麼看不到我?你所做的一切努力,你?什?不愛我?"
她挾持著詩織,一直往後退.
"別過來!"她冷然望著想逼近的瀧澤浩也."你膽敢再向前一步我就劃開她的喉嚨,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我說得出做得到!"
"你到底想怎麼樣?"瀧澤浩也心急如焚,他盯著江原紀香手上的刀,臉色鐵青狠煞.
被鉗制的詩織,此刻所感受的不是恐懼而是最深沉的感慨.她相信江原紀香一定很愛瀧澤浩也,只可惜,這份愛情是病態且盲目……書房外也聚滿了瀧澤浩也的手下,但在主子的示意下,他們不敢貿然上前,只好先留在原地靜觀其變.
"我想怎麼樣?哈哈哈!我要她死,我要這個賤女人死!"
江原紀香猖狂大笑,短刀的刀背劃過詩織的頸項."只要她活著,我就不會得到幸福,只要她活著,你就不會娶我,所以我要她死!這樣,我們就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浩也,我一定會把你的心搶回來,你會愛上我,我們會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們會有一個甜蜜的家喔……"
她的精神狀況已經完全失控了,瘋狂地抓住詩織狂笑.
"你放開她!"浩也警戒地盯住她手上的刀."江原紀香,只要你放開她,我願意答應你任何條件."
"你別騙我!"江原紀香吼著."你以為我會那麼笨嗎?我一放開她,你們一定馬上把我抓起來交給警察,我今天會做這樣的事就是豁出去了!就算要下地獄,我也要先殺了這個賤女人!"
梆完後,她舉起短刀就要往詩織頸上劃下.
"住手──"
千鈞一發之際,浩也和他的手下同時行動.浩也身形如閃電地狂撲過來;而他另一個手下則由另一側沖過來想抓住江原紀香.
"你們找死!"江原紀香怒吼著,手下更猛下力道──"啊──"混亂中,詩織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她的身子被撲過來的浩也狠狠地撞開.
然後她听到有人大喊:"少爺──"
狼狽撲倒在地的她迅速抬起頭,瞬間爆出淒厲的尖叫.
"不──"
那把短刀正深深地刺入瀧澤浩也胸膛!
詩織發狂地沖向他."浩也!"不!她不要他死!不要不要!
捌也的手下已擒住江原紀香."快叫救護車!快送少爺去醫院!"
"不用."瀧澤浩也雖臉色蒼白,卻仍鎮定地下令.
"把她拖出去交給警方,你們都出去."
"少爺,可是你的傷……"
"我自會處理,出去."
"是."手下們把江原紀香拉出去,她還狂吼著."放開我!我還沒殺了那賤女人!放開我……"
"浩也!"詩織面無血色地拉著他被劃破的西裝外套.
"你傷得怎麼樣?快讓我看,我要馬上送你去醫院!"
"別怕,我不會有事."瀧澤浩也抓住她顫抖的手,緩緩地拉開西裝外套.詩織怔住了──那把短刀雖刺穿他的外套,卻不偏不倚地直直刺中襯衫口
袋的一個紅絲絨盒上!
捌也勾唇一笑,取出已變形的紅絲絨盒,拔下上頭的短刀."我只知道珠寶是用來求婚的,還不知道原來珠寶盒也可以救命!"
"你……"詩織的淚水撲簌簌直下,緊緊抱住他."你嚇死我了!你為什麼要救我?如果沒有這個盒子怎麼辦?我寧願被殺的是我……"
她做夢也想不到,浩也居然會以自己的身體為她擋去危險.
"傻女孩,你問了個傻問題."浩也微笑地拭去她的熱淚."我為什麼要救你?因為我已經把戒指買回來了,所以我必須找個新娘子來戴上它,不然多浪費,你說對不對?"
"你……"詩織的淚水掉得更凶,自己是在做夢嗎?他向自己求婚?如果這是一場夢,她但願永遠不要醒!
"別你呀你了."浩也捧起詩織淚漣漣的小臉深情一吻.
"願意嫁給我嗎?"他熾熱地注視她.
"我……"詩織抹抹淚水,哭得更加楚楚可憐."你不會想要娶我的,難道你忘了,我是……我是岡田輝的女兒呀!"
"是啊,我也想不到岡田輝居然會生出這樣漂亮的女兒把我迷得神魂顛倒!"浩也撇唇一笑,捧起她的臉蛋,直直望入她眼底一字一句道."但重點不是你是誰的女兒,而是你是岡田詩織,獨一無二的岡田詩織!是我每天早上最想看到的女人,是我深夜回家時最想擁抱的女人!願意嫁給我嗎?"
詩織已哭成淚人兒了."可是,可是……"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得到這份夢寐以求的幸福?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她一定是在做夢……"別再可是了,傻女孩."浩也嘆了口氣,把她緊緊地摟入自己懷里."原諒我,我知道以前的我對你做了多殘忍的事,我自私地以為既然你是岡田輝的女兒,這就是你該受的懲罰.
所以,我強迫自己對你無情,強迫自己忘了你的眼淚,漠視你的真心……"一直到……一直到我們離開新加坡前,在你家客廳再度強佔你的那一次,你那絕望的淚水像針般扎痛我的心.我開始思索著,我這一連串無理的報復行為是對的嗎?畢竟當年做錯事的是岡田輝而不是你,就算該付出代價,也是岡田輝而不是岡田詩織.而落魄地流亡海外,可能一生都無法回到日本的岡田輝已付出最慘痛的代價了!"
他深深地凝視她那被淚水洗滌得更加清麗的臉蛋."所以,我把你帶回來日本,原本我只是想理清心中的紛亂,但你失蹤的那個夜晚,我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不曾懼怕過任何事情的我竟深深地害怕,害怕失去你,失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他吻著她的額、她的發,喑啞地道:"你知道嗎?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是很孤獨的,我活在仇恨之中,除了仇恨,我什麼也沒有.母親死後,我以為自己的心也跟著死了,我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明白什麼是溫暖、什麼是感動?但,老天卻讓我遇上了你,是你讓我明白:我並不孤獨,是你讓我體會到情愛的力量.是你讓我知道,我的心還是熱的,我還有愛人的能力……"
"不不……"詩織的淚滴在浩也的手背上,她好心疼、好心痛!一想到這些年他所承受的苦,他內心的孤寂,她就心痛得無以復加.
"所以,我去買了戒指,我要向你求婚!"他深情地吻著她的手."嫁給我好嗎?讓我照顧你的一生,讓我為過去的錯誤好好地彌補你."
淚流滿面的詩織已無法言語,她幾乎要以為眼前的這一切只是幻覺……"為何不說話?"他吻著她淚濕的下巴."你還在怪我嗎?
敝我曾經殘忍地傷害你."
她一搖頭,淚水更是盡情奔泄著.她自己很清楚,她不曾真正地怪過他!也許她曾經茫然、曾經痛苦,但她一直無法真正地恨他、怪過他呀!
"詩織,快回答我."他捧起她的臉蛋,鎖住那盈盈水眸."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我……"她的聲音顫抖著."我怕……我怕我自己不值得你對我這樣好,我怕自己不能成?一個好妻子……"
"這你就放心吧."浩也又恢復一貫的霸道與邪惡,壞壞地眨眨眼."我對女人所有的要求你都有,我相信你會是一個最棒的妻子!"他的大手不安分地滑過她曼妙的曲線.
"別這樣……"詩織面河邡赤地抓住他的手.
"那麼,就戴上戒指吧."浩也取出那耀眼奪目的美鑽.
"我會盡快安排未來的丈母娘回日本參加我們的婚禮.現在,我的小妻子,告訴我,你願意!"
在他火熱而堅定的注視下,詩織擦去淚水緩緩地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我願意!"她知道自已這一生再也別無所求了,她會盡全力地愛他,愛她的丈夫!他們會建立起最美好的家!
"這是我听過最美妙的一句話."浩也滿意地微笑,將戒指套上她的縴縴素手."我美麗的小妻子,給我一個吻."
緊緊相擁的兩人忘情地交換著纏綿悱惻的熱吻,傳遞在兩人之間的,是永不磨滅的真愛……-
完